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紙絆,你好嗎?」
她沒回答,只是驚恐的瞪著他。
巴可夫的眼神閃過一絲複雜,於莫莉則盯著他們瞧,尋找可以插話的機會,以及思考該說什麼緩和沉重的氣氛。
「那個……你接下來有事嗎?可否耽誤你一點時間?」巴可夫維持一貫隨和的笑,然後對於莫莉說:「假如你朋友不介意的話。」
認出巴可夫是誰的於莫莉用眼神告訴趙紙絆如果不願意的話,她可以代她拒絕。
過於震驚的趙紙絆久久無法思考,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們早該在彼此的生活中永遠淡出才對,他現在為何提出這種請求?
怎麼辦?她的心情好亂。
眼前這個人是她這輩子虧欠最多、也最愧疚面對的人,對他,有多少的抱歉用言語都無法完整表達,幾乎只要看到他,她的淚就快要滴下來,深深的懊悔和自責侵蝕她早已無一處完好的心。
只是見到……就快要無法呼吸。
不!她還沒準備好見他,或許永遠也準備不好!
「我、我——」趙紙絆露出窒息的表情,倉惶往後退了幾步,最後,拔腿跑出飯店。
她想見藍朔維!
「這是你的衣服?」
見到她的第一眼,藍朔維只想得到「混亂」這兩個字。並不是指她的外貌,而是給人的感覺。
趙紙絆沒有哭,但是他有那種感覺。
「不是,我打翻飲料,弄髒衣服,於是莫莉借我浴缸和衣服。」她解釋,口吻平常,表情完全不是。
她的嘴唇顫抖著,真像要哭了一樣。
藍朔維下顎一抽,顧不得蛋糕師傅邊做蛋糕邊朝他們投來關注的目光,一把攬住她,往一樓的後門走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不會在臉上表現出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他曾經希望她能多些表情,使他知道她的想法,現在卻沒那麼確定了——她傷心難過,他也不覺好受。
關上後門,他把她整個人摟在懷裡,用偽裝出來的和平嗓音問:「你不是說十一點才結束?」
「我想見你。」她把頭埋在他的胸膛,悶聲道。
她在發抖,到底是什麼令她害怕?
她發生意外了嗎?但是他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明顯外傷。
她和家教的學生吵架了?那麼他該問嗎?
但是他說過只要她需要他,會無條件為她存在,現在他應該等待她自己說,逼她恐怕會有反效果。
是以,他只好問:「你要不要吃點蛋糕?」甜食向來能使她心情好轉。
「讓我這樣……再一下子就好。」她低聲要求。
「多久都行。」加緊力道,擁她入懷,他既溫柔又哀傷的呢喃。
就算是戀人,也有只能守護,別無其他作法的時候。
「這個蛋糕看起來有點單調。」
「不是單調,是簡潔純粹。」
「隨心所欲吧。」
「或者說有些唐突?」
藍朔維雙手抱胸,和所有蛋糕師傅研究剛做好的蛋糕究竟哪兒不對勁。
沒有家教課,於是跟著他來店裡的趙紙絆看了,決定去替這群總是忙到忘記吃飯的蛋糕師傅們買遲來的午餐。
半個小時後,終於把蛋糕裝飾到完整,所有人都稱讚的程度,找不到趙紙絆的藍朔維來到一樓,先晃過後台的蛋糕房,然後到前台去。
「紙絆呢?」他詢問店長。
「她說要去替我們買午餐。」簡品篆忙著確認訂單和應付滿坑滿谷的客人,還要回答他,恨不得多出一個分身,「今天忙得連我都快要瘋了!還好有她在。」
「你給她錢了?」
「午餐不是店裡負責的嗎?」
是沒錯,所以他擔心那位「認知系統有誤」的小姐會買回來不夠他們吃的東西,還不夠錢。
「我去找她。」藍朔維拿下帽子,正要離開時,簡品篆開口阻止。
「藍先生,朱小姐再過三分鐘就要來了。」
話才說完,前頭的服務生跑來說:「藍先生,預約的客人來了。」
「還有三分鐘!她不懂準時怎麼寫嗎?」藍朔維翻了一記白眼,沒辦法,只好先放下找她的事。
帶著商業用笑容來到前台,藍朔維一見來人,表情差點扭曲。
「你是藍先生?」巴可夫只覺藍朔維有點眼熟,並沒有想起他是那天在蛋糕店的人。
「打電話預約討論蛋糕的,我記得是一位姓朱的小姐。」藍朔維維持優雅的笑。
聞言,巴可夫無奈的苦笑,「沒錯,她是我的未婚妻。她懷孕了,但今天早上情況不太對勁,我送她到醫院做檢查,看樣子還需要一點時間,她才要我過來和藍先生討論。」
未婚妻……聽到巴可夫這麼說,藍朔維不能否認對眼前的男人放心許多。
「請坐。」藍朔維指引他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但他還是不想花太多時間處理巴可夫的蛋糕,因為趙紙絆隨時可能回來,而他極不樂見他們碰面的情況。
待巴可夫坐下,服務生送上紅茶,藍朔維立刻問:「巴先生和朱小姐想要怎樣的結婚蛋糕?」
巴可夫頓了頓,笑問:「我是否自我介紹過?藍先生怎麼知道我姓巴?」
藍朔維的眼裡閃過銳利的精光,隨後粉飾太平的回答,「可能是我發音不夠標準,我是說,『這樣吧!先生和朱小姐想要一個怎樣的結婚蛋糕』!」
「藍先生大概是在法國待過,語序有些奇怪呢!那麼讓我自我介紹一下,敝姓巴,巴哈的巴。」巴可夫也沒追究,似乎相信他的話。
「巴先生,你好。」藍朔維順從問候。
巴可夫頷首示意,接著說:「是這樣的,我想要一個漂亮的雅典娜女神的蛋糕,但是染雲——我未婚妻的名字——她不喜歡做成人像的蛋糕,於是商量的結果是我們希望有個天文館造型的蛋糕。」
「所以你們希望做成天文台那樣的世大望眼鏡?那我可以做個方形的蛋糕底座,然後加上望遠鏡以及你們還想加的東西。」藍朔維立刻提出點子。
「不、不,藍先生誤會了,我們不是要觀測台的望遠鏡。該怎麼說呢……因為我們都很喜歡觀星,也常到天文館去,如果能做個天文館都會有的半球體,觀星建築就好。」
「請巴先生再仔細一點描述。」藍朔維沒去過天文館,完全不曉得他在說什麼。
「我希望做成一個中空的半球體,然後挖掉四分之一圓的外殼,在裡面做出夏季星空會有的星座和座位,座位上大概可以容納五十人,但人物只需要做出新郎和新娘便可以了。」巴可夫仔細敘述蛋糕的構想。
他知道這個蛋糕做起來不容易,但是藍朔維最厲害的就是,一旦答應了,一定會做出來,所以他只需要拗到他答應為止,一切都是為了讓未來的老婆大人開心啊!
藍朔維明白他的意思,但——
「巴先生需要幾層呢?這樣挖空的蛋糕,實際上能吃的部分不多,或者做個方形蛋糕台底座,增加一些能吃的部分。」
「這點請藍先生不用擔心,我們並不打算所有人都吃得到蛋糕,只要主桌和主要親友能吃到就行了,其他的,我們打算訂購藍先生店裡的切片蛋糕,作為大部分賓客的蛋糕。」
「所以巴先生並不打算把蛋糕做得很大?那麼真正要吃的賓客,加起來的人數大約多少?」
「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但是我希望那個蛋糕至少要大到細部能看得清楚。」
「中空的蛋糕無法切,我想巴先生也不希望在新郎和新娘之間下刀,不如做成兩層,底層圓形蛋糕座,上頭放半圓的觀星台,只不過不是放在正中間,而是偏旁邊一點,這樣切蛋糕的時候就能切底座的蛋糕台,這樣如何?」
「太好了!」巴可夫似乎對他的設計非常滿意,不斷稱讚。
能在短時間內令他滿意,藍朔維非常高興,替他大約估價和寫訂單後,送走春風滿面的巴可夫,他的眼神瞬間轉冷。
看了訂單上的資料,聯絡電話,和因為他們還不確定婚禮的場地在哪間飯店,於是填上的住家地址,全都顯示他們住在台中,而且和他家距離不遠。
不會再見到?
事實看來,要不再見到實在很難,但是他會避免任何機會,也不打算把接下巴可夫結婚蛋糕的事告訴趙紙絆。
沒錯,要讓「巴可夫」這個名字完全從他們兩個人的生活連根拔除掉,不需要再想起,就是保護這段感情的最佳方法。
如果她不想說,他就幫她忘記……不再提起巴可夫這個人。
現在,或許他們說話還是有那麼點介懷,彼此都因為怕談到巴可夫而小心翼翼,不過不要緊的,總有一天,這些會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到時候,他們就能確認彼此的真心了。
只要有耐心的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