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只想帶瑋兒去祭拜亡妻,但琬玉堅持同行,他只好依了她。
於情於理,她都該來的。琬玉站在小山頭上,望向前面的薛齊背影,耳朵聽著風中傳來他誦念的駢四驪祭文。
是否寫文的人藉著艱澀難懂的詞句,稍稍隱藏了悼亡思念之情?而如此這般咬文嚼字,墳裡的人可聽得懂?還是魂魄早已縹緲歸去,另尋下一世更為圓滿無憾的良緣?
「瑋兒,過來跪拜娘。」薛齊念畢祭文,轉身吩咐。
「慶兒,你也來。」琬玉回過神,牽著身邊的慶兒向前,要他跪下。
「跟大哥一起拜。」
「拜誰呀,裡頭是奶奶嗎?」慶兒離開宜城時,娘帶他去拜奶奶的墳,他猶有記憶,以為隆起的墳墓裡頭的都是奶奶。
「奶奶在宜城,這裡是……嗯,大娘。」她找到一個最好的稱呼,又再說明道:「大娘,就是大哥的娘。」
「大哥的娘?就是娘啊。」
「是娘沒錯。」琬玉揉揉他的頭頂。「有些事等你長大就懂了。」
「嗟。」慶兒好氣餒,大人就愛拿這句話呼嚨他。
瑋兒一雙大眼睛凝視墳塋片刻,又抬頭瞧向跟他微笑的娘,小小心靈似乎有些明白了,右手隔著衣布,摩挲藏在裡頭的金鎖片。
「瑋兒要祭拜娘了。」琬玉微蹲下身,也揉揉他的頭。
「哥。」珣兒見兩個哥哥在前頭,不甘寂寞地掙著向前。
「珣兒也來。」琬玉從春香手中拎來珣兒,放她在兩個哥哥中間,她笑呵呵地,小腿一彎,雙手趴落,自動擺個跪地姿勢。
「你……」薛齊欲言又止。
「應該的。」她朝他露出一抹微笑。
春風拂來,墓草青青,小山頭上,幾片提早掃墓的人家各自祭拜,一個墳頭,一段人生,依然與在世的親人緊密相繫著。
三個孩子在父親的引領下,向他們的親娘和大娘跪拜。也許孩子不懂其中意義,但年年來掃,年年來拜,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的。
薛齊燒了祭文,琬玉亦上前幫他燒紙錢。
風吹火旺,紙灰飛揚,家保和春香過來帶開孩子,慶兒見到山腳下有村童放風箏,跟爹扯了袍擺,指了指,薛齊微笑應允,吩咐家保小心。
「老爺,這小路難走。」琬玉見春香抱珣兒,家保一手牽一個孩兒,走在彎彎繞繞,長滿雜草的小徑上,瞻前顧後的,又要注意春香的腳步,實在忙不過來,便道:「不如你一起帶孩子下去。」
「也好。」
琬玉回頭,確定薛齊牽過慶兒的小手往山下走去,忙從懷中口袋掏出兩個小小的紅木杯茭,雙手合十,向墓碑說起話來。
「阿蕊姐姐,我是琬玉,我來看你,是想告訴你,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疼惜瑋兒,好好照顧他長大,琬玉在這裡祈求你保佑瑋兒平平安安,也保佑老爺順順利利。」
她揣著杯茭,仍是誠心誠意地道:「有件事要跟阿蕊姐姐商量。瑋兒長大了,你給瑋兒打的金鎖片鏈子顯得小了,怕會勒了頸子,我想拿去加段新鏈子,照樣讓瑋兒戴在身上,你說這樣好不好?請告訴琬玉了。」
說完,她往墳前石板丟了杯茭,正是一正一反的聖盃。
她不敢大意,謹慎地拾起,虔誠地再擲了兩回,皆是聖盃。
「你同意了。」她滿心歡喜,緊緊握住杯茭,感激地道:「阿蕊姐姐,謝謝你。」
訴說完心願,她合十拜了又拜,一轉身,就看到薛齊。
「你呀……」他深深注視她,彷彿站在那邊看她很久了。
「我……」她說不出話,只好低下頭,她以為他帶孩子去玩了,沒想到這麼快回來,不知道給他聽去了什麼?
「走沒兩步,慶兒就跟著瑋兒跑掉了,追都追不上。」薛齊露出笑容,才上前挪動石塊,將墳頭翻飛而起的紙錢壓緊些,「我這才知道春香和周嬤嬤為什麼總是追他們追得每晚揉肩膀,捶膝蓋了。」
琬玉望向山下,兩個男孩和家保已經跟在放風箏的村童後面,頭仰得高高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起看著天上飛翔的大燕子。
薛齊也隨她的視線望去,循著那條若隱若現的風箏線往上游移,凝目在好遠好遠的晴空,思緒也飛向了觸不著的那一端。
「她身子骨本來就弱,常常病著,懷了瑋兒,更難入睡,又容易驚醒,一夜總要兩個丫環輪流照顧,或喝水,或拍背,我們很早就分房睡了。」
琬玉轉頭,看到了他落寞黯然的神情。
「那時我呆,只道她身體不好,多休養就好,沒留心,那年我去了山西查案三個月,回來正好趕上瑋兒出世,也才知道原來她身子很差了,一點奶水都擠不出來……」他猛然轉回視線,拿手抹了抹臉,抹出一個最不像笑容的笑容。「講這個作啥呀。」
「老爺講,我聽。」
她明白,他之所以不再說下去,是怕她介意,但她要介意什麼呢,畢竟阿蕊曾是他的妻子,也是瑋兒的親生母親,她唯一的念頭只有感歎。
世事難料,命數有定,若阿蕊未曾早逝,她又何來與薛齊的良緣?
說不清了。
「這裡景色很美。」他倒是不再說起過去,環目四顧,低沉的聲調完全搭不上週遭春暖花開的好風光。「將來我可能調離京城,也會致仕,總不成放阿蕊在這兒,無人打理,總想著什麼時候遷回宜城的薛家墓園,那兒有家人天天打掃,上香,逢年過節也有家庭祭祖。」
琬玉的心震動著,短短一年的夫妻情分,他已經想到了百年之後,生前,死後,皆得他的盡心照顧,能嫁與他為妻,她何其有福。
她暗自祈願,願自己身體健康,一定要長命百歲,跟他百年好合,讓他永遠不會再露出這種令她揪心的惆悵神色。
哎,都還沒機會圓房,談什麼百年好合。
這些日子來,他們是更熟稔了,談話也更自然了,只是她早晚忙著孩子,他有時也得熬夜忙公務,往往匆匆道個晚安,仍是各睡各的,然而瞭解日深,她自是對他放了感情,不再單單只當他是主子老爺。
她不好意思去拉他的手,便輕輕碰觸他的袖子。
「老爺。」她聲音也輕輕的,「遷葬的事,等時候到了,再來操心,我們還在京城,隨時都可以帶孩子過來看阿蕊姐姐。」
「琬玉。」他抓住了她的手掌,再緊緊交握住。
春風帶來青草和花朵的香味,紙灰燒盡,灑下一杯清酒道別。
「我們下去吧。」他道。
「嗯。」
他仍然握緊了她的手,沿著小徑慢慢走下山。
春香正蹲在地上,摟著珣兒看哥哥們玩耍,一見到向來很客氣的老爺竟然拉著她家小姐的手走過來,一雙眼睛瞪得好大,下巴差點掉下去。
琬玉好似偷吃被抓到的小孩,渾身燥得無處可躲,忙放開了手。
「我們準備回家了。」薛齊從容地走向孩子。
「大少爺說回家要自己做風箏呢。」家保很高興地報告。
「瑋兒知道怎麼做嗎?」琬玉也走過來,微笑問道。
「知道。」瑋兒現在更會說話了,但依然簡單扼要。「竹條,棉紙,漿糊水,棉線,剪子。」
「娘幫瑋兒準備好材料,你做來給娘放風箏,好嗎?」
「好。」
「我也要。」慶兒好著急,怕沒風箏放。「大哥,你做給我。」
「我會做給慶兒,做給珣兒。」瑋兒神情認真,慢慢講著。
「等做好了,爹再帶你們出城放風箏。」薛齊同時拍拍兩個男孩。
慶兒歡欣鼓舞蹦蹦跳,瑋兒綻開憨笑,珣兒也咿咿叫著撲向爹,薛齊堆滿笑容,正準備彎身抱起女兒,忽然聽到野地裡有人大聲喊叫。
「薛兄,薛兄,薛齊大人在哪裡呀?」
「咦?」他狐疑地直起身子看去。
「薛兄啊。」來人騎馬奔馳,遠遠地見到了他,扯著嗓子吼道:「你家僕說你在這裡,總算找著了。」
「鄭兄?」薛齊看清來人,驚訝萬分,忙跑向前。「什麼風將你從桐川吹來的?你在家等我呀,我隨即回去了。」
「等不得了。啊,是嫂夫人?您好您好。」鄭恕翻身下馬,顧不得禮數,隨便問好,隨即扯住了薛齊的臂膀,一臉的汗水,一臉的焦急。「有生死交關的急事拜託薛兄了。」
三日後,薛齊終於得以晉見太師翟天裡。
一杯茶擺上了桌,薛齊只是站著,沒有入座喝茶,因為,他明白這茶並不好入喉。
「桐川縣令王武信是你什麼人?有何交情?」
「卑職和王知縣並無私人交情,只因好友請托,所以奔走。」
「好友?一年前從廣陽縣令被貶為桐川縣丞的鄭恕?」
「是的。」薛齊據實稟明:「鄭恕是我同年進士好友,與卑職相知甚深,時有書信來往。鄭縣丞為人剛正,有關王知縣案件,所言確是屬實。」
「你想當好人,我不反對。」翟天襄冷眼看他,語氣更冷:「但我要請你想想自己的立場。」
薛齊很清楚,這回恐怕要得罪一手提拔他的恩師了。
他的確不認識王武信,但因鄭恕認識且瞭解其為人,所以他義無反顧,盡心竭慮為好友地地方上所結識的好友奔走洗刷冤屈。
事情起因於王武信因政務問題,一再得罪當地多們長官,按察史記恨在心,找個「扣克糧稅」的莫須有罪名,逮捕王武信,判刑下獄。
鄭恕身為下級的縣丞,苦於心有餘而力不足,遂想到在京任官的薛齊,請他尋求有力人救援。
偏生王武信母舅的妻舅與「陳黨」首腦人物陳繼棠是相識的同鄉,因此這位王大人被歸屬於「翟黨」敵對立場的「陳黨」。
隔了這麼幾層親戚關係,也可以拿來分派系,薛齊只有搖頭。
「啟稟太師,王武信一案要看事實真相,並非看立場。」
「你為陳繼棠的人奔走,眼裡還有老夫嗎?」
「還望太師見諒。」薛齊沒有退縮,繼續說明道:「據卑職所知,所謂王武信扣克糧稅,其實是布政使司衙門的稅吏巧立名目徵稅,縣衙公庫書吏一時不察,暫收入庫,這些事情地方百姓知之甚深,他們本想上京告御狀,後來是讓鄭恕給勸下來了。」
「哼,敢告御狀?誰知是不是鄭恕煽動的。」
「鄭孤暫代縣衙,他顧念百姓人微言輕,絕無可能做此煽動,而是百姓敬愛王大人,願意放下春耕農忙,齊聚商量如何營救,還列出王大人三十六項造福地方的德政,如此好官,望太師明察。」
「說來鄭恕也是好官了?他怕百姓告御狀惹上麻煩,所以自己來?」
「是的,他告知卑職事情原委,送來請願書表,又連夜趕回。」
「哼,鄭恕不知哪年才能官復原職,都自顧不暇了,還有空管王武信的事,你們這些『好友』果真是一副脾氣。」翟天襄有了斥責的口氣。
「懇請太師莫要為個人意氣黨爭,致使真正做事的縣令含冤。」
翟天襄不說話了,端起杯盞,慢條斯理地喝茶。
薛齊垂手站在下邊,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他並非害怕惹怒太師,而是他一個晚輩兼下屬的身份,他依然尊重恩師,只能陳述,不能力爭。
「薛齊。」翟天襄放下杯盞,望定了他。「你可知道,我朝百年來的刑律策論,就你寫得最好。」
「太師謬讚,卑職感激不盡。」薛齊心頭一熱。
「當年開國訂下一部大律,立意雖好,但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有些律令早已不合時宜,你能一條條指出,引證實例,論述講明,將來刑部修法大計,還得仰仗你了。」
「卑職不敢,朝廷所需,必當盡力而為。」
「我總想著呀。」翟天襄靠上了椅背,意太清閒,像是聊天似地。
「今年就準備外放你去地方當個知府或按察副使,等累積閱歷回來後,再去吏部還是戶部後部升任侍郎,轉個一圈,接下來你要接掌哪一部的尚書,襄贊內閣處理國事,都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恩師苦心栽培,薛齊不無心動,這一路正是恩師愛才惜才,才能讓他有了今天的官位,可是……他知道恩師下面是「訓勉」的話。
「你前途遠大光明,沒必要為一個小小知縣窮忙。」
「若小縣小官之小案未能明察秋毫,學生何有能力論法修法,審案斷案?」
「擇善固執,好。」翟天襄神態冷極了,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的。
「請願書就送都察院,讓他們審理,若是地方按察史徇私報復,自然會給個交代,你就回去專心處理你的刑部公務吧。」
「多謝太師。」
薛齊告退出來,心中的掛慮依然懸而未解,望了一眼富麗堂皇的太師府,轉身而去,再也不回首。
已經連續好幾夜了,書房燈火通明到三更。
今夜,二更初過,琬玉端著一碗枸杞人參雞湯,悄聲來到書房前。
門半掩,她輕敲了下,沒有回應,她輕輕推門而入,就見薛齊埋首案前,一管筆停著不動,似是正在苦苦凝思。
她不敢吵他,但空氣流動,已然讓薛齊有所感應。
「啊,你怎麼還沒睡?」他驚訝地抬起頭來。
「我想老爺餓了,給你送上雞湯。」她放下大碗,掀開碗蓋,笑道:「新來的阿金夫妻很有本事,一個抓來最肥嫩的土雞,一個慢火熬了湯,老爺趁熱喝了。」
「那也是你吩咐他們準備的。」他注視她,語聲溫和。
「呃,我不打擾老爺了。」被他一看,她倒難為情了。
「琬玉,等等。」他喚住她,「孩子都睡了?」
「早睡下了。」
「好像好幾天沒見到他們了。」他閉起眼,拿拇指按了按眉頭,露出疲憊神態。
這些日子來,琬玉知道他忙,晚上回來得晚,匆匆吃完溫過的飯菜,又馬上鑽進書房,她也不敢多跟他說話,盡量管好孩子不去吵他,等孩子入睡了,她再隔著廊院,癡癡望著書房燭火,「陪」他一起熬夜。
總是她捱不下去,先去睡了,一早醒來,他又已經上衙門去了。
「老爺您忙,別掛心屋裡的事。」她也只能這麼說。
「唉,我是得忙,都怪我疏忽。」他舉匙喝了一口湯,歎了一口氣。
「我本以為都察院能查明真相,卻忘了右都御史趙大人正是翟黨中堅人物,本身又與陳黨有個人恩怨,正好借此事大做文章,竟核定了按察使對王武信的彈劾,順便將鄭恕編派個擅離職守的罪名,一併彈劾。」
「陳黨那邊的人沒有動作嗎?」琬玉大略知道事情始末。
「倒是有人去找陳大人,不巧這兩個月來陳大人稱病在家,誰都不見……」想到了政治權謀之術,薛齊只能再歎,「陳大人『韜光養晦』,沒必要為一個小縣令讓太師抓到把柄,又被打壓,而趙大人想公報私仇,踢進了棉花堆裡,使不上力,卻犧牲了王武信和鄭恕啊。」
「那怎麼辦?」
「都察院應該是最公正的監察衙門,絕不可能如此拿來公器私用。」薛齊神色凜然,雙手鋪了鋪桌上寫滿文字的紙張,「我正在寫奏摺。」
「給皇上的奏摺?」琬玉一驚。
「還在斟酌字句,待打好稿就譽上。」他指向擺在一邊的黃皮本子。
「你這樣做,怕是讓太師,趙大人他們不高興了。」
「既然衣服都濕了,索性就跳下水。」他頗有一番:「吾往矣」的氣勢,一抬眼便望進了那雙溫柔詢問的明眸,不覺心頭一跳,意識到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事。「琬玉,別擔心。」
「不,我不擔心,老爺儘管做,心安理得便是。」
「對啊,心安理得呀。」他站起身,長長噫吁一聲。
彷彿將所有的憂慮都吐掉了,他終於露出明朗的微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鄭重地道:「琬玉,你放心,我知所進退,你不要擔心。」
她也用力握緊他總是溫熱的大掌,這是她所能給予的鼓勵。
說她不擔心是騙人的,但他做的是對的事,她願意支持。
雖不相識那位王大人,只因信任和理解,他便慨然承諾幫忙,而一個口頭說成的婚約,他就無條件信守,接納了她和兩個孩子,這不正是她所瞭解的薛齊嗎?
嫁他,便隨他了。真正的幸福不是來自丈夫的家產或官位,而是他全心全意的對待,那麼即便是天涯海角,簞食瓢飲,她也是心滿意足的。
感覺臉上撲來了熱氣,抬起眼睫,他正深深地望著她,彼此相距不及盈尺,她全身一熱,燥紅了臉,便放開他的手。
「老爺,您快喝湯,再不喝就涼了。」
「好好,我喝。」他眼角有了笑意。「你快去睡。」
她不敢回話,立刻走出書房,就怕再多看一眼他那溫煦的笑容,她會忍不住再看,再看,一直看下去,永遠看下去……
今夜絕不是圓房的好時機,她更不能誘惑他,那會壞了他的大事。
還是趕快去睡覺吧。
薛齊的奏摺驚動了皇上,立即下旨,由刑部和大理寺會同都察院重新審案。
刑部尚書很識趣,當然不會挑中薛齊參與審案,然而皇上欽點三法司會審,非同小可,加上遞解王武信上京問案,後頭竟跟來了百餘名聲援的桐川縣士子和百姓,大大轟動了京城,參與審案的官員更是戰戰兢兢,不敢有所疏漏。
聽說,會審當日,大理寺公堂後廳來了貴客,仔仔細細地旁聽,並留心門外聲援百姓的反應,一天審訊下來,仍未審結,貴客又要求明日務必將案卷記錄送與他過目。
貴客是誰,大家心裡明白,歷經三日審訊,終於還王武信清白,無罪釋放,官復原職,並撤了王武信和鄭恕的彈劾。
薛齊放心了。
這幾日鄭恕上京,為了避嫌,堅持不肯到薛府住下,薛齊便到客棧,夜夜與鄭恕和桐川士子,百姓討論案情,並托他們送上衣服食物給仍在獄中的王武信。
他既沒問案,就沒什麼好避嫌的,他只是做一個朋友該做的事。
王武信出了大理寺,感念百姓愛戴,歸心似箭,立刻啟程趕回桐川,薛齊星夜相送,來到城外十里。
「薛兄,莫再送。」
「王兄,請多保重。」
兩人第一次見面,無需多言,就是交定這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