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忙之中,兩家家長特意安排,讓準新娘和準新郎在五星級餐廳見面,培養感情。
此刻,從未來過這麼高級場合的席詠晴,感到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要不是萬家夫婦還特意費心找人替她打扮一番,讓她穿上完美的服裝,她也許連走進賓廳的勇氣也沒有。
今晚的她,一襲貼身剪裁的粉橘色洋裝,完美地勾勒出她動人的曲線,也將她完美的肌膚襯得更為亮眼,烏亮的秀髮在後腦勺盤成一個髮髻,露出她白皙迷人的頸項,十分引人遐想。
為了今晚的饗宴,萬家夫婦可是使盡渾身解數,不僅找來深諳餐桌禮儀的老師教導席詠晴,還聘請了美姿美儀的老師,來指導她的坐姿和肢體動作,可謂是用心良苦。
而在席詠晴到達餐廳前,康家二老和華璟曄已經在餐廳等候了。
此刻的華璟曄有些緊張,他怕萬家二老會認出他是替身,而萬家二老也同樣處於緊張的情緒當中,他們害怕康氏夫婦會認出席詠晴是冒牌貨。
萬常樂替席詠晴拉開座椅,待她坐定後,他們夫妻也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邊落坐。
「這是小女,萬樂雲。」萬常樂率先開口介紹。
「康伯父、康伯母好。」席詠晴露出甜美的笑容,向對方問候。
「好、好。」康明彥親切地給予回應,傅心儀也露出和藹的笑容回應。
「逗是小兒,康威劭。」康明彥立刻接續。
聞言,席詠晴將目光掃向眼前的男子,他正巧也往她的方向瞧,就這樣,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會。
席詠晴望著華璟曄,意外的發現他並沒有一般富家公子給人的距離感,也沒有輕佻的氣息,不像外界所傳的那般。
他有著溫文的氣質,俊宇的朗眉下是一雙沉穩精湛的眸、挺立的鼻樑,和厚薄適中的唇辦。
整體而言,他給人的印象是沉穩幹練。
席詠晴發現,就僅是這樣望著他,她竟感到一種安心的感覺,她連忙甩開這股異樣的情緒,收回自己的目光。
同樣地,在她打量他的同時,他也正打量著她。
原本以為她如同一般豪門千金一樣,驕縱任性、目中無人、無禮又高傲,但他沒想到,眼前的萬樂雲非但氣質出眾、舉止得體,給人的感覺更是平易近人,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他不得不承認萬樂雲真的很美,瞧她今晚精心打扮過後的樣子,讓他差點臣服於她的魅力之下。
她有著吸引人的黛眉杏目,圓溜溜的烏瞳就像子夜的星辰般,散發著點點光芒,她還有著挺俏的鼻尖,讓她看來似乎是個不輕易妥協的女孩,但最吸引他的,是她那透著瑰色的唇辦,讓他好想一親芳澤。
等一下,他在想什麼啊?
他竟對初次見面的她,懷有這種邪惡的思想!?
「萬小姐似乎很不習慣這種場合。」傅心儀開口道。
「是啊,小女不習慣和陌生人相處,但她和威劭早晚都要成為夫妻,所以還是要好好的培養一下感情。」萬常樂開心地笑道。
「可我們這些老人在場,年輕人會不會覺得不自在?」康明彥一副明理的樣子問道。
「說的也是。」萬樂雲笑道,「那我們就讓這對年輕人好好的獨處,讓他們培養感情,我們就別打擾了。」
他們隨後離開,只剩華璟曄和席詠晴。
此刻的氣氛很尷尬,兩人只是靜默的坐在原地,誰都沒開口,只因不知該說什麼好。
最後,華璟曄終於擠出一句話:
「萬小姐,我可以叫你樂雲嗎?」
「可以。」她輕笑地回答,目光輕抬,朝他的方向望去。
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她的眼睛,是那麼的晶亮無瑕,教他想多看一眼。
此時,菜一道道地上來,不到半晌的時間,桌上已滿足珍餚美食。
「現在我們只能賣力的吃了。」華璟曄半帶無奈地道。
聞言,她笑了笑。
眼前的佳餚令她食指大動,她發現自己真的餓了起來,但見他沒開動,她也不好意思先行動手。
他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逕自動手夾了一些菜放進她的餐盤。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體貼讓她原本緊繃的心情放鬆不少,拿起兩旁的餐具,她開始品嚐起眼前的美食佳餚。
哇,好棒的味道!
席詠晴眼眉因嘴中的美好滋味,而略帶笑意。
無意問瞥見席詠晴滿足的神情,華璟曄發現自己的心竟漏跳一拍,他連忙收回目光,注意力轉向盤中的美食,可方纔她的神情像是生了根似地停留在他的腦海,令他感到有些浮躁。
接下來,兩人誰也沒再開口,直到盤中的美食被一掃而空,兩人再度抬首,目光又恰巧相交,誰也不好意思先移開視線,就這樣,兩人相望了約莫一分之久。
「詠晴,你想回家了嗎?」他打破沉默開口。
他突如其來的問句讓她怔愣,隨後她才找回自己的嗓音開口。
「我……還好。」知道他是邀約的暗示,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只好給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那我想和你一起去散散步,好嗎?」他帶著期待的心情開口,心跳不禁加快,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開口約女生。
「嗯。」她沒多加考慮便答應了。
離開餐廳後,華璟曄驅車帶著席詠晴來到情人的天堂——陽明山,這裡的夜景可是出了名的美。
放眼望去,這裡滿是情侶相擁的親密畫面,看得席詠晴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陽明山,華璟曄壓根兒不知該帶她到哪裡才好,但又不想太早送她回家,因為他想和她多相處一會兒。
此刻,風吹來一陣寒意,席詠晴下意識地拉高衣領想御寒,華璟曄立刻紳士地褪下外套覆在她纖細的肩膀上。
突如其來的暖意教她的心顫了一下,她抬首對上他的眼。
接收到她無聲的詢問,他溫文的笑了笑。
「起風了,你把外套套著才不會冷。」他柔聲地解釋著自己的動作。
聞言,她的心頭悄然滑過一股暖意,耳根子也不經意地燒紅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已經過了愛作夢的年紀,但她仍為他的舉動感到緊張不已。
「我們聊聊吧!我希望能多認識你一些。」看出她的內向害羞,他開始轉為積極主動,試圖突破她的心防。
「你想聊什麼?」她問。
「聊聊你吧!你的興趣是什麼?」他想知道兩人是否有共同點。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就是你。」她的動作引他發噱,想不到她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我的興趣啊……」突然要她說,她也說不上來。
「你平常喜歡做什麼?」他有耐心地重申一次。
「大概就是……」賺錢吧!但她怎麼也不能說出口,說實在的,她為錢忙得一刻不得閒,根本沒空閒時間做其他事。
他望著她的眼,待她把話說出來。
「我喜歡看電影、聽音樂,偶爾也看一些書。」她想,平常人大多做這些事,這麼回答應該沒錯。
「真的嗎?」他開心地問道,想不到她的興趣真和他十分投契。「我也喜歡看電影,尤其是西部牛仔片,你有沒有興趣?」
她望進他帶著深深期待的眸子,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想令他失望,但她對此真的沒有研究……
「我……也喜歡。」她說謊了,只因他的眸子太過熱切,她不忍心讓他失望,但就在話一出口的同時,她也後悔了。
「真的嗎?那我們可得好好交換這一方面的訊息。」他樂得像個孩子。
接下來,他提著關於西部牛仔電影的事,一點也沒注意到她半個字也沒說。
「你覺得呢?」最後,他問她的意見。
「我……」
「你應該也會喜歡才是。」他笑得好開心,對於她的靜默,他只以為她是害羞罷了。
「嗯。」她心虛地別開他過度熱切的眸光。
「對了,你不是也喜歡音樂嗎?」他又問。
聞言,席詠晴直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怕一個應答不好,就會穿幫。
「是啊……」她快沒臉面對他了。
「你喜歡哪一類的音樂?」他又是滿心期待的問道。
「我……」她又開始吞吞吐吐的。
目光依舊期待著,華璟曄十分有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
「我喜歡古典樂。」她想,他應該不可能對這一類的音樂有興趣。
「太好了,我也是。」
他與她真是相見恨晚,現在很少有年輕女孩子喜歡這類較沉悶的音樂,他總算找到知音了。
天啊!她是不是該去買張彩券?怎麼會一說就中?
「你最喜歡的演奏家是誰?」他接續問道。
「呃……」
「是不是太多了,一時說不出來?」他逕自替她下註解。
「是啊……」是太多她不認識的,她說不出來。
「下次我帶幾張CD讓你回去聽,你一定會喜歡。」他開心地道。
「嗯,有機會的話。」天曉得她多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改聊一些她較為熟知的項目。
「還有,你不是也喜歡看書?」他又問。
「是啊……」她快招架不住了,差點沒飆冷汗。
「我那邊有幾本村上春樹的作品,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來給你看。」這回他沒再問東問西,直截了當地道。
「好啊。」她鬆了一口氣。
他偷偷地凝望她的側臉,就像情竇初開的小伙子一樣,有些緊張但也藏有甜蜜。他在心裡感謝康威劭,若非他,他不可能有機會結識她。
想到兩人以後將一起生活,他就開心不已。
感覺到一股熱切的視線往自己投射過來,席詠晴開始感到渾身不自在。
她知道那道視線是來自於他,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難道……他起疑了?
這個認知教她異常緊張,心跳也跟著加快許多。
「樂雲,我真的很開心認識你。」
「我也很開心認識你。」
她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體貼的好男人。
這個男人以後將要和她生活在一起,她該慶幸他並非萬家人所言的那種花花公子,但或許他只是在對她施展誘惑之術,讓她成為他的臣脹者之一……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就算他真的如此不堪,她仍舊沒得選擇。
難過地閉了閉眼,她想起了待她極好的男朋友。
這是她今晚第一次想起男友,很奇怪的是,與他在一起,她幾乎忘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為此她更加心虛。
他聽出她的客套,不禁有些失望.
「樂雲,雖然我們是藉由家庭因素而認識,但我真的想把我對你的感覺傳達給你。」
聞言,席詠晴詫異地看向他。
「我對你一見鍾情。」
也許他是瘋了,做出這麼瘋狂的告白,連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你……」她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很瘋狂,沒錯,我也許是瘋了,但那全是因為我喜歡上你了。」他倏地執起她的手,再認真不過的眼神鎖著她,讓她感受著他真摯的心意。
瞬間,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混亂,她的耳朵嗡嗡作響,腦袋完全當機,眼裡只有他真切的神情。
這是在作夢嗎?
然而,手心裡傳來的溫度一再地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現實。
「我……這太快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知道,但我會給你時間接受我的。」他知道,她是值得等待的好女孩。
短短幾個鐘頭的相處,他立刻就明白她是個特別的女孩,他很開心自己得到如此無價的珍寶。
耳裡迴盪著他深切的話語,席詠晴心裡震撼不已。
她不記得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此刻她站在萬家門口,華璟曄堅持要看她進門才離去。
按下萬宅的門鈴,管家立刻前來開門。
她進門後,他也跟著離去。
「沒被他識破吧?」萬常樂見席詠晴一臉失神的樣子,連忙問道。
「沒有。」她回過神來答道。
「他有沒有問你什麼?」萬常樂又問。
「沒有,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那就好,對了,有些細節我想先讓你清楚一下。」萬常樂突地正色道。
「萬先生您有話就直說好了。」
「關於婚事的部分,為了不被人截破這謊言,到時你只要在結婚證書上簽上小女的名字便成。只要你不說穿,我想,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你的真實身份來。」萬常樂不放心地叮嚀著。
「我知道了。」
「這是小女的身份證,你到時就拿這張去登記,相信不會有人認出你和身份證上的人不同。」萬常樂信心滿滿地道。
「……」她無言地盯視著照片上那與她相似的臉孔,十分感慨。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也好,她是該回去休息了。
「我自己搭車回去就好了。」她不想麻煩別人。
「不,還是我讓人送你吧!」不待她回應,萬常樂立刻吩咐下去。
拗不過他的堅持,席詠晴只有無奈地接受一切安排。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事,包括她仍未對男朋友開口提分手。
她不敢去想他會做何反應,也許他會很生氣,然後堅持要照顧她,要她不要答應這種不公平的條件,但她可以這麼做嗎?
不,她不能因為自己而拖累了愛她的人,他不需要為她付出那麼多,他為她所做的真的已經夠了。
下了車,她沉重的爬到位於頂樓加蓋的套房,意外地見到多日不見的男友——宋祺剛。
兩人的目光交會,最後她心虛地別開眼。
「我很久沒見到你了,打電話找你,但你的手機一直都沒開,我只好來一趟。」他的嗓音雖然平靜,但夾雜著許多擔憂。
「我……我可以解釋。」她緩緩地走近他。
「我能問你這幾日都在做什麼嗎?」
「我……們進去再說。」
待她開啟了房門,宋祺剛也跟了進去。
兩人坐下來後,席詠晴娓娓道來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
聽完她的敘述,宋祺剛的心裡悶悶的。
為什麼在她需要幫忙時,沒有想到要來找他呢?
難道他在她的心目中,就這麼不值得依靠嗎?
「你該早點告訴我的。」他的語氣半帶責怪。
他生氣是必然的,她不怪他的反應如此,但接下來的話,她實在沒有勇氣再開口。
「那你要和我分手嗎?」他察覺到她的打算。
聞言,她有些訝異,但隨後她還是無餘地點了點頭。
「我不答應!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我們已經交往六年了,我還打算和你共度一生,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他氣急敗壞地吼道,對於她的決定,他著實無法接受。
「要不,我們明天就結婚,這樣他們就沒理由強迫你了。」他真的是被逼急了,即將失去她的恐懼令他沒了理智。
「不,我不能。」
「為什麼?」他不懂她為何固執。
「祺剛,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害了你。相信我,我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她領教過他們的厲害,她不希望他遭受同樣的境遇。
「詠晴,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他挫敗地垂下眸子,語氣有些冷然。「我恨你總是用著感恩的口吻對我說話,好像我對你付出是一種施捨似的,我一點也不想要你的抱歉、感激!」
他說的沒錯,一直以來她是這麼認為的,每次她得到他的付出,她都會感到很愧疚。
「我以為你會像其他女生那樣對我撒嬌、對我予取予求,但你沒有,可我卻一點也不喜歡那樣的你,你讓我覺得你不重視我。」
他的話再一次重擊她,她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但她以為他會認為這是她懂事的表現啊!
「我很在乎你,所以才不想讓你覺得我是負擔,我不想你愛我愛得有壓力。」原來,他們從未真正透視彼此的心情,只是相互猜測著對方的需要。
「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你就不會私自答應萬家的要求。詠晴,現在還來得及回頭,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可以替你償還所有債務,就算日子辛苦一點也沒關係。」宋祺剛牽起她的手,試圖說服她。
望進宋祺剛期待的眼神,她真覺得這是一種無聲的逼迫。
她不想自己的自私害了他,她知道沒有她的拖累,他會有美好的前程,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我們分手吧!」所有的不幸就讓她一個人默默承受。
聞言,宋祺剛感到一陣晴天霹靂。
「不,我不要!我要去找姓萬的理論,他們憑什麼這麼欺負人!」他瘋狂地吼著,然後奔出門外。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席詠晴無聲地流下淚來。
一個月後——
宋祺剛帶著一臉倦意來到席詠晴租賃的套房前,今天他是來道別的。
近來,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他不得不承認席詠晴是對的,他們根本不是萬家的對手。
就在一個月前,他沒來由地接獲調職的消息,不想離開的他,於是決定離職,另謀高就。可想不到他四處碰壁,起初他並沒想太多,後來漸漸發現這一切都是萬家向外界施壓的結果,他知道自己敵不過現實的考驗,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於是,他選擇妥協、放棄一切。
下個禮拜他就要離開台灣了,在離去之前,他希望再見她一面。
他不恨她,也不怪她,這一個月來,他徹底的嘗受到她所受的苦,他明白兩人都沒有選擇。
而這一個月來的席詠晴,接受好幾次華璟曄的邀約,她深刻的感覺到他的心意,但她仍有放不心的事。
帶著一身的疲倦回到家門前,席詠晴再度見著宋祺剛,心情十分複雜。
「你找我?」
「嗯,我要離開了,我來是想和你道別。」他十分平靜的說著,「這個月來,我想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你說的話我現在才明白,現實就是現實,我們都太平凡了,無法改變什麼。下個禮拜我就要出國了,心中只有一個牽掛,那就是你。」他實在很心疼她。
「萬家人找你的麻煩?」她立刻想到原因。
「他們只是教我認清我的能力。」他不怪任何人。
「祺剛,對不起,我沒想到……」對他,她有太多太多的歉疚。
「不要向我道歉,這六年來我不是沒自私過,我一直以為不斷的付出就表示愛,卻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
「不,你沒有錯。」
怔望她半晌,宋祺剛倏地低下頭來,在她的頰上印下一吻,這是最後一次吻她了。
「祝福你。」
眼淚無聲的奪眶而出,席詠晴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