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很熟,連阿史那鷹起身下床穿衣都沒動一下,雖然,他的每一個動作也是刻意的放輕,小心翼翼的,就怕吵醒她。
坐在床沿,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許久,怎麼看都看不膩,半晌,忍不住俯身親吻她的唇一下。
他知道是他把她累壞的,從知道那段消失的記憶後,他已將她困在床上好幾天了,但在床上,兩人不一定是翻雲覆雨,而是他愛煞了聽她說他們那段針鋒相對的過往,還有更多更多的相處細節,因為他不想錯過每一幕、每一句話。
一想到這裡,他臉上浮現滿足的笑容。
依依不捨的起身後,他步出寢宮,小映跟小霞早已在外候著。
「她很累,你們好好照顧她,不過別吵她,還有,她若醒了,馬上替她準備吃的,再要她睡一覺……」
阿史那鷹的確心情很好,好到壓根不介意兩個宮女看著他露出怪異的表情。
「我們到敬事殿去,我有事要交代你去辦。」他對呂傑微笑說。
「是。」他也覺得王今天的心情簡直比夏日的太陽更加燦爛。
到敬事殿,阿史那鷹就自懷中拿出一封信。
「我要你即刻前往長安太傅府,這裡有一封瀠瀠寫給太傅和敬的信,看到信的內容後,他會帶你去找兩個人,一個是她爹,另一個,我想你一看就知道他是誰,我要你帶人把他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呂傑接過信,面露困惑。一向冷酷的主子,第一次這樣神神秘秘的交代事情。
因為阿史那鷹要他速去速回,所以,他立即安排黑衣侍衛接替自己護衛主子的安全,再另外選了四名手下的他一同前往大唐。
接著,阿史那鷹又派人將赫昕請來,娓娓道來自己的打算。
「什麼?」赫昕聽完,臉色大變,「你說你要立瀠妃為後?」
「是,你覺得不妥?」
赫昕提醒自己不得表現得太激動,勉強擠出一笑,「也不是,只是後宮嬪妃有多少?她是最後一個進宮的,總是少些說服力。」他頓了一下,又道:「再說,金妃是你的元配人選,這是眾所皆知的事,雖然上次她對瀠妃過份了些,但也已受到懲罰,再加上她肚子裡已有你的孩子,封後的人選是不是要再三思?」
此話一出,阿史那鷹俊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大了,「金妃之所以會被大家認為是皇后人選,不就在於她將為我生下第一個子嗣?可如果我說她肚子裡的只是第二個,我的元配另有其人,也是理所當然,不是嗎?」
赫昕雖一臉驚愕,但馬上想通他的話,胸口頓時湧上沸騰的妒火,聲音也不自覺的放大。「你的意思是,瀠妃早已為你生下子嗣?」
「沒錯,我已派呂傑將他接來,聽說五官跟我幾乎一模一樣,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他了。」說著,他眉飛色舞的站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還有,我將著手整頓後宮,待冬天過去,那些妃子我會將她們全送出宮,那時候金妃也已經生了,她也不會留下,不過,我會做好安排,讓她們生活無慮。」
赫昕愈聽愈心驚,「你的意思是你將獨寵瀠妃?」
「是,我的人生有了她已經完整,我想你應該也猜出,我在大唐消失的那幾個月就是跟她在一起,現在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阿史那鷹的眼裡儘是喜悅與滿足,「明天只要不下大風雪,我就要帶她出去走走,既然即將成為皇后,總得見識見識這裡的山光水色,就算是冬天,也有冬日的美。」
他的快樂溢於言表,然而,有人策劃多年的夢想卻因此夭折。
是夜,一名黑人以精湛的輕功潛入金妃寢宮,直接拉開紗帳,上了床。
「誰?」
金妃剛出聲,唇就被人用力摀住,「是我。」
她眨眨眼,這才從外面的燭光映照看出來人是赫昕。
她拉下他的手,媚眼生春,馬上就要抱住他獻吻,卻被他拉開,只見她臉色立變,「為什麼不碰我?難道你真的愛上瀠妃了?」
他搖頭,「出事了。」他將阿史那鷹告訴他的事轉述給她聽。
「簡直太荒謬了,怎麼會這樣?」
金妃完全無法接受,她一直以為只要孩子生下來,她就會成為皇后,接著阿史那鷹會死,而備受阿史那鷹重用且信任的赫昕,就會以曾經代理掌管國政的身份繼位為可汗,並按照突厥的習俗,接收一干后妃,包括她在內。
但從左瀠瀠出現後,一切就亂了套,現在連她的皇后夢都要破碎了!
「現在要怎麼辦?」她頓時慌了。
「我們必須把計劃提前,而且分頭行事。」
赫昕附耳將計劃——告訴她,她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好,就讓我親自解決掉瀠妃,那個女人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只是,她又看了赫昕一眼。看來,是她誤會他了,他不可能愛上瀠妃,只是——
「瀠妃真的會跟著來嗎?」這攸關計劃的成與敗,她仍舊有些擔心。
「放心,她的心腸很軟,不會不跟。」
「那王……給王吃的藥一定沒問題吧?」她怕他要沒死,她跟赫昕可會死得很慘。
「『閻王笑』這種毒藥很特殊,也是我這幾年不斷尋找,好不容易才在塞外重金購得的,我親眼看到賣藥之人所做的測試,王若吃下它,絕對活不了,而且死狀極為安詳,看來就像睡著了。」赫昕很有把握,「總之,如果我在皇宮外沒有順利解決掉他,在他跟瀠妃回宮後,你就照我所說的去做,明白嗎?」
「明白。」她用力點頭。
「那麼我就先走了。」趁著夜色的掩飾,赫昕小心翼翼的施展輕功離開。
雪花緩緩的飄落而下,眼前儘是一片美麗的銀色世界。
阿史那鷹跟左瀠瀠共乘一匹馬,離開宮殿,轉往白雪覆蓋的連綿山巒,享受著只屬於兩人的寂靜。
阿史那鷹會往山裡來,除了是想讓她看看突厥的山川外,也是因她說兩人相處的地點大多在山林中的緣故,既是如此,他當然想重溫舊夢,而現在可人兒就在身邊,大唐的山卻太遙遠了,所以只好就近選在突厥附近的山林裡走走,看看能不能讓他想起些什麼。
一路策馬入林,她的身子全依偎著他,像是無言的依賴與信任,這讓他的心漲得滿滿的。
「看,那裡有一座湖泊。」
懷中人兒的驚喜叫聲打斷他的思緒,他立即策馬奔向前,穿過幾株高聳林木,居高臨下的看著不遠處那座如夢似幻的湖泊。
此時的湖水已結冰,湖面呈現透明的水藍色,再加上飄落而下的雪花,美得不可思議。
「好漂亮!」左瀠瀠的眼睛熠熠發亮。
「是啊,好漂亮。」他看的卻是她。托起她的下顎,將她的粉臉微轉過來,他忍不住俯身吻她。
就在林木的一隅,赫昕坐在馬背上,冷眼看著這一幕。
他已尾隨他們一陣子,如果他夠理性,應該再找一個更近、更適合的地方朝阿史那鷹下手,但一看到他纏綿火熱的吻著自己的心上人,該死的手更得寸進尺的隔著衣服在她胸前撫摸揉捏,他實在無法等待了!
憤恨的從背後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妒忌的黑眸緊緊定視在阿史那鷹那張可恨的俊顏,然後,視線往下,停在他的脖頸,他拉滿弓。
一陣冷冷山風遠遠吹來,聽不到葉子拍打的沙沙聲,倒是有積雪從樹枝上掉落,而這聲拉弓的輕微吱嘎聲也順著風傳入阿史那鷹耳中。
他濃眉一皺,瞬間便聽到咻地一聲,一支利箭挾帶著冷風快速穿射而來,千鈞一髮之際,他抱著左瀠瀠直接落馬,沿著陡坡一路往下朝湖面滾,為了保護她,他緊緊的將她護在懷裡。
只是,頗令他意外的,在他們一路滾下時,並沒有任何飛箭再射向他們,這有些不合理。
射箭之人是高手,而他滾下時全身是破綻,為何收手?
可惡!赫昕在內心低咒一聲。為了保護左瀠瀠,阿史那鷹將她圈在懷中,但這反而令他拉滿弓的箭遲遲無法射出去,因為不管從哪個方向射,她都避不了,一定會中箭!
而在這一路翻滾間,突然有一些畫面閃過阿史那鷹的腦海。
先是他騎著黑颯的畫面,接著,寂靜的雪地裡,風兒輕吹,然後同樣傳來一聲怪異的吱嘎聲,最後,畫面一變,黑颯似乎受到驚嚇,一個仰頭嘶鳴,不受控制的往前衝,最終他連人帶馬失足跌落山崖,一路翻滾、翻滾……
事實上,他現在也在不停的翻滾,不知滾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
「鷹!鷹?你沒事吧?」在他懷裡的左瀠瀠急急起身,喚著神情怪異且怔愕的他。
阿史那鷹喘息著皺眉,突然有一種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
兩個畫面在他腦海裡重疊,他困惑的想起身,左瀠瀠連忙伸手扶他,他這才發現他們已一路滾到湖邊。
「你沒事吧?怎麼會突然落馬?」左瀠瀠根本沒看到飛箭,所以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抱著她跌下馬。
深吸一口氣,他搖搖頭,想晃去那些怪異的畫面,卻愈晃愈多,也愈晃愈清晰。
好半晌,他才迸出一句:「你有沒有事?」
她搖頭。
可他卻突然用力將她緊緊擁在懷裡,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激烈的情緒,但她不懂。
又過了許久,阿史那鷹才放開她,但卻用一種似熟悉又感動的複雜神情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在她被看得臉紅心跳,不知所措時,他才微笑道:「我們回去吧。」
「嗯。」
是她的錯覺嗎?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