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送給誰的呀?」一群女人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討論著。「真的好大一束呢。」
「哎唷!當然是送給美女的,本公司最多美女了。」
「到底是誰?啊!原來、原來是我們的盧經理有神秘愛人了。」
總務部門的大姐頭——余姐捧著花和禮物一路尖叫歡呼,不一會兒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今天有人送花給盧映涵。
「余姐,你叫這麼久了,口不渴嗎?」從攤滿一桌子的文件中抬起頭來,看見余姐懷裡抱著大東鮮花和禮物,盧映涵臉上並無特別的欣喜驚異。
「不會、不會。我是太久沒男人的那種『渴』,至於口渴倒是不會。」
余姐笑呵呵地把漂亮的玫瑰花束遞給她,眨眼道:「今天看到人家送你的花,多少有點望梅止渴的效果啦。你來我們公司多久了啊?熬到現在,美人兒等得都憔悴了才等到『雨露甘霖』降下來,做大姐的我當然替你高興嘛。快、快,趕快看看是誰送的?」
「余姐,你說到哪兒去了?」盧映涵招架不住她的揶揄,余姐一直是公司裡最愛說笑的開心果,她講的笑話通常很「成人」,臉皮薄的人常被逗得難為情。
但是,余大姐頭說得也沒錯,盧映涵一直緊守自己的心房,公事上接觸的優秀男人不少,就是沒有哪個能讓她心動。
「我講的很實在呀,女人嘛,就是要有男人疼愛才美呀。」
余姐伸長了脖子,想偷看盧映涵正在拆的卡片究竟署名是誰。「怎樣,到底是誰送的啊?」
「哎,你也知道的那個啦。」盧映涵喜孜孜地把卡片遞給余姐,嬌羞地眨眨眼道:「最近我們又開始連絡了。」
「衛梓翔?」余姐接過卡片,眼珠子瞪得好大,幾乎要掉出來了。「就是……之前把你氣得離開捷熙的『他』?姓衛的那傢伙可是出了名的搞怪,怎麼?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竟然和好了?」
余姐連珠炮似地猛提出一連串的疑問,還大聲把卡片的內容念出來。「映涵,你知道我一向不擅言辭,也不懂得耍弄浪漫,為了這東花和挑選你會喜歡的禮物,真是讓我傷透了腦筋,不管你滿不滿意,這些代表我想再與你攜手同行的決心,過去因為誤解,我們錯過了彼此,而今我不想再錯過一次……嘖嘖,感人吶!映涵,你真的要出運了啦!」
余姐在這行夠資深,掌管過人事部門的她,自然對於最大的對手公司「美商捷熙」裡面各色人物瞭若指掌,超有女人緣的黃金單身漢衛梓翔,當然也包括在內。
「什麼出運?不過是一束花而已。」微微揚起唇角,盧映涵低頭拆禮物。「講得我盧映涵好沒身價。」
「拜託!你還『拿翹』喔?」余姐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傳說中的衛梓翔是何許人啊?他可是捷熙最迷人的單身男人,聽說他超酷的,工作上嚴謹不說,平常對同事也是嘴裡從不吐出好話,難得他寫得出這麼感性的文字給你耶。我看他真的是碰到對手了,栽在你手上了啦。」
「好怪喔,他最討厭女人買名牌包包了。」帶著甜蜜笑容,拿出已拆開包裝的精美禮物,盧映涵眼中透出喜悅和溫暖,柔嗔道:「天一定要下紅雨了,衛梓翔居然買了這麼貴的包包送我。唉,這傢伙瘋了不成……」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唷?」余姐瞥了她一眼,羨慕又嫉妒的眼光射向她。「人家就是為了留住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通常像衛梓翔那種男人,除非他放棄了不想要,不然,只要是他想留住的人,一定是怎麼也翻不出他手掌心的。」
「是嗎?」輕吐了口氣,放下手中新款的限量包包,收起方才甜蜜的笑容,盧映涵神情黯淡,幽幽說:「之前都放棄不想要了,為何這時又想撿回來?既然曾經不回頭地丟棄過,下次會不會以同樣的戲碼再來一次?」
「映涵——」余姐側過臉,神色正經嚴肅地面對她突然哀愁的臉蛋。「你別老往負面去想。」
「人在不同階段,會隨著思想更加成熟而做出不同的選擇,之前你們還年輕,誰也不想讓誰,你跟他一起比誰的氣焰盛,結局當然是兩敗俱傷。經過時間淬煉,他一定發現你才是最好、最合適的伴侶人選,終於知道緊張了。」
「可是……我心裡就是不踏實,說不上來哪裡怪怪的。」
余姐分析得有道理,盧映涵也很想死心塌地的接受衛梓翔的第二次表白,她對他的感情也都還在。
然而,他們再度走在一起是為了那查無來由的騷擾電話,在衛梓翔親自出來證明電話與他無關之後,好像也沒辦法徹底追查個水落石出。
盧映涵心裡某個關卡總是過不去,隱約但強烈的直覺在告訴自己,打電話的人絕對不是陌生人,「他」到底是衝著誰而來?她很想搞清楚來龍去脈。
「勇敢去找出你害怕的原因吧。」余姐望著她,眼中涵意深刻。「既然衛梓翔願意再跟你重燃舊情,他就是你最好的夥伴,讓他為你把心裡那塊癥結找出來。」
「他、他是參與了。」咬了咬唇,蹙眉的她仍顯困惑。「不知怎地,他加進來反而讓那團迷霧更神秘。余姐,我忍了好久都沒跟你說,其實我前陣子一直被電話騷擾——」
「哦?然後呢?」余姐也跟著皺眉。「你是不是得罪誰了?」
「我不知道。」盧映涵搖頭,茫然道:「就為了這事,衛梓翔到我住的地方,幫我接了兩次電話,之後……」
話沒說完,盧映涵桌上的專線響起,余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接電話,逕自轉身離開,到外面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嗨!東西收到了吧?」話筒彼端,傳來衛梓翔爽朗有勁的嗓音。「先說好,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勁才搞定的,不准嫌棄喔。」
「怎麼會嫌棄?」盧映涵心頭甜蜜蜜的,輕笑道:「玫瑰花很美,喜歡都來不及呢,還有那款限量包,我想要好久了,剛拿在手上差點激動得掉下眼淚。」
「真的?聽你的語氣,我的用心很有代價?」衛梓翔語氣透出欣慰,畢竟一大把年紀再來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實在很困難。
以前他不喜歡放軟身段哄女孩子,總認為那麼做有辱大男人風骨,但經過分離失落的歲月,他領悟到偶爾為所愛的人改變一下是值得的。
「嗯,還不錯啦,至少我很開心呀。」她一再點頭,雖然他看不到,但她高揚的聲調透出愉悅。「不騙你,真的很感動,梓翔,謝謝你。」
「呵呵,別光嘴巴上道謝,拿點實際行動出來才有誠意。」衛梓翔壓低嗓音,曖昧的低語道:「嘿,晚上……你有沒有空?」
「晚上?你想幹什麼?」聽他在電話裡調情,她的芙頰快速染紅,嗔道:「別這麼不正經,現在是大白天,我還在公司上班。」
「哈,我可什麼『不正經』也沒想,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衛梓翔促狹地逗她道:「我是大大方方要約你到一個不錯的地方享用晚餐,你想到哪兒去?」
「唉!請吃飯就請吃飯,幹嘛裝得神神秘秘?」盧映涵的臉龐燒得更烈,一顆心不規則地跳得頗快。「你很討厭耶,老愛捉弄我。」
「哪是捉弄?我很真誠的。」衛梓翔認真道:「映涵,之前我們失落了一段歲月,我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好好把它給補回來。」
「喔。」這番話,盧映涵聽了好感動,撒嬌道:「可是,一天之內你送花、送禮物,又請吃飯,會不會『太補』了?」
「不會不會。」衛梓翔被她淘氣的用語逗笑了。「哈哈哈,只要能讓你開心的事,不管做什麼都不會太補,你放心,我很樂意。」
「梓翔……」握著話筒,盧映涵難以抑制心中波濤洶湧的悸動。
聽他一字一句訴說對自己的疼寵,她感動得找不到適切的話語來回應他,微微哽咽著,差點兒就要哭出來了。
HappyHouseLoungeBar
不同於一般酒吧的喧囂吵嚷、煙霧瀰漫,這家專供都會白領族下班後放鬆休閒的酒吧,幾乎天天客滿。
和緩放鬆的爵士曲調慵懶地放送著,如夢似幻的黯淡燈光灑在屋內淺酌談心的客人臉上。有人低聲交談,有人始終無語靜聆樂音,而獨佔了角落臨戶外池塘的景觀包廂裡,偶爾傳出情人的竊竊私語。
「你變了好多,我記得以前的你,下了班只想回家睡覺,不可能會來這麼『複雜』的地方花錢又浪費時間。」
小口品嚐著勃根地紅酒,盧映涵眼中漾著水晶般的迷離柔光,幽幽說道:「而且,你不喜歡喝酒,除非是客戶應酬不得已,私人時間你是滴酒不沾的。」
盧映涵被他帶進了這家JoungeBar才知道,衛梓翔是該店常客,他不但常帶朋友客戶過來,自己也會三不五時來坐坐,更教她訝異的是,他在這裡還放了許多好酒,無論是高價紅酒、十二年份的上好蘇格蘭威士忌,酒精濃度甚高的蘇聯伏特加酒,聽過與沒聽過的他全備齊了。
「呵,嚇到了?」再啜飲一口威士忌,衛梓翔勾起性格的唇角,輕淡地笑了笑道:「哎,你男人變酒鬼了,以後你就陪著當酒婆吧。」
「什麼嘛,我才不要。」盧映涵嘟了嘟嘴。「不是喝酒就一定不好,只要別過量就好,我只是一時還無法將現在的你跟以前的你聯想在一起。」
雖然有點受不了以前無趣的他,但若改變太多也是會令人心裡驚惶的,眼前的他喝酒的樣子,像是受過傷的男人,盧映涵很清楚——這種男人最具致命吸引力。
「以前的我,一定很讓人受不了。做事一板一眼,固執得要命,公司裡除了公事往來,多半沒有私人交誼。」衛梓翔皺起眉,喃喃道:「分手之後,我才知道自己處在全然孤絕的境地。有一次同事帶我來這兒,感覺還不錯,漸漸地就常自己一個人來,靜靜品酒,想想事情。」
「不會啊,你想找伴的話,到處都有。不是有一大堆女同事都很愛慕你嗎?」盧映涵說得輕鬆,心中卻微微扯動,泛著點點酸意。
「別提了。」衛梓翔搖搖頭,歎息道:「那些人只是看上我職位不錯,收入尚可,當男友還帶得出去罷了,跟感情無關好嗎?」
「或許吧,但也未必盡然。」盧映涵沉沉地,若有所思。「說不定只是你沒花心思去辨認哪個女人能讓你真的動心。」
「動心只在一瞬間。」衛梓翔放下酒杯,深邃眼眸緊扣住她的迷離柔眸。「一瞬間就有答案,就像我跟你,不也是在一瞬間就決定了?何須理性的辨認?」
「可是,你也很乾脆的放棄了,不是嗎?」她嗤諷著,扯了扯唇角,盧映涵想起他不想付出任何努力,狠心決絕而去的那一幕,她的心就好痛。
「不經過失去,不會知道可貴之處。」衛梓翔用拿過酒杯的手握住她的手,初時有點冰涼,慢慢傳遞了熱力,也傳遞著愛的電流。「恢復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固然在白天正常上班,但晚上回到住處便惶惶然,不知道該找什麼事情來做才好。內心很空虛,好像哪裡破了大洞,卻不知道拿什麼補,也不知道要補哪裡。」
停頓片刻,衛梓翔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再繼續說:「映涵,就是經過那些日子,我才領悟。改變一下觀念,改變一些作風,比起孤單熬過心裡破洞的日子要容易太多了。」
「喔。」盧映涵笑著,彷彿一朵花兒燦爛綻放,眼眶閃動著水鑽晶光。
「所以你才破天荒『放下身段』,願意去買花和你最痛恨的名牌包包送我?」
「呵呵,是啊,為了你,一切都值得。」更加握緊了她的手,衛梓翔感覺心中有股潺潺的暖流,恆久空洞的缺口已然補起,眼前這位面容姣美的女子是他安心的來源,他確定了,肯定了,絕不輕言放手。
「唉,梓翔……」收斂閃著淚光的羽睫,盧映涵的瑰唇輕輕開啟,欲言又止。
沒錯,她的心被他這番「酒後真言」感動了,但是,她仍然無法忘記電話騷擾的事——
「怎麼了?從今天晚餐開始,你一直很愉快滿意,我們有說有笑的,怎麼突然歎起氣來?」
「沒錯,今天的氣氛確實很好。」盧映涵感激地輕撫他滿是性格鬍渣的下巴。「不過,難免還是會想起一些煞風景的事。」
「煞風景?你指的是那些電話?」衛梓翔立刻就猜到。「你還是放不下?」
「嗯。」盧映涵坦誠內心的脆弱之處。「我們公司的余大姐說,既然決定再復合,就要勇敢提出心中的害怕和問題癥結。我真的很在意那幾通電話,若一直沒有結果,我怕它永遠會是我的惡夢。」
「很多事情,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絕對肯定的答案。」
衛梓翔堅定的眼神彷彿要為她增加更多自信,他笑著說:「就像之前你誤會我跟女助理徹夜不歸必然有鬼,在沒有明確證據下,我講一千遍你也不信。不是嗎?誰的答案才是答案呢?」
「這……這是什麼比喻?兩件事完全不相干嘛。」盧映涵微惱,皺起眉。「你不要亂舉例,你那件事情過去就算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了。」
「對呀,過去了就別再追究。反正你也沒再接到電話,也算過去了。我相信是無聊的人在惡作劇而已,她玩這麼久也該膩了。」
「萬一哪天又開始玩呢?」她依然憂心。
「那就二話不說,報警。」他給她明確的答案。「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是誰用什麼下流手段,我都不會讓他們傷到你。」
「好吧,有事唯你是問。」她笑了笑,嗔他一眼,這男人展開臂膀給她依靠,她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對了,你們公司好像沒有到泰國去開拓市場的計劃?」衛梓翔談到工作時,神情又變得不同。「美國『捷熙』那邊動作頻頻,上面的人一直在搜集資料,說下定我也逃不了,必須插上一腳。」
「英系的公司比較保守,通常會讓其他同業先去沖。」調皮地眨了眨眼,戲謔道:「你會不會被調去泰國,每天看人妖秀看到眼睛脫窗?」
「什麼啊,沒這麼誇張好不好?」衛梓栩捏了捏她水蜜桃般豐潤的頰,緩緩說道:「是不會調我去泰國,但考察出差可能難免,或許過幾天上面就有指示下來,到時候想找時間約你來喝點小酒、談點心事都很難了。」
「沒關係,工作比較重要。真忙起來,我也會很忙的。」她體貼地為他再斟了些酒。「吶,有酒可喝趕快喝。」
「是,你說得很對。來,再喝一點。」他舉起酒杯,輕輕在她的水晶高腳杯上一碰。「映涵,祝我們幸福。」
「嗯,祝我們幸福。」她仰首飲盡,紅潤唇上沾著酒紅汁液,十分引人垂涎。
他默默與她相視凝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喝多了而感覺恍惚?又或者是眼前溫柔聰慧、善解人意的盧映涵讓他癡迷地醉了?
「映涵,你真的很好。」衛梓翔晃了晃頭腦,瞇起眼,微笑道:「好到連我媽都難以忘懷。」
「啊?怎麼說到你媽媽去了?」她開始覺得他是不是醉了?
「呵呵,我媽今天到公司找我,帶了一堆她自己弄的菜,還提到那次你到我家的事,念了一大堆……她呀,比我還更難忘記你。」
「什麼?伯母在台北?那你還敢跟我在外面混?」
「別緊張,她在我二姐那邊陪孫子玩,老人家一有孫子什麼都忘了。這樣也好啦,讓我耳根子清淨幾天。」衛梓翔對母親的期盼感覺壓力深重。「不然,一天到晚嘮叨我把女友給搞丟了,又逼我快給她找個新媳婦兒人選,煩都煩死了。」
「伯母真可愛,我們分開那麼久了,還在罵你?」盧映涵掩嘴笑了,感歎道:「不過,說真的,伯母做的小點心真好吃,我到現在還很懷念菜包的滋味。」
「嘿!我就知道你會想——」衛梓翔一副早就料到的得意模樣。「這次我媽帶了菜包、鹵筍乾,白斬放山雞……很多啦,都是你喜歡吃的,我家冰箱差點冰不下呢。」
「真的?有那麼多?」禁不住嚥了下口水,盧映涵臉上充滿期盼。「我可以分一點嗎?被你一講,現在好想吃唷。」
「那有什麼問題,想吃到我家去,隨便放進電鍋熱一熱就可以吃了。」衛梓翔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喝酒就喝到這裡,到我家去續攤,走。」
「啊?現在?還要續攤?第三攤了耶!」
「那有什麼關係?」衛梓翔一點也不以為意,拉著她往外走。「告訴你,先下手為強,萬一我二姐知道我家裡有好料的,派他老公連夜來劫走,那我可就沒辦法嘍。你說的嘛,有酒可喝趕快喝,有好料可吃當然也要趕快吃。」
「唉,被你打敗了。」無可奈何地跟隨他坐上車,盧映涵更加察覺今天的衛梓翔變得比以前更可愛,說話方式也活潑多了。
「想到阿母的美食,好像今天晚上吃的都不算數了,肚子又咕嚕咕嚕叫起來,真糟糕。」邊開車邊嘟嚷,衛梓翔忍不住把油門踩得更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