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遠,章嘉棻心神不寧,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他要去醫院?有人生病?」
不該多說老闆的私事,但大叔很擔心老闆的狀況。
「章小姐,那個……我們老闆一聽到你的事,點滴也不打了就從醫院跑去找你。」
「他怎麼了?」
「老闆晚上發高燒,所以我才送他去醫院急診,我怕燒過頭會肺炎……可是他不聽護士勸硬是要出來……現在這麼冷,他又一個人在外面走路吹風,這樣會更嚴重吧?萬一昏倒怎麼辦……」
「他壯得跟牛一樣,他不會昏倒。」
「噢。」好冷血的女人,怪不得有人說美女心如蛇蠍呢。
章嘉棻想,他才不會有事,不管她怎麼惡毒的罵他糗他刻薄他,高恩洋一直都沒有事……
但是……
章嘉棻又說:「不然你開快一點,等我到家回頭去接他啊。」
「喔。」這樣好像沒有比較有良心?。
章嘉棻沉默著,又煩躁地說:「是他自己要下車的……」
「嗯。」司機不敢發表意見。
終於她受不了,大叫:「回轉!」
收到!車子立刻回轉,飆回去找他好心又善良的大老闆,可是黑壓壓的馬路暗暗的騎樓,看不見他的身影。
章嘉棻焦急地搜尋。「他是不是走進巷子裡了?」
車子沿著他下車行走的方向越開越遠,都不見他。
「這樣不行,你讓我下車,他可能走進巷子裡了,在這兒等我。」
章嘉棻匆匆下車,往巷子裡跑。
司機等著,看她那焦急的模樣,他想:「她也不是那麼冷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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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店家都打烊了,暗巷也沒什麼人,章嘉棻利用身上的絲巾將頭頸圍住,避免被人認出。她不敢出聲喊他名字,只是心急地搜尋,而高跟鞋太礙事,她又走得太急,腳跟很疼,就這麼顛簸著終於在巷弄深處找到高恩洋。
他坐在陌生住戶的花台,倚著鋪了石磚的屋牆。他身後有一叢桂花樹,夜裡正散發幽香。
章嘉棻過去,就拉他起來。「走,去醫院。」
「我沒事……」他甩脫她的手。
「不是在發燒嗎?」章嘉棻摸他額頭,他閃避。她雙手桔住他的臉,摸他額頭:「很燙。」
「死不了。」他嘲諷地笑了笑。
「對,但是會燒成白癡,我的經紀人已經夠笨了,我不希望他腦子還壞掉。」她故意激他看醫生。
高恩洋當然明白這是她的好意,但他沒辦法感動。
「幹麼找我?像我這種靠老爸發跡的公子哥兒,就算死了,你也不會為我掉一滴淚吧?」
「所以呢?你現在要用我說的話懲罰我就對了。」
他笑了,頹喪地靠著石牆,眼神空洞的投注在她漂亮的足踝。
「是因為周誠嗎?」他抬眼看她,笑問:「因為當年我阻擋你跟他結婚,所以這麼恨我?」
他看著章嘉棻凜容不語,那雙美麗的黑眼睛,在暗的夜裡亮得像水晶,璀璨的光,如鑽石攝住他心魂。他恨自己不管放縱情慾也好,放縱女伴關係也罷,最終仍會像浪子倦游般,返回這困境裡。
被她困住。
身不由己,沒有出路。
而她美麗的嘴唇不是生來與他親吻,而是生來傷他的。
章嘉棻眨了眨眼,歎息,在他旁邊坐下。「對,周誠是原因之一。」
「難道當初你跟他結婚,現在就很幸福嗎?那時你才十九歲。」
「我不知道,可是因為遺憾,他變成美夢,我很難醒來,很難再愛任何人。不過我想我不應該怪你……」她苦笑。「當時我太年輕,太浪漫才會去求你,其實真正能作主的是你父親,這不是你答不答應的問題。」
「但我只要把合約撕掉就行了,我這個浪蕩子,我父親是不能拿我怎麼辦的。」
「也對,但我要顧及我父親的顏面,我們不是會賴皮的人,我們沒有那種無恥的心態。」
「所以有良心的人,才會這麼辛苦?」
「嗯哼。」
「既然你也認為周誠的事不該怪我,為什麼要這樣恨我?我自認沒有虧待你。」
「因為對於什麼都沒有的我,唯一能贏過你的,就是我的自尊心。」
「你是真的打心裡看不起我?還是只是為了氣我?」
「這不重要吧?你知道這個做什麼?我們的關係連朋友都不算。」
章嘉棻起身,拍拍裙上灰塵。然後,看著他。
「我是不會為我說的話道歉的,我要走了,你來不來?」
他看著她,她美麗,她殘酷,她決絕。
她等著,看他因高燒眼睛發紅,他應該很難受,才會軟靠著屋牆。
她挑起一眉。「走不走?」
「你在叫狗嗎?」
「不然呢?難道還要我喊親愛的?不要好笑了。」
他拿出手機。「我隨便一通電話,立刻會有一堆女人們搶著衝過來接我,她們會徹夜照顧我,為我熬粥,餵我吃藥,幫我敷冰袋。隨便一通電話……」
「說這幹麼?」
「隨便一個電話就有女人要照顧我……章嘉棻,我幹麼跟一個叫我像叫狗的女人走?」
「好,了不起,是我多事。」
他看著她,眼神狠厲。他笑,從口袋拿出煙,點燃,側身,將兩腳也抬至花台上,整個人背靠屋牆,抽煙。
章嘉棻轉身就走。「很好,你去叫那些女人吧。」
她很氣,幹麼追來?幹麼擔心他,他死掉算了,死了活該。
難道他還要她求他嗎?她寧願死了算了。她……她跪下,抱肚喊道:「好痛……好痛……」
高恩洋衝過來。「怎麼了?」
「肚子痛……痛死了,去醫院……快……」
高恩洋愣住,笑了。「你這傢伙……好了,我去醫院行了吧?竟然為了我假裝肚子痛,你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笨蛋!」章嘉棻踢他。「我真的……哎……痛……好痛好痛……」
高恩洋臉色驟變,是真的?!趕緊抱起她,就往巷口跑。「車呢?」
「在前面,好痛,嗚……」章嘉棻哭了,抓著他胸膛,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她很能忍耐的,但這痛不一樣,好像有刀子在割她的腸胃,痛到背脊冷,身子揪成一團,牙齒咬得咯咯響。
明明已經高燒到渾身都痛的高恩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抱著章嘉棻跑完一整條暗巷,衝到路口。
在車上的李大叔看見,下車要幫老闆接過章嘉棻。
「不要碰她。」高恩洋怒斥,大叔嚇得立刻縮手。
「開門。」他命令,堅持親手將章嘉棻抱進後座。
大叔關上車門。
「快去醫院。」高恩洋命令,然後小心翼翼地幫章嘉棻在後背放好靠枕,對著那張痛到慘白的臉兒,小小聲安撫。
「沒事,不怕……很快就到醫院……有我在。」
「痛……」她緊閉眼睛,痛到團住身體。
高恩洋緊握住她手,發現她手心都是冷汗。
比自己高燒還緊張,他將章嘉棻抱進懷裡,摟得緊緊,好像章嘉棻就是他的命。
「乖,再忍一下……沒事的……」
章嘉棻痛得不敢大力呼吸,專注地聽著耳畔一聲聲溫柔的低哄,這樣好像就可以稍稍忘記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