今天,位於韓國首都首爾市的「SK購物商城」不畏景氣寒冬,盛大舉辦開幕酒會,知名的影視紅星、商界要人,甚至甚少在商業場合露臉的政治人物都前來共襄盛舉,可見「SK集團」的影響力及規模。
會場一角,一身筆挺西服的男人手持香檳,梳理整齊的黑髮幾乎與陰暗的角落融為一體,濃眉下,一雙幽暗眼眸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會場內的衣香鬢影,薄唇微微上揚,是一抹令人無法辨別、含有深意的微笑。
儘管他隱身在角落,修長挺拔的身影卻仍吸引了經過身邊的女性,她們含羞帶怯,竊竊私語,不時回頭張望,明明眼中閃爍著渴望,卻沒有人敢靠近一步,只是遠遠觀望著。
「韓社長,恭喜,新商城開幕了,『SK』的勢力版圖又多一塊了。」金會長踱步來到角落,鏡片後的單眼皮仔細打量著身旁的有為青年。
韓英錫,中韓混血,今年二十九歲,台灣出生,十五歲回到韓國認祖歸宗,目前是韓國知名企業「SK集團」少東,擁有英俊的外表、不凡的身家,被媒體列為韓國十大黃金單身漢之一,也是眾家名媛淑女心儀的偶像。
若他有女兒,一定要韓英錫當女婿,可惜他只有兒子,唉……
身旁傳來寒暄,韓英錫略側過身,嘴角依舊掛著禮貌微笑。「金會長,您過獎了,和您的『金石集團』比起來,晚輩要向您學習的還很多,往後希望您能多多提攜了。」
「哈哈哈哈——韓社長太謙虛了,金某不敢當,哈哈哈——」這番恭維聽在金會長耳裡看來十分受用,只見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韓英錫但笑不語,眼中卻流露出一絲對這種應酬場合的厭煩。只是他迅速收起那分厭煩,以笑容隱藏,因此沒有人看得出來。
「現在的年輕一代有膽識又敢拚,真是佩服、佩服啊!」金會長對他讚不絕口。
繼金會長之後,其它與會人士紛紛上前,談話內容總是高來高去,不著邊際,著實令他感到越來越不想久待。
這時,身旁的姜特助正好接完一通電話,上前一步,在他耳邊低語:「社長,喜真小姐喝醉了。」
韓英錫聽了,眼色一凝。「知道了。」
「金司機已備好車,這裡我會照看著。」跟在韓英錫身邊多年,姜特助早已經明白金喜真對主子的影響力,也很利落地安排好一切。
韓英錫悄然離場,披上侍者雙手奉上的灰色毛料大衣,讓他本就高大的身軀更顯英俊挺拔。
上了金司機的車後,他什麼都不用說,姜特助已經將目的地交代給負責開車的金司機了。
BMW的最新車款,在金司機的駕駛下,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
路邊商家閃爍的霓虹燈落在黑到發亮的車身上,反射出萬紫千紅,二月天的雪花片片灑落,而後座車窗內的韓英錫微蹙著眉,剛剛在會場中始終掛在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十五歲之前,他一直住在台灣,與母親、妹妹相依為命,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因為怕母親難過,他也不曾過問。
直到十五歲那年冬天,母親拖著孱弱身體病逝,臨終前,才終於向他吐露有關父親的事。
當時的他一邊要平復突然失去相依為命的親人的痛苦,一邊安慰不斷哭鬧要找媽媽的妹妹,還必須接受自己的父親竟然是個事業有成的韓國人……太多的事情一起發生、互相糾結,到最後,很多時候他是茫然的,不知道未來該怎麼過下去。
直到母親出殯那天,一群黑衣人忽然出現在台灣的家裡,為首的男人操著略微生澀的中文說明來意,並且讓他和從未謀面的父親通電話,父親表明願意撫養他們兄妹,但條件是他們必須到韓國重新生活。
當時遭逢母親去世的打擊,他們兄妹年紀還小,身邊也沒有任何親戚可以依靠,加上他自從得知父親的消息後,心中便懷著想見父親一面的念頭,於是,他決定按照父親的意思來到韓國。
踏上陌生的土地,他和妹妹乘坐著高級轎車來到一座豪華宅邸,總算見到了未曾謀面的父親。
從出生到十五歲,他從來沒見過父親的模樣,也不知道「父親」這兩個字的意義,一直到他見到了這個與他可說是面容一模一樣的男人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有「父親」的。
但是當他知道從前父親為了龐大的事業,拋棄母親,獨自回到韓國另外娶妻,讓母親落得抑鬱而終,如今卻又因為韓國妻子沒有替他生育兒女,才在母親走後接回他們兄妹,這件事便成為他心中的一個結,緊緊地揪著他。原來,他們兄妹對父親來說,也只是兩個「現成」的孩子而已——
因此,在韓國的他悶悶不樂、抑鬱寡歡,一天比一天還要沉默,甚至逐漸以叛逆的姿態與父親抗衡。
他在等,耐心等著自己有能力的那一天,一定要擺脫父親的掌控,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而金喜真,這個總是讓他掛記在心,卻又彷彿捉不住的女子,就是在那段反叛時期,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生活。
金家在韓國是政治世家,與商界素有往來,初見面的那天,她跟隨她父親到韓家作客,也讓他們結下了不解之緣。
她是第一個闖入他心中的女子,他從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好感,而她,雖然沒接受,卻也沒拒絕,多年以來總是與他保持著曖昧不明、忽遠又忽近的關係。
他們像朋友,也像戀人,有什麼快樂或不如意,她習慣找他傾訴,可以哭倒、笑倒在他懷裡,但是每一次平復心情後,她又像只蝴蝶般拍拍翅膀飛去……
他究竟還要等她多久?
或者,他該問自己,他還能等她多久?
「社長,到了。」金司機的聲音倏地打斷韓英錫的思緒。車子停在狎鷗亭的一家高級夜店門口。
韓英錫下車後,店經理馬上前來迎接,利落地領著他往店內的高級包廂走去,一邊解釋道:「韓社長,不好意思要您跑這一趟,但我們問過喜真小姐,她誰也不找,就是要您……」
「知道了。你去忙吧。」從頭到尾,韓英錫的臉色緊繃,眼色深沉,將店經理打發離開後,他才推開包廂門。
就著包廂內昏暗的燈光,他看見那側倒在沙發上的身影。
因為側躺著,一頭烏黑及腰長髮遮去了她大半容顏。她穿著一套充分展現出美好曲線的紅色小禮服,腳上那雙黑色的紅底高跟鞋,可見得她今天是盛裝打扮……但,就為了一個人來買醉嗎?
「英錫,你來了……」紅色身影的主人因他的到來,張開了一雙迷濛雙眼,衝著他笑得甜美迷人,嗓音因酒意而軟嫩香甜。
但韓英錫沒被這陣軟嗓給收買,他依舊繃著俊臉,上前幾步伸手攙扶起她,嗓音低沈清冷。「起來,我送你回去。」
在他的攙扶下,金喜真好不容易站起身,兩隻裸露的纖細手臂便緊緊纏繞在他頸上。
她的臉埋在他頸窩,呵呵笑著。「英錫,你在生氣,對不對?」
從桌上的空酒瓶到她渾身的酒氣,看來她喝了不少,整個人軟趴趴的,幾乎沒有支撐自己的力氣。
「知道我在生氣,代表你醉得還不夠徹底。」韓英錫冷哼。
「呵呵……我醉了呀!但是就是想見你……」她傻乎乎地笑著。
他略扯嘴角,卻未答腔,只是脫下身上的大衣覆蓋在她身上,將誘人的曲線包裹起來,不讓其它人分享。接著,他毫無預警地將她整個打橫抱起,大步走出包廂。
金喜真側首靠著他結實的胸膛,聽著那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覺得好安心、好安心,想起這男人無怨無悔的守護,她不禁更用力地緊摟住他。「謝謝你,英錫……」
英俊的男人打橫抱著一個醉美人,一走出包廂,便引起店內陣陣騷動。
但他充耳不聞,目不斜視,直接走出夜店。
夜色中,金司機已經為他們打開車門,等兩人一上車,很快地將車駛離。
韓英錫轉頭,望著枕在他肩上熟睡的女人,眼神從冰冷轉為無奈與憐惜。
她不用說,他也知道,今天她會買醉,只是為了那個始終住在她心底,讓她捉不住,也抓不牢的傢伙。
多可笑,他們之間就像一種食物鏈,他愛她、她愛的卻是別人、偏偏那人又戀著其它女人……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累了,想放手了,但又不忍見她難過,想狠下心不搭理,卻還是敵不過她一通電話。
對她金喜真來說,他韓英錫到底算什麼?
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他將視線轉往窗外,望著不斷飛逝的街景,他只能無奈歎氣。
正當他閉起眼睛揉著泛疼的太陽穴時,金司機卻猛然踩下煞車,車子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後,略微打滑而停下。
事發突然,金司機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緊緊握著方向盤,瞪大眼望著前方,涔涔冷汗從他額際緩緩滴落……
「怎麼回事?」韓英錫皺眉問。
「社、社長……」金司機一手指著面前的擋風玻璃上一動也不動的人,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此刻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他、他撞死人了!
韓英錫冷靜多了,剛剛他只聽見煞車聲,並未聽見任何碰撞聲響,他很快地判定對方即使有受傷,應該也不如金司機以為的嚴重。
他不忍心要嚇得一臉蒼白的老司機自行處理,決定親自出馬。「我下車看看。」
李妍曦整個人趴在擋風玻璃上,一動也不動。
她驚魂未定地與車裡顯然已經嚇呆的司機對看,原本頭上戴著的那頂紅色龐克風棒球帽被甩落在一旁地上,一頭蓬鬆的波浪長髮散亂在臉旁,臉蛋被擋風玻璃擠歪,因驚嚇而瞠大的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也難怪金司機會嚇壞。
剛剛……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她只記得自己的皮包被搶,她發揮長跑實力追趕歹徒,正當要追過馬路時,這部閃閃發亮的高級轎車就迎面而來,刺眼的大燈照得她睜不開眼,事發突然,她腿也軟了,完全失去反應能力。
下一秒,她就正面貼在人家車上了……
下車後,韓英錫仔細看看現場並沒有任何血跡,心也放下大半。他趨前幾步,試探地道:「小姐,你還好嗎?」
耳邊傳來一個好聽的低沈男性嗓音,總算喚回了李妍曦嚇飛的三魂七魄,但是一等魂魄歸位,她肚子裡便升起了一把火,戰鬥力瞬間暴增到百分之兩百。
「你這人是怎麼開車的?!你有看到燈號嗎?你紅燈,我綠燈!這位大叔,你幹麼亂闖?」李妍曦從引擎蓋上跳下來,顧不得自己還在頭昏眼花,劈頭便罵。
以前在台灣,她個性還算安分,不愛惹是生非,但是到了韓國之後,她徹底領教到大韓民族的強悍性子,不嗆一點,還真的會被人壓落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