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來,荷塘盡心盡力在做傭人的工作,舉凡掃地、拖地、擦窗戶、擦洗傢俱,她都做得相當仔細,甚至可說是比菲傭還要努力,因為她不想被藍赫挑毛病,只想趕緊還清她所欠下的人情債,然後飛到國外去好好休息。
「花荷塘……你在哪裡?快點給我出來!聽見沒?」
只見藍赫拿著一件針織衫出現在她面前,怒氣沖沖說道:「我問你,這
件衣服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什麼怎麼樣,衣服不是好好的嗎?」他拿近給她看。
「你給我看仔細點,這領口鬆了,袖口還有線跑出來,我問你,這衣服你是怎麼洗的?」
「廢話,當然是放洗衣機洗的。是你自己說怕我的手碰到洗衣劑會傷到,才允許我用洗衣機的,你忘了嗎?」她可是問過他喲,他還在那邊氣什麼氣。
「沒錯,但我是不是也告訴過你,像這樣的衣服要先放入洗衣袋,才能丟進洗衣機,不是嗎?」他提醒她。
一聽到「洗衣袋」三個字,花荷塘整個臉都綠了。
天啊,她怎麼那麼糊塗,明明人家就有說要用洗衣袋,偏偏她……
「對……對不起啦,我下次會改進。」
「不用等到下次,我這裡還有三件針織衫,我明天要穿出去,你現在馬上就幫我洗,記住,一定要先放進洗衣袋,知道嗎?」就在他把衣服拿給花荷塘的同時,她腰間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接起來,正要講電話時,她先搗住話筒,對著藍赫說道:「有點禮貌行不行?人家要講電話,你怎麼可以還站在這裡呢?」
奇怪了,她是在緊張什麼?有什麼話是他不能聽的嗎?
藍赫悻悻然離去。
但,他仍舊掩不住心中好奇,從屋內最靠近花園的小窗戶向外探看,雖然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從她的臉部表情,至少能猜得出這電話報的是喜還是憂。
「什麼?你說雅妮她懷孕三個月了?!」
雅妮男友高偉騰在手機的另一頭,緊張地說道:「還不都是雅妮,是她一直說沒關係,我也就不管了,哪曉得……哪曉得運氣差到極點,她受孕功能那麼強,一次就中獎了!」
「天啊,你們怎麼能存有僥倖的心態?這下可好,你們打算怎麼辦?」她迫切問道。
「雅……雅妮想生下來,可是我……我還沒這心理準備,而且,我的事業還不夠穩定,我怕……我怕養不起她們母子倆。」高偉騰越說聲音越小。
生小孩簡單,養小孩可難了,一生下來,處處都得花錢啊!
「那你打算如何處理?」
「我想……叫雅妮去把孩子拿掉,但她就這樣跟我尋死尋活,大吵大鬧,我招架不住,只好打電話給你。」
「那現在雅妮人在哪裡?」
「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有打給珊珊嗎?」
「我……還沒,雅妮一失蹤,我就先打給你,那……那我待會打給她問看看好了!」
在屋裡的藍赫聽到花荷塘表情變得誇張,好像在跟人家吵架,情緒也跟著波動。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這麼激動。
「那你記得先打給珊珊,看雅妮到底有沒有去她那裡。還有,你跟我約個地方,我要先跟你見一面,好好談談。」一約好地點,她馬上切斷手機,往屋內走。
當花荷塘走進客廳,藍赫假裝坐在沙發上看雜誌,以免被她懷疑剛剛他躲在窗戶底下偷看。
沒多久,他看到她換上另一套衣服,又匆匆忙忙走了出來。
「不好意思,我想跟你請半天的假。」
「請假?為什麼突然要請假?」他故作輕鬆,還一邊翻著雜誌。
「因為……我有私人的事要辦。」田雅妮要拿掉小孩這種事,實在不宜跟藍赫實話實說。
「好哇,要請假可以,那你得先把我那三件針織衫洗好。」
「那三件針織衫等我回來再洗也不會跑掉,我現在真的有急事,你能不能先讓我去處理一下。」
她心急如焚,萬一雅妮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到時這責任誰該負責。
看她急著要離開的樣子,藍赫想知道她究竟是要去跟誰碰面,一股濃濃的醋意也跟著湧上心頭。
她天真不做作,又有點迷糊蛋的性情,就像一輛失控的愛情列車,在他毫無防備之際,撞進他的心扉。
也就是因為對她產生了這樣微妙的感覺,他才會好奇地想知道,她這樣急急忙忙地出門,是要去跟男生還是跟女生碰面。
「好,要請假可以,晚上九點前,你必須要回來。」
看看表,現在都快要下午四點了,距離九點也不過五個小時,這下山、上山恐怕就得花上兩小時。
再說,要處理雅妮這等大事,哪是幾個小時就能解決的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幹嘛管我這麼多?如果我太晚回來,頂多再陪你一天不就結了。」
藍赫啞口無言。
他總不好說是因為他喜歡她、關心她,怕她太晚回來,出了意外。
更何況,要他這麼屌的男人,說出這樣感性的話,可是比要他登天摘星星還難。
「好,好,快點去,就算整晚不回來也不關我的事。」難道她聽不出他在關心她嗎?真是好心被雷劈。
看他說得好無奈,花荷塘情緒梢梢平復下來,她說道:「我……我會盡可能早點回來,這樣行了吧?」
「不需要,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還有,記得回來趕緊把那三件針織衫給我洗好就對了!」
厚,他心裡頭想的都是他那三件針織衫,真是太沒天良了,她還以為他是真的在乎她呢!
花荷塘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一路走向公車站牌。
而看著空蕩蕩的屋子,藍赫又怎麼能夠安穩地待在家裡?他隨後就開著車,跟在花荷塘所搭的公車後頭,看她究竟是要跟誰碰面。
一上公車沒幾分鐘,高偉騰就打手機給花荷塘。
「什麼?她改變心意想去墮胎?」
天啊,這女人真是善變,一下子要小孩,一下子又不要小孩。
「是啊,她說如果我不要,她就乾脆不要了,現在珊珊正趕到婦產科去阻止她,希望能避免她做傻事。」高偉騰說著說著,竟啜泣起來。
「你哭個什麼勁啊,當初你不是想要她墮胎嗎?現在不正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嗎?」這種男人也真是的,等到真正失去,才懂得珍惜。
「嗚嗚……我現在後悔了,畢竟……畢竟那也是我的親骨肉啊!」他越說哭得越淒厲。
她快要被這對活寶給搞瘋了,一下子雅妮要小孩,高偉騰不要小孩;現在換成雅妮不要小孩,而高偉騰要小孩,這兩個人態度一直這樣反反覆覆,當他們的小孩還真是有夠可憐。
「好,好,你別再哭了,像個男孩子樣行不行!我現在已經在車上,再給我二十分鐘,我馬上就到了。」
按掉手機,她整個頭都痛了起來,實在是想不到一個大男人怎麼會那樣脆弱,說不到幾句話就哭了起來,也難怪雅妮會受不了,這樣的男人,怎麼能當成終生的依靠呢?
公車一下山,很快就到達與高偉騰約定好見面的地方。
「荷塘,你終於來了!」高偉騰一看到花荷塘,就像在大海中遇見浮木,趕緊上前將她的雙手緊緊握住。
一路跟隨花荷塘的藍赫,從車裡看到她竟然一下車,就跟一個男人過從甚密,還被他緊緊握住雙手。
看到這一幕,他心情已經開始有些浮躁,心裡一直猜測著,那個長得一點也不稱頭的男人,跟荷塘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只見花荷塘跟在高偉騰身後越走越快,藍赫將車子往路邊一停,人就尾隨在後,雖然這樣跟蹤人是很不道德的行為,不過,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心裡只想知道,荷塘跟那個男人究竟要到什麼地方去。
「你確定雅妮真的跑去婦產科墮胎嗎?」—邊走,花荷塘還不忘—邊問道。
「是珊珊說的,她好不容易從雅妮口中套出來的。」
「一般的婦產科診所,是不會臨時幫人家做這種事的,除非是那種黑心診所,只要有錢,馬上就能處理。」
「照……你這麼說,雅妮是去找那種黑心診所嘍?」他臉都黑了一半。
「在這種又黑又暗的巷子裡,會有什麼好的診所?」這裡的環境又髒又亂,也只有黑心的庸醫,才會在這開業。
「那……那該怎麼辦啊?」
「怎麼辦?只有快點去阻止悲劇發生啊!」真是沒擔當的男人,連這種蠢話也問。
跟在兩人身後的藍赫,越跟越覺得詭異,荷塘怎麼會來到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他們究竟是要做什麼?
他心裡有著不祥的預感。
直到看到他們進到一間婦產科診所,他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怎麼問,她死都不肯說。
荷塘和高偉騰進到婦產科診所,就聽到診療室裡頭傳來女人爭吵的聲音。
原來是珊珊在阻止雅妮墮胎,醫生和護士呆愣在一旁,也不知該要怎麼勸,直到荷塘和高偉騰進來,火爆的氣氛更是飆到最高潮。
「荷塘……」雅妮看了下荷塘,繼而轉向高偉騰,扯開嗓門吼道:「你來做什麼?!你不是要我拿掉孩子嗎?好哇,我現在就如你所願,把孩子拿掉,你這下開心了吧?」
「雅妮,你別衝動,偉騰他已經後悔了,她希望你把小孩留下來,他知道他以前的想法錯了,所以才要我來勸勸你,希望你別做傻事。」
「是啊,雅妮,過去都是我錯了,我沒擔當,害怕生了小孩得肩負一大堆責任。
不過,我現在想通了,孩子是無辜的,我不該任意剝奪掉他的生命。」高偉騰萬般後悔地說道。
「是啊,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也願意生下來。」
走進診療室的藍赫,正好聽見荷塘的最後一句話,誤會她要生下高偉騰的小孩。
「原來你匆匆忙忙地趕出來,就是為了生下這個男人的小孩?」
當藍赫一踏進診療室,所有人都驚訝萬分,想不透這個跟此事不相干的男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
「藍赫,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還有……你是不是偷偷跟蹤我?」
「別管我是不是跟蹤你,我只想問你一句,這男的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怎麼會是我男友?」
「藍先生,你誤會了,在你旁邊的那位先生……是我的男朋友,有孕在身的人是我,不是荷塘。」雅妮不得不趕緊出聲,要是讓這誤會一直加深,她恐怕會好幾晚睡不著覺。
珊珊也補充說道:「是雅妮要墮胎,高先生怕我一個人勸不動,才會去找荷塘來的,你真的是誤會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句句都顯示出荷塘此番前來,不過是要幫好朋友的忙,跟她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而他一衝進來,連個讓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當場讓她在這麼多好朋友面前丟臉,以後她在朋友面前哪裡還抬得起頭來!
「這樣你高興了吧?」
「我這……」
她不再跟他多說什麼,這傢伙只會欺負她、冤枉她、誤解她,她不想再跟他多相處一天了,否則她絕對會被他給活活氣死。
在大伙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之際,她一個快步衝出醫院。
藍赫想到自己又犯了件愚蠢的事,更加無法原諒自己,他加快腳步尾隨在後。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暗巷,來到大馬路,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在荷塘身邊停下,裡頭突然跑出兩名中東男子,在荷塘毫無防備之下,將她強行拖上車,這前後動作不到二十秒,讓藍赫一時來不及反應。
奇怪?這些中東人抓走荷塘,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無法考慮太多,連忙攔下一台重型摩托車,並跟騎士說明原委後,迅速騎上車,火速跟隨那輛轎車而去。
他完全不能明白,荷塘跟這伙中東人有什麼樣的關聯?為什麼他們要將她給擄走?莫非她知道些什麼秘密?還是……他們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
然而,不管怎樣,她的安危還是他最在意的,一切都等救出她來再說。
油門加緊催上,加上摩托車可在車陣中自由穿梭,因此,不到十分鐘,監赫很快就來到黑色轎車的前頭。
他將摩托車橫停在慢車道上,自己則堵在快車道前端,這使得原本只有兩線道的馬路,因此被整個堵死,喇叭聲不斷,車陣堵了將近一公里。
這當然也使得綁架荷塘的車子動彈不得,他徐徐走向車旁,對著車內的人比出開門的手勢。
但裡頭的人怎麼可能乖乖就範?開車的那位中東人直到看到有交警前來關切,才趕緊開門,將荷塘用力往門外推去。
「唉喲……」被丟出來的荷塘,膝蓋整個擦向地面,害得她忍不住發出痛叫聲。
「你沒事吧?」看她被摔落在地,他擔憂地上前探看。
「哼,不用你管。」她揮開他好心的攙扶。
剛才他給她的難堪,她仍記憶猶新,讓她寧可痛死,也不願意接受他的關心。
這時,他看見那輛轎車正想落跑,打算衝進裡頭將那兩名綁匪抓出來,不料,交警一看是外國人,還以為是他們不懂得台灣的交通規則,擺出要他們趕緊離開的手勢,讓他們僥倖逃離。
藍赫把注意力收回,看著荷塘受到嚴重擦傷的膝蓋。
「你還好吧?」他想扶她,可荷塘卻不領情。
「我好得很,只要你離我越遠,我就會越沒事。」這明顯是氣話,因為要是沒事,她不可能久久站不起來。
在他們僵持不下時,交警定來問道:「怎麼了?別老是擋在這,會影響交通的。」
荷塘故意要氣死藍赫,對交警說道:「警察先生,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到醫院去?」
這女人是被摔昏了嗎?居然在他面前對交警說出這樣的話?!
交警看了看藍赫,視線又回到荷塘身上。
「這位先生跟你沒關係嗎?」
荷塘毫不考慮就點頭。
「是啊,我完全不認識他,警察先生,麻煩你行行好,我的膝蓋真的好痛喔,你快把我送去醫院吧!」
交警正要彎下身時,藍赫搶先一步街上,對著交警說道:「不好意思,我是她老公,因為我們在吵架,她才會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麻煩你幫我叫救護車,其餘的我自會處理。」
交警聽了點點頭。他相信藍赫所言,如果不是她的老公,又怎麼可能像個亡命之徒,不顧生命危險地救她呢?
「好,我幫你叫救護車。」
「喂,警察先生,你別被他騙了,我跟他—點關係都沒有,你……你快救救我啊!」
不管荷塘怎麼呼喊、怎麼大聲呼叫,交警都不再理睬她。
藍赫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走到安全島上,當場對她說道:「如果你再不住嘴,我就當場吻你。」
她相信藍赫絕對不是隨口說說,上回就有一次經驗不是嗎?
她還記得那次在斑馬線正中央,他就吻得她昏天暗地,所以,她相信就算在險象環生的快車道上,他還是照樣敢做。
好吧,就隨他吧,現在她膝蓋疼得要命,就暫時別跟他嘔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