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驚?我受到的驚嚇指數絕不比你們低,那麼,我是不是也可以反過來跟兩位要點錢壓壓驚?」
「你少囉嗦!到底賠不賠?」
「不賠!我一毛錢都不給。」她一口回絕,態度強硬的槓上。
「雖然我可以如你所說的把賠錢當作破財消災,不過,我不會這麼做,一定要跟你爭個是非曲直。」
「你不賠?不賠就別想走!」正當雙方爭得臉紅脖子粗之際,一輛路過的計程車放慢車速,司機熱心的搖下車窗,大聲提醒她:「小姐!叫『交通』來處理啦!」
「對哦!我一時慌亂竟忘了找交通警察。兩位等一等,我去打電話請交通警察過來評評理,看看誰是誰非。」她一拍額頭,鑽進車裡,從皮包掏出手機要打電話,冷不防那名年輕人竟尾隨而至,用沾有乙醚的手帕摀住她的口鼻,她身子一軟,昏趴在方向盤上,那名年輕人連忙將她挪往副駕駛座,而剛才走路還一跛一跛的阿龍,此時正健步如飛的繞過車頭,打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取出預藏的膠帶,兩人七手八腳纏住她的嘴再緊緊纏繞她的手跟腳。
「咦?我在哪裡呀?怎麼又窄又黑?哎唷!撞到頭了,好痛哦!」
文希娣渾渾噩噩睜開眼睛,想抬手揉揉撞痛的額頭,卻四肢發麻,這才驚覺自己的嘴巴纏著膠帶,手跟腳也被膠帶牢牢捆綁住,整副身軀弓在一個大鐵桶裡。鐵桶隨著顛簸的路面一路震震震,震得她翻腸倒胃,膽汁都快要溢至咽喉。
她低頭檢視,發現手腕雖被緊緊捆綁,不過十根手指頭還是可以靈活運用,於是強忍著渾身酸痛,抬高手腕甩手指頭撕扯貼在嘴巴上的膠帶,就算扯一下嘴巴就跟著痛一下,她還是咬牙忍痛非扯掉膠帶不可,因為她很清楚,唯有拿掉嘴巴的膠帶,她才能伺機向外呼救。
她噙住淚,不斷地扯著扯著……忽覺得鐵桶在搖搖晃晃中有微弱的光影透進來,她停下撕扯動作,仔細尋找,原來鐵桶被人可以鑿出十幾二十個花生米大小的洞孔使空氣流通,讓裡頭的她不至於窒息而死。她幽幽沉思——
有必要為了一場街頭常見的擦撞小車禍索賠不成就迷昏我捆綁我,再把我塞進鐵桶裡洩憤嗎?這兩個年輕人實在太超過。等我脫困,一定直奔醫院驗傷,告死你們兩個。
她在心中打定主意時,車子停了,她不由得燃起一絲希望,忖想:太好了!一定是這兩個年輕人良心發現,覺得不應該這般對待我,準備放我走。
這……好吧!只要他們放我走,我就不告了,讓他們有悔改的機會。
這時,文希娣感覺到鐵桶被兩人從車上扛下來後抬著往前走,她聽到兩人氣喘如牛的埋怨:「呼!真是他媽的重!阿龍,這條道路再上去兩旁都是墳墓,人跡罕至,我看把她仍在這裡就可以了。」
「扔在這裡?不好吧?我們還是忍耐再多走幾步,丟在那棵大樹旁邊的草叢堆裡比較隱密才不會被發現。」兩人的對話讓她她得心驚膽顫。原來他們並不打算放她走,而是要像丟棄垃圾般把她丟在這裡!不行!不可以!這麼做會鬧出人命的呀!她情急地用腳猛踹鐵桶做無言的抗議。
「踹?死到臨頭還敢反抗!」年輕人朝阿龍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放手。
咚一聲,鐵桶重重落地,裡頭的文希娣被摔得七葷八素。
「下一步要怎麼走?」阿龍問。
「稍安勿躁。我打電話請示小麥哥。」年輕人從褲袋掏出手機撥出號碼。
「小麥哥!一切都按照你的計劃順利進行……哈!那個臭婆娘真以為我要跟她索賠,還跟我大小聲哩!其實她哪知道我們早就算準了,不管她要賠償了事還是要報警處理,都得回到車子裡拿錢或是拿手機,這麼一來,正好讓我有機會靠近車子,將她迷昏後動手抓人……你問我鐵桶牢不牢靠?你放心!因為我特地找人把鐵桶的桶蓋加裝鎖,諒她插翅難飛。」
不過,我想知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處置她……棄置不管?……你要讓她嘗嘗不吃不喝、一天一天死去的恐怖滋味……依我看,不如直接挖個洞把她埋了比較省事……什麼?你不想讓她這麼快死去,否則難消你心頭之恨……好吧!就遵照你的指示,等一個禮拜後,我跟阿龍再過來將她掩埋……嘿!小麥哥!你是說真的?晚上要到『紅唇酒店』慶功……好!今晚『紅唇酒店』見!年輕人興匆匆關掉手機:
「阿龍,我們走吧!」
「可是把她丟在這裡妥當嗎?」阿龍遲疑著。
「百分百妥當!這個鬼地方,除了清明掃墓才見人影,平時偶爾有送葬隊伍經過,也是直上山頭,不會沒事跑到這裡。」
「你確定?」
「安啦!快走吧。我要回家好好補眠,晚上才有精神喝個痛快!」兩人交談的話語隨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越來越小聲,最後掩沒在車子的引擎聲裡。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好不容易總算撕掉嘴上膠帶的文希娣沉住氣,等車子駛遠後,才扯開嗓門大喊救命;然而,四週一片寂靜,只有風吹草動的「沙沙」聲,伴隨著她被山風吹得支離破碎的求救聲,聽起來格外淒涼。
「翟羽,救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都怪我沒把你交代要結伴同行的話當作一回事,才會落得這種下下場。嗚……」懊悔、恐懼、無助排山倒海席捲而來,她再也抑不住的崩潰痛哭。
「終於盼到你出現了,真是太好了!請跟我來。」六點半,準時來接文希娣下班的翟羽,一踏進公司就被哭紅眼的何菲菲帶往祖古的豪華辦公室。
他一進入,當場傻眼,偌大的辦公室裡從祖古、何菲菲到阿潘,個個如喪考妣,把眼睛哭得紅腫似核桃仁。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一絲不祥爬上他心頭。
「希娣她、她……哇!」何菲菲才止住的淚水又開閘。
「希娣怎麼了?」
「她、她的人跟車都不見了。」何菲菲悲痛垂淚。
「什麼時候的事?」他神情鎮定,眉宇間無一絲紊亂。
「兩點多的時候。希娣姐說她要去婚紗會場看佈置的進度就走了;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我有事要聯絡她,她的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我只好打給裝潢的監工請他代為轉達,一問之下,才知道希娣姐根本沒去。」阿潘眼淚汪汪,接下去會說:「我趕緊告訴祖古老闆再通知菲菲,等我把希娣姐交代的事情都做完,就火速趕回公司,跟大家一起分頭打電話找人。只是,得到的答案都說沒看見希娣姐。」
「翟羽,本來我以為這是隨機擄人時間,後來聽阿潘說希娣有跟她提到自己遭恐嚇一事,我猜想,希娣的失蹤應該跟『瘋狗浪』脫不了關係。」祖古打破沉默,拿手帕按了按濕濕的眼角。
「您的猜測不無可能,因為我收到的恐嚇信上面的確是署名所謂的『瘋狗浪』。」
「所謂?翟檢察官的用字跟語氣似乎有所保留?」阿潘淚盈於睫,出奇冷靜地注視著他。
「阿潘,你的感覺很敏銳,我的的確確對恐嚇信是不是「瘋狗浪」所寄打了個大問號。」
「如果不是『瘋狗浪』寄的,有誰會那麼無聊寄這種恐嚇信嚇人?」
「你應該聽過『嫁禍』這兩個字眼吧?」
「你這是在暗指……主謀者另有其人?」阿潘急不可察地攬了攬眉。
「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相,不然很容易被誤導,讓真正的主謀者逍遙法外,一定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才行。」他鷹車似的銳眼盯著阿潘。
「從你篤定的神情看來,似乎心中已有特定對像?」阿潘不著痕跡的試探著。
「你說呢?」他意味深長的睇了眼阿潘,別過臉轉向何菲菲——
「菲菲,麻煩你陪祖古女士前往轄區派出所報案,我回去後會主動介入偵辦。」
「好。」何菲菲擦乾眼淚,滿懷希望的問:「阿羽,希娣她一定會回來的,是不是?」
「是!她一定會平安回來。」他默默在心中加了個……但願。
八點二十分,翟羽跟數名警察以及監識人員分別站在BMW轎車周圍。
「沒錯,這是文希娣的車子。」在翟羽指認之下,監識人員立即展開地毯式搜證。
「翟檢察官,根據報案的民眾說,這部車子從下午就一直停到現在,都不見有人來取車,覺得十分可疑才打電話報警。」一名警察上前告訴他。
「除了發現車子之外,還有沒有看到什麼?」
「沒有。報案的民眾表示,他的母親午覺醒來時,車子就已經停在家門口。」
「嗯。」翟羽走過去問監識人員:「有沒有收穫?」
「有!車子座位底下留有一條沾著乙醚的手帕以及一卷膠帶,應該是歹徒在匆忙間留下的。」
「很好。希望能夠借此採集到指紋,以利破案。」乙醚、膠帶……翟羽一想到文希娣可能遭受到的殘酷對待,神情轉為淒愴,抬頭望著合昧的天空,不住地在內心吶喊:
「希娣!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