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葉振武的心意,她雖然心裡有數,也早就明白他遲早會開口,可是當他真的鄭重其事提親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心情從來就不曾真正地調適好。
光是想像著自己和葉振武拜堂成親的畫面,一陣彷徨與慌亂就無法壓抑地自心底竄湧上來。
這樣的反應,是不是表示她其實並不想嫁給葉振武?
寧心兒的心裡雖然對這樁婚事充滿了猶豫,但是看他和爹娘相談甚歡,她一句反對的話也說不出口。
「這兩年來振武對心兒的一片心意,我們全都看在眼底,都在想著你什麼時候要來提親呢!」寧德威笑呵呵地望著葉振武。
「唉啊,原來我的心意,大家早就知道了呀!」葉振武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腦袋。
他望向寧心兒,一向憨厚老實的他,難得流露出異常堅定的神情。
早在第一次見到甜美可人的寧心兒時,他就已經打從心底喜歡上她,為了怕自己太過積極的追求會驚嚇到佳人,他一直克制著自己滿腔的愛意,用照顧她全家人的方式,逐漸融入她的生活,希望能讓她對自己日久生情。
但是如今,他不能再等待了。
今天早晨,他到街上去辦些事情,在半路隱約聽見一陣騷動,後來還聽見有人喊著寧心兒的名字,他遠遠望了過去,赫然看見有人在調戲、糾纏她。
他當下氣不過地想要上前幫她解圍,有個黑衣男子卻比他快一步出手相救,而那人似乎相當有權勢,立刻將那個下流胚子給嚇跑了。
起初,他還以為那名黑衣男子是個見義勇為的好人,想不到下一刻那傢伙卻緊緊抱住寧心兒,甚至還當眾親吻了她!
看著那男人擁吻寧心兒的畫面,葉振武彷彿被人使勁扇了一個耳光,一種像是珍惜多年的寶貝忽然被人硬生生奪走的驚怒疼痛,狠狠撕扯著他的心。
讓他更感到情何以堪的是,當那名黑衣男子離開後,他原想上前安慰被當街「輕薄」的寧心兒,卻發現她怔在原地的神情與反應,一點也不像是個飽受驚嚇、羞辱的可憐人兒。
對他來說,晴天霹靂的感覺莫過於此。
那時,明明他和寧心兒只隔著幾步路的距離,他卻覺得他們之間隔了道跨越不過的鴻溝,她彷彿身處在一個他永遠也觸碰不到的地方,完全沒有察覺他的出現與存在……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她的心該不會被那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男人給奪了去吧?
不!倘若真是如此,那他這兩年來的耐心等待、癡心守護,到底算什麼?
為了不讓自己渴望多時的夢想被破壞,他決定要快點行動,以免真的失去了她,那他可是會懊悔終生的。
面對葉振武熱情的注視,寧心兒有種難以招架的感覺,只好假借低頭喝茶來迴避他的目光。
說也奇怪,這兩年來,她和葉振武的相處從沒覺得這麼有壓力過,可為什麼突然之間,她有種想要遠遠躲開他的衝動?
是因為他終於開口求親,還是因為……
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浮現腦海,而她的心跳也因為憶起了那張狂的男子而亂了節奏。
那個男人,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她面前,霸道地奪去了她的吻,卻又立即轉身而去,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
在不知道多久以前的過去,他們是否真的曾見過面、曾有過什麼牽扯?要不,他對她為什麼會是那樣的態度……
「好,那這樁婚事就這麼決定了!」
爹用著滿意的語氣所下的這個結論,打斷了寧心兒的思緒,也讓她陷入一陣莫名的心慌,而她的神情反應葉振武全看在眼裡。
他抿著唇,什麼也不想問,什麼也不敢問,就怕一問出口,已經說定的婚事會有變卦。
「心兒,放心把你交給我吧!我會好好待你、珍惜你的。」
看著葉振武認真的臉孔,聽著他這番誠懇的誓言,寧心兒知道自己應該要覺得感動才對,但……她的心卻只感到隱隱作痛。
此時此刻,她終於清楚自己其實並不想嫁給葉振武,因為她根本就不愛他,無奈的是,她沒有辦法開口拒絕。
她的心裡明白,爹娘除了欣賞葉振武的正直與誠懇之外,對他始終抱著感恩的心態,而葉家對他們一家三口也確實有著天大的恩情。
當初若沒有他們伸出援手,病重的爹娘很有可能早已辭世,而她今日也可能過著難以想像的悲慘生活。
所以,說葉家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一點也不為過,如果她狠心拒絕了葉振武的一片真心,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也罷,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吧!
只是……一種身不由己的感傷縈繞在心底,為了不讓爹娘擔心,她還必須揚著微笑來掩飾自己的心情。
好苦。
夜色已深,寧心兒卻是毫無睡意。
每次當她好不容易讓自己不去想著已成定局的婚事,浮上腦海的卻是另一張陽剛俊美的臉孔。
煩亂而複雜的心緒猶如帶刺的籐蔓,一圈又一圈地捆縛住她的心,那難以言喻的疼痛讓她根本睡不著。
天哪!能不能別讓她再胡思亂想了?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讓寧心兒不禁渴望能夠好好地透透氣。
在發生家變之前,她的生活一直是無憂無慮的,偶爾在睡不著覺的時候,她會到家中寬敞的庭院吹吹風、欣賞美麗的月色,可現在他們一家三口住在小小的屋子裡,哪還有什麼庭院可以讓她透氣?
寧心兒輕輕一歎,想起離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尼姑庵,不如去那兒走走吧!或許莊嚴肅穆的環境會讓她的心沉靜下來。
打定主意後,她輕悄悄地下了床,盡可能地放輕腳步,就怕將已經就寢的爹娘給吵醒。
就在她才剛踏出家門不久,忽然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將她緊緊擁住,嚇得她差點發出驚呼。
「誰准你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出來?」
聽著那低沉而霸道的語氣,寧心兒怔了怔,心中的驚慌奇異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顫動。
真的很奇怪,她根本算不上認識這個身份尊貴的王爺,但是她不需要回頭,就知道這個渾身散發著狂霸氣息的男子就是他。
他灼熱的氣息、寬闊的懷抱,將寧心兒整個人包圍起來,讓她有一瞬間的眩惑,嬌小的身子甚至不自覺地倚靠在他的懷中,但是當她想起了自己和葉振武的婚事,就不禁輕輕掙扎了起來。
「別這樣,快放開我。」
「對於你,我是不可能放手的。」齊少棠的語氣沒有半絲的不確定。
自皇宮離開後,他將皇上交付他的任務暫時擱到一邊,立刻著手調查關於她的一切,當他的手下回報她的住處時,已是入夜時分。
他猜想此刻的她應該已經睡下,但他還是忍不住過來,想瞧瞧她這些年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想不到卻看見她獨自一個人走出家門。
她一向都會在夜裡獨自出門嗎?她爹娘怎麼能放心?
聽著他充滿獨佔意味的話,寧心兒的心猛地一顫,無法不去猜測他話中的涵義。她轉身望著他,發現他的眼神和表情異常認真。
「你……到底是誰?」
「我叫齊少棠,至於其他的一切,你總會知道的。」他沒有多說些什麼,只伸手輕撫著她柔嫩的面頰。
他雖然毫不避諱提及自己的從前,但是過往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就像他其實也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想知道她家發生了什麼變故,導致原本富裕的一家人,落魄到住在這麼一問小小的屋子裡?但是這些事情,並不急在一時說個清楚。
既然他們再度相遇了,那麼他們將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起,又有什麼必要急在這一時半刻之間,將過往的事情細細說分明?
他溫熱的大掌摩挲著她細嫩的面頰,這親暱的舉動讓寧心兒的俏臉一熱,心裡頭更是亂紛紛的。
她不確定自己對這男人的感覺是不是怦然心動,只知道在對上他那熾熱如焰的目光時,自己的心也跟著熱燙起來。只是……理智突然在這時候冒了上來,提醒她今天剛定下的親事,而那彷彿當頭澆了她一盆冷水,讓她瞬間清醒。
「我……就要嫁人了。」她有些困難地開口。
「你說什麼?」齊少棠的臉色驟變。
「今天,有人到家中來提親。」
「我不許你嫁。」他命令般的語氣,完全透露出他對她的勢在必得。
寧心兒低著頭,幽幽說道:「我爹娘已經當面應允了,這樁婚事……算是已經確定了。」
「不,還沒拜堂成親,一切都未成定局。更何況,你愛他嗎?愛那個登門提親的該死的傢伙?」齊少棠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從她的臉上,他根本看不出半點嬌羞期待的神色。
寧心兒僵了僵,答不出這個問題。
「你回答我呀!你敢說你是愛他的嗎?」齊少棠咄咄逼人地追問,非要她說出真心話不可
寧心兒咬了咬唇,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她心中真正的答案,怎能說出口?
「他都將成為我的夫君了,這種問題又何須多問呢?」
「心兒,別迴避我的問題,別對我說這種敷衍的話,更別對我說謊,你明明不是那種虛假的人。」
寧心兒被逼急了,也不禁感到懊惱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我即將嫁給他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別說你是王爺了,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蠻橫不講理地硬逼人取消婚事吧?」
「皇上會怎麼做與我無關,總之我不許你嫁給任何其他該死的男人。」
「不許我嫁,那你要我怎樣?」
「我要你在我身邊。」
聽他用著堅定的語氣,毫不猶豫地說出這樣的答案,寧心兒的心一陣悸動,然而理智卻一直提醒著他們之間存在著太多的阻礙,除了葉家的重大恩情之外,還有——
「你是身份尊貴的王爺,而我只是個家境拮据的平民女子,你應該找個配得上你的名門閨秀才是,我……我配不上你呀!」寧心兒說到最後,發現自己的心狠狠揪了起來,泛起了難以言喻的疼痛。
配不上他?齊少棠頓時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老天爺像是在跟他們開玩笑似的,當年的她,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優渥的環境之中,而他是個快要凍死、餓死的孤兒。如今,他搖身一變成了有權有勢的王爺,而她卻再也不是個富家千金了。
不過這些事情,齊少棠從來就不在乎,不管她究竟是什麼身份,他就是要她,就只要她!
「為了你,就算要我放棄王爺的身份,當個生活困苦的平民百姓,我也甘之如飴,絕不後悔。」
聽著他這番不假思索的回答,寧心兒整個人被震懾住了。
她不明白,他怎麼能如此的篤定?他對她怎麼會有如此堅定而執著的感情,竟讓他不惜放棄王爺尊貴顯赫的身份,也執意要與她在一起?
她不懂,真的不懂,卻在他的眼中看見了熾烈的情感,她的心因此被深深地撼動,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悸動。
霎時之間,週遭的一切彷彿都凝結住了,他們的目光緊緊交纏,眼中只容得下彼此的身影,在這無聲勝有聲的一刻,他們彷彿可以就這麼一直凝望彼此,直到地老天荒……
「心兒?心兒?」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約傳來娘喊她的聲音,才讓寧心兒猛地回過神來。她猜想大概是娘在夜裡醒來,突然發現她不在房裡。
「我……我娘在找我,我得回去了。」
寧心兒心慌意亂地轉身想走,齊少棠卻一把將她摟回懷中,低頭攫獲她嫣紅柔軟的唇片。
這個吻不像先前那般只是蜻蜒點水地輕吻一下,他用著激情狂野的方式,放肆地吮吻著她的甜蜜。
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寧心兒幾乎快站不住腳,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光了似的,只能任由他緊緊地擁抱、任由他恣意地親吻。
殘存的一絲理智,讓寧心兒知道自己應該要抗拒的,但是她卻一點兒也抗拒不了。在他灼熱的氣息包圍下,她像是徹底降服似的,乖順地承受著他的熱情。
面對她的順服,齊少棠更是毫不客氣地品嚐她的甜蜜,彷彿想將所有沒說出口的情意,全藉由這一吻傳達到她的心底。
這個吻持續了許久許久,久到寧心兒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他才終於鬆開了她。見她被吻得意亂情迷的神情,齊少棠的俊臉揚起一抹滿意的微笑。
「回去告訴你爹娘,讓他們回絕掉婚事,知道嗎?」
寧心兒開口想說些什麼,然而還沒說出口的話,卻因為聽見了開門聲而慌張地全吞了回去。
「我……我得走了。」她要是再不快點回去,讓娘瞧見她竟在半夜裡和一個陌生男人摟抱在一塊兒,豈不是要嚇壞了?
她紅著臉,轉身踏著倉促的步伐返回家中。
齊少棠一瞬也不瞬地目送著她,那雙一向冷淡倨傲地看待一切的黑眸,因容下了她的身影而閃動著溫暖的光芒。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今日皇上召他進宮,表面上只是和他商議一些不怎麼緊急重要的事務,但是後來摒退了左右之後,皇上才將真正召見他的用意告訴他。
原來,皇上看中了他過人的膽識、武藝與辦事能力,私下交給他一件極為重要的任務。
傳聞,宮中有一批人意圖謀害太子,想要擁護只有七歲大的十六皇子坐上儲君之位,而這些人為防止同夥背叛告密,還造了名冊。而皇上交給他的任務,就是將這件事情徹底調查清楚。
倘若真有此事,他必須設法取回名冊,好讓皇上有確切的證據能夠治這些人的大逆不道之罪。
由於這個任務事關重大,毫無疑問地充滿風險,只要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因此他不要寧心兒這個時候待在他的身邊。他不要她有任何一絲遭遇危險的可能,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可能性也不行。
等他辦完了這件事情之後,他自然會將她帶回身邊,再也不讓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