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著出入卡,插入鑰匙,開了門,點了燈,這裡不是她的家,但是她喜歡。
站在寬敞方正的客廳,左手邊垂吊式的多層窗簾後頭是四扇落地窗,外頭是座小巧陽台,種滿不少綠色植物,而對面則是開放式的廚房,中間只有單座小吧檯相隔,視野無障礙。
往右手邊探去,地板往上兩個階梯是面凹牆,可以容納約四五個人聚談的開放小廳裡頭,擺了張八角形的矮桌,一旁鋪上軟墊,供人席地而坐,淡藍牆上擺著幾幅不對稱的抽像畫。
確實是頗像館長的品味,帶點癲狂卻不突兀,麻煩的是,照這樣看來,要整理的東西可能不少,而最難處理的,可能是腳下的紅橡木地板。
沒辦法,館長肯收留她,已經是天大的恩澤了,整理家務兼維護環境當然是她的責任,她沒話說。
宣妍嘟起嘴,粉嫩的臉還帶著幾分稚氣未脫,然而澄澈流轉的眸,卻能夠在第一時間讓人留下印象。
她不是個一等一的美人,但也是個會讓人駐足回頭的鄰家俏佳人。
看了眼環境,宣妍站在小廳前頭,左右兩邊長廊各自通往一間房。要去哪間好呢?
男左女右,往右走!
推開門,裡頭是精簡的擺設,但處處皆洋溢著藝術家的氣息,一種很自在的氛圍,用金錢也堆砌不出的美感。
至少,她很愛啦。
最重要的是,房裡還有衛浴設備,真的是太棒了!
拖著行李箱,打開翻搜出一套換洗的貼身衣物,快快樂樂地去洗澡。哇∼沐浴用品皆俱,還可以泡泡泡澡,幸福捏∼
一個鐘頭後,她一頭蓬軟長髮被收攏在大浴巾裡頭,貼身衣物包裹著她呼之欲出的酥胸和俏臀,隨意擺動養眼身軀朝客廳而去,從冰箱裡取出飲料,大搖大擺地在沙發坐下,潔美長腿往茶几一擺,開了電視,愜意到一個不行。
極樂啊∼
「館長,我愛你∼」她忍不住歡呼。
感謝館長在她走投無路,爸不理媽嫌棄的當頭給她一個避風港,她決定這輩子要做牛做馬報答他——
「吵死人了。」聲音淡淡流洩,淺淺不著溫度。
頓了兩秒,宣妍拿著飲料的手還愣在半空中,眼角餘光瞥見有抹頎長的身影從小廳左手邊的長廊慢步而來,然後走到她對面的廚房,打開冰箱,回頭。
「誰准你喝我的飲料?」
燈很亮,亮到她可以很清楚看見那男人的臉上有著濃濃的不悅。
那個男人,多層次有型的發及肩,深淺色交互挑染得非常有品味,身上的白襯衫精繡的領口和閃耀的袖扣在在顯示價值不菲。他濃揚的眉不悅絞擰,讓眉形鼻骨更顯立體出色,而嵌在底下的幽黑瞳眸像是藏在洞穴中,即使沒有光線也能自行閃爍光芒的寶石。
他非常俊美,尤其是那雙可以自動發亮的魅眸,更是深邃到會勾魂的地步,渾身上下散發著華族傲岸氣質,一種血統純正且野蠻的氣勢,尤其是噙怒時如大步踩在火焰上的狂放,教人移不開眼。
然後,當那張好看到讓人忘記呼吸的臉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時,瞬地,手中的飲料被人抽走,遙控器被人搶走,沙發也被人侵佔,宣妍才驚慌地跳了起來。
「哇∼有小偷!」靠∼她沒穿衣服!
咻的一聲,她拿出身在火災現場所迸發的潛力,一路衝回房,七手八腳地套上衣物,開始像只急躁的鵝來回走動,猶豫著要不要報警,心裡又咒罵著現在的小偷怎麼這麼囂張,來人家家裡偷東西,竟然還搶她的飲料……
欸,等等。
停下腳步,突地發現狀況很古怪。
不對,他剛才說她喝了他的飲料,這是代表他住在這裡?
可是,館長要度假前,明明就說這個房子已經放了一段時間沒人住,所以才借給她,要她順便管理的,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個大男人?
暗忖了下,她躡手躡腳地開了門,聽見電視的聲音還在,屏住呼吸,背貼著壁緩步走進客廳,果真見到那男人悠閒地學她先前的動作,蹺腿喝飲料看電視。
「你是誰?」她問得很輕,隨時準備他一有動作,她回頭就跑。
奉在威充耳不聞,繼續看他的電視,喝他的飲料,完全活在自己的空間裡。
「喂,你到底是誰?」宣妍再問一次,接受兩次的無聲無息答案之後,胸口竄起的一把火促使她大膽地來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視線。
他懶懶抬眼,好看的唇微諷輕揚。「也知道自己醜得要包起來了吧。」不過,品味很差,鬱金香長袖洋裝配七分褲……
宣妍愣住,三秒過後,爆發。
「你在說什麼鬼?什麼丑?我哪裡丑了?不是我自誇,我的身材好到很多男人很垂涎,都要靠我努力潔身自愛才不被人胡來的!」瞎了眼了他!她傲人的32D罩杯、誘人的22吋小蠻腰,教人噴鼻血的34吋俏臀,被喻為太古第一性感女神,他竟然敢說她醜?
「……關我屁事?」語調依舊輕懶無力,口吻卻略顯不悅,「你到底要擋到什麼時候?可以麻煩你把礙眼的東西移開嗎?」手還輕擺,示意她閃邊。
礙、眼、的、東、西?
宣妍被他吐出的字眼震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是礙眼的東西?還是她身上有礙眼的東西?
「先生!不要以為我想理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誰,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氣死人了,他以為他很帥就可以這麼「搖擺」哦?要不是因為她現在身兼管理者身份,她才懶得理他!
奉在威美形濃眉微擰,像是不勝其擾,滿臉不悅地起身,走上小廳,按下上頭的電話答錄機,裡頭流洩出宣妍的館長老闆王思忱清朗的嗓音。
「在威,臨時有點狀況,這兩日我藝術館的策劃助理會到我那兒借住,她叫宣妍,人很熱情大方,但很知分寸,很好相處的,你別在意,別嚇人家啊,等我回來再跟你聚聚。」
聲音停住,奉在威回眸,不語,但會說話的眼睛像是在告訴她:了了唄?
「……你是館長的朋友?」宣妍聽完,吶吶問著。
「算是。」他走下小廳,要拐回房之前又回頭。「記得,冰箱裡頭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要吃可以,但要先告訴我一聲。」
「哦。」嘖,小氣鬼,還在記仇她喝了他的飲料。
「還有,不要太吵。」
「哦。」
「還有,保持環境清潔,不要在我面前穿著內衣褲晃來晃去,很礙眼。」
「……」她以為只有自己在家好不好!
「還有,三餐各自準備,衣物洗滌問題各自處理,不准騷擾我,客廳為公有空間,但是要記得以上規則。」
「……還有沒有?」要不要乾脆列表比照辦理?
「我想到再跟你說。」話落,帥氣走人。
哇哩咧∼她客氣隨口問問,他居然回得這麼理直氣壯?
宣妍閉上眼,告訴自己,不要跟這種龜毛男人太計較,把他當作空氣就好!
張眼,宣妍呆愣了三秒,心間錯愕的急促感才鬆緩下來。
對了,她被房東限時三天內搬家,緊急聯絡上館長救命,剩下的時間用來打包衣物,比房東要求的最後期限還提早一天搬。
拜託,那種破房子,以為她很喜歡住嗎?等到哪天她出人頭地,就回去惡整良心被狗吃掉的惡房東。
看了眼時間,又呆了兩秒,她閉上眼發呆失神,卻驀地又張開眼。
「該死的九點!」她忘了這裡離她上班地點比較遠,半個小時是趕不到的。
舉步衝進浴室,她三分鐘內搞定所有例行程序——刷牙、洗臉,再衝出浴室,三分鐘挑完衣服穿上,剩下五分鐘她用來上點淡妝。
該死,今天有個贊助廠商要來,頭髮應該盤一下,可是她沒時間了!
以手代梳隨便地耙了兩下蓬鬆過肩長髮,她抓住外套,夾住包包,沖——
門開,濃郁紅茶香像是初融的雪水流進她急躁心扉,霎時教她頓住腳步。
視線被香氣給引誘著,她看見那個男人,坐在廚房的精緻四人餐桌上,優雅而從容地吃著早餐,而且那早餐看起來好健康好有朝氣好有活力……天啊,台灣人誰有本事一大早吃得這麼雍容華貴的?
凱撒沙拉配上芳郁的阿薩姆紅茶,一旁銀鉤圍繞的純白骨瓷盤上放著兩份三明治,很貴族式的早餐,很悠閒的吃法。而他,身穿棉衫配石磨白的深藍牛仔褲,一樣帥得有型,吃相也完美得沒得挑剔,手邊還有素白帕子輕拭著嘴角。
一個人龜不龜毛,光從這個動作就看得出來。
但她現在想探討的不是他私密的個人習慣,而是那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裡變出來的,好香啊∼她好餓……
肚子咕嚕咕嚕的響,宣妍好想吃早餐,可是她皮包裡只剩一百塊,那是要用來加油,不是吃飯用的。
一般男人都會很主動請女孩子吃飯的……她殷殷切切地期盼著,差點被口水給噎死,然而坐在餐桌邊的男人置若罔聞,依舊美麗的自成一幅畫,繼續他的美麗,題名為—— 華麗的一餐。
她用力嚥下口水,宣妍甩頭不求人。
餓就餓,她又不是沒餓過!
太古藝術館,傲立於鬧區取靜的中心點,四面彩色玻璃帷幕是浪漫的一頁,挑高深長的內室牆是斑斕的壁畫,光是站在入口,便產生一種時光倒置,視覺錯亂的空間感。
然而,這些都不是宣妍拚死拚活利用關係,猛拍馬屁進入太古的主要原因。
每日上班,她總要先到二樓的梯台邊膜拜那幅四開大小的雋永聖母畫像。
暈軟的大地色調,配上矇矓的聖母笑,正看是聖母,橫看是有人舉步爬上聖母峰,每回看見這張畫,她就忍不住想要讚美作畫者。
咕嚕∼
這幅畫是她國中參加校際旅遊時看見的,當時才剛得獎,當她聽說畫者還只是一個高中生,她簡直不敢相信,那麼精湛的畫風和無空間距離感的雙面透視圖,竟是出自於一個高中生之手?
這一幅畫改變了她的人生和想法。
咕嚕咕嚕∼
直到今年,她為了這幅畫到太古上班,向館長追問著畫者,他卻說那人已到國外發展,但只要她在太古上班,早晚有機會見到他。
為什麼?
因為畫者是館長的好友。
「……雖說這幅聖母畫像是你的精神食糧,但飽的是你的精神,你的肚子還是餓的,可以麻煩你先去把你肚子裡的蟲餵飽嗎?」有人涼聲地說著。
宣妍回頭,淚流滿面。「乾姊∼」
「你又去敗家了呴!」干佳瑾瞇眼瞪著她。
「我才沒有敗家,只是上個月跟專櫃訂的宴會包來了,我不能不去拿啊。」所以白花花的鈔票化身為一隻銀白色的手提晚宴包。
她好愛,卻又好心痛。
因為她連吃早餐的錢都沒有,而現在距離發薪日還有十天∼
「這樣還不敗家?」干佳瑾很想掐死她。「你為什麼不乾脆把那些錢拿來買些可以陶冶心情、美化環境的藝術品?虧你還在藝術館上班!」
「我以後不會了。」她好可憐地扁著嘴,亮亮水眸骨碌碌地轉著,柔潤生光。
「你說過很多次了。」最糟的是,一看到她這副表情,自己就忍不住縱容她。唉,宣妍走不上正途,她需要負相關責任。「喏,這個三明治給你,中午我們一道吃。」
「乾姊∼」
「但是!」干佳瑾有一個非常非常大的但書等著她接。「你以後絕對不准再敗家,你給我聽到沒有?」
「可是,這樣我會沒行頭。」花那些錢,她心也很痛的好不好。
說得好像她花錢不眨眼似的。拜託,那些閃靈刷手是貴婦級的人才能幹的,她每回刷卡前都要想很久的。
「不准再給我想著那些不切實際的麻雀變鳳凰戲碼。」干佳瑾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少跟人出入一些不適宜的場所,為了去那些派對,你打腫臉充胖子,早晚有天,你會一無所有。」
「我要是嫁入豪門,我一定會支持藝術的。」宣妍吶吶說道,還不忘品嚐三明治,味道不是挺好,但她對味道向來不要求。
「支持你個鬼,你現在的這份工作就是對藝術最好的支持,少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共事一段時間了,干佳瑾自認相當瞭解她。
不是很刻意去瞭解,而是宣妍太單純、太容易看穿,最好笑的是,她還把志願天天掛在嘴邊,呿∼嫁入豪門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人家只是想過得充裕一點。」至少買東西時不用算很久,怕出超。
她很窮,一直一直都很窮,每回外出,同學總是穿著新衣服亮相,她沒有;同學有最炫的球鞋、最亮眼的包,她不可能有;就連一般人應該會有的家人,她也沒有……嗯,不對,算是有,只是父母早早離異,各自婚嫁,而她變成沒人要的拖油瓶,是奶奶帶大的。
這種出身,說真的,在現今的世道上,她只能算是渺小的其中之一,往街上隨便抓一把,三個可能就出現一個。
但她至少還有奶奶愛,所以她想要有錢讓奶奶過好日子,既然靠自己發大財太難,那當然就是找個有錢的靠山啊,這種想法又沒有錯……
最後一句的OS,在干佳瑾的瞪視下慢慢消音,終至不見。
干佳瑾收回視線,看了眼聖母畫像,忍不住輕撫著精緻的玻璃框架,問:「要是一個少東和這個畫者同時追求你,你要跟誰?」
「當然是跟他。」嗑完三明治,拿出面紙拭淨唇角任何可能殘留的油漬後,宣妍貼上了玻璃框。「他現在一定已經名揚國際,肯定很有錢,是我的偶像又有錢,我當然要他∼」這還需要問嗎?
「啐,又是錢!」干佳瑾再問:「那如果他窮途潦倒咧?」
「不會的。」
「你又知道?你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看過他的背影。」不知道名字沒關係,落款處有他名字的英文縮寫,但最珍貴的是記憶中那美麗的背影。
「真的嗎?」干佳瑾崩潰。「你居然到現在才跟我說!他帥不帥?帥不帥?」
「我看到的是背影耶。」
「背影帥不帥?」干佳瑾眼睛發亮,像是瘋狂追星族。
「很帥很帥喔∼」宣妍的眼睛也變成一對星星。「那時陽光從後門投射進來,暈黃光線灑在他身上,他猶若天神下凡,好帥……」
那是她記憶中最美,永不褪色的一頁。
她的心定在那一刻,愛慕在那瞬間激湧。
「真的∼」
兩個人為那虛幻的一幕感動到要落淚的地步,一旁看了很久的副館長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了,「給我夠了喔,佳瑾,你的花藝策展結果如何?還有,宣妍,你的廠商接洽呢?」
高分貝的嗓音終於讓沉醉的兩人頓然清醒,迅地腳底抹油——
「馬上辦!」兩人回到辦公室,一人一隅,各自廝殺,卻不忘聊上兩句,但說的人都是宣妍較多。
她不斷地批評館長的惡友有多機車又多不紳士加多沒人性,林林總總十多條罪狀,從此以後將他丟入壞人欄。
回到家,安靜無聲。
「啊哈,他一定不在。」耶,看電視。
快速梳洗過後,宣妍回到客廳,抱著干佳瑾賞給她的零食充當晚餐狂嗑。這一回,她學聰明了,衣衫整齊,一套超飄逸的米白色波希米亞風格休閒衣褲,省得他突然回來,她走避不及,那沒人性的男人又抓她小辮子。
看著電視節目,她一下子哈哈大笑,一下子又站起來做美體運動。
電視的音量遠傳千里,熱鬧得像是有人在開轟趴,但實際上,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她正趴在地板上做抬腿運動。
突地——
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從長廊走來,她震愕得說不出話,只能把腿停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見他走到面前,拿起遙控器,先把音量關小,然後切斷電源,而後……?啦!
宣妍瞪大眼,心頭猛震了一下,難以置信他竟把遙控器給摔爛。
難道說,他有暴力傾向?
還在想時,奉在威已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傲睨著她。「我說過了,保持安靜。」
那也沒必要砸遙控器吧!好想問,但不敢。
「遙控器壞掉,都不看,公平吧。」臉色深沉,他像頭蓄勢待發的猛獅,彷彿只要她有異議,他會立即撲向前咬斷她的喉嚨。
所以,她很乖巧地點著頭。
「零食不准給我掉在任何一個我看得見的地方。」
她更用力地點頭了。
然後,奉在威又回到房內,安靜的不發出半點聲響,恍若他根本沒發過脾氣,恍若遙控器只是他一時失手掉落砸壞的而已。
「拜託,我以為你不在家啊。」他走後,宣妍才敢小聲抱怨,一臉委屈地縮進沙發椅裡,收拾零食,確定沒有半點渣落在桌面或地板。
她抱腿窩著,眼眶紅紅,瞪著沒有畫面的電視。
「什麼嘛,這裡也不是你家啊,跩什麼……」
突地——
人又晃了出來,她趕緊跳起來,戰戰兢兢地看著他。「你看,我有收拾了。」
奉在威看她一眼,嘴角似彎不彎,轉進廚房動手準備他的晚餐。
不一會,陣陣飄香傳來,又是那該死的飯菜香,誘得她肚子咕嚕咕嚕造反,像是跟她抗議,零食只是拿來塞牙縫的,填飽不了巨餓的五臟廟。
算了,回房。
為了避開那要命的香味,宣妍轉回房裡找事做,想到那時匆忙搬家,有些衣服根本都沒洗,趕緊全數掏出來。
抱了一簍衣服,她憋著呼吸走過廚房,來到屋子後側的洗衣間。
很好,館長家裡有部多功能的滾筒洗衣機,可以洗好一併烘乾。
把所有衣服都丟進去,她看了一下上頭的按鍵,啟動洗衣機,加入洗衣精,卻瞥見一旁還有一小簍衣服。
如果說,她順手幫他洗衣服,基於她的熱心,他應該會給她一些好臉色才對。
如此想,宣妍隨手把他的衣服也給撈進洗衣機去。
嘿嘿,這麼一來,他就算再不爽,也不能再對她生氣,對吧。
她真聰明,還知道要賣人情。
「你在幹麼?」
頭上突然響起聲音,她嚇得跳起來。「你說話就說話,幹麼嚇人?」
「你作賊心虛啊?」奉在威垂眼看著她,瞥見一旁簍子裡的衣服已經不翼而飛了。「我的衣服呢?」
「在裡頭啊。」她指著開始滾動的洗衣機。
「誰要你幫我洗衣服?」他劈頭就罵,立即關上電源。
「我好心幫你洗衣服,你竟然罵我?」這是什麼世界啊?
「我老早就跟你說過了,衣物分開洗,你洗你的,我洗我的,你那麼雞婆做什麼?而且衣服……」他瞪著結成一團的衣物,側眼瞪著她。「你到底是累積了幾天份的衣服?」
為什麼可以塞滿內容八公斤衣物的洗衣機?
「啊……就幾天啊,天氣熱,換得比較多套。」說到最後,已經心虛得宛若蚊鳴聲。
不過就是十天的衣服而已,她每天要上班,況且前陣子找房子找瘋了,哪有美國時間洗衣服?管他有多少衣服,反正洗衣機會洗啊。
奉在威已經放棄對她說教,努力地撈出自己的衣服,卻不小心也撈出她的內衣褲,不由得呆掉。
「喂,你幹麼拿我的!」宣妍準備搶過自己剛買的蕾絲貼身衣物,豈料撈出的衣物弄濕地面,教她腳底一滑,準確無比地朝奉在威撞去。
天,他一定會閃開,而她的下場就是一頭撞進滾筒洗衣機裡!
慘∼
嗯,怎麼沒有聲音?她對痛很遲鈍,受傷一向不太容易感到痛,但像這樣一點聲響都沒有就怪了。宣妍張眼偷覷,發現自己竟一頭撞進他的懷裡,抬眼的瞬間,對上那雙無邊海洋般深沉的夜眸,近距離的對視,她的心狠狠地拽了兩下。
除去他的怪脾氣、惡性子,他長得確實養眼,屬於賞心悅目級的,會自動發光發熱的那一款。
真的是相當的帥……「你看夠了沒?」
「咦?」
「如果你是在誘惑我,那麼我現在就可以斬釘截鐵地告訴你,你絕對不是我的菜。」唇形優美地微微起伏,吐出的話教人聞之嘔血。
「誰在誘惑你啊!」你嘛幫幫忙∼
「這樣還不叫誘惑?」他被撞得跌坐在地,而她渾身軟綿綿香噴噴地殺入他懷裡,用世俗眼光中極具魅惑力的雙峰壓住他極敏感地帶……如果這樣還不叫誘惑,那麼,性騷擾也應該無罪了。
「我……」宣妍氣呼呼的想要爬起來,卻驀地發現胸部底下有處異常灼硬的部份。烏亮亮的眸子從他面無表情的臉,緩慢移動到他的胸、他的腹,依此類推,壓在她胸部底下的,應該是……「變態!」
啪的一聲,非常不客氣且沒手下留情,幾乎是用盡吃奶的力量,狠狠地刮了他的俊臉一記。
打時痛快,打後心情很壞,因為他的臉很臭,鐵青青的,目光凌厲得像是要殺人,如果她現在道歉,他會不會留她全屍?
空氣凝滯著,誰也沒有先開口,宣妍的心怦怦跳,像是快要跳出胸口,而這旋律竟似乎和底下的緊繃脈動和成一派……這個時候,她要不要先爬起來再說?
這種姿勢,真的很曖昧,很令她想去死。
是她錯了,更錯的是,還沒搞清楚狀況,這隻手竟已先行刑。
嗚∼要這隻手何用?
只會把她害得更慘而已。
「這只是一個健康男人的生理反應,如果對你有所冒犯,我道歉。」奉在威聲音冷冷的夾雜著戲謔,帶著嘲諷,像在恥笑她的自導自演,強硬嫁禍。「如果你願意立刻滾回你的房間,我的右臉再給你打一巴掌,也是可以的。」
宣妍聞言,狼狽地咬了咬下唇,一鼓作氣地爬起,跪坐在他面前。「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但是你說話也沒必要那麼難聽啊。」幹麼這麼傷人啊?「沒錯,是你先借住在這裡的,可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否則也不會巴著不走啊。」
「怎麼可能走投無路?」他哼笑著。
剛才匆匆一瞥,瞧見她的衣服,包括內在美,全都是高檔精品,這麼財大氣粗地寵愛自己,怎麼可能走投無路?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哪裡痛?」她咬著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奉在威撇了撇唇,原本想說:誰管你哪裡痛。但瞥見她的淚,很沒轍很沒勁地說:「我說話向來是這個調調,沒有惡意。」
看她那個傻樣,大概也沒有顆精明腦袋可以設計他。只是這一巴掌未免賞得太狠了一點?打得他都耳鳴了。
「是嗎?」可她覺得超有惡意。
「只要你按照我的規矩來,我們就可以相安無事。」
「真的?」
奉在威懶得再搭腔。「先處理你的衣物。」側眼看著掉在一旁的內衣褲。
宣妍見狀,快快抓回懷裡,想要解開,卻發現它們已經打結。
奉在威托額。「內衣褲要用手洗。」真是夠了!她居然連內衣褲也丟到洗衣機裡,而且還不只一套,全都打結在一塊了。
「誰說的?」
「你去買內衣的時候,專櫃小姐都沒告訴你嗎?」他吼過去。
「你管我?我想怎麼洗,你管我?」莫名其妙!幫他洗衣服,還要被他罵,她洗內衣褲,還要再挨一頓罵。
現在是怎樣?她天生欠罵啊?不是說好了,可以相安無事的嗎?
奉在威瞇眼,冷厲光芒透過羽睫直逼著她。
宣妍嚥了嚥口水,有點怕怕,卻強迫自己絕對不能在這當頭移開目光,否則他會認為她很孬。
也許她真的很孬,但是,絕對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正四目交接,電流奔竄,眼看就要一發不可收拾時,他卻突地笑了。
笑了?宣妍戒備地瞇起眼。不怒反笑,非奸即惡!
「以後,記住,衣物要分開,不需要再幫我洗。」把濕透的衣物撈回簍子裡,他轉身,再說:「還有,那內衣褲的質地相當好,要用手洗,否則蕾絲很快就被勾壞紗,胸線會歪掉。」
哇∼難不成他是內衣達人?
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宣妍不禁嘟起嘴。這個人怎麼好像怪怪的?該生氣時不生氣,不該生氣時又生氣,實在是……怪人一個。
但是,人家都開口了,她好歹也照著做吧,畢竟這些內在美可也花掉她不少白花花的鈔票呢。
抓著幾套內衣褲回房內浴室洗,洗到一半卻聽見電話鈴聲響。
隨便抹抹手,她便接起床頭上的分機。「喂,你好,請問哪裡找?」
電話那頭像是頓了下,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好,請問奉在威在嗎?」
「奉在威?呃,我不知道耶,我去看一下,麻煩等一下。」擱下話筒,她咚咚咚地跑到他房門外敲著。「奉在威,你的電話—— 」
一開始是小小聲的喊,但喊了幾次,沒人回應,她不由得試著轉動門把,門開的瞬間,她還來不及一探究竟,便教一把力道扣住手腕。
「不准進我的房間。」奉在威警告性極濃厚地說。
「我才不是要進你房間,只是有人打電話找你,我以為你在……喂,沒禮貌,都不用打招呼的哦?」居然當著她的臉把門關上,真是哇哩咧惡劣!「以後再也不幫你接電話了!」
她又不是接線生!
若無意外,想跟這人相安無事共處,此生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