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瀠瀠倚窗而立,望著滿天絢麗的彩霞發呆,良久才輕歎一聲,回頭打量這間雅致的廳堂。
從呂傑帶她進來,告知她日後就住在這裡後,一名又一名的後宮嬪妃就不知打哪探來的消息,帶著隨侍丫鬟前來拜訪,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又問東問西的,雖然未見不友善,但是一想到日後,她也不過成了她們的「其中之一」,心就無法不痛。
驀地,敲門聲又起。
她回過身,看到呂傑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宮女,手上都端了好幾盤精緻的菜餚。
呂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王要我告訴你,今晚有一場盛宴,但他不要你參加,請你好好休息。」說完再看兩名宮女一眼,「她們是小映及小霞,負責服侍你,有什麼事可以找她們。」
交代完畢,他朝她點個頭,轉身就走。
「呂大哥!」左瀠瀠突然出聲喊住他。
他腳步一定,回頭。
她欠了欠身。「謝謝。」
他蹙眉,轉身走出去。
自馬車事件後,他就認為她跟其他女人有些不同,可沒想到倉促被帶回突厥,並得知王的身份後,她仍然保有她的沉靜,真是個很特別的女子。
約莫兩個時辰後,皇宮內便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洗塵宴。
文武百官、嬪妃皆為座上賓,雖然熱鬧非凡,觥籌交錯,但眾所矚目的大唐美人並未出席,而在阿史那鷹出遠門前即欽點為後的金妃也不見人。
赫昕在敬事殿對阿史那鷹報告他離開國內的這段日子,他替他處理的一些大小國事時,腦海裡已不時浮現左瀠瀠那張粉雕玉琢的臉,因此這會兒見好友在呂傑的隨侍下單獨現身,心中不免失落。
阿史那鷹的後宮美女無數,金妃還是突厥第一美女,但左瀠瀠與她相比,卻更勝一籌,尤其她骨架纖細,多了一股楚楚可憐的動人氣息,這就是所謂的一見傾心?
明知不該問,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左姑娘怎麼沒來?」
阿史那鷹先是一頓,喝完杯中酒,才回道:「舟車勞頓,我讓她先休息。」
宮女上前,捧著酒壺再為兩人空了的酒杯斟滿酒。
阿史那鷹看著身旁的赫昕,舉起酒杯,意有所指的說:「她可以說是我拿命換來的珍寶,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舉起酒杯,他笑得無害,「放心吧,我們是什麼交情,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美人跟情同兄弟的王壞了感情?」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她有一種特別動人的氣質,所以,我勸你還是跟她保持安全距離,免得不小心愛上她,屆時,痛苦的絕對是你。」
阿史那鷹是真心的勸告,連他這樣的男人都會為她情不自禁的做了瘋狂的事,可見左瀠瀠的魅力有多驚人。
赫昕很是錯愕,因為他們之間從不談女人。
對阿史那鷹而言,女人從來就不是值得花費時間討論的話題,但現在他卻為了左瀠瀠,兩度破例的勸阻他,從這一點就可看出她對他的重要性。赫昕的心不由得一沉。
接下來,阿史那鷹幾乎都在與他人敬酒和談笑間度過,但他的心,卻一直想到另一人的身邊。
只是為了一個女人丟下正事,著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所以他只能忍耐。
好不容易熬過幾個時辰,終於結束了這場盛宴,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摒退呂傑,自己就直奔左瀠瀠所住的玉夏殿。
當他到達寢宮時,左瀠瀠還在跟一桌的好菜打戰。
她吃不下,可小映跟小霞這兩個有著北方女人特有的高大身材的宮女顯然打算將她養胖一些,拚命的勸她多吃,菜一冷,又急著去弄熱,見她沒胃口,又先伺候她洗澡,再溫熱食物,這一冷一熱間不知忙了多少回。
「左姑娘,你太瘦又太小個兒了,這樣不行的!」
「是啊,王摸起來會沒感覺的!」
左瀠瀠跟她們相處只有幾個時辰,就已領教到她們的熱情,可偏偏她本就吃得少,再加上重重心事……
「下去吧。」阿史那鷹低沉有力的嗓音陡起。
小映跟小霞這兩名大約十六歲的小宮女先是吃驚的望向英俊威武的王,然後立即站好,再臉兒紅紅的朝他行了個大禮,急急退下。
左瀠瀠有些愕然,她沒想到他會過來,她以為應該有女人伺候他了……
壓抑著心中的紊亂騷動,她靜靜的看他。這是一個具有王者風範的英俊男人,她卻傻傻的愛上,這應該是她這一輩子犯下的最大錯事吧。
阿史那鷹在她身邊坐下,看著一整桌幾乎沒什麼動的山珍海味,皺眉問:「怎麼吃這麼少?」他伸手輕撫她的臉,在他眼裡,她一直都太瘦了。
注視著那雙溫柔寵溺的黑眸,左瀠瀠沒有避開他的手,看他又拿起筷子夾了塊肉放到她碗裡,她柳眉一皺。「我真的不想吃。」
「不吃怎麼應付我的需求?」他的聲音裡驀地染上慾望。
終於回宮了,難道她以為他會放過她嗎?
左瀠瀠的粉臉驀地染上一層陀紅,原就清麗絕倫的容顏在染上麗色後,更動人,他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再也不想克制的托起她的下鄂,緩緩靠近她誘人的唇。
「王——呃——」
一個突然闖進的美人急急煞住腳步。
壓下心中的不快,阿史那鷹蹙眉看著左瀠瀠立即起身、還退後一步,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他抿抿唇,不悅的瞪她一眼,冷漠的目光才落到闖進來的蓉妃身上,「什麼事?」
被那抹冷光一掃,蓉妃急急欠身回答,「呃——是金妃,她、她已懷有王的孩子,這幾個月因害喜嚴重,大都躺在床上——」
聞言,左瀠瀠的心陡地一沉,臉色猛地慘白。
「金妃有了?」阿史那鷹也有些震驚。
「是,她本來要在今晚親自跟王說的,怎知她人還是不舒服,所以,剛剛特別派人請我過去一趟,要我過來跟王說這個好消息。」蓉妃低頭說,好掩飾眸中的不以為然。
其實金妃是拿喬,也仗勢著她即將成為王的元配,以為王會一回宮就去見她,再不然盛宴結束後也會過去找她溫存,怎知苦苦等待半天,也不見王的到來,這才要她來傳話。
「下去吧。」
「是。」
蓉妃抬頭偷瞄一眼,心兒驀地一驚。難道黑王真的是一個沒有喜怒之人?金妃懷有龍種,他還是面無表情?但她不敢問,只能在宮女的陪侍下,迅速退出去。
室內氣氛瞬間跌入谷底。
阿史那鷹眉頭緊蹙。金妃真的有了,他的心情卻變得沉重,為什麼?
左瀠瀠的心更是狠狠傳來一陣陣劇痛。太殘忍了,她承受不住這連番而來的震撼,她只是一個單純、深愛他的女人,為什麼要因為這份愛而受這麼無情的傷害?
她雙手緊緊交握,才能將目光直視他,「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很多女人,但是只有你決定的元配才許擁有你的子嗣,是嗎?」
「你想說什麼?」
「金妃對你而言,應該是個很特別、很重要的女人。」
是嗎?他已經忘了當初為什麼會讓金妃懷他的子嗣。
是了,好像是赫昕認為後宮妃子太多,需要一個強勢的皇后來掌理,金妃美麗、聰明、能幹、一條軟鞭更是耍得出神入化,有其讓人畏懼之處,自然能讓後宮少些問題。
好友的建議,使他毫不考慮的讓金妃免去喝避免受孕的湯藥……
他久久不語,在左瀠瀠看來,便是默認。
她深吸口氣,心在淌血。「她懷有你的孩子,又已不舒服一段日子,這時候,最想見的人應該是你。」
「是嗎?」他皺眉,可他一點也不想到金妃的身邊去。
是!因為我也曾經這麼渴望過!她很想這麼大聲的回答他,但她不能。
「我很累,想睡了,你去陪她吧。」
阿史那鷹凝視著她,她的氣色看來的確很不好,「好吧,你好好休息。」他從座位上起身,給了她一個擁抱後,才轉身出去。
半晌,僵立的她才提起沉重的步伐,將房門帶上,再上了門閂,然後走到床上躺了下來,將被子蓋上,盈眶的淚水終於宣洩而下。
好痛!心好痛……她該怎麼辦?她的翔兒又該怎麼辦?
她緊咬著下唇,抽噎的啜泣聲仍幽幽迴盪在房內,更添寂寞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