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這、這是我們家沅沅嗎?你……怎麼瘦了?」朱長春一瞧見女兒略顯消瘦的身形,難以置信地吼了出聲。
「有嗎?」朱若沅摸摸自個兒軟嫩嫩的臉,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兒瘦了。
「老天!整整瘦了一圈,下巴也尖了。枉費爹這十多年來,幫你用『美人笑』
補在身上的肉全都不見了、不見了!」朱長春大受打擊地反覆低喃著。
「爹,哪有這麼誇張呢?」朱若沅蹙起眉,被爹爹臉上誇張的表情給逗笑了。
江慎則雙手環胸杵在一邊,看來頗不認同朱長春的說法。
「誇張?你爹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從瘦巴巴的樣子養成現在的這模樣。早知道,爹就不讓你去九逸城了……」看著女兒的模樣,朱長春只差沒掩面而泣。
一提起九逸城,朱若沅連忙開口:「對了,江大哥,既然爹來了,你快去九逸城吧!」
想起江慎那死個性,她就生氣。他說什麼都一定堅持要等到朱長春趕來,才打算啟程去九逸城。
這一拖就拖了兩天。
而這兩天來,她食不知味,深怕石天澈會有個萬一,心裡掛念的,全是他的一切。
知道自己始終得走一趟九逸城,江慎認命地歎了口長氣:「是——」
他話才落,朱長春不解地問:「江捕快去九逸城做什麼?」
朱若沅語帶保留地開口:「說來話長,找時間女兒再告訴您。」
突然,朱長春記起了江慎信裡所提之事。
「不用說了,江捕快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我交代清楚了。」朱長春向來溫和的臉,因為女兒與九逸城少主的糾葛,頓時僵冷。
朱若沅愣了愣,心裡有些忐忑地問著:「江大哥在信裡對您說了什麼?」
握著女兒軟嫩的手,朱長春語氣裡儘是疼愛:「乖女兒,你什麼都別管,只要放心好好養病,萬事有爹為你做主,絕不會讓你受人欺負。」
欺負?朱若沅愣了愣,儘管再一次當著兩人的面,重申她在石家堡的一切,但朱長春還是認定了九逸城的少主待她不好。
因為害他寶貝女兒瘦了一大圈的罪魁禍首,便是九逸城的少主啊!
「爹……」
朱長春忿然開口制止。「你不用再替他說話了。」
朱若沅瞧著爹爹盛怒的模樣,只能無奈地垂下肩不再開口。
「江捕快,就有勞你去九逸城同那石少主說,咱們家沅沅就快死了,咱們失家不要他們石家的恩惠,免費送給咱們的草洛蠶我也不要了!」
無視女兒失落的模樣,朱長春轉身朝江慎拱手一揖地說。
他要讓九逸城的少主愧疚至死,讓他嘗盡失去心頭肉的痛苦。
「爹啊,你又何必咒我死吶!」朱若沅暗暗歎氣,完全摸不清父親的打算。
「不這樣,怎麼知道那小子對你有情或無情?」朱長春冷冷一笑,繼而道:「別告訴爹,你照顧他這麼久都沒動心?」
在收到江慎的飛鴿傳書後,他與妻子已經商量過了。
女兒嫁不嫁得成,全看那小子是否真心愛女兒嘍!
朱若沅輕蹙眉,不爭氣地紅了臉。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最工於心計的居然是她的父親。
「若真對你有心,他一定會趕到長安城來找你,如果無緣……女兒你就認命接受你娘幫你找的對象吧。」朱長春揚眉,已經忍不住期待之後的發展了。
江慎打了個冷顫,慶幸自己不是那個被算計的男人。
翌日,石天澈同家人言明了心意,正打算整裝出發前往長安城時,江慎出現在石家堡大廳。
「江公子。」石萬里立刻認出,他是當日陪伴朱若沅來九逸城採藥的男子。
「見過城主、城主夫人。」江慎拱手作揖,眸光不經意落在杵在一旁,看來俊逸挺拔的男子身上。
石夫人急忙出聲問:「你怎麼又回九逸城?還是沅沅姑娘出了什麼事嗎?」
聽見娘親的驚呼,石天澈擰眉側首,眉間儘是不解。
石萬里慎重其事地開口。「這是長安城的江捕頭,當日護送朱姑娘來九逸城的人便是他。」
「你是石少王?」江慎挑眉,滿臉不以為然地開口。
「小肉丸沒事吧?」石天澈只想知道這點。
小肉九……江慎暗笑,告訴自己下回記得以這個綽號,好好恥笑那個將他整慘的胖姑娘。
「朱姑娘在離開九逸城前被下了毒,命在旦夕。」江慎不帶半點情緒地開口,話一落,抽氣聲四起。
「你說什麼?」石天澈疾步上前,十指緊扣住他的肩,厲聲再問:「你說她中了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石夫人面容瞬間轉白。
「簡單來說,在我來接她的那一天,朱姑娘在馬場誤吃了你們堡裡不知從哪來的毒藥,中了毒,就快死了。」壓抑眼底燦光,江慎慢條斯理的宣佈噩耗。
石天澈面色鐵青,腦中嗡嗡作響地足足愣了好一會。「你說……她快死了?」
「不會的!」石夫人禁不住打擊,險些站不住腳。
江慎冷冷打量石天澈備受打擊的模樣,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看來這眫呼呼的朱姑娘真是了不起,短短半年的時間,便把石家上上下下全收買了。
她胖呼呼、圓滾滾的模樣是挺可愛的,但絕對與我見猶憐、國色天香的稱呼構不上邊。瞧這石天澈長得一表人才,怎麼這麼想不開,把心落在那胖姑娘身上呢?
「另外,朱老爺說,不再接收九逸城的草洛蠶。」江慎交代完最後一句,便準備離開。
莫名其妙攪進石、朱兩家的恩怨,他萬分無奈,只想趕快交差了事,過屬於自己的平靜生活。
「有勞江公子特地跑這一趙傳口信,多謝。」石萬里五味雜陳地向他道謝。
「告辭。」江慎轉身走得瀟灑,石家堡卻在瞬間陷入陰霾。
江慎離開後,石天澈到長安城的計劃不變,但臨走前要做的事是——
查出朱若沅中毒的原因!
在江慎登門造訪後,石仁於由下人口中,隱約探知了事情發展的經過。
現在回想起來,他多年來的處心積慮,全都因為朱若沅的出現而泡了湯。
早知道,他就該多下點份量,直接毒死那胖姑娘,早早了事,也不必搞到如斯田地、坐立難安。
「不行,再這麼耽擱下去,怕是底牌被人掀了,落得兩頭空可不好。」他喃喃自語著。
為防事跡敗露,又苦無機會下手解決石天澈。他當下決定搜括了石家堡的金銀珠寶及銀票後,一走了之。
然而在他收拾好包袱,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石萬里父子出現在門口。
「仁於,你收拾著包袱要上哪去?」石萬里怒聲質問。
「我……我打掃、打掃……」他心虛地抹了抹汗,拿著包袱佯裝擦桌子。
「你可以走了。」石天澈將一疊藥方丟在桌上,憤恨怒意教薄紙灑落一地。
有生以來,石仁於第一回感到如此恐懼。「什、什麼意思……」
「如果我們把先前入府的大夫找來,問問你同他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何?」
江慎離開後,石天澈在朱若沅房裡找到之前大夫所開的藥方,上頭寫滿了對藥方的批注、疑問,全都是姑娘娟秀的字跡。
後來石萬里到城裡,找了個大夫看看這些藥方,這才證實,這些被石仁於收買的大夫所開出的藥方,全都是搞垮石天澈身體的主要原因。
石仁於猛地一窒,腦筋一片空白地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駁。
「仁於,咱們待你不薄啊!」
雖不是親兄弟,但多年來石萬里自知沒虧待他,沒想到為了謀奪石家的馬業,他竟不顧他們對他的信任,狠心下此毒手。
「大、大哥,我不想的!別把我送衙府,誰知道那胖姑娘會吃了鄒嬤嬤的八寶丸子,我不知道她會死……」
石仁於見狀,撲跪倒地伏在他腳邊,深怕自己會以殺人罪名,被送進了監牢關一輩子。
「你最好帶著這些金銀珠寶走得遠遠的,要是再讓我見到你,我一定會親手了結你!」石天澈痛心疾首地開口,現在他只希望趕快解決這件事,立刻趕往長安城見朱若沅。
「好,我、我會滾得遠遠的。」峰迴路轉的結果讓石仁於精神為之一振,拿著裝滿金銀珠寶的包袱後,他連滾帶爬地離開。
石天澈冷冷瞅著他的背影,陡然深吸一口氣。斂去怒氣後,他蒼白如紙的臉,突然顯得萬分疲憊。
「孩子,我相信善有善報,從十年前『點梅園』的相遇,到她千里迢迢從長安城來到你身邊,就足以證明『姻緣天定』。沅沅姑娘福大命大,一定會成為咱們石家的媳婦!」
拍了拍兒子的肩,石萬里樂觀地開口。
石天澈唇角微勾,想起了童年時,朱若沅映著夕陽落日的甜美笑臉,心不由得暖了。
小肉九……你千萬要等我吶!
「唉呀,怎麼說搬就搬吶?」
「是啊,大家都當街坊鄰居這麼久了,突然搬走,怪不習慣的。」
「就是、就是。」
因為廣香公主的建議,「逢春堂」決定將鋪子移到「水顏坊」隔壁,除了原本的藥鋪外,還多增添了美容藥膳食坊的生意。
「屆時若有人打探起逢春堂,又或者問起咱們家閨女的事,你們千萬可別漏了口風。」
江慎由石家堡回來沒幾日,朱長春便收到九逸城那臭小子寫來的信。即便信裡寫的,儘是對女兒的思念與愛意,卻不能阻止他探試石天澈的決心。
因此趁著店舖遷移之際,朱長春剛好可以藉此機會混亂石天澈的視線,讓他沒那麼容易找到他的寶貝女兒,讓他多緊張幾日。
賣饅頭的憨漢子聽了之後點點頭,但賣糖水的大娘可沒那麼好打發,不問出個所以然,可沒辦法胡亂答應。
「雖然大家都是老街坊了,但朱大夫總得跟咱們說個緣由吶!」
朱長春聞言,臉都僵了,哪還可能把自家閨女的事四處宣揚哩。
「唉呀,說起來可讓人害臊了……」朱夫人可不似夫婿的內斂。話匣子一開,樂得將女兒與九逸城少主糾纏的情事,前因後果都說個明白。
「原來是岳父大人試女婿啊!恭喜、恭喜啊!」賣糖水的大娘掩唇笑著,為老街坊歡喜。
朱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哪的話,還早呢!」
瞧兩人聊得暢快,朱長春搖搖頭,緩緩踱步進屋。
嫁的是他的寶貝女兒,真不知道外頭那群三姑六婆開心個啥勁?
長安城熙來攘往,繁華依舊。
雖然小時候曾跟隨爹進長安城談生意,但他印象皆已模糊,一時間竟迷失了方向。
「大叔,請問一下,這附近有一家叫逢春堂的藥鋪嗎?」
「沒有。」在朱雀大街上賣饅頭的漢子,未多思考,答得乾脆。他一說完,悄悄轉向賣糖水的大娘使了使眼神,鬆了好大一口氣。
雖是簡單說個小謊,但他生來就只會揉麵團、做饅頭,要他說謊還真是不容易呢!
「多謝。」石天澈道了謝,眉間儘是不解。抬頭望了望四周景物,確定自己應該沒走錯地方後,他繼續往附近的販子詢問。
「大娘,請問一下,這附近有一家叫逢春堂的藥鋪嗎?」
「沒有。」這賣糖水的大娘愣了愣,半晌才又道:「沒有,沒這間鋪子。」
「沒有?怎麼可能沒有。」他喃喃自語,風塵僕僕的俊顏全是疑惑。
「呿!我在這兒賣糖水這麼多年了,再怎麼樣也強過你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子,要不是見你一表人才,我才懶得跟你囉唆。」
她上上下下盯著他看,像是要把他全身都評量了一番才喊著。「糖水喔!甜溜溜、熱呼呼的『美人糖』水,姑娘喝了包準水當當,公子喝了鐵定甜進心崁喲。」
她瞧這石天澈挺俊的,打心底希望他能聰明些,聽懂她的暗示,讓他可以早早抱得美人歸。
反正這朱大夫只說不讓他知道逢春堂移了鋪子、不能探朱家閨女的事,但若這石少主開口問其他的,她說不準會「不小心」說溜嘴哩!
誰知道石天澈只是揚起苦笑,沒去注意她口中吆喊,失落地往另一頭離去。
長安城如此之大,他的腳步卻有些遲疑了。
那麼大一間藥堂,怎麼會在短短時間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更誇張的是,他所問到的答案全都一樣——
在長安城朱雀大街東門,根本沒這間叫「逢春堂」的藥鋪。
是他搞錯了?又或者……與朱若沅的相遇,只是他的一場夢?
在長安城的另一頭,由朱雀大街東門遷移至「水顏坊」隔壁的「逢春堂」,正因石家少主在長安城四處打探逢春堂閨女的消息而吵得沸沸揚揚。
「老頭子,石少主真的來長安找咱們家沅沅了。」朱夫人興奮地險些沒敲鑼打鼓宣告,請石少主趕快把女兒給娶回家。
朱長春冷哼了一聲。「那又怎樣?」
想她寶貝女兒從九逸城中毒回來後,差點把他費了好多年心思,養在女兒身上的健康給消耗掉時,他的心便直髮疼。
所幸女兒雖鬱鬱寡歡,卻還是乖乖地把他準備的「美人湯」給喝完。直到女兒又恢復原有的珠圓玉潤,他才稍稍放了心。
「準備嫁女兒啊!」雖未瞧見這北方馬王獨子的長相,但一想到女兒能風風光光攀上這門好親事,朱夫人就高興得不得了。
朱長春瞥了妻子一眼。「皇榜要不要借你貼?」他輕諷著。
朱夫人臉一熱,因為夫婿一眼識破她心裡的打算,有些惱羞成怒地嚷。「你都讓江慎到九逸城傳了那讓人七上八下的口信,甚至聽從廣香公主的建議,將藥鋪移至「水顏坊」隔壁,做起了「藥膳食鋪」的生意,讓未來女婿找不到咱們了,你還想怎麼樣?
難不成你真的要把女兒留在家裡,當個女郎中,又或者打理「藥膳食鋪」的生意,一輩子沒法嫁人?」朱夫人雙手插腰,思及夫婿的做法,她心裡便有訴不盡的不滿。
「哼,至少讓那個石少主為咱們家女兒著急一下。」
石天澈未盡到保護寶貝女兒的責任,讓她帶著微恙的身體回家。活該要讓他這個未來岳父玩弄於股掌間。
「小心留來留去留成仇吶!咱們家沅沅如果嫁不成石少主,我就唯你是問。」
朱長春搖搖頭,向來對妻子唯命是從的他,為了女兒,展現了隱壓多年的男性尊嚴,誓言要為女兒討回公道!
「什麼?走了幾回、幾回了?」朱夫人同好友圍在自己鋪子前,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石天澈這兩日的動態。
「這兩天啊,我瞧他由東門、西門連走了幾回,怕是會繞完整個朱雀大街才甘心吶。」
「是啊、是啊,你家沅沅可真是好福氣,怎麼找到又俊、又有財有勢的女婿,說來聽聽、說來聽聽……」
朱夫人聞言,得意地連手中的帕子也掩不住她的笑臉。「也沒什麼,就我家沅
沅好福氣嘛!我以前就說過了,女兒要養得白白胖胖的,像我家沅沅這般,才能找到好歸宿。」
「不過話說回來,你家女婿是做錯啥事?非得讓你們這樣惡整著。」
好姊妹發出質疑,朱夫人倏地愁了張臉,娓娓細述女兒在九逸城受盡委屈的過程。
朱若沅一走出鋪子,便瞧見一群三姑六婆,圍在鋪子前咬耳朵的情況。這樣的畫面她早巳屢見不鮮、見怪不怪了。
「娘,我出去外面走走。」
由九逸城回來也大半個月了,在朱長春的強力補藥下,朱若沅因為中毒而稍稍清瘦的身形,在短短幾日內又補了回來。圓呼呼、白嫩嫩的可愛模樣,還是很討人喜歡。
「好,你散散心也好。」朱夫人話才落,卻又打住話。「不、不,先別往城裡走,到『點梅園』,那兒的空氣好,大家說是不是?」
朱夫人連忙改口,慶幸自己即時反應過來,要不讓女兒繞著、繞著就遇上石少主,那可就沒戲好看了吶。
接收到朱夫人擠眉弄眼的暗示,眾家夫人機靈的反應了過來。「是、是,『點梅園』空氣好、風景好、散步好。」
瞧著長輩們臉上古古怪怪的模樣,朱若沅關心地問:「你們怎麼了?天氣凍到讓臉不舒服是不是?」
朱夫人愣了愣,半晌才回過神。「是啊,冷、冷,也許今年冬天來得早。」
朱若沅微微頷首,思量了半刻才道:「晚些我順道做幾盅藥補,讓你們暖暖身子。」
現在才秋末,但天氣已明顯轉涼,老人家是最怕這陰晴不定的冷天氣的。
忽地,一抹酸疼在胸口翻攪而起,不知道石天澈現在好不好?
唉!她歎了口氣,為自個兒總不由自主想起他而傷透腦筋。
由盧景鎮回來沒多久,她便從江慎那裡聽到石家堡已找出下毒兇手的消息。她是安了心,但心思卻未曾平靜過。心中的期待,在等待當中磨成了絕望。
或許他真的想通了,他對她的「愛」真的只是感激,不是愛。所以自然而然,她的任務完成了,他們之間也畫下了句點。
她與他,就像長安城與九逸城的距離,變得好遠、好遠……
時序漸入冬,「點梅園」漸枯的林木,呈現冷澀的氣息。
瞧著枯葉飄落在水面,順著溪水而下的情景,朱若沅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個兒別再把心思往石天澈身上轉。
即使白天忙著為「藥膳食鋪」擬藥單食譜,她的心卻還是沒從石天澈身上離開過。她用力深吸了口氣,努力告訴自己:這麼久了,她是該提振起精神,好好打理她的「藥膳食鋪」。
誰知道她的腳步在不知不覺間往下而行,來到他們童年時,常常在溪邊遊玩的地方。
熟悉的情景,不變的回憶,再再勾起她心中的思念。
嗚……這可惡的石天澈,怎麼可以就這麼拿得起、放得下!
分開這一段時間,她甚至不知道他想不想她,又或者……已經認清他對她只是一時的感激……
奔騰的情緒在胸口沸騰,朱若沅強撐多日的思緒,因為觸景傷情,頓時一發不可收拾地潰堤。
在她蹲下身,掩面哭泣的同時,一抹頎長挺拔的身影,在她不知不覺中立於她的身後。
「我想到逢春堂買『英雄糖』,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為在下引路。」
石天澈嗓音哽咽,有些不確定眼前心心唸唸的身影,是否出於自己過度思念而產生的幻影。
當那熟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時,朱若沅震了震,好半晌才停止抽噎,抬頭看了看。
「少……少主!」淚眼模糊了視線,更讓他挺拔的身影益發朦朧。
石天澈終於瞧見她的臉,鬆了口氣地歎道:「老天爺,我找你找了好久!我一直找不到逢春堂,還以為從此就找不到你了……」
「沒人告訴你逢春堂遷移地方了嗎?」朱若沅眨了眨眸,瞧著男子神色疲憊的憔悴臉龐,心裡有說不出的心疼。
「遷、移?」他愣了愣,一時間恍惚。
她微微頷首,眨掉眼淚,難以置信地低喃:「是啊,搬好幾天了……」
石天澈倏地抓住她的手,堅定地開口。「打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是因為他太累所以產生幻覺嗎?
他在長安城內打探了幾日苦無結果,她卻告訴他,逢春堂只是遷移,不是從未存在過。
這認知,讓他有種分不清現實與幻想的茫然。
「少主……」手指輕撫著他的臉,朱若沅哪捨得打他,只是忐忑地問:「你找我做什麼?」
石天澈愣了愣,清澈的眸子裡儘是不解。「這麼說來,我捎給你的信,你也沒收到了?」
她搖搖頭,一顆心因為他的話而懸在心頭。「那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江慎說你中了毒,命在旦夕,我以為……」石天澈啞聲開口,一思及那恐怖的可能性,語句未能說完。
「江慎他真的這麼跟你說?」朱若沅圓瞠著眸,沒想到那個笨江慎竟然跟著爹瞎起哄。
「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沒事!」石天澈健臂一伸,直接就把她軟得似棉花的身體攬進懷裡。
如果不是心灰意冷,不自覺走到「點梅園」,那他們是不是會再一次錯過?
思及這種可能性,石天澈將她摟得更緊。
「少……少主!」她愣在原地任他抱著,根本不知道此刻是夢是幻?
「九逸城的冬天很冷,你說過要為我進補?」將她柔軟嬌軀摟進懷裡,熟悉的溫暖讓石天澈心裡有著無盡的感動,也有心情說笑了。
朱若沅聞言,火大地拉開兩人的距離,遠離他溫暖的懷抱。「你找我,為的就是擔心冬天沒人幫你進補?」
她又羞又怒,氣自個兒笨到讓他玩弄於股掌。
「沒辦法,誰教你讓我上了癮,害我沒有你不行?」拙住她軟綿綿的身體,石天澈沉啞著嗓,無比懷念她生氣的可愛模樣。
瞬間,所有對他的掛念,在眨眼間消失殆盡。「你恢復健康了不是嗎?我已經不是你的藥膳大夫了。」
朱若沅可憐號號地嚷著,見他雖憔悴卻依舊俊朗非凡,一顆心五味雜陳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急著解釋,長指反而輕撫她細膩如絲的臉龐,低喃著:「小肉丸,我不在你身邊,你似乎又胖了。」
嫩白小臉浮上不自在的紅暈,她瞪了他一眼。「你管我是不是又胖了?你不在我身邊,我過得可好了,沒人虐待我、欺負我,我樂得輕鬆。」
「你樂得輕鬆,我卻過得苦哈哈。」石天澈捧著她依舊圓潤的臉龐,直直望進她眼底。
他依舊死性不改,光明正大吃著她的豆腐,她卻仍不爭氣地貪戀他的一切。
思及此,失若沅瞠著雙眸,眼眶不爭氣的紅了。「我不會再回去了。」
「你會回去!這一次,你會以石天澈妻子的身份,跟我一起回九逸城。」再也不忍心逗她,石天澈溫柔地開口。
她眨了眨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了。
「我對你是愛,不是感激,我已經想通了。」他啞聲表白,黑眸中儘是無限深情與愧疚。「對不起,讓你等我那麼久……」
朱若沅迎向他深情的雙眼,耳邊反覆盤旋著他的心意……
因為詫異,她根本無法動彈。「你、你說什麼?」
「我愛上你了。」石天澈輕撫她秀白的嫩頰,唇邊掛著微笑。
朱若沅倒抽了口氣,一時之間,竟不知要說些什麼。
淚水嘩啦啦再次滑下她的眼角,心裡卻悄悄漲滿了喜悅。
他愛她!他真的愛她!
眸光落在朱若沅又是笑、又是淚的臉上,石天澈輕聲說道:「小肉丸,你的美人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朱若沅僵了僵,璀璨的笑容在瞬間凝結。「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的美人笑。」
她垮下臉,眼淚又逼了出來。
嗚,這沒良心的石天澈,原來他來找她,只是為了爹爹研製的「美人笑」……她怎麼會那麼淒慘,連一盅「美人笑」都比不上!
早知道她當初就不做「英雄淚」給他喝了。
朱若沅愈想愈難過,最後終忍不住號啕大哭。
「你怎麼了?」朱若沅突如其來的大哭,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嗚,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怎麼可以愛我的『美人笑』!」
「為什麼不能愛你的美人笑?」這、這不是一句誇獎的話,不是嗎?
石天澈頓時亂了手腳,壓根不曉得此時是什麼狀況。
「嗚嗚……嗚嗚嗚……我好不值錢……」哭聲依舊。
一盅美人笑,放幾塊上等的好肉下去燉,加上中藥也不過幾兩銀。沒想到在石天澈心中,她竟然還比不上一盅美人笑。
就算把她身上的肉稱斤論兩拿出去賣了,至少也有十兩銀可收吧!
石天澈笑了笑,終於明白她誤會了什麼。
捨不得見她淚流不止,石天澈伸臂想擁抱她、哄哄她,卻發現自己似乎稍嫌單薄了些。要抱她,可能得等到他的身體再養壯些。
唉!算了,誤會就誤會吧。
重要的是,他已經可以確定,假以時日,他必能親手抱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