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宣桑脫力地趴到桌上,「大哥——你想我怎麼死直說好了。」
「果然還是一樣笨。」溫良玉也無力,懶懶道,「第三條,會錯我的意思擅自去睡柴房。」
溫宣桑想想,認命道:「算我不好,大哥想怎麼樣?」
「念在你沒因此生病的分上,這條就算了。」溫良玉寬宏大量地擺手,繼之歎一口氣,「真是,我對你實在是太好了。」
「咳咳——」冷不防被口水嗆到,一時咳得臉都紅了。不及想別的,心裡暗叫要糟,果然——
「笨蛋宣桑。」那個人指著他不客氣地嗤笑。
「是,大哥說得對。」心情慘淡地附和,還好自己沒存了會得到安慰的妄想,現在心裡只是小小痛了一下,沒受太大的打擊。
「第四條,你太輕了。」
「呃?」茫然,這是什麼錯?
「吃得太少,缺乏鍛煉。」接著下評斷,一手拉過他細弱的手臂,晃了兩晃,嚴肅地道,「這個是我一直疏忽,總以為你還小。昨晚一下子想起來,你十八歲了還這麼點份量,這怎麼行?從明天開始,每天早半個時辰起床跟我跑步,一日三餐只要我在都和我一起,明白沒有?」
「大哥……」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全是感動的光點,「你對我真好。」
「你知道就好。」溫良玉滿意地點點頭,「你這麼發育不良的樣子,再不好好糾正以後要怎麼娶老婆?你不介意打光棍,我還嫌我兄弟沒人要,連我的面子也丟了。」
「……」光點一下子全部消失,「大哥,你——你要娶親?」
「誰說是我?我是在擔心你,你大哥這種品貌往外一站,還用得著考慮這種問題嗎?頂多煩撲上來的女人太多會被壓死而已。」
以輕描淡寫的口氣說出這種很明顯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話,溫宣桑卻知道也是事實。怔怔地,什麼也沒想,心裡忽然就有些痛。
溫良玉不管他那麼多,逕自往下數:「第五條,」他指指自己的臉,「看見了嗎?你的罪證還在。」
「嗯?」眨眨眼。
「過來點。」他勾勾手指。
溫宣桑回過神,依言湊過去,盯著他手指的地方看了半天,「……怎麼了?」
「再過來點。」溫良玉不耐煩地伸手捏著他的下巴,把他拎到眼前眼前一寸左右的地方,「現在看見沒有?」
鼻息間溫熱的吐息襲到他臉上,溫宣桑腦中一片空白。
靜寂。
還是靜寂。
「宣桑?」
「宣——桑?」
「宣桑——」嗓音低柔得近乎婉轉起來,眼中放大的俊顏柔和得不可思議,「竟敢在和我說話的時候走神走到這種地步——」捏著他下巴的兩指「溫柔」地摻了一分內勁,「告訴我,你真是活膩了嗎?」
「啊——痛痛痛痛痛!」哀叫,一直叫到對方終於不堪噪音地皺眉鬆手,才挽救回可憐的險些脫臼的下巴。
雙手忙不迭護住,眼淚汪汪地瞪過去,正想說什麼:「咦,大哥——你這裡好像有點紅。」
終於發現了?溫良玉活動著手腕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是啊,認出你的大作了?」
「呃?」
「呃什麼呃?這就是你剛才弄出來的,想賴賬不成?」
吞了口口水,他弄的?沒印象啊——下意識盯著那點紅,腦子裡忽然閃過一抹殘餘的影像,那是——
赫然瞪大了眼。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很榮幸是不是?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被人動過臉——」斜斜的眼風飛過去,「沒想到第一次就葬送在你手裡了。」
溫宣桑怔一下,一張臉驀地紅了個通透,「我、我——」
溫良玉懷疑地瞇眼看他,「用得著慚愧得話都說不出來嗎?你腦子裡轉到什麼齷齪的方向去了?」
「我、我——」溫宣桑頭低下去,低下去,終於只剩了個後腦勺給他。
溫良玉原來不過信口一說,這時見著他擺明心虛的表情,倒也怔了。這小子——他平時偶有一點遐想往往自責半天,躲得他老遠,他倒好,居然當著他的面就給他毫不忌諱地邪念,真是,真是——
一口氣哽在心口,憑什麼一樣的心思他的就要見不得人啊!
溫良玉氣不忿地伸手把他的臉抓出來,「躲什麼躲?你倒是真敢想。」
「呵呵……」溫宣桑通紅著臉對著他傻笑,「大哥,我不是有意要打你臉的,你知道的,我那時還沒睡醒嘛。」
「你——」眼見著話題被轉回去,溫良玉吸一口氣,「好吧,那你說,這條你要怎麼罰?」
「我給你打還?」溫宣桑小小聲。還是——不要吧,大哥一巴掌差不多能拍扁他了。
「這可是你說的。」眼神閃了一下。
「等、等等!」說完就後悔的人立即比出暫停的手勢。
「好了,這種小事我沒空跟你多噤菕A一個巴掌——幫我掃一個月地,便宜你了,就這麼定了吧。」
「大哥你明明比我還懶。」他小聲咕唧。
溫良玉已起身,穿好外袍正低頭繫著衣帶,聞言也不知他有沒有聽清楚,只淡淡抬眉,「你說什麼?」
溫宣桑立即搖頭,「沒什麼沒什麼,我說大哥的主意好。」
「你還呆著做什麼?漱洗完你要送小妞下山回去的,忘了嗎?」
「哦,我知道了。」
站起來把裹著的被子扔回床上去,他裡面中衣裡衣都穿得好好的,正要到牆角的衣櫃去拿外衫,不防一腳踢在桌腳下的《太上感應經》上,一絆之下半個身子都撲在溫良玉身上,門口便於此時傳來一聲大大的抽氣聲。
「你、你們——」
溫宣桑剛穩住身形,莫名其妙地站直了看過去,「我們怎麼了?」
門邊的雲起見到他衣著不全的整個身子露出來,手指抖抖地指著他,表情更是要暈過去的樣子,與昨晚的鎮定冷靜簡直判若兩人,「你、你們果然已經——」
溫宣桑看著她,指望她繼續說下去,不料卻一直停留在那個「果然」上,耐性轉眼就被磨盡,瞪過去一眼,「有毛病的女人。」
逕自過去開櫃,取衣穿好。
「小妞,」他溫良玉見到她身旁探頭的一個小嘍囉,料著是他帶的路,使了個眼色,小嘍囉機靈地先走開了。
他這才接著道:「你以為我們能做什麼?」
「你們竟然住一起!」接近於控訴的口氣更是完全顛覆昨晚的形象。
「小妞,」漫不經意地對上她的眼,「我想知道,你是以什麼身份問出這句話?」
潛台詞是:你有什麼資格過問此事?
他不解釋不辯駁,輕飄飄的反問裡是稍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的凌厲如針,如同私人領地被侵犯後不留情的防範。更深一層,是如一道牆圍堵住他與溫宣桑,些余景色不容外人窺視,更加不接受他人指手劃腳。
雲起被這一句反問堵在當場,一時心思電轉,這種防範不能不讓她覺得有些……詭異。
一邊溫宣桑也被震住,住一起?他們昨晚住一起?他被大哥一大堆賬算糊塗了,竟然一直都沒真正意識到這個重點之中的重點。說不出有多麼複雜的視線轉向那張床,他們就在這張床上睡了一夜——
而他竟然什麼都沒做,就這樣荒廢了百年也難得撞到的天賜良機?!
啊啊啊啊啊——
咬著拳頭無聲地發洩。
「餓了?」溫良玉分神注意到他的動靜,「自己去廚房。」
溫宣桑的臉色立即慘淡下來。大哥還當他是餓了就啃自己手指頭的奶娃兒?他喪氣地垂下雙肩,張了張嘴,忽然就懶得說什麼了,反正說了也不會有人聽他的。
抬步往外走,走過雲起身邊時一怔,登登兩步倒回來,仰頭看她——是真的仰頭,眼珠都凸出來,「你、你竟然比我高這麼多?!」
他擄她回來一路上差不多都把她揣在麻袋裡,第一次做這種事,心裡本來又虛得很,根本沒注意到別的什麼。
「靠,你嫁得出去嗎?」
雲起被他一語驚到:「你、你怎麼說粗口?」
「廢話。我沒挑剔你昨晚說的鳥語,你又管我說什麼?」溫宣桑皺眉看她,想到半點好處撈不到,等會還要辛辛苦苦再把她送回去就滿身的不爽,說話更沒什麼好聲氣。
目光徘徊了一下,他更加瞪直了眼,「你竟然和大哥差不多高?你你怎麼長的?」
趕忙再退兩步,十八歲少年的自尊心被打擊得所剩無幾。
雲起彎唇笑起來,神情出乎意料的溫柔之極,如同昨晚看他的樣子,「你這樣正好,別想太多。」
溫宣桑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淡淡道:「我去廚房了。」說著走了。
「這小子又哪裡被惹到了?」溫良玉撇一撇嘴。
雲起的心神已全部收斂回來,微笑道:「剛才是我失態了,此來主要是有一事相求於寨主。」
「宣桑莽莽撞撞搶了你回來,本來就錯在我們,小妞你有什麼條件說就是。」
雲起搖頭,「不是條件,我未被撕票已是感激不盡,哪有什麼資本談條件?只是請求而已。」
她頓一頓,說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