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他的問題,讓她的心跳得這麼快?
相處的這一段日子,朝夕相對,讓她的想法有了轉變。她看到一個認真的男人,他認真過生活,認真面對生命中的每一件事。當他是巡守義工時,他就是個值得信賴的保護者,當他植樹時,他撥上、澆水、施肥,細心呵護,耐心等待著小小的種苗發芽、慢慢茁壯。當他是部落學校的美術老師時,他的臉上永遠帶著笑意,以最沉穩、溫柔的嗓音指導每個學生,同時將自己畢生所學以最簡單的方式傳授給他的學生。
言牧仁不是冷漠無情的男人,他絕對是她遇過的男人中,最溫柔卻也最有氣概的男人。
只是,他的問題……呼,別想太多,或許那只是普通的問話,雖然這句話就像顆核子彈炸亂了她的心。這問題一直縈繞在她腦子裡,她無法解釋,也無法問出口,只能任由滿肚子的疑慮淹沒自己。
她思緒雜亂,可他的模樣還是和這幾天一樣,平和溫柔,沒有半點不同,只有她,因為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在巡守時魂不守舍,他一靠近她,一和她說話,她就會像驚弓之鳥似地嚇一跳——
「你怎麼了?」
她僵硬地扯著笑。「沒事,我只是在想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你和我一起回台北。」
他揉揉她的發。「你省點事吧,我帶你去看台灣原生種百合,現在已經很稀少了,早上有朋友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在小頂溪那邊看到一株。」
一提到花,她立刻眼睛一亮,把煩心的事先拋到旁邊。她喜歡以花作為繪畫的主題。「好哇好哇,等等我看看……」她翻著斜背包。「太好了,我有帶照相機,我們走吧!」
「好。」他寵溺地看著她笑。
兩人繼續巡守的路程,看到了台灣原生種百合,這種百合雖然沒有鐵炮百合或都市常看到的香水百合來得艷麗,卻有如空谷幽蘭,充滿氣質美,讓她開開心心地照了許多相片。
很快地,兩人完成巡山的工作,回到家裡略做梳洗,更衣後,立即開車回到部落。婚禮儀式早已結束,一張張宴客的大桌在國小空曠的操場上早已排得滿滿的,校長一看到他們,開心地迎了上來。
「歡迎、歡迎,兩位老師請坐!」
部落青年在司令台上熱情歌唱,唐佳妮只得扯著嗓門大聲地說:「校長恭喜!」
「客氣客氣,我請人幫你們找位子坐。尤金啦!」校長喊著身後的小兒子,以一連串的山地話要兒子帶位。
「沒問題地啦!」
尤金亮著大大的笑容跑向他們。「老師這邊請!」
他們跟著尤金的腳步,擠過人群,一邊和認識的人打招呼。全村幾乎都認識言牧仁,短短的幾步路,他們走了至少十多分鐘,還喝了好幾杯小米酒。
「言老師,下次就換你們嘍,唐老師這麼漂亮,你要趕快把人家娶進門,免得夜長夢多啊!」
「對啊對啊,言老師如果你們要回平地結婚,一定得再回來我們部落請客喔,大家才可以幫你們熱鬧熱鬧!」
諸如此類的「勸婚」一遍又一遍由不同人口中說出,敬了一杯又一杯的小米酒,搞得他們像是新郎新娘敬酒一樣,熱情的勸婚聲浪比正午的太陽還要熱情,讓唐佳妮想解釋他們只是普通朋友都沒機會開口——
「我和言老師不是——」
「什麼不是!唉呀,女生就是害羞的啦,唐老師,你剛來不知道我們的個性啦,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千萬不要跟我們客氣的啦,言老師是很好的人,你們郎才女貌,很速配的啦!」
就這樣,他們好不容易坐定位,她的臉頰早讓小米酒的後勁給染成桃紅色,她雙眼迷濛,慵懶地支著下顎,似乎是有兩成的醉意,言牧仁溫柔地凝視著她。
「我醉了。」她說。
言牧仁撥開她覆在臉頰上的頭髮,挑至耳後,他微笑。「我看你只能喝果汁。」
唐佳妮揮著小手,漾著迷人的笑。「誰說的?只要吃點東西,我就清醒了,小米酒甜甜的,好好喝喔∼∼」
他大笑。「看來我今天得帶個酒鬼回家了。」
「才不會呢!」唐佳妮閉上眼,輕輕地靠在他身側。「借靠一下,我的頭在轉。」
言牧仁摟著她的肩,讓她偎在自己的胸膛,皺眉。「你不只兩成醉。」
「兩成醉?」她傻呼呼地笑。「是兩成清醒吧……」
他的眉皺得更緊。「我們還是回家吧。」
她搖頭。「不要,喜宴一定很好玩,我想留下來。」
「那要不要喝個熱茶?」
她點頭,撐起自己,看著言牧仁幫她倒茶。
「謝謝。」她捧著溫熱的茶杯,一口茶、一口茶地慢慢啜飲著。
「小米酒後勁很強,第一次喝的人都會讓它甜甜的口感給騙了。」
她皺眉,很不甘心似的。「你沒感覺嗎?你喝得比我多耶!」
「酒量是可以練的,這四年來我練得還不錯。」
「喔,那我輸了。」
喜宴熱鬧地進行著,許多人跑到司令台前,隨著音樂和歌聲跳起舞來。
菜餚紛紛送上桌,他們一邊享用,一邊持續有村民帶著孩子來感謝言老師,順便敬酒也順便勸婚,幾輪下來,唐佳妮簡直快癱在他身上了。
最後,他們不得不提早離席,一群熱心的婆婆媽媽送他們到車邊,還是不忘提醒他們早點結婚,早點生小孩,早點完成人生大事——
「言老師,我們大家就等你們的好消息啦!」
「謝謝大家。」
他們以笑容回應大家的熱情,在大家的祝福下,上了車,離開部落。重獲寧靜,唐佳妮降下電動車窗,讓清涼的晚風吹拂在臉上。
「嚇到了嗎?」
她享受似地閉著眼,搖頭。「不會。」
「這裡的居民一向都很熱情。」
「我突然有個感覺,」她睜開眼,轉頭,笑看著身旁的男人。「我想我開始能理解,你為什麼喜歡待在山上了。」
「喔?」
「嗯,老實說,剛開始要上山找你之前,我曾胡亂猜想過,你一定是因為抗壓性不夠,才跑到山上隱居,逃避現實。」
「原來才不是那樣,是這裡真的太美了!」她滿足地歎息。「而且,沒想到我自己也是,讓山上自然、變幻莫測的美景和熱情純真的居民給收服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下山了,反正現在網路很發達,我只要接case,也可以賺點小錢,不至於活不下去,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業主願意僱用未出師的設計師就是了,哈。」
言牧仁沒有經濟上的問題,過去的積蓄以及代課老師的酬勞,讓他就算在山上生活一輩子也不用愁吃愁穿,如果換成她想待在山上一輩子,也許只能坐吃山空吧!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會再遊說我下山了?」
她微笑,撥理著讓風吹亂的頭髮。「當然還是會啊!我沒有本錢在山上隱居一輩子,所以還是要說服閣下出手拯救公司危機,我才能繼續學習,等我出師了,賺到錢,再上山隱居也不遲。」
他大笑起來,然後說:「那我寧願養你一輩子。」
她回頭,揚起下顎,酒意壯大了她的膽,這麼曖昧的句子,她可以毫無所懼地回話。「喂,你不要亂說話喔,對女孩子說這種話是要負責的,幸好我是很有理性的人,沒關係,我可以原諒你亂說話。」
休旅車在屋前的空地停了下來,他熄了火,突然欺身向前,托住她的下顎,堅定的唇輕輕地吻住了她。
他的嘴唇好軟,她瞪大了眼,腦子騰空了。
她聽到林子裡昆蟲低鳴的嘶嘶聲,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戰鼓一般咚咚作響,老天,事情全亂了……
「接吻時,眼睛要閉起來。」
他看著她,兩人的距離好近,她看到他黑色的眸心裡有一簇閃亮的火焰。
「我在想,如果我要養你一輩子,我們現在開始談戀愛應該不遲。」
酒精在她的胃裡翻滾,她的思緒在夜空裡飄蕩——
言牧仁自信地挑眉。「你不喜歡我?」
「不是!」她著急否認,絕對不是不喜歡,如果不喜歡的話,她不會老是想膩在他身邊,所以這應該就是兩情相悅吧?不是自己是自作多情,胡思亂想吧?老天,愛情在這一瞬間爆發,她措手不及、臉紅心跳、手忙腳亂,但,能肯定的是,她不是不喜歡他。
「所以是喜歡嘍?」
她的臉整個燥紅,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眼裡只有他溫柔的凝望。
「你呢?」她怯怯地問。「你喜歡我嗎?」
「當然。」這是他的答案,他是喜歡她的,喜歡她每一個生動的表情,不服輸的個性,迷人的笑容,哪怕是看到蚯蚓時的驚聲尖叫,都讓他感覺到她的活力,佳妮的一切,融化了他封閉已久、堅固的心。
她醉了嗎?這是幻想還是現實?
「我喜歡你。」
她看著他的臉,夜空中的月亮依舊明亮,月光透過車窗映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溫柔而認真。
清晨,山上的空氣清新沁涼,她穿著襯衫式的睡衣睡褲,披著外套,垂頰的長髮撥至耳後,坐在門口的木階上,專注地畫著屋子旁沾著露珠的小雛菊。
言牧仁由屋內走了出來。他安靜地坐在她身旁,看她寫生。她的表情時而愉悅,時而擰眉,變化萬千,軟亮的長髮披在她背後,白皙的小臉閃著亮光,柔嫩的紅唇揚起,他微笑看著她,直到她完成手中的畫。
「好看嗎?」她笑問著他。
由她的畫看得出來,她是個很用功的學生,基本功磨得很扎實。
「很漂亮。」他凝視著她的臉,黑眸像要著火般,沙啞地回答。
唐佳妮被他看得臉一紅。「我不是說我啦,我是說它啦……」她指著放在膝上的畫板。
他調侃地眨眨眼。「喔,我還以為你問我你好不好看,我言某人的女朋友當然漂亮,裡裡外外都漂亮,蕙質蘭心,這還用問。」
「才不是呢——」她噙著笑,紅著臉。誰會想到外型嚴肅的言牧仁居然會說甜言蜜語、打情罵俏,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
他忽然板起臉,認真地說:「當然是,你就是這麼迷人。我在第一次看到你,魂就讓你全部勾走,雖然你掉到水裡,但就像美人魚一樣美麗,雖然你發高燒,但紅通通的臉像顆小蘋果,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可愛……你不用笑得這麼誇張,你知道一個男人『情竇初開』是什麼感覺嗎?我巴不得成天看著你,聞到你像花一樣甜美的味道,二十四小時和你綁在一起都沒關係,誰讓我這麼喜歡你呢?乾脆我們就照部落居民的建議好了,我們今天就結婚,剛好續攤,大家一定都樂翻了!」
他誇張的表情,誇大的動作、台詞,早讓唐佳妮笑到噴淚,整個人倒在他懷裡。
言牧仁皺起眉抗議。「這是海誓山盟、神聖的告白,你笑成這樣,會傷了我的心。」
她抹掉臉頰上笑出來的眼淚。「好啦好啦,我知道我錯了,我不可以侮辱你神聖的告白,對不起……哈哈哈∼∼」
「呿,沒個正經。」他抗議。
她眨著淚眼,笑到肚子好痛。「那你說我要怎麼辦?難道你又知道我們『深陷泥沼』的女生該怎麼回應?我們很害羞的,不像你可以這麼輕鬆簡單地亂說話
他看著她,深邃的黑眸閃著讓人心跳的火焰。「不用說,你只要全心全意回應我。」
他說完,手掌攬著她的腰,將她帶入自己懷裡,挑起她的下顎。玩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認真,他灼熱的唇封印住她——
這個吻絕對和昨天的不一樣,昨天的吻溫和有禮,但這個不同,他的吻像電擊一般,她呻吟著,思緒在瞬間煙消雲散,全世界只剩下他的吻,只能感覺到他的吻
她舉起手臂,主動地環住他的頸項,她仰著頭,迎向他的吻,讓他灼熱的舌勾捲著自己的,任由他吸吮、逗弄,任由他堅持地素求。她回應他,學著他的動作探索著他,他的唇更加急切、更加灼熱,她緊緊地貼近他,柔軟的胸壓進他的胸膛。
言牧仁移開,他抵著她的唇,深吸著氣,雙手緊抱著她。「該控制的人應該是我,但你讓我瘋狂……」
她美麗地漾開笑。「可是,我不要你控制自己……」
唐佳妮抬起下顎,主動地吻了他,他低吼,狂浪般地攫住她的唇,溫熱的唇用力地吸吮,彷彿她是他最渴望的美食,好似他對她上了癮,無法自拔,彷彿天地之間只有她才能滿足他強烈的需求。
她繃著身體,忘了所有的矜持和禮教,只期待能獲得狂喜的解脫。
他溫柔地解開她襯衫式的睡衣,彎下腰,親吻著裸露的皮膚,她呻吟,弓起上身,呼吸加速。
「佳妮,我再也無法放手。」他的聲音低啞,充斥著濃濃的情慾。
她睜開眼,看著他,輕輕搖頭。「我一點都不想要你放手。」
他們凝視著彼此,他傾身打橫抱超了她,起身回屋,關上大門,鎖上門鎖,筆直朝著臥房前進。
他將她放在大床的中央,俯向她,深情地吻著她,掠取她的舌,貪婪地吸取她甜美的芳香。她熱情地回應他的索求,他急切地褪去她的衣服,她不自覺地拱起身體,強大、陌生的快感,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言……」
他抬起頭,飢渴地吻住她,她急切地回吻,手指生澀地拉扯著他的襯衫,卻又懊惱自己完全失去力氣。「幫我,我想碰你。」她胡亂扯著他的衣服。
她的每個觸摸都像要他的命。可她很生澀,他知道他必須放慢動作。「你會讓我無法控制自己。」
她哀求地看著他。「我不要你控制自己,求求你……」
他深吸口氣,快速脫掉自己的衣物,她顫抖地探索他精壯的胸膛,他每個肌理都像是刀刻般地完美。
「你好美。」
他珍愛地凝視她赤裸的嬌軀。「你才美。」
他褪去自己最後的束縛,赤裸的身體覆住她的,他吻住她的唇。
她仰著頭,喘著氣。她顫抖扭動著身體,像一根緊繃的弦,喉間發出失控的低嗚。
結束時,他抱住了她,兩人交纏著彼此,他男性的慾望還停留在她體內捨不得離開。他呼吸粗重,溫柔地吻著她的淚眼、她的眉、她的唇。
「我愛你。」他說。
她疲軟地仰頭,回吻他性感的薄唇。「我也愛你。」
他將她攬進懷裡,讓她偎在他的胸膛,兩人緊密地貼近彼此。
他吻著她的發,輕輕但堅決地說:「我不會放你走。」
她埋在他的胸前,一陣淚意猛地襲來。「好。」
他們擁抱著彼此,聽見彼此的心跳,由此刻起,兩人都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擁有了幸福。
從這夜開始,兩人的關係變了,正式邁人情侶階段。言牧仁由客廳的沙發搬回房間,他們做愛,激情地奉獻彼此,他們的視線離不開彼此,往往只要一個眼神,下一刻隨即擁抱在一起,熱情接吻。
在山林巡守時,他第一次荒廢正事,只想立即佔有她。
「我們結婚吧。」
他在她體內,除了他們潮濕、赤裸而發燙的身體之外,他們之間隔著兩人縐成一團的衣物,她裸露著胸,背倚靠在大樹上,姿態性感極了。
「好。」
她的目光離不開他,心裡滿滿都是他,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世界,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所求了……
「我愛你。」
他直起腰,飢渴地吻住她的唇。「我愛你。」他說,灼熱的眼凝視著她,一陣陣高潮襲來,他感到她的緊繃收縮之後,他低吼著,釋放出灼熱的自己。
「言。」
他抽離自己,低頭替她整理衣服。衣衫不整的她,隨時都能讓他的情慾高漲。
她不禁笑了。「我們家就在前面,只要五分鐘,我們就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他扣好她襯衫上所有的扣子,也懊惱自己衝動得像個高中小男生。「我忍不住。」
他輕吻她的唇。「我試過了,但真的忍不住。」
唐佳妮環住他的腰,仰頭看他。「不過,我喜歡你的忍不住。」
他黑色的眼閃動著危險的火焰。「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他牽著她的手,碰觸自己恢復堅硬的男性慾望,沙啞的嗓音,誘惑著她。「這次我們可以從後面來,就像廚房那次一樣……」
唐佳妮大笑,推開他的身體。「我才不要,我要回家洗澡!」
她拋下他,快跑回家,臉上的笑是滿滿的幸福。
言牧仁回到家時,她已經在浴室洗澡,還怕他進來騷擾,刻意把浴室門鎖上。他得意地大笑。
突然,由她背包裡傳出〈Way BackIntoLove>的歌聲,他沒多想,逕自拿出她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李正旭光火的聲音由手機裡傳了出來。「佳妮!你在搞什麼鬼啊?不是告訴你,你們打算要搭哪時候的車回來,我派人去接你們嗎?怎麼都好多天了,你也沒打通電話回報一下?你在搞什麼東西啊,沒多少時間了,你快點把他帶回來,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色誘也好,以身相許也好,反正把他帶回來就對了!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喂喂喂,佳妮——」
言牧仁沉默地掛上電話。
學長用的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彷彿他們早就說好,她帶他下山的時間。
「以身相許」?
言牧仁眸心一黯,神情暗沉得讓人害怕。
他僵硬地轉身,離開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