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第一次出兵, 卻是第一次這麼不安,這不安不是因為要上沙場,而是擔心會不會有個萬一,他再也無法擁抱她?
左瀠瀠更害怕分離,上一次分離,他們隔了近六年才再見,這一次同樣是上戰場,肯定會有傷亡,她真的很擔心。
懷裡的人兒微微顫抖,阿史那鷹不由得將她擁得更緊,「不會有事的,我答應你。」
「什麼時候能回來?」她抬頭,一雙美目寫滿不捨。
「速戰速決也要一個月,這是經驗,一些奔逃的殘兵會再做困獸之鬥,如果再難纏些,還會拖到二至三個月。」
那這一段日子就很難熬了……貼靠在他的胸膛,聆聽著他的心跳,她再三交代。「我不敢叫你不去,可是。一步一步要很小心。」
「我會的,還有,後宮很複雜,這段時間我又只讓你陪寢,為免其他妃子趁我不在過來找你麻煩,我讓呂傑留下來……『
她一愣,立即從他懷裡起身,「不可以!呂傑是你的隨身侍衛,該跟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全,怎麼可以為了我留在這裡?」
「一點都不,你不瞭解女人在爭寵時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我自小就在這個環境裡,我很清楚。」他語氣堅定。如果可以,他很希望由他自己來守護她,如此他才能安心,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搖頭,「可是——」
他微笑起身,將她溫柔的拉靠向自己的懷裡,「別再可是了,這個晚上不要再說這種難受的事,好好照顧自己。」他的手往下停在她的肚子,「也許,你這裡也有孩子了。」
提到這一點,她的心不由得一沉,「也許,你該去看看金妃——」
他臉色丕變,「你又想把我推給別的女人?」
她急急搖頭,「不是的,金妃懷有你的孩子,這一上戰場就是好幾個月,你該去見見她,跟她還有肚子裡的孩子說說話——」
「夠了!」他大為光火,根本聽不下去,冷冷的瞪著臉色蒼白的她,「說白了,你還是想推開我,是不?你真虛偽,我還以為你是真心在乎我、擔心我!」
「你不要誤會!我是真的很在乎你。」她的眼中湧上委屈的淚水。
「誤會?在此當下,自己深愛的男人要上戰場了,卻還將他往別的女人懷抱送,這不是蓄意是什麼?哼!不要告訴我你這麼大方,是誰曾經要求一份完整的愛的?」他冷峻的臉極為嚴厲。
左瀠瀠無言反駁。
但她之所以會嚥下自己的嫉妒,要他去看看金妃,無非是因為將心比心,想到自己曾經辛苦獨撐的懷孕歲月,當時的她身邊至少還有娘,可金妃卻誰也沒有,一想到這點,她就無法漠視。
見她不說話,阿史那鷹更氣了,沒想到自己對一個女人付出之心至此,她還不要!
他神情轉為冷酷,迅速下床,套上衣袍。
她的心已驚,趕緊拭去滾落眼眶的淚水問:「你去哪裡?」
「既然有人嫌棄,本王還留在這裡不太可悲了?」
聞言,她臉色一變,匆匆下床,緊緊揪住他的手,拚命搖頭,「不是的——」
阿史那鷹怒不可遏的甩掉她的手,大步走出去,咬牙咆哮,「來人!掌燈,本王要到金妃那裡去!『
左瀠瀠清楚的聽見他的話,追出去的腳步陡的一停。
同為女人,又走過相同的路,她明白自己不該自私,但她真的好想求他不要去,想告訴他其實自己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清高,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有些話一開始不說,壓到後來,想說也無從說起了。
寢宮外,放慢腳步的阿史那鷹遲遲等不到後方傳來的叫喚聲,怒火瞬間燃到最高點。
該死的,她竟然沒有追出來!那個女人是真的不要他嗎?
「王?」呂傑對於主子突地要到金妃寢宮的舉動已很疑惑,先是看了殿內一眼,又不瞭解的望著他更加陰鷙憤怒的臉。
一咬牙,阿史那鷹拳頭握得死緊,大步朝金妃寢宮走去。
呂傑不明所以,只能快步跟上,忍不住憂心忡忡的又看了眼玉夏殿。
出了什麼事?
左瀠瀠一夜未眠,她在等,等那個男人,期待他也許去看完金妃後,會去而復返。
但沒有,此刻,天空晨曦乍現,宣告她的等待再度落空。
時間以令她難以想像的龜速慢慢流逝,眼見窗外陽光愈來愈烈,她的心卻愈來愈涼。
他真的不來看她一眼?
驀地,戰鼓聲陡起。
小映跟小霞急急奔了進來,兩人一人一句,正好澆熄左瀠瀠的最後一點希望。
「天啊!我們以為王是跟主子在一起,所以才不敢進來叨擾……」
「是啊是啊,怎知王都跨上他的坐騎準備出兵了,身邊站著的卻是金妃,差點沒把我們嚇死!」
左瀠瀠臉色刷地一白,「王……要走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匆匆忙忙的急奔下床,穿上鞋子就要衝出去,但小映跟小霞在千鈞一髮之刻又將她拉回來。
「不行,主子這樣不能出去的。」
是啊,她現在長髮披散,也沒穿外袍,還有微微紅腫的雙眸,去了定會讓別人笑他沒眼光,立了這麼一個失態的女人當妃子,不成,她得快點打點好自己才行!
讓丫鬟以最快的速度幫她整理完儀容,左瀠瀠心焦的三步並作兩步奔往敬事廳外,一眼就看到那個讓她念了一夜的男人。
穿上頭盔戰甲的阿史那鷹威風凜凜,猶如天只,胯 下坐騎已不是她曾見過的黑颯,而是一隻馬嘴略呈黑色,體為黃白色,高大結實,頸背高聳的好馬。
看他似乎已準備要率隊離開,她喘著氣,再度拉起裙擺想跑上前,然而,就在她的視線與他的眼對上時,他竟然——
阿史那鷹猛地將立在一旁恭送他的金妃抱到坐騎上,當眾給了她一個銷魂蝕骨的激吻。
左瀠瀠踉蹌的停下腳步,心狠狠抽痛著,強忍住淚水望著這一幕。
終於,金妃被放了下來,身旁的宮女馬上上前扶住被吻得有些虛軟,但顯然得意非凡的主子。
這時阿史那鷹冷峻的眼才再次看向左瀠瀠,似乎在嘲弄她!這就是她要的?
咬白了唇,左瀠瀠心痛得快要死掉,卻只能楚楚可憐的看著他,猛掉淚。
阿史那鷹身旁的另一坐騎坐的是赫昕,看見她心碎的模樣,不忍的皺起眉,「去安慰她一下吧,你這樣太殘忍了。」
「是誰殘忍?」他冷哼。
他的心何嘗不痛?先被推開的人是他,他不過是讓她嘗嘗他所受的苦而已!
繃緊了臉,他一拉韁繩,馬兒頓時奔馳而去,頓時雜杳的馬蹄聲響起,長長的出征隊伍跟著離開城門。
但有一人卻掉頭往左瀠瀠的方向奔來,她哭得淚眼模糊,本以為是阿史那鷹回頭了,然而——
「不要難過了,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會好好保護王,不會讓他受傷,我以我的性命保證。」回來的是赫昕,那雙黑眸中有瞭解、不捨,也有鼓舞。
她哽咽的直點頭,「謝謝,請一定一定要讓他好好的回來,也請你好好保重。」
聞言,赫昕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意,露齒一笑,「謝謝,我會的。」
她點點頭,看著他很快轉身,鞭策馬兒追上那已離了好遠的軍隊。
終於,人馬全瞧不見了,金妃才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撫著後腰,得意揚揚的走到她身邊,惡意地問:「妹子昨晚是怎麼了?怎麼王一闖進我的寢宮就像頭野獸似的,一要再要,都快把我折騰死了!」
見她臉色蒼白,似乎連站也站不住的搖搖欲墜,金妃可不介意再朝她的心插上一刀。
「本來嘛,哪個男人不喜新厭舊?玩同一個人太久也會膩的,只是接下來,我的肚子會愈來愈大,但王對我就是特別恩寵,連挺著肚子也要我伺候——」她佯裝苦惱,「所以,今早我就問過王,是否該替他再選一批美女進宮了。」
什麼?一陣頭暈目眩,她差點沒跌坐在地,幸好她身後的呂傑迅速上前扶住她。
她哽咽的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呂傑,「金妃說的……是真的嗎?」
雖然很殘忍,但呂傑還是點點頭,將她抓得更緊。「是的,而且王跟金妃說,全權由她處理。」
夠了!夠了!他怎麼可以這樣?這樣的無情!這樣的狠心!
深吸一口氣,她想像往常一樣告訴自己,不要哭了,這樣的男人哪值得她哭?
哪值得她付上真心?但眼淚就是不聽使喚的不斷落下。
「你們扶瀠妃回宮休息。」呂傑目光掃向站在一旁也跟著拭淚的小映跟小霞,她們連忙過來攙扶傷心的主子。
但金妃不想就這樣放過左瀠瀠,這段日子,她獨守空閨的怨氣實在太多了。
「等等!我還沒說你可以走呢,選美人入宮一事細節可多了,我一個懷著龍子的妃子哪忙得過來?」
但呂傑顯然早有應對之道,給了兩名宮女一個眼神,兩人立即加快腳步,把淚流滿面的主子往玉夏殿送。
見狀,金妃咬牙切齒的瞪著呂傑,「你明明看到王剛剛對我的態度,這一次戰勝回來,極可能就會冊封我為皇后——」
「但現在還不是。」他冷冷的打斷她的話,「還有,王並沒有撤回要我保護瀠妃的命令,所以,如果我是你,絕不會去找她麻煩。」
「你!」她簡直快氣炸了,冒火的明眸死瞪著那雙無波黑眼,怒哼一聲後,才不甘心的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