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失敗隔天,丁如藍就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禍不單行」。
「丁秘書,你到我辦公室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如藍有些不解,老總乎時都直接叫她的名字,這麼正式反而讓她覺得怪怪的,甚至有點不安。
五分鐘後,如藍就知道了原因。
她、被、炒,魷、魚、了!
「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嗎?」如藍震驚莫名,雖然她不是公司裡的什麼大功臣,可是平時也是安安分分、認認真真地工作,三年來也沒聽過老闆有怨言。
平日待她不錯的老總突然決定開除她,簡直是晴天霹靂。
「唉……」發福的中年老闆抹著額上的汗,面露難色。「我太太最近吵得凶,如果我不換個四十歲以上的人或是男秘書,她就要跟我離婚……她總以為你跟我之間有什麼。」
如藍愣住。居然是這麼荒謬的理由?!
「我知道這對你很突然,我也很為難哪……她那人一鬧起來沒完沒了,跟她說什麼都沒有用。」末了,他又補充道:「你就做到月底吧,遣散費方面我不會虧待你。」
如藍的老闆又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但她一點都沒聽進去。
她真的不敢相信這種衰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震驚之餘,她又忍不住可憐起這個懼內的老闆,男人當成這樣實在一點尊嚴都沒有。
然而到這日稍晚,她的同情心便完全消失,反而覺得自己被出賣了。
原因是她在洗手間裡不小心聽到的一段對話——
「聽說是因為老闆娘的淫威逼迫,老總才不得不辭掉如藍。如藍也真冤,被那頭母老虎害得連工作都丟了。」說話的是公司的歐巴桑業務。
「我看最冤的是如藍當了人家的替死鬼還不自知。」資深會計神秘兮兮地說道:「其實老總真的有外遇,我有幾次聽到他在電話裡哄個叫『珍娜』的女人,老闆娘只是懷疑錯方向,老總大概怕真相被發現,乾脆就拿如藍開刀,既顯得順母老虎的意,又可以降低她的疑心。」
同事的這番對談,讓如藍原就低落的情緒跌到谷底。
下班後,如藍像平日一樣跟人擠在沙丁魚罐頭似的公車裡,神色前所未有地灰暗。
即使天氣已經逐漸轉冷,擁擠的公車裡還是充斥著各種擾人的體味,但不同於往常,今日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並未干擾到如藍,她的腦中被更重要的問題佔滿了。
現在該怎麼辦?工作沒了該怎麼過活?她沒有可以依靠的親人,也沒有願意養她的長期飯票,經濟這麼不景氣,像她這樣平凡無奇的小小上班族該怎麼另尋出路?
看看這車上其他乘客,似乎沒人像她這麼茫然,每個人,彷彿都確定自己的方向,彷彿都知道該往哪裡去。
忽然間,一股強烈的沮喪襲向她。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失敗,她沒有特殊專長,沒有過人的頭腦,沒有朱燦那樣的容貌跟身材,連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都保不住,在即將邁入二十九歲的年紀,有哪個現代女性像她這樣一事無成?
她沒房、沒車、沒存款,好不容易認識一個能保障未來的金龜婿,得到一個改善人生的機會,卻讓她的笨腦袋給搞砸了……唉,想想自己都覺得淒涼。
如藍正沉浸在自憐當中,驀地被人撞了一下,她反射性地「啊」了一聲。
「抱歉。」那個外型比她更普通的男人說道,如藍輕點個頭,也沒多在意。
公車停在一個站牌旁,那人下了車,車子再次移動。
如藍拉著頂上的拉環,又出神了一會兒,忽地有種非常不對勁的感覺,她本能地低頭檢查身側的包包,這一看,神色驟變。
包包裡的皮夾不翼而飛!
「停車!快停車!」她急忙擠到前方,大聲嚷著:「我的錢包被扒手扒走了!他在前一站下的車!」
司機先生倒也配合,好心地靠向路邊讓她下車。
如藍死命地往回跑,結果一個不注意,絆到路上的不明突起物,整個人像滑壘似地往前飛撲,連職業棒球員都沒她撲得漂亮。
「啊呀——」好痛!她奮力爬起來,發現鞋跟斷了,長褲在膝蓋處破了洞,皮也磨出血了。
她撿起包包,拍拍身上的灰,這才意識到自己企圖抓賊的舉動有多蠢。
然而,老天像是覺得她還不夠慘,淅瀝嘩啦地下起雨來。
如藍呆呆地杵在原地,忽然有股歇斯底里大笑的衝動,可是她的喉嚨乾啞,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好一拐一拐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住處,她才發現自己的惡運還沒結束。
她早上出門忘了帶鑰匙,而在外頭約會的朱燦,今晚要在男友家過夜。
頓時,她兩腿虛軟,滑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她翻出包包裡的手機,無力地牽動一下嘴角。至少手機還剩下一格電池。
遲疑了半晌,如藍咬了咬唇,毅然把手機塞回包包。
可是……她真的好想打電話給他……
一下下就好,只要說幾句話,聽一下他的聲音就好。
幾番猶豫後,她又挖出手機,撥了那串熟悉的號碼。很快地,電話接通了。
「喂?」
「程泱……」一開口,如藍才發現自己竟微微哽咽。「我知道我不該老是煩你……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好高興聽到你的聲音……」
「如藍,你怎麼了?」程泱的語氣出現少有的焦急。
「沒、沒什麼……」如藍趕緊吸了吸鼻子。「只是今天過得不太順。」
「你現在在哪裡?」
「在家門前……我忘了帶鑰匙。」
「我現在馬上過去,等我。」
「不、不必——」如藍想阻止,但程泱已掛了電話。
程泱見到如藍的時候吃了一驚,心坎在剎那間緊揪起來。
她兩眼無神地坐在地上發愣,背靠著門板,手抱著膝蓋,頭髮亂糟槽,衣服下只沾了泥還濕濕的,看來淋了不少雨。
然後,她轉過頭,略顯蒼白的臉上出現欣喜,對他綻出一抹有點羞窘、有點怯生生的笑。
她的模樣很狼狽,但她的笑,卻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
這一刻,程泱明白他陷落了。
他明白為何自己的情緒總是因她而起起落落,他明白為什麼自己一聽到那帶著鼻音的聲音,就毫不猶豫地丟下酒吧裡的工作迅速趕到她身邊……事實擺在眼前,他想不看見都不行。
領悟,只在瞬間。
儘管知道自己不是她想要的男人,他還是對這個有點笨、有點遲鈍又天真得可笑的女人動了情。
「你來了……」她仍是笑,但眼眶微紅。「我本來想跟你說不用過來,可是我很高興你來了。」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他扶她站起來,既是氣惱又是心疼。
「跌倒了。」
「有沒有受傷?」
「只有膝蓋擦破一點皮。」
程泱馬上彎身檢查了一下傷處,確定只是輕微的擦傷才鬆了口氣。「晚點我幫你上藥。」
「現在不是你的工作時間嗎?酒吧誰顧?」
「我老闆今天在。」程泱順口扯了謊。真相是一掛上她的電話,他就宣佈提早打佯,把店裡的小貓兩、三隻給趕走了。
眼角瞥見地上那雙損毀的鞋子,他想了想,背著她曲膝蹲下。
「上來。」
「嗄?」
「我背你下樓,車子就停在巷口。」
「我可以自己走……」如藍遲疑又問:「不過我們要去哪裡?」
「去我住的地方。」見她一動也不動,他威脅道:「還是你想要我像扛麵粉袋一樣把你扛下樓?」
如藍沒被他的語氣嚇到,反而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把溫度帶回了她的四肢。
呵,他還是關心她的……
「我很重喔。」別怪她沒事先警告。
他輕哼一聲。「我搬過鋼筋水泥,你這干扁扁的小老鼠還不是問題。」
「我發現你有時候講話很毒耶,我哪裡有干扁扁……」如藍嘀嘀咕咕,但乖乖地攀到他背上。
程泱的背,比她預期的寬闊、堅硬,而他的腳步也穩定,紮實,如藍從來沒想到,那瘦削、白淨的外表下,竟蘊藏著這樣的力量。
淡淡的香皂味竄入她鼻中,熱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到她身上,如藍忽然感到一陣陌生的心安、放鬆,頓時,熱淚盈上眼眶,這兩天所有的挫折和委屈也隨著淚水傾瀉而出。
「程泱我跟你說……我失業了……我老闆和老闆娘都好差勁……最倒楣的是我……回家的路上還遇到扒手,我沒追到人也就罷了,還在街上跌倒……超丟臉的……」
她一邊哭一邊傾吐,講到後來乾脆把臉埋在他肩上。
程泱腳下微微頓了頓,但沒說什麼,只是穩穩地走,靜靜地聆聽,任她把眼淚鼻涕抹在自己的雪白襯衫上。
到了程泱的住處,如藍已經發洩得差不多,情緒也平穩了下來。
程泱的套房不大,一臥一廳,但是很整潔,就像他的人一樣,乾淨舒爽。比較之下,如藍和朱燦那經常四處堆滿衣物的公寓就有點像狗窩。
「我還以為你和家人住在一起。」如藍已經換上程泱給她的運動服,坐在單人床沿,寬大的褲管捲到膝蓋上。
「我一上大學就開始在外面租房子。」程泱在如藍面前曲膝跪下,打開急救箱。「我的三個姊姊已經嫁人,我爸媽過世後,其他四個也相繼搬出舊家。」
「那你們家的外燴公司是誰在管?」
「本來是我爸,現在我大姊是老闆,一接生意就會召集其他姊妹。」
原來是家傳的事業……如藍理解地喔了聲,目光移向正低垂著頭替她處理傷口的程泱。
她注意到他的頭髮很黑,看起來細細軟軟的,髮梢還帶點濕潤貼在額角,是剛剛在外頭沾上的雨絲。他的睫毛很濃密,鼻樑挺直而不顯強悍,整張臉看起來溫雅、清逸,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尤其是那光滑的皮膚,讓人實在很想——
「嘶——」膝蓋上的刺痛讓她掹吸口氣,如藍回神,發現自己的「魔掌」竟懸在半空中,慌忙收回手。
可恥!她居然差點染指朋友的臉蛋!她是哪根筋接錯了?!
「一會兒就不痛了。」程泱頭也沒抬,小心地將紗布蓋住上好藥水的傷口。
為避免再對程泱心生不軌、毛手毛腳,如藍把注意力轉到他的房間。這個房間,與其說是臥室,更像書房,有個擺滿了書的特大號書架和一組書桌椅。
「你怎麼有那麼多關於其他國家的書?想環遊世界啊?」她隨口問,留意到那些介紹各國風俗民情的書籍佔了兩排書架。
「是有想過。」
嗄?還真的喔?「那不是要存很多錢?」
程泱收拾急救箱,唇畔輕揚。「為什麼要?我好手好腳,走到哪裡打工到哪裡,還怕賺不到食宿?」
如藍一臉詫異地看著他站起身。「可以這樣嗎?」
「如果我在台灣也可以打零工過日子,沒理由在國外不能。」
「你要是出國,還會回來嗎?」如藍沒意識到自己的急切,脫口問。
他定定地看著她,「你希望我回來嗎?」
如藍毫不遲疑地點頭。「當然。」
程泱低笑出聲,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在瞬間,柔化了那張總是帶著距離感的清俊臉龐,如藍看著看著,竟有片刻失神。
朱燦說的沒錯,他真的是那種愈看愈好看的人。
「我沒說過我會出國。」他笑道:「那只是心裡有過的一個想法。」
那就好……如藍稍微放下心,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麼緊張。
「程泱……」如藍想到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麼放棄能找到好工作的博上學位,寧願四處打工?」見他有些訝異,她解釋道:「是你那個長得像『豆豆先生』的學長告訴我的。」
據她所知,除了晚間當調酒員,白天他還兼了兩份工,一個在花店,一個在修車廠,這還是她與他相識期間,誰知道之前他還做過哪些行業?
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麼有他那種學歷的人會想當打工族。
「我高興。」他答得簡明扼要,她臉上的幸幸然教他莞爾。
「我說的是真心話。」程泱接著道:「在研究所的最後一年我才領悟到,不管是學術研究或是坐辦公室的工作都不適合我,我喜歡嘗試各種性質的工作,喜歡體驗不同的人生經驗。能憑自己的興趣跟喜好選擇工作,給我一種相當大的自由,我並不在乎錢,對我來說,這種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才是最快樂的。」他從未費事跟任何人解釋過自己,可是他希望她能理解他。
如藍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沒遇過像他這樣的人,至少她認識的當中沒有。包括她自己,多數人都想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安定的生活,以及一個有保障的未來。
然而,看著他臉上那灑脫、自信的神采,她又覺得平庸的人生不適合他,像他這樣的人,理當活得率性、活得無拘無束。
他真是個矛盾的組合,誰會想到在那俊雅如竹、沉靜如深潭的外表下,竟隱藏著一抹飛揚不羈的靈魂?
「不過在許多人眼中,我不務正業、缺乏進取心,純粹在浪費生命。」見她沉默不語,程泱自嘲道。
「才不是。」如藍不假思索地搖頭。「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人生,就該放手追求,不用理會別人怎麼看。」
程泱不再說話,只深深地看著她,如藍突然被那種眼神瞧得心跳加快,耳根發熱。
「程、程泱,我肚子餓了……」她拙劣地改變話題。
他斂眸,道:「我去弄晚餐。」
怎知語音方落,臥室外就傳來一陣聲響,似是有人剛剛開啟了套房的門。
大出如藍的意料,程泱那張總是平靜、淡然的臉龐,在頃刻間驟變。
「待在這裡別動,千萬不要出聲。」他低聲囑咐。
如藍緊張起來。「有小偷嗎?」
「不是,你別出來就對了!」程泱扔下話,迅速走出臥室帶上門。
如藍一頭霧水,趕緊豎起耳朵聆聽,她聽到女人的聲音,還有……小孩?!
好奇心殺不死貓,卻絕對殺得死她,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縫。
「阿泱?你怎麼會在?」
「我,住、這、裡。」程泱瞪著不掩訝異的成熟美婦,似乎有點咬牙切齒。
「我以為你會在酒吧——」
「久揪∼∼」兩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從母親身後眺了出來,粉離玉琢的臉蛋幾乎一模一樣。「久揪,抱抱∼∼」
程泱的臉瞬間軟化,蹲下身,一手拎起一個女娃娃。「妮妮、蓓蓓,有沒有想舅舅?」
「有!」雙胞胎異口同聲,然後其中一個迫不及待說:「久揪,馬麻不要把拔了,你要不要當我把拔?」
「笨蛋!久揪是久揪,怎麼可以當把拔?」另一個娃娃斥責妹妹,轉頭馬上在程泱臉上響亮地啵了一下。「久揪,我以後當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欸……」程泱被童言童語弄得啼笑皆非,轉向她們的母親,見到那些大包小包就覺無力。「二姊,你幹麼又離家出走?」而且每次都很自動地躲到他家來。
「還不是那豬頭!結婚五週年半的紀念日還敢給我去應酬!」
五週年「半」?程泱無言,很同情娶到火爆二姊的姊夫。
「阿泱,我們今晚就睡你這了。」程二姊當自己家似地癱坐在沙發上。
「不行。」程泱立刻回絕。要是讓她知道這裡多了一個非程姓的女人,如藍不被嚴刑拷問到天亮才怪。
「為什麼不行?」
程泱火速動腦筋,沒想到門外又飛進來一抹人影,直接撲到他身上。
「小泱泱……你在真好,我又被退稿了……嗚∼∼給姊姊抱一抱……」
「六姨不要哭……」雙胞胎好心安慰抱著她們和久揪哭的姨姨。
程泱臉都黑了,左右手各有一個小娃娃環住他的脖子,現在腰又被一個已被出版社退稿三十幾次的瘋癲女人死命摟著,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六姊——你放手——」
「別那麼無情嘛……嗚……姊姊好久沒抱過你了,今晚一定要補回來……」
「不行,你不能睡我這。」
「為什麼不行?」
「對啊,阿泱,」程二姊也問:「我們又不是沒在這裡擠過沙發、地板,幹麼那麼小氣?」
「我們也要跟久揪睡∼∼」雙胞胎也同時加入陣容,程泱簡直快瘋了。
「我要睡床。」程二姊聲明。
「那我睡沙發好了。」程六姊勉強接受。
他深吸一口氣,怒吼:「我說不行就不行!你們統統給我閉嘴!」
現場頓時一片寂靜,程二姊愣住,程六姊呆呆鬆手,雙胞眙開始癟嘴。
「久揪好凶……」
「舅舅不是罵你們,你們最乖了,不聽話的是媽媽和姨,舅舅罵的是她們。」程泱溫言安撫著外甥女,一轉頭,神情又冷了下來。
「六姊,回去繼續寫你的武俠小說,寫好我幫你看稿子。對了,把我家鑰匙交出來,不准再偷打一把;還有絕對不准再撲上來抱人,要抱去抱你男朋友。
二姊,你的鑰匙也給我,以後沒事先打招呼不准上門。打個電話給姊夫,你再這樣三天兩頭就玩出走,當心他一氣之下真的跟你離婚。」
沒見過小弟這麼強硬的態度,程二姊和程六姊竟乖乖交出私下偷複製的鑰匙,不敢吭聲。
「妮妮、蓓蓓。」程泱放軟了語調,對雙胞胎說:「媽媽會帶你們去麥當勞,晚點爸爸就會接你們回家。」他警告地橫了她們的母親一眼,程二姊不甘不願地點頭。
不給任何人反抗的機會,程泱把大大小小四個女人送出家門。
走廊上,程泱忽然想起一事,喚住他二姊。
「二姊,姊夫公司最近有沒有缺人?像秘書、助理那類的職位。」
「沒聽他提過。」程二姊不解地看著小弟。「幹麼問?你終於想通要找份正職啦?」
「我幫個朋友問的,她在找工作。」見二姊想追問,程泱迅速補充:「只是普通朋友,以前欠過一點人情。」
這個獨立得要命的小弟幾時欠過人情?程二姊將信將疑,但沒追究,反而想起一事。「我聽老三講過,你三姊夫的秘書好像快離職,你不妨問一問。」
「嗯。」
「馬麻快點啦,我肚子又餓了,我們快去麥當勞∼∼」程二姊被雙胞胎拉著走。
程泱看著親人離開,沒有馬上回套房,而是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幾分鐘後,程泱回到如藍藏身的房間,只見她安靜地坐著,表情空白得古怪。
「想笑就笑吧。」他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
「我像那種會取笑朋友的人嗎?」如藍正氣凜然地搖頭,然後——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趴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
「久揪∼∼我以後當你的新娘子好不好?」如藍學著雙胞眙奶聲奶氣地說。
「小泱泱,給姊姊抱一下嘛……」她又模仿著程六姊的語調。「哈哈哈哈——這麼大的人還被叫小泱泱——哈哈哈——」
程泱不理會床上那個抱著肚子打滾的瘋女人,從書桌上找出便利貼,振筆寫下幾行字。
過了好一會兒,他冷冷問:「夠了沒?」
聽他語氣不善,如藍不敢太囂張,趕緊坐直,抹掉不小心飆出的眼淚。
「她們經常這樣一窩蜂擠到你的地方來嗎?」她真的真的很好奇。
程泱輕哼一聲。「今天人數算少的。」要是七姊妹同時來訪,那才叫災難。
可憐的孩子……她真的同情他。
但是想到剛剛他被幾隻「無尾熊」緊緊攀住時的臉色,她又忍不住好笑,沒想到一向老成、鎮定的程泱居然有那樣臉色發青又無可奈何的時刻。
如藍忙著在肚裡偷笑,沒發現程泱已經來到她面前。
啪!一張紙像鎮強屍的符咒似地貼在她額上,出手的人可是一點都不溫柔。
「痛欸!」如藍摘下便利貼,揉了揉額頭,「這什麼?」
「我三姊夫開的進出口傢俱公司在征秘書,下禮拜二帶履歷表去找他,名字和公司地址都在上面。」
如藍錯愕,說不出話來。
「別高興得太早,他人很一絲不苟,對員工要求很高,要是你不符合他的求才條件,他絕不會因為我的關係錄用你。」他報復似地故意嚇她,而後丟下一句:「我去弄點吃的。」
如藍怔怔地看著那挺拔、頤長的背影,忽地眼眶發熱。
沒想到他居然替她設想了那麼多……
除了厚厚的感動,心中彷彿還有什麼微妙、特別的東西在滋生著,可是……
她不敢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