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大家已分不清情勢,孟長志瘋了似地追殺杜非同,而另一批警衛卻拿自己人開刀,黑武士成員則異常忙碌,他們一方面保護金銀閣成員的安全,另一方面似乎也在找杜非同……
羅漢在會議廳的監控室裡,看著每一台監視器上的畫面,笑得合不攏嘴。
「少爺沒看到這一幕真是太可惜了……」
什麼英雄令,六韜館和金銀閣也不過爾爾,隨便一搞就亂成這樣,根本不足為畏嘛!
他其實不明白少爺為什麼非得到英雄令不可,齊天王朝本身的勢力就夠龐大了,何必硬要去搶一顆玉石呢?
搖頭歎氣,他又抬頭看著監視器,發現杜非同搭電梯到一樓大廳,就被那群元老的死忠部屬抓住,接著,孟長志也趕到,舉槍對準杜非同……
接下來的情景,肯定會和他想像的一樣。
可憐的杜非同,堂堂一個首領,為金銀閣賣命十年,最後竟淪為被處決的命運,真是悲哀啊!
羅漢邊想邊笑,還真有點同情杜非同,那小子再聰明也鬥不過少爺……
倏地,大門的畫面裡出現了一個白衣女子,領著一群黑衣武士氣勢磅礡地進了金銀閣,孟長志和所有元老上前迎接……他瞇起眼,低笑出聲。
「嘿嘿,重頭戲來了,月驚鴻這個恐怖的女王一到,杜非同啊杜非同,你慘羅……」羅漢盯著畫面,等著看這群英雄令下的群雄大演內亂鬩牆的鬧劇。
可是……
情況完全出乎羅漢的意料,月驚鴻一進門,沒有任何廢話,她身後的黑武士就化為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孟長志等人,不到一秒,包括孟長志和所有元老、警衛,尤其是齊家混在裡頭的手下,全部命中要害,當場死亡,沒有一個人倖免。
羅漢臉色驚變,瞪大雙眼,駭然站立。
這……這是……
畫面中,杜非同緩緩仰起頭,精準地盯著監視器,透過鏡頭,正凜烈地對著他冷笑。
羅漢嚇得又退了幾步,完全無法理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他急忙打開大呼:「少爺!少爺,大事不好了……」
「的確是不太好,六韜館的無敵率領了一群黑武士襲擊我們的堂口,死傷慘重。」齊少爺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什……什麼?」羅漢驚呆結舌。
「解藥,你有沒有給杜非同服下?」齊少爺突然問。
「什麼?解藥?沒有,我本來想……」他愣了一下。
「愚蠢!」齊少爺冷冷地罵了一聲。
「啊?」他不懂,都什麼時候了少爺還在乎解藥?
「杜非同耍了一記回馬槍,齊天王朝旗下所有公司股價全部跌停,其中三家還遭外資聯手收購超過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而那幾家外資,都屬杜非同所有。」
齊少爺的聲音還是一樣平淡,可是,羅漢卻聽出了一絲絲的不悅。
他嚇白了臉,雙腿開始發抖。惹少爺不高興,沒有一個能活命……
「對不起,我不知道杜非同……竟然……」
「他日後不僅能插手這三家公司的經營權,所賺的股價差額,比他目前匯入我戶頭的錢還要多上一倍。」齊少爺又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羅漢顫聲道。
「我早料到他有詭計,才要你拿解藥給他,那顆解藥其實是另一種劇毒,只要逼他服下,我就可以利用他再扳回一城,可惜,我千叮萬囑,卻被你壞了事……」齊少爺的語氣愈來愈輕。
他聽得心驚膽戰,原來,少爺這顆解藥,也是個計!偏偏他自以為是……
「當然,我也有錯,我低估了金銀閣和六韜館之間的信任度,原來月驚鴻和杜非同之間不和的傳聞全是假象,英雄令下三大首領的團結力,還真不容輕忽……」齊少爺喃喃自語。
「少爺,我錯了,我……我會想辦法……」
「你還能做什麼?你已經是個死人了。」齊少爺冰冷地道。
「少爺!」他驚恐地喊著。
「現在,你唯一能贖罪的,就是……」齊少爺壓低了聲音。
他睜大雙眼,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
監控室的門被踹開,黑武士成員衝了進來,將他團團圍住。
「他應該知道不少齊家的內幕,杜首領下令,留活口。」一位黑武士喝道。
「是。」
情況急轉直下,羅漢像只落難犬被押到大廳,突然感到一陣悚然。
大廳裡雖然一片狼藉,但眾黑武士井然有序地站在外圍,月驚鴻和杜非同則站在中央,那份氣勢就是與眾不同。
月驚鴻一看見他,就厭怒地道:「你這只齊家的忠狗真令人討厭,從日本鬧到這裡,煩不煩?」
他臉白如紙,說不出話來。
「羅漢,這齣戲好看嗎?」杜非同走到他面前,嘴角噙著笑意。
「你……的毒……不想解嗎?」他瞪著他。
後來匆匆趕下樓的尹適可一直躲在角落,就怕被月驚鴻發現,這時一聽到毒,不禁倒抽一口氣。
杜非同果然中毒了!
她這一抽氣,引起月驚鴻注意,只見大小姐轉頭,目光像刀子般掃向她。
喝!她驚慌地低下頭,不敢看她。
「想啊,不過,齊少爺的解藥我可不敢吃。」杜非同拿出一罐藥瓶,笑道:「我等的是月驚鴻幫我拿來這罐秦天動的解藥,吃了這個比較保險。」
羅漢一驚,突然覺得,少爺和他都太輕敵了,從月驚鴻到秦天動,再到杜非同,他一再錯估形勢,才會落到現在這種下場……
「齊少爺一定很不甘心吧?他應該不會就這樣認輸,他,還交代了你什麼事?」杜非同又問。
羅漢呆住,最後一點點的冷靜也瓦解了,杜非同竟然連這種事都想到了……
「沒有,少爺只叫我去死……」他驚抖地說著,然後,瘋了似地笑出聲,「哈哈哈……他說……我自己動手……會死得比較痛快……」
尹適可看著他,眉心蹙了起來。
這個人身上……有個……奇怪的聲音……
「什麼?」杜非同皺眉。
「他叫我……要死也要拖一個人陪葬——」他陡地變臉大吼,握緊手機,撲向杜非同。
「小心他的手機!」尹適可驚呼,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飛竄過去,擋在杜非同身前。
但月驚鴻反應也快,她的銀針後發先至,九根針直接命中羅漢的腦門,其中一根銀針則打掉他手中的手機。
羅漢連碰也沒有碰到杜非同,就氣絕倒地,手機滑行到大門邊,卻沒有任何狀況。
「呼……嚇死我了……」尹適可吐一大口氣,立刻轉身急切地問:「你沒事吧?」
杜非同擰著眉,因為所有人都盯著他和尹適可瞧,而且,都一副「明白」的該死眼神。
「你幹嘛多事?這根本輪不到你出手。」他拉下臉,但心裡卻擔心她是否又扯動傷口。
「喔……對不起……我以為他的手機……」她抱歉地低下頭。
「羅漢的手機有怎樣嗎?」杜非同冷哼。
「呃……」她不太好意思地搔搔頭,走過去撿起那支手機,尷尬地看著他,傻傻地笑著,「呵呵……我以為這手機有定時炸……」
她的笑容很快地凝結,只因為她清楚地聽見了右手上「答答」的計時聲音。
「適可!快丟掉——」月驚鴻倏地驚吼。
太遲了……
在最後的零點一秒,她看見杜非同慘白的臉孔,看見他張大嘴,不知要對她說什麼……
「轟!」
一聲驚爆,從手機炸開,然後,一切化為空白——
姜宗望出現了,在內亂之後的一個月。
他居然死而復生,而且還大剌剌地回到金銀閣。
所有成員都驚愕不已,但誰也不敢上前多問,任由他拄著枴杖,搭電梯直達頂樓,來到杜非同的辦公室。
秘書柳青娜見到他並不訝異,似乎已被告知他會到來。
「杜非同在裡面嗎?」
「是,他已經在等著您了,太公。」柳青娜道。
姜宗望推開門,走進室內,大聲道:「小子,我來啦!」
背對著門口,望著遠方舊金山灣的杜非同慢慢轉過高背椅,哼道:「來了就來了,這麼大聲幹什麼?」
姜宗望一看見他,突然整個人呆住。
杜非同的頭髮……他的頭髮……全白!
「你……你是怎麼了?」
「太操勞。」杜非同自嘲地笑了。
「也不去染一染……你明明很愛漂亮……」姜宗望想起了那件事,暗暗歎了一口氣。
「這樣也不難看。」杜非同起身走向他。
一襲黑色時髦西裝,頂著一頭白髮,對比強烈得讓人心驚。
「看起來都比我老了。」他輕啐。
「不可能,我的臉還是俊得很。」杜非同哼道。
姜宗望又看他一眼,才在沙發上坐下,啜著柳青娜送進來的熱茶。
「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我通過了第三道試題,你能不來嗎?」杜非同靠坐在沙發上。
「哼,臭小子,果然聰明。」姜宗望眼中全是讚許。
「這次的首領改選,候選人只有我一個,是吧?你利用這次的考題,一來要清理門戶,二來是要考驗我的能力……」杜非同看著他,一臉瞭然。
「沒錯,這就是第三道試題,我說過,這次的試題將威脅『生命安全』,而金銀閣的首領要如何才能守得住這筆財富?如何在面臨危險時能保住性命又不會出賣金銀閣呢?這就得看你的品格和才智了……」姜宗望重複一次他當時的提示。
「那麼,你背後的那些神秘人物滿意我的表現嗎?」杜非同挑眉。
他多少猜到,在三大組織的背後,有個看不見的團體在默默地守護著英雄令,而姜宗望,正是他們的一員。
這點,月驚鴻和秦天動他們心裡也早就有了譜。
姜宗望微愕,隨即浮起了欣賞的神色。
「是,『影子』們決定,到你死亡之前,金銀閣的首領之位都由你擔任。」
影子?有哪些人?是什麼身份?這些,以後有空得查一查。
「這不知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杜非同聳個肩,似笑非笑。
「長生部和六韜館的傳承向來沒什麼問題,就只有金銀閣最讓我們傷腦筋,你是我們萬中選一的人才,我們都希望你能當久一點。」姜宗望笑著起身,看他一眼。「不過,前提是,你得像我一樣長命百歲。」
「啐,活那麼久幹嘛?老而不死就成了賊了……」他譏笑著,但話一出口,卻有瞬間的停頓。
「活久一點,才能等到她活轉過來啊!」姜宗望忽地又歎了一口氣。
他淡淡一笑,臉上沒什麼表情。「誰說我在等她了?我忙死了。」
姜宗望明白,這小子是不會輕易顯露自己的感情,正因為如此,他的頭髮才會在一夜之間徹底全白……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悔?什麼樣的撕裂?又要花多少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心碎崩潰?
愛情啊,原來並不是全都甜美……
姜宗望搖搖頭,感歎地走出辦公室。
杜非同送他到門口,目送他搭電梯離開,微微出了神。
「首領,該去視察銀行了。」柳青娜溫柔地望著他,輕聲提醒。
「哦,知道了,叫尹適可待命……」他脫口道,卻猛地愣住。
柳青娜呆了呆,眼眶一紅,強忍住淚,並未指正,只是輕聲道:「保鏢……已經在樓下等你了。」
他僵硬地打起精神,往前走到電梯,才想到公事包忘了拿,一回頭又道:「尹適可,我的公事包……」
話一出口,他再次愣住,臉色,比他的白髮還白……
柳青娜再也憋不住了,痛哭地喊:「夠了!求求你別再忍了,別再折磨你自己了,你這樣要假裝沒事到什麼時候?」
那天,尹適可被炸得面目全非,右手斷裂,全身幾乎全部嚴重灼傷,聽說,杜非同瘋了似的抱著她殘破的身子,怎麼都不肯放,瘋了似的,撿拾著她的斷臂殘肢。
後來,尹適可雖保住一口氣,但情況一度危急,經長生部藥師的急救之後,陷入昏迷,便被專機急送到長生部治療。
從那一刻起,杜非同絕口不提她,看起來,似乎也不再關心她的事,只是專心地重建金銀閣,把心力全投注在工作上。
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他不提,是因為傷得太重,尹適可傷在身體,他則傷在內心,他一樣傷得支離破碎,只是沒有人看得見。
「想哭就哭,痛就喊痛,人又不是機器,你何必把自己壓抑成這個樣子……」柳青娜看著他的白髮,淚就流得更凶。
「我不能喊痛……因為適可……比我還痛……」杜非同痛徹心腑地閉上眼。
「去看她吧!去吧!金銀閣已經上軌道了,你就去……看看小可……」柳青娜淚流滿面。
「我……可以去看她嗎?」他自責地問。
適可,會願意見他嗎?他從來沒有給她好臉色,明明心疼她,不願她冒險,卻都以惡言惡語來逼走她,明明對她心動,明明在乎她,愛上了她,卻……不曾告訴過她……
所以,對於她的傷勢,他不敢問,不敢聽,不敢看,不敢想,怕問了會心痛,怕聽了會心急,怕看了會心碎,怕想了……會更無法原諒自己。
「當然可以,相信我,小可一定在等你……」柳青娜拭著淚道。
「她在等我?」
「是啊!小可太愛你了……你不去看她,她會很傷心的……雖然她的意識還未清醒……但那個傻丫頭一定一直一直在等著你……」
尹適可愛他……
是啊,他比誰都清楚,她愛他愛到可以連命都不要,而他呢?他還在這裡幹什麼?
這一個月……他究竟在這裡幹什麼……他只是不停地自責逃避,卻沒想過尹適可會需要他!
「打電話叫專機待命,我要去長生部一趟。」他吸口氣,對著柳青娜說罷,立刻衝進電梯。
他該去求的,求天地佛祖,求四方鬼神,還給他一個尹適可。
「知道了,我馬上聯絡。」柳青娜破涕為笑,立刻拿起電話。
這天,金銀閣的首領破天荒地請了假,而且一連請了一個月,如果依他的工作能力,一天可以賺進數十到數百萬美元來計算的話,金銀閣這段時間可虧大了。
但那又如何?
花數千萬甚至上億美元,換得心愛的人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眼……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