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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臨阿奴 第11章(1) 作者:於晴

  春菲自覺必須保護全村的老弱婦孺。

   她是全村第一獵戶的女兒,習得一流的箭術與刀法,她青出於藍勝於藍,每回村裡男人上山打獵,她是唯一可以跟隨並且不遜色的女孩家,她敢打賭,將來全村的第一獵戶會是她。

   「真有盜匪麼?」她低聲問著身邊這個持劍的斷臂姑娘。就是這個徐定平的,摸黑直闖她家,命令她以最快的速度去把每戶人家帶到此處,如有人不肯走便恐嚇他們村裡已死傷大半。

   她春菲是什麼人物,徐定平是找對人了,現在村裡頭只剩她最有果決行動力,這也是男人們把她留下的原因,在他們不在時,照顧這些老弱。

   她本有猶豫,但看徐定平說得信誓旦旦,手裡又持著一把劍,完全不生疏,分明不是普通人,她又想起平日在村裡的那個比誰都好看的徐先生,她爹曾說徐先生是學士身份,看過全天下,見識比誰都廣,他說的不會有錯。

   那,他的家人,也不會有錯。

   可是,現在,她有點懷疑了。

   盜匪?別的地方或許會有,但杏花村從來沒見過什麼盜匪。就算有,也不過是一些不敢殺人的偷兒罷了。

   村落沿矮山而居,老人跑不動、婦人小孩也跑不遠,春菲聽從徐定平的指揮,將他們安置在靠近山那一面被林子遮掩,給獵戶上山前準備用的小屋裡。

   「你箭法准麼?」徐定平忽然問道。

   「當然准!」

   「能一箭斃命麼?」

   「當……當然!」她獵過豬,確實能夠一箭斃命。

   「好!我們就讓阿奴輕鬆點,先替她除去幾個!」

   阿奴?春葬想起徐先生的那個白髮妻子。他的妻子近日似乎健康了些,面容染上些許青春,令他們終於相信徐先生這個妻子不老,甚至,偶然間,她會有點惋惜,那正在康復的容色已經可以看出本來的美艷,卻有一道肉疤擋著。

   她爹曾歎息徐先生的妻子不怎麼配得上他,如果他在來杏花村前還沒娶妻該有多好,她爹的女兒就有機會了。她呸,她爹的女兒不就是她嗎?徐先生人雖好看得令人著迷,學識也是比任何一個人還豐富,也樂意幫助村人,但她一直覺得這人不怎麼好親近,難道沒人發現他跟村裡的人都格格不入嗎?加上他眼光爛成那樣,居然娶了一個無法融入人群的妻子,她怎樣也不想有這種丈夫。

   徐定平抬眼看著天上星光,握緊劍柄,凝神看著村落的方向。

   「你記得,要一箭斃命,能中幾個是幾個。」

   春菲被她的嚴厲感染,不由得點頭稱好。

   過了一會兒,徐定平低叫:「來了!」

   「春菲,到底真的假的?哪來的盜匪?讓我們躲了那麼久……」

   徐定平面色一變,喊道,「射!」

   春菲才回過頭看見村裡的大嬸跑過來大聲嚷嚷,再聽徐定平的命令,一轉回,她嚇了一跳,居然有好幾名持刀漢子循聲自小林裡出來。她雙手一抖,長箭射出,竟斜斜地擦過黑衣漢子旁。

   真有盜匪!

   「有強盜啊!強盜來了強盜來了!」那大嬸尖叫著,抱頭逃回獵屋裡。

   徐定平咬牙,單臂舉劍殺上前。

   春菲硬著頭皮再要舉弓,卻發現彼此距離過近,這箭根本射不出去,她改攥起刀來,要擋左邊那個,還是右邊的?她一時舉棋不定,她發狠地選了左邊,右邊的漢子殺來,噗滋一聲,利箭穿透他的背心,他轟然一聲倒地。

   春菲忙擋著左邊,瞥見砍向徐定平的另一頭漢子也被一箭斃命!

   「林裡有人!」有黑衣漢子叫道。

   「阿奴小心!」徐定平喝著。

   是那個徐先生的白髮妻子?春菲吃驚不已。

   幾名漢子返回林中,春菲先是見到一抹白髮像天上的銀河熠熠生輝飛揚著,緊跟著那叫阿奴的步出林中,居然在極短距離下又正中一人,毫無錯射。

   大刀向她揮去的同時,她動作飛快,咬住弓身,取出獵刀,就地滾過去的同時,避開來人刀鋒,砍向對方下肢。

   春菲驚得呆了。

   下肢飛了出去。

   徐先生的妻子眼底似手只有目標物,俐落快捷,沒有多餘的虛招。春菲早就注意到她喜歡穿白色衣裙,配上她一頭及腰白髮,顯得過於蒼白柔弱,但徐先生顯然不以為意,由得他妻子這樣穿著。

   此刻,他妻子嘴裡咬著弓身,背上尚有箭袋,手裡持著獵刀,衣衫沾著大片紅色,也不知是她還是別人的血。

   這動作靈巧得出奇,在春菲這一閃神間,他的白髮妻子又連傷幾人,卯力砍向徐定平背後的男人,直取背心,務求一擊必中。

   徐定平長劍劃過對方咽喉,聽見身後沉重的喘息,她咬牙:「我還能撐得,退回去用弓!」

   春菲見徐先生的妻子一個轉身凌厲看向這頭,隨即持刀奔來,飛躍過她的頭頂,踢開她身後漢子的刀,反手劃破對方喉嚨,但一時力道拿捏不準,居然人頭落地了。

   春菲驚駭無比,那人頭就滾在自己腳邊。緊跟著,她迅速拿下嘴裡的長弓,取過雙箭,瞇眼對準砍向徐定平的漢子。

   春菲很想插嘴,徐定平正與他們廝殺,太危險,萬一失手……

   噗滋。噗滋。兩箭分別穿透二人,斃命。

   「無法一箭斃命,就射膝,讓他動不了。」徐先生的妻子聲音難聽得很,卻在此時奇異地給春菲安心感。

   明明此刻這位徐夫人雙頰潮紅,滿面是汗,連背衫都濕透了,但她舉弓的雙臂比任何一個獵人都還要穩當如石。

   又是一箭正中目標。

   簡直是神射手,她怎能輸這個有病在身的徐夫人?春菲拔箭拉弓,一箭射中對方的臂膀,心裡多少有了信心,終於進入狀況,凝神與她分工合作。

   每每對方逼近此處,春菲就見徐夫人放下弓箭,上前搏鬥,甚至只要徐定平一陷入危機,她便不要命地攻去,直到最後,對方只剩三人見有不對,想要撤退,徐定平眼明手快以劍擊穿一人。

   「阿奴,箭!」春菲聞言,直覺奔前送上她的長弓。徐夫人取出背上最後兩支木靜,拽滿弓,微地瞇眼。

   兩名漢子一前一後,在微亮的天色裡顯得有些灰白,春菲算算距離,早超過一般射程外,但徐夫人卻是沉靜若水,黑眸似不流動的深潭,專注地凝視前方。

   春菲著魔地看著她黑不見底的眼眸,恍惚地以為天地成為一匹白布,只剩遠方兩個灰點,再也沒有其它顏色。

   熒熒流波自黑潭劃過,幾手滿溢出來。剎那間,雙箭破空迸射,第一箭精準而極具力道地透過第一人背心,那人連吭都來不及吭一聲居然隨箭的力道往前撲飛倒地,第二箭急掠過剛倒地的屍首,直追第二人。

   狠狠地,沒有餘地的,扎進第二人的咽喉。

   晨風拂來,她白色衣袂微微拂動,仿如浮流白雲,滿地的屍首她視而不見,回頭看了徐四一眼,確定徐四隻有一些輕傷,不致嚴重到哪,她這才沙啞道:

   「……二哥……四姐都安全了……」而後身子一軟,雙膝落在地上,就要倒下去。

   徐定平動作極快,左手一攬,將她的六妹納入懷裡。

   「……誰也沒想到,當今陛下比軟弱的夏王還不如,在此時私問重臣出降書的可能性,這對邊關將士打擊甚重,緊跟著宮裡議事房走水,蕭金鳳與方帝夫燒死在裡頭,民間傳說這是先皇冥冥中為護南臨的作為,議事房專議南臨大小事務,是歷代帝王為南臨彈精竭慮的地方,這正是在警告後代絕不能輕易捨棄南臨。」

   乾乾淨淨的男性嗓音沒有高低起伏的陳述,本該不會驚醒熟睡的徐烈風,但她還是迷迷糊糊轉醒,唇邊一直有個溫暖的東西來回蹭著她,她忍不住一口輕輕咬著啃著舔著,這次的雞肉沒味啊,她想著。

   良久,徐二沉重的聲音在布簾後響起:

   「……才多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等了又等,等不到內室的回應,心裡覺得古怪。「長慕?」

   徐長慕半垂長睫,觀察著床上的阿奴一直啃著他的手指,她的肚子咕嚕嚕地響著,竟然也驚不醒她。

   他本著學士研究,將手指推得更進去些,發現她啃得更來勁。換句話說,在睡夢中極度飢餓的人,通常不管面前擺著什麼,都會當食物來啃了。

   「長慕,那現在南臨君王是……?」

   徐長慕坐在床緣,心不在焉,道:「蕭家除了蕭金鳳,只剩一個蕭元夏,自然是他登基了。他登基後,立即頒明令,南臨只戰不降,它日有大臣議降,一律杖斃。南臨長慕所著立時得到重用,南臨徐家除隆重厚葬外,尚有其它厚重賜封,徐六烈風遭人陷害,即日還清白之身,並召南臨長慕回京,承接將主之名。」

   這研究做上癮,不貫徹到底他心裡不舒坦,不如以身測試。徐長慕俯低身子,貼近她啃得十分滿足的小嘴,然後慢慢抽離手指,等著她一口咬上他的嘴。

   哪知,她認主兒,緊抓住戀戀不捨的指頭雞,指頭雞一抽離,就見白白嫩嫩的藕臂一塊拖出被子。

   可能被被窩外冷意驚到,她終於張開睡眸,一時呆頭呆腦可愛極了,過了一會兒才焦距凝聚,漸漸瞪大眼。五哥近在她面前就差沒鼻子撞鼻子,這是要……親她麼?

   她一陣冷意,雞皮疙瘩登時立了起來,她眼波一轉,光裸裸的手臂正曝光在他欣賞的目光下,她驚得傻住了。

   她心一跳,無比奇快地縮進被裡,一摸胸前薄薄的料子更是心驚動魄,神魂顫啊顫,連忙掀開棉被一角,往裡頭看去。果然只剩肚兜,她的衣服呢?

   她再看向五哥,只見他坐直身子,低目整理輕拍著他自己的衣衫,妖精似的美麗面容明顯地遺憾。

   她的眼兒又微地瞪大了。五哥你幹嘛整理衣服?這動作很曖昧啊!你說清楚啊!為什麼你會有遺憾?你這衣服剛才脫過麼?穿上多久啦?

   她還昏頭昏腦,搞不清狀況,忽然聽見徐二在外頭又道:

   「夏王這舉動明顯是偏向徐家,明知我們不是胥人,竟要封你為將主……」

   夏王?她滿頭問號,只得把自己密密埋在被窩裡,露出一顆小頭來。

   徐長慕淡聲道:

   「他是希望我能主動出面。杏花村近邊關,消息多少有些誇大,我此次去城裡,探過幾個與官員有往來的京師商旅,眼下,戰事未歇,蕭金鳳卻與先皇一般,不喜重用劣民,對夏王幾次引薦的能人都挪作閒職,口頭承諾用上《長慕兵策》,卻凡事以方家為準。一個月前,她下召祭祖,認為是徐六意圖謀害先皇,觸怒歷代祖宗,這才令南臨連連吃敗戰,因此打算挖出徐六骨灰祭拜祖先。」

   徐烈風聞言呆住,抱著棉被慢慢坐起。

   徐二難以置信,道:

   「這是怎麼了?明明是她栽贓阿奴,哪來的觸怒歷代祖宗?」

   「若然我們徐家都是胥人,只怕今日父兄所有骨灰都會被她拿去利用。」徐長慕不疾不徐,盯著她道:「她心知只有阿奴是胥人,胥人守護了南臨幾百年,最後卻被南臨君王活活害死,也許,她就怕南臨連吃敗戰是胥人冥冥中害的。」

   徐二喃喃道:「這是怎麼了……這還是我們曾守護的南臨麼?」

   「夏王砍下的人頭,不是阿奴的。」徐四忽道。

   徐烈風聞言,往分隔外廳內室的門簾看去,簾後二哥就坐在那裡說話。

   二哥在外廳似避嫌,五哥卻在內室不避嫌?

   大家都知道她棉被下什麼也沒穿?誰脫的?

   徐長慕答道:「夏王知道徐六墓裡不是阿奴,但,蕭金鳳不知道。只怕他倆早有嫌隙,至此才爆發開來。蕭金鳳心計多端在皇位上,一心不讓人覬覦皇位,卻忘了審視君王這條路她走不走得起。」他沉吟一會兒,多瞟她一眼,再道:「恐怕蕭金鳳問降書一事是有人故意放出來,而議事廳走水一事也有內情,據說方帝夫是活活嗆死的,他的眼睛被挖了出來,許多宮女太監都死在那場大火裡,只怕是被滅口了。」

   她瞪大眼。

   「挖眼?挖他眼睛做什麼?」徐二吃驚問著。

   當年夏王大婚時,曾為方駙馬的帝夫目光久久難離阿奴精妝後的艷色,這事只有他與蕭元夏注意到。徐長慕不經心說道:

   「也許是蕭元夏看不慣那雙眼睛。蕭元夏登基後,曾在京師被那個無賴方十二衝撞,當下,方十二斷其雙手。」

   徐烈風驚詫不已。怎麼蕭元夏變得這麼狠?

   「都是方家……」徐二皺眉。「邊關還得靠方三郎,他此舉是在清算方家,難道不怕……」

   「方家有兩派,一派偏蕭金鳳,自是帝夫那一派;另一派則如良才方三郎,寧戰不降,蕭元夏恩威並施,力摧方家,不讓羅家獨大,眼下皇后背後的羅家跟方家仍是勢均力敵。」徐長慕撫額長歎:「你們……連這種事都不知情,徐家能撐到如今才垮台實屬不易了。」

   如果是以前的徐烈風,必會說理會這些朝中局勢做啥,只要為南臨盡忠殺敵就夠了,現在她卻覺得五哥這一聲歎得極好。

   外頭沉默良久,徐長慕也不在意,自床頭取過藥膏,仔仔細細在她面疤上塗藥。她初時還真不習慣,但她實在不想對著鏡裡的自己塗,遂屈服在五哥塗藥的誘惑下。

   她注意到他指頭上居然有好幾個咬痕,一圈一圈的,這牙印真整齊……誰咬的?

   「長慕,陛下召你……你回去麼?」

   「為什麼要回去?」

   「他用南臨長慕,而非徐五長慕,這是看重你……」

   「那又如何呢?」

   「長慕……依你見,南臨最後會不會……」

   蕭元夏不降,也撐不了多久。這些年他研究過各國名將的用兵之道,方三郎雖是良才,可惜遇上西玄陰兵,絕非敵手,太晚了,現在蕭元夏不管想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但這話他不想說,只道:「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呢?」

   「……」徐二彷彿下定決心,聲音略大道:「父親他們都葬在南臨,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西玄人踩過他們的墳……阿奴的胥人祖宗也葬在南臨,它日他們墳下之地換成西玄附屬,阿奴要如何面對他們?」

   徐烈風聞言微地一震。

   「二哥!」徐四冷冷喝著。

   嘩啦啦的,徐長慕狠狠地拂開茶几上徐四熬好的補湯鍋子,湯汁四濺,鍋碗滾地。他起身,盯著布幔下隱約的人影。

   「二哥,想來當初你是沒聽清楚,那我今日就再說個明白,明年春至,徐家四人必出南臨,永不返南臨。」

   「你以為為什麼我們違旨?當夜我們可以不出戰的!為什麼我們要出戰?明知不對勁,仍執意要去?」徐二咬牙切齒:「我們背後,還有南臨啊!既然你有專才……」

   「原來二哥,是要我冒著必死的決心麼?你怎會不知天下沒有必勝的戰役?你以為我有這本事?西玄陰兵你經歷過,你要我肢解分離?」

   「不……我不是這意思,你可以是軍師,不必親上戰場……」

   「哦?那,你說,會是誰親上戰場呢?」

   徐二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猛然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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