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戰況很明顯的是一面倒的情勢,因為雙方人數比例過於懸殊,但女蘿戰士們卻更不要命的拚死戰鬥,銳利的沙漠大彎刀在她們裸露的胸前、背後和大腿上劃下一道道皮開肉綻的傷口,她們也一無所覺,而那些身著無袖皮衣皮褲,外罩胸甲的席特士兵們同樣不顧性命的揮動巨斧,抱定有敵無我的決心悍不畏死的廝殺。
因為他們沒有退路了。
反倒是短袍長褲的沙達武士們不像對方那樣豁出性命的戰鬥,因為他們是為了列坦尼的侵略野心而來的,而列坦尼並不在這裡。
即使如此,人數上的優勢仍使他們輕而易舉的佔上風,因為佔上風,戰起來自會有一股勝利者的氣勢,這股氣勢使他們格外激昂振奮,想說盡快打敗對方,他們就可以享受勝利者的成果了。
「席特,你估計我們還能夠支持多久?」
谷頂上,愛西芙憂心忡忡的俯觀整個戰場,席特的神情也很凝重。
「不知道。」他的回答很坦白。「之前我們的戰士一受傷就馬上退回來,以減少死亡人數,現在如果不管輕重傷全數派上戰場的話,也許還能多支持個一、兩天吧!」
「才一、兩天?」愛西芙喃喃道。
席特歎氣。「我們現在是在死守吞雲谷,再也沒有辦法使用任何策略,只能以命搏命,人數上相差這麼多,你又能期待支持得了多久?」
「真的沒有任何良策了嗎?」愛西芙不死心的再問。
席特稍稍猶豫一下。「還有一個最後的辦法,我們所有人都退到谷頂,讓他們進谷裡來,然後我們居高臨下用箭、石頭,熱油攻擊他們,這起碼可以再阻止他們兩、三天,可是一旦讓他們通過去之後,我們就只能一路退回女蘿城了!」
「該死!」愛西芙詛咒。「雅洛藍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
「不知道,不過起碼他設法絆住了列坦尼,否則要是讓列坦尼有機會用那種火龍來攻擊我們的話,不管拿出什麼策略陷阱都沒用,我們早就全軍覆沒了!」席特苦笑。「話說回來,就算雅洛藍在這裡也差不了多少,他一個人再厲害,又能起得了多大作用呢?」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他的戰鬥,」愛西芙低低道。「你要是見過,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是嗎?」席特不以為然的咕噥。「我知道他很厲害,但是……」
「不,你一點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不曾親眼見識過的人,絕無法想像出一個人的戰鬥力究竟能高超到何種程度。
「……那他為何會被絲朵兒打敗?」
愛西芙一怔。「誰說他被絲朵兒打敗了?」
沒有嗎?
席特也呆了一呆。「在他們結婚之前,他不是絲朵兒的禁臠嗎?」
愛西芙搖搖頭。「那是雅洛藍自己的要求,因為當時絲朵兒和列坦尼的婚約還沒有取消。」
席特十分意外的眨了兩下眼。「雅洛藍自己的要求?」
「嗯。」愛西芙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雙眸俯視,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戰場上,眉頭愈來愈緊皺。「我們可能必須把受傷的戰士們也派出去了,唔,先把輕傷的派出去吧!」
眼見戰場上大片褚紅色的沙達武士逐漸縮小包圍圈,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們身不由己的逐步往後退向谷口,愛西芙心中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你確定?」
「確定,不然下面已經抵擋不住了,我們……咦?」愛西芙的視線忽地定在沙達軍隊的後方,那裡突然出現一幕非常奇特的景象。「快看,那是什麼?」
席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也不禁咦了一聲。
遠遠的,只見沙達軍隊後方乍然漾起一圈漣漪,就好像小石子被投入水池內一樣,不過水池的漣漪很快就會消失,而沙達軍隊後方的那圈漣漪不僅沒有消失,還在做各種變化,有時縮小、有時放大,有時拉成橢圓形,又有時不成形。
但它始終堅定的朝吞雲谷方向前進。
「那到底是什……啊!」愛西芙突然驚喜的尖叫一聲。「是……是雅洛藍!大神保佑,他終於來了!」
席特沒有出聲,他駭異得出不了聲,他也看清楚那圈漣漪是怎麼一回事了。
在數萬人的重重包圍之中,雅洛藍雙手各舞動著一把十分長而沉重的巨劍,彷彿拎著兩根羽毛似的揮灑自如,一劍就砍倒十幾個人,另一劍又劈翻十幾個人,雙劍不曾間斷的又劈又砍,不懂得何謂疲累,也不懂得何謂手軟,一路冷酷無情的屠殺著包圍他的沙達武士,他走到哪裡,屍體就堆積到哪裡。
相反的,不斷蜂擁而上的敵人不但連他的半根寒毛也碰不到,還被阻絕於三尺之外,砍向他的大彎刀還來不及構上位置就被斬斷,包括握住大彎刀的人也順便被切成兩半,一圈人倒下,後面的人立刻又湧上來;再倒下,又湧上來,漣漪就這樣不斷縮小又放大,放大又縮小……
誰也阻擋不住他前進的腳步。
「他……他……」席特出聲了,卻依然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普天之下,誰敢一個人單槍匹馬殺進數萬人的敵軍之中?
普天之下,誰又能匹馬單槍殺進數萬人的敵軍之中,不僅沒被砍成肉醬,還反過來將敵軍砍得七零八落?
只有他!
只有他有這種大無畏的豪氣,也只有他才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戰技,這世上只有他一個!
現在他才明白何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他總是如此勇猛!」愛西芙激動的呢喃。
「勇猛?」席特喃喃道。「不,這不叫勇猛,這叫偉大!」
起初他是因為意外打輸了,基於誠信原則,不得不謹守諾言委身做雅洛藍的奴隸,帶領士兵為雅洛藍東征西戰,不是心甘情願的,只是不想失去身為男人最基本的尊嚴。
直至此刻,他才打從心底徹底被降服了!
對一個戰鬥天才而言,也只有另一個比他更厲害的人才能夠使他低頭臣服,更何況雅洛藍不僅僅是比他厲害,他們根本就是不同等級的,就好像大人跟小孩一樣,程度差太多了。
就在這一刻裡,他知道自己將會死心塌地的跟隨雅洛藍,絕無二心,即使雅洛藍要放他自由,他也寧願捨棄自由,至死跟隨。
這世上再沒有人會比雅洛藍更強悍了!
就在他思忖間,谷口前激戰的雙方也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了,對打的動作不約而同逐漸減緩下來,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往前看,沙達武士往後看……
終於,漣漪漾到了最前方,當滿身是血——敵人的血,臉不紅、氣不喘的雅洛藍出現在女蘿戰士面前時,她們先是吃驚的不知如何反應才幹她們幾乎已經絕望了,但不過一會兒後,陡然間,一陣狂喜的歡呼震天駭地的響起。
而雅洛藍,他只顧尋找某人,轉頭四顧張望半天後,他終於找到了。
「朵兒!」他找到了,也生氣了。「你受傷了?」
「才沒有!」絲朵兒往自己身上看看,到處都是血,但其實沒有半點傷,累斃了倒是真的。「跟你一樣,都是敵人的血啦!」
也對,有精靈王在,她怎麼可能會受傷嘛!
雅洛藍鬆了口氣,又有心情說俏皮話了。「朵兒,你穿這樣真性感!」
跟所有女蘿族戰士一樣,脫掉連身布裙之後,絲朵兒只穿著一件鹿皮短褲和鹿皮長統靴,但由於她是高級戰士,上身多了一件小得可憐的鹿皮短上衣,恰恰好夠罩住胸脯,可能風大一點就會被吹下來了,看得雅洛藍直流口水,下面當場就「長大成人」了。
「把你的口水吸回去!」絲朵兒恨恨的瞪他一眼。「大家都累得半死,你就不能先處理眼前的狀況嗎?」
見她生氣了,雅洛藍連忙陪上笑臉。「是是是!我馬上處理!馬上處理!」
聽他的回答,大家都以為他會像先前那樣揮劍砍得敵人驚魂喪膽、落花流水,誰也沒想到,他最後一個字才剛傳入耳際,瞬間便見他眸子轉紅了,像鮮血;唇瓣翻黑,猶如惡魔的詛咒;濃墨般的長髮在空中猛烈的飛舞,似天地在震怒。
那模樣,彷彿不起眼的凡人終於現出真面目——原來他是主宰人界生死存亡的神魔!
除了絲朵兒之外,包括從谷頂趕下來的愛西芙和席特,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們都駭了一大跳,那些沙達武士們更是猛抽氣,背脊冷汗像雨在下,腳底下不由自主的直往自己軍隊那邊退,但那雙駭人的紅眼卻緊隨著他們轉動……
直至雅洛藍正面對上所有沙達大軍,他突然笑了,笑容邪惡又殘忍,駭得那些沙達武士們更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心中油然生出逃命的衝動,正在考慮要不要跑第一名,這時又見雅洛藍緩緩揚起兩把巨劍,仰頸大吼。
「雷!」
吼聲清朗雄渾,高亢入雲,俄頃間,原是陽光普照、微風徐徐的大晴日驟然變色了,不分敵我,雙方所有人都驚悚惶惑的紛紛仰頭觀看,眼見不過片刻功夫,艷陽已被層層密佈的烏雲遮蔽,轟隆隆的雷聲在雲端悶吼,狂風呼呼號泣,咆哮著天神的怒氣。
然後,就在那兩把巨劍相會於雅洛藍頭頂上,鏘的一聲交叉的那一剎那,一道閃亮的雷電猝然自雲端劈下來,在眾人的失聲驚叫中,鋸齒狀的光芒轟然擊中巨劍交叉之處,辟哩啪啦爆出驚人的火花……
眾人以為雅洛藍肯定被劈成焦炭了,但不可思議的,火花消逝處,雅洛藍不僅毫髮無損,更可怕的是,彷彿是上天特意賦子他懲罰的力量,那兩把巨劍竟然開始辟哩啪啦不斷發出駭人的電光雷鳴,被電光擊中的地方瞬間便焦黑了。
不消說,要是人體被擊中的話,肯定也白不到哪裡去。
現在,連絲朵兒也被嚇到了,沙達軍隊更是驚懼的開始往後退,不是幾個人或幾十個、幾百個人,而是一整片動作劃一的齊步往後退。
想逃?
噙著冷酷的笑,雅洛藍緩緩垂下巨劍,再踏前一步,巨劍繼續不斷發出一道道閃電擊中草地,燒焦它們,於是,沙達軍隊退得更快,雅洛藍再進一步,他們側過身開始半胞起來,雅洛藍又進一步,巨劍徐徐往上揚……
就在這當兒,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一聲魂飛膽裂的尖甲好像是那個領軍的傢伙,這聲尖叫彷彿是一種神秘的訊號似的,猝然間,所有人動作一致的往後轉,像女人一樣拉嗓門尖叫著拔腿狂奔,爭先恐後的亡命逃竄。
有人不小心跌倒,後面的人顧不得,一腳便踩上去,更後面的人裝作沒看見,繼續踩踩踩,幾千幾百個腳印輪流踩過去,跌倒的人頓時被踩成一片椒鹽人肉餅,但大家依然只顧沒命的埋頭跑,就怕被閃電劈成人形焦炭。
於是,半晌時間不到,數萬大軍便溜得半個也不見,只剩下遍地屍首和慌張逃命中被棄置的武器,以及驚駭的默然……
嘖,跑得可真快!
雅洛藍聳聳肩,雙劍又舉回頭上交叉,再鏘一聲刷開,竟然將那道閃電又劈回雲端去了,自然,他的巨劍也不再發出任何電光雷鳴。
而後,他轉回身來,若無其事的眨著亮晶晶的銀眸,堆滿一臉諂媚討好的笑。
「處理好了,朵兒。」
絲朵兒目瞪口呆,滿面駭異與不可思甲如同其他人一樣,根本無法回應他任何話。
他真的不是人!
雖然不是人,但他可真會吃!
火堆上剛烤好一隻香噴噴、肥嫩嫩的兔子,不過說是剛烤好,其實老早就被人摸去一整條兔腿幹掉了,現在那雙油膩膩的手又摸過來撕另一條兔腿,渾然不覺高溫的燙熱。
「你到底多久沒吃東西了?」眼見雅洛藍吃得狼吞虎嚥,一點「英雄」或「神魔」的形象都沒有,絲朵兒忍不住問。
「三天。」雅洛藍滿嘴肉,口齒不清。
「為什麼?」
「我知道你們有麻煩,要趕來幫忙嘛!」
絲朵兒沉默一晌。
「雅洛藍。」
「唔?」
「請問你那個劍上的閃電是怎麼一回事?」
「跟雷神借來的。」
喔喔喔,原來如此,跟雷神借來的,就像跟人家借一下廁所一樣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狗屁,要是雷神的閃電可以隨便說借就借,她早就借來「沒收」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閃電如果不是跟雷神借的,又是打哪兒來的呢?總不會是他自己的怒火劈出來的吧?
絲朵兒與愛西芙、席特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問下去才能夠得到正確的答案?
不過最詭異的是,她的腦子裡雖然好奇得要死,內心中卻又有另一種聲音在告訴她說那根本不需要問,好像雅洛藍一切不正常的變化,以及不可思議的舉止都是理所當然的,她幹嘛還要問?
這種奇特的感覺就跟不時閃現在她腦海中的影像同樣詭異,同樣令人困擾。
從第二回之後,她腦中就不時自動閃現出那種奇特的影像,有時僅有一幕,又有時是千百幕,速度同樣飛快,稍縱即逝,明明是跟她毫無關連的影像,卻帶給她愈來愈熟悉的感覺。
最後,雖然她依然抓不住那些影像,但她的心已經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些影像都是她親眼見過的,可是,她的腦子也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從來沒見過。
是怎樣,她終於要被雅洛藍逼瘋了嗎?
不能怪她這麼想,因為在她腦海中出現的影像裡都有同一個人——雅洛藍,縱使容貌有些許不同,但她可以肯定是他,而且她從來沒見過那種樣子的雅洛藍,難道是他們認識以前的事?
也不對,既然是他們認識以前的事,她又怎會「看」到?
見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她想破頭也想不出為什麼會有那些影像,又有那種矛盾的感覺?
更該死的是,那些疑惑尚未找出答案來,甚至連半點頭緒都沒有,現在又出現這種同樣矛盾的情形,明明腦子裡塞滿了問號,心裡卻認定一切都沒有問題,只是她還沒有想通而已。
可惡,她真有這麼笨嗎?
算了、算了,還是先設法解決眼前迫在眉睫的問題比較重要,要是連老命都保不住,搞清楚那種事又有何意義?
想到這裡,絲朵兒用力甩甩頭硬甩掉那些疑惑,把思考力轉到眼前的問題上。
「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雅洛藍抬起眸子來,橫手背抹乾半張臉全油了,再指著自己的鼻子。
「問我?」
「對。」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然幹嘛問你?」
兩隻銀眸立刻發出萬丈光芒來,雅洛藍曖昧的猛笑。「那麼,當前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好久沒讓我碰過了……」
啪一聲,絲朵兒一掌劈過去,劈得雅洛藍差點一頭掉進火堆裡去烤。
「誰跟你說那個,說正經的啦!」
「我很正經啊!」揉著後腦勺,雅洛藍委屈的垂下嘴角。
絲朵兒舉起手來又要劈出去,雅洛藍連忙一手抱頭,一手用兔腿擋住她。
「好嘛、好嘛,不說那個嘛!」收回免腿,他賭氣的噘起嘴兒,哀怨的瞅她一眼,再洩憤似的狠狠咬下一口免肉。「我們最好趁現在列坦尼不在,盡快把沙達大軍趕回南方大地去。」
「咦?列坦尼不在嗎?」絲朵兒與其他兩人困惑相對。「他跑到哪裡去了?」
「回南方大地去啦!」
「耶?他如何會肯回去?」
「被我『強制驅離』了嘛!」
強制驅離?如何強制驅離?
絲朵兒本待繼續追問個詳細,但轉眼一想,還是不要問比較好,她有預感,再強制追問下去的話,恐怕又要多一個無解的大問號。
於是她舌頭轉個彎,再問:「既然列坦尼都離開了,他的軍隊不退回去嗎?」
「他的軍隊又不知道列坦尼被我強制驅離了,他不說退,誰敢退?」
「可是……」絲朵兒指指他。「他們不怕你嗎?」
雅洛藍聳聳肩,不語。
「不怕才怪!」席特一旁插進嘴來。「不過他們的火之巫女也很厲害,三年前悍羅族暴亂,意圖推翻列坦尼的統治,結果火之巫女一出現就嚇得悍羅族民從此後再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念頭……」
他瞟一下雅洛藍。「那是我親眼看到的,火之巫女也能夠召喚雷電,一下子就把上千人燒成焦炭,所以沙達軍隊一見雅洛藍招來雷電就嚇壞了,因為他們老早就見識過雷電的厲害。不過火之巫女還能夠招來比列坦尼的火龍更可怕的火焰,兩相一比……」
頓了一頓,他又朝雅洛藍瞄去一眼。「很抱歉我這麼說,但這麼一比,火之巫女似乎比雅洛藍更厲害,所以他們還是怕火之巫女多些。說到這,雅洛藍,我想請問,你是巫師嗎?」
「巫師?我?」雅洛藍失笑。「告訴你們一件事,神官神女、巫師巫女是不拿刀耍劍的,因為他們只懂得施法術,對他們來講,刀劍只是切肉、斬蘿蔔的工具,親自上戰場殺敵不是他們的格調。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巫師嗎?」
看他殺人像割稻草,自然不可能是!
「可是……」他會召喚雷電呀!
「不過我倒是有點奇怪……」雅洛藍困惑的攬起眉宇。「即便是神官神女、巫師巫女,也沒有能力向天上的大神借雷電、借火焰,所以,火之巫女為何能夠召喚雷電和火焰?」
「咦,不能嗎?」絲朵兒、愛西芙與席特訝異地脫口問。
「不能!」雅洛藍斷然道,「除非是……」遲疑一下,又對自己搖搖頭,自言自語。「不可能,如果真有那種事,精靈王應該會通知我……難不成他忘了?」
精靈王。
巫馬王?
你知道南方大地的火之巫女為何能夠召喚雷電火焰嗎?
……
精靈王?
……
我不能知道嗎?
……
我懂了。
原來如此,看來是……嗯嗯……
雅洛藍不在意的聳聳肩,抬眸,見其他三人正用一種十分奇特的眼光盯著他,他不由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幹嘛?我臉上開花了?」
那三人相覷一眼,又拉回視線來盯住他。
「你……跟精靈王也有『交情』?」
雅洛藍莞爾。「何止有交情,他從我出生開始就伴著我長大呢!」
那三人吃驚的猛抽氣。「為什麼?」
雅洛藍露齒一笑。「因為……」
巫馬王,請記住,你絕不能主動告訴她你的身份,要由她自己想起來,你一告訴她,她就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了。
咦?剛剛不跟我說話,怎麼現在又跟我說話了!
那跟這是兩回事,互不相干。
嘖,分得可真清楚!
巫馬王,剛剛我說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告訴她的。
另外,雖然你們已經結婚了,但若是在她想起一切之前,她就主動離開你,那麼你就會永遠失去她了。
耶?我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她怎麼可以離開我?
你忘了她是女蘿族人嗎?女蘿族的女人可以把丈夫趕出家門,單方面斷絕彼此的婚姻關係,男人毫無反對餘地。
這這這……這種事你怎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我現在告訴你了。
……可惡!
「喂,因為什麼,快說啊!」
「……因為我可愛嘛!」
三人一呆。
雅洛藍裝作沒看到,慢吞吞的咬一口兔肉,「現在,你們到底決定要拿列坦尼的軍隊怎麼辦?」若無其事的轉開話題。
話被岔開了,自然是他不想再被詢問更多有關的問題,其他三人心裡有數,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此刻確實不是追問那種事的好時機,於是決定暫時放過他一馬,以後有機會再搾乾他!
「他們真的不會退回南方大地?」愛西芙想要尋求確認。
「不會!」席特果斷的回道。
「那我們要如何把沙達大軍趕回去?」絲朵兒脫口問。
雅洛藍奇怪的斜眼看她。「打回去呀!」這還用得著問嗎?
絲朵兒張口要反駁,但馬上又闔上了。
有道理,當然是打回去,不然要如何趕人家?總不會他們在這裡隨便吐兩口唾沫,沙達大軍就會自動滾回南方大地吧?
「要如何打回去?」
「這個嘛……」雅洛藍一邊沉吟,一邊舔手指頭,像小孩子一樣。「席特,你的士兵沒有受傷的還有多少人?兩千多?好,那麼,席特,該如何防禦吞雲谷,麻煩你仔細寫下來交給愛西芙,並向她解釋一下。之後,席特帶你那兩千人跟我走,我們一起去把沙達大軍趕回南方大地吧!」
聞言,絲朵兒、愛西芙和席特一起張嘴,三個人都想抗議。
席特想抗議的是:兩千人去驅趕近十萬人,有沒有哪裡搞錯了?而絲朵兒想抗議的是:讓男人替她們打仗,未免太瞧不起女蘿戰士了!至於愛西芙想抗議的是:只有女戰士可以率領軍隊,男人不可以!
不過三個人都沒有說出口,話又吞回去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攸關女蘿族的生死存亡,她應該考慮的是結果,怎能斤斤計較這種小細節呢!愛西芙如此警告自己。
席特的士兵是奴隸,不是男人!絲朵兒如此說服自己。
有雅洛藍在,兩千人已經夠多了,恐怕人家遠遠一瞧見他,早就跑到連武器都顧不得了,他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席特如此安慰自己。
不過即使他們什麼都不說,雅洛藍也看得出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他淡淡一哂。
「我想,朵兒也可以率領一千女蘿戰士跟我們一起去驅趕沙達軍隊。」如此一來,所有問題應該都可以解決了吧?
「但列坦尼不會再回來了嗎?」愛西芙又問。
「當然會,不過……」雅洛藍微微綻出詭譎的笑。「到時候我會再『請』他回去!」
「強制驅離」還滿好用的呢!
「說到列坦尼……」絲朵兒瞥向雅洛藍。「你提過火魔在他身上,真的嗎?」
「耶?火魔?」愛西芙與席特異口同聲驚呼。「但他不是死了?」
雅洛藍繼續啃兔腿,狼吞虎嚥,秀氣的臉愈來愈油了。
「死了又如何?人類死了也沒有真的消失了,大神又怎麼可能會真的消失?」
「咦?不會嗎?」
「人類死了,靈魂會到冥界等待轉生,或者到煉獄接受懲罰;而天界的人死了,是被切斷與天界和人界之間的聯繫,因此無法再返回天界,也無法再依附到人類身上,之後靈體再被捉到煉獄最底層承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無法再依附到人類身上?」絲朵兒喃喃重複。「但火魔不是又依附到列坦尼身上去了?難不成他被風魔殺死的傳言是假的?」
「他確實被風魔殺死了,只不過……」雅洛藍聳聳肩。「又被某人從煉獄最底層救出來了,別問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至於火魔被切斷與人界之間的聯繫之後,再想強行依附到人類身上,就只剩下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其他三人連聲追問。
「一般大神依附到人類身上,其實只是借居在人類體內,人類的魂魄與大神的靈體是分開的。不過一旦被切斷與人界之間的聯繫之後,再想依附到人類身上,大神的靈體就必須與人類的魂魄結合在一起,從此後再也分不開了。」
連體嬰?
「再也分不開了?」席特睜大眼。「那不就……」
雅洛藍點點頭。「對,倘若大神再一次被殺死,人類的魂魄也只好跟著大神的靈體一起被捉到煉獄最底層去接受永生永世的折磨,所以在這麼做之前,非得要得到人類本身的同意才能夠進行。」
「列坦尼……」愛西芙嚥了口唾沫。「同意了?」
「應該是,」雅洛藍橫臂抹一下嘴。「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做是他佔了便宜,因為他不但能夠擁有火魔的能力,火魔也必須順從他的意志。不過倘若火魔再次被殺死的話,列坦尼可要後悔莫及了!」
「因為他以為不會再碰上風魔了,」絲朵兒低喃。「只有風魔才能殺死火魔,但風魔回天界去了,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風魔沒有回天界嗎?」愛西芙更吃驚了。
絲朵兒瞄一下雅洛藍。「風魔還在人界。」
席特也嚇了一跳。「真的?那他在哪裡?」
絲朵兒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會知道風魔還在人界?」愛西芙追問。
「他……」絲朵兒大拇指往雅洛藍那邊一比。「告訴我的。」
「他?他又怎會知道?」
「西方大地的神官告訴他的,因為他是神官撫養長大的。所以我們不用擔心火魔沒有人應付,只要風魔還在人界,火魔就撒不了野!」
「原來如此。」愛西芙轉注雅洛藍。「那神官有沒有告訴你風魔在哪裡?」
「當然……」雅洛藍懶洋洋的回道。「沒有!」怎會有,神官也不知道啊!
除了卡羅之外,應該只有絲朵兒一個人知道的,沒想到她卻給他到處宣傳做廣告,招攬客戶拉生意。
唉,女人的嘴真是不牢靠啊!
而當絲朵兒他們在討論列坦尼的問題時,列坦尼又在幹嘛呢?
話說回列坦尼被「強制驅離」當時,他身不由己的被捲入那股莫名其妙的龍捲風之後,上下左右、東南西北不知暈頭轉向了多久,突然砰一下摔在自家王宮大門前,狠狠的啃了一嘴泥土,這口氣不用說怎麼也吞不下去,滿頭塵灰顧不得擦,一爬起來就怒火沖天的飆向神廟,這回女侍一瞧見他的臉色比上回更黑,二話不說,立刻引領他到神殿後的主廂房。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布幔後的聲音有點訝異。
「你說賜予我的這項魔力是天下無敵的?」列坦尼咬著牙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確定?」
「當然。」
火魔唯一畏懼的只有風魔,但風魔已回天上,火魔自然也就天下無敵了。
「那為什麼我遠遠一看見那傢伙就害怕、就想逃?」
「是嗎?」布幔後沉默片刻。「列坦尼,從頭到尾仔細告訴我!」
列坦尼正想好好抱怨一下,馬上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講了個夠,但他說完之後,布幔後卻久久沒有聲音,好像布幔後的人離開了似的,正是疑惑間,突然聽見布幔後傳出狐疑的自言自語。
「難道是風魔?他沒有回天上嗎?」頓了一頓。「列坦尼,你進來一下。」
列坦尼應聲進入布幔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又聽布幔後的人在喃喃自語。
「果然是風魔!」布幔後的低喃陰森森的宛如徘徊在黑夜裡的幽魂。「那就別怪我這麼做,風母,我不能再讓你兒子把我兒子送回煉獄,只好先把你兒子送回天上,雖然我真正想做的是殺死他,可惜除了帝神,誰也殺不死他!」
「巫女?」她到底在說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我會去替你解決這個問題,之後你就可以回去繼續進行你的大業了。」
「巫女要親自去?」列坦尼有點吃驚。
「是的,我必須親自去。」因為沒有人能夠殺死風魔,但起碼她可以殺死風魔依附的人類,把風魔送回天上。
任何人都別想再把她兒子送回煉獄去!
未幾,列坦尼便興高采烈的離開神廟,準備先找幾個女人好好發洩一下滿肚子窩囊氣,再耐下性子等待重新出動的時候。
巫女親身出馬,還有什麼搞不定呢?
「列坦尼!」
才剛進入王宮,便聽到熟悉的聲音呼喚他,他不由暗暗呻吟,回身,果然是那個他暫時不想見到的麻煩人物。
「托拿特,你怎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負責抵擋東方大地的軍隊嗎?
「我把阻擋王南軍隊的任務交給萊姆將軍了,只要火陽島和靜月島掌握在我們手中,圭南的軍隊就休想跨越雷池一步。」托拿特溫聲解釋,再滿懷期盼的望住列坦尼。「那麼,你何時要讓我見梅麗妲呢?」
列坦尼揉揉鼻樑,按下不耐煩的脾氣。「好吧,就現在,跟我來吧!」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梅麗妲的公主殿前,列坦尼要托拿特在外面等待,他先進去勸說梅麗妲,托拿特喜滋滋的同意了。可是這一勸說就勸到了傍晚,列坦尼方才怒火沖天的跑出來。
「頑固的女人!」他咬牙切齒的低吼。「好了,可以進去了。不過你可別忘了之前我們已經說好,我不負責她的態度,你要自己想辦法喔!」
「我沒忘!沒忘!」托拿特猛點頭。
好,那就讓他自己去碰鐵釘子吧!
於是,列坦尼回他自己的宮殿去了,托拿特雖然很興奮——終於可以見到思念多時的公主了,但還是有點猶豫,在門口躊躇半天後才拖著腳步慢慢進殿裡去。
他該如何說服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