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芮希雖然說「過幾日再來」,但是他並沒有讓花竽等他太久,只隔了一日,他就又來到花塢找她了。
然後,一個又一個翻雲覆雨的夜,他在她耳邊吹拂著滾燙的氣息,幾番銷魂蝕骨的纏綿,她一次又一次地像雪花般融化在他身上,在她的眼底心裡滿滿的只有一個凌芮希。
然而,花竽在「雲養齋」的地位並沒有因為和凌芮希發生了關係而有所改變,迎月對她的態度依然如往常一樣,她也仍舊住在花塢裡,平常還是在做一些粗使丫環做的事,雖然行動自由了些,但她還是不能隨意進「雲養齋」的內院和正屋。
廚房裡的周婆子和呂婆子平日裡最愛說三道四,但是從來沒有把她當成談論的對象,也沒有把注意力擺在她身上過,一切都跟以前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花竽一開始也曾思索過這個問題,但是略略推敲也就想明白了。
凌芮希並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她已經是他的人,甚至也無意讓她進屋服侍他,只常常在掌燈之後避人耳目地溜到花塢與她幽會,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原因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無字天書」在她身上,所以他才要刻意把她藏在花塢裡,讓她替他守著這個「秘密」,因為,他總會不厭其煩地叮囑她不要隨意解下錦囊,也不要讓錦囊離開她的視線。
雖然凌芮希從沒有對她許過任何承諾,也沒有刻意送給她任何貴重的禮物,但她安之若素,沒有急切地想跟他開口要求些什麼,一切都只隨凌芮希的意,並無一絲一毫的怨尤。
或許正因為她一顆心都在他的身上,所以也就心甘情願由著他擺佈,而凌芮希有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個意義遠比任何承諾都來得更為特殊,更加不凡。
但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一天晚上,凌芮希從花塢裡翻牆出來時,正好被路經夾道的鶯兒瞧見了。
消息立刻火速地在「雲養齋」裡傳開來,迎月得知以後就像挨了狠狠的一捧,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好對凌芮希發作,只能死死地咬著嘴唇,極力克制住心底對花竽的怨恨,偏偏她又是「雲養齋」裡的頭等丫環,對於凌芮希和花竽之間發生的關係不能假裝不知道,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量,她也不能不對花竽另作安排。
這天,迎月帶著錦荷來到花塢,兩個人面無表情地站在花竽面前,一派像要捉拿犯人的架勢。
花竽心中已有準備,因為廚房裡的周婆子和呂婆子早就拉住她問長問短了。她實在害怕面對這種場面,惶然得不知所措。
迎月冷冷瞪著花竽,見她的氣色和神態都比剛到「雲養齋」時還要柔媚動人,更多了幾分女人的嬌羞,猜想其中緣故,更添了怒意。
「我問你,四爺來過花塢多少回了?」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
「這……」花竽咬著唇,微窘地說:「我沒數過,記不清了。」
「四爺常常來?」錦荷插口問。
花竽輕輕點了點頭。
「你已經是四爺的人了?」錦荷又問。
花竽垂眸點頭,臉頰微紅。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迎月冷冷地問。
「香靈夫人壽辰的那一天。」花竽咬唇低語。
迎月深深吸氣,想起了凌芮希對她說他去「紫蘭院」小歇的事,原來他是騙她的!她氣得銀牙幾乎咬碎。
「都幾個月了,你竟然從來沒有說過?」錦荷不可思議地盯著花竽。
花竽低頭絞著衣袖,輕聲說:「四爺不說,我自然也不能說,而且……這種事情也不好到處宣揚。」
「當真是會咬人的狗不會叫,你可真厲害了!」迎月冷笑道。
花竽極少聽到這樣的辱罵,心中有些不快。
「我本無意與姐姐爭寵,可還是遇見了四爺,想來也是注定好了的。」花竽對迎月感到抱歉,但現在的她已經深愛著凌芮希,雖然仍不想與她爭寵,卻也絕對不放棄與他在一起的任何機會。
「注定好的?」迎月冷笑。那天她刻意安排花竽留守,沒想到她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迎月姐姐,那天四爺不是掉了一個錦囊嗎?該不會是掉在這裡了吧?」錦荷環視一掃,然後視線落在花竽的腰帶上。
花竽心一跳,假裝若無其事。
迎月雖然上次暗地裡翻找過花塢,並沒有任何發現,但時間上實在太過巧合,凌芮希把錦囊隨手送給花竽是極有可能的事,心中也不由得疑雲大起。
「就算四爺真的把錦囊送給花竽,咱們也無權過問。」她瞥了花竽一眼,掩飾了內心厭嫌的情緒,冷冷地說:「既然你已經是四爺的人了,理應該把你的事稟明太太,跟我們走吧!」
錦荷轉過身,二話不說就把花竽的東西全部掃進包袱裡。
「姐姐,這是做什麼?」花竽心急地衝過去搶回自己的東西。
「還裝什麼傻?把你挪進屋裡服侍四爺呀!」錦荷沒好氣地嚷。
花竽呆了呆,心中沒有一絲竊喜,反倒深深憂慮起來。
她相信這絕對不是凌芮希的意思,因為他總是說只有在花塢才覺得輕鬆自在,花塢是他和她的秘密天地,何況,她身上還帶著他的「秘密」,一旦住進正屋裡,朝夕跟迎月和錦荷相處,難保不被她們發現,所以,凌芮希是不會同意讓她搬進正屋去的。
「迎月姐姐,我可以留在花塢裡,用不著搬進去。」她抱緊自己的包袱,軟軟地抗拒。
「你不想服侍四爺?」迎月疑惑地看她。
「四爺似乎也不想要我的服侍。」她小心地說道。
「這話聽起來真刺耳,你當自己是正宮娘娘呢!」迎月冷冷瞪著她。
「我明白了。」錦荷嗤地輕笑一聲。「她跟咱們在一起多麼絆手絆腳,在這兒跟四爺濃情密意,就不會有咱們這些礙眼的人了!」
花竽的心思被說中,羞窘地低了低頭。
迎月一聽,自然不肯讓她如願了。
「你若不肯走,等我稟明太太以後,你還是得挪進屋裡,省得我麻煩,你現在就跟我走!」她一把搶過花竽懷中的包袱,大步走出花塢。
錦荷冷冷一笑,隨後跟著出去。
花竽心中叫苦連天。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
一處隱密的酒樓內,兩個男人對坐,寂然思索著。
「芮希,藏寶圖給你這麼久了,你到底找出上面的字跡沒有?」穿著一身貴氣的男人臉色陰沉地質疑著凌芮希。
「還沒有。」凌芮希轉動著指間的酒杯,恍若沉思。
「要是你敢作怪,敢私吞這張藏寶圖,本王會掀翻你們蘭王府!」東宮太子冷聲警告。
凌芮希抬眸瞥他一眼,冷然說道:「這張藏寶圖是前朝皇帝的寶窟,臣有幾條命敢私吞滿坑滿谷的寶物?太子爺若不放心把藏寶圖交給臣解密,臣馬上拿回來還給太子爺。」
「我就是對你太放心,才會把藏寶圖交給你,可是都幾個月過去了,你還是沒有找出半點字跡來,到底還要拖多久?」東宮太子無力地靠入椅背吐息。
凌芮希懶得辯解,低聲說:「太子爺,臣試過用火烤的方法,但是並沒有效果,所以確定不是用米湯寫的。但如果是用礬水寫的,必須用墨塗上紙背才能讓正面的字跡顯現出來,可是這種方法很冒險,囚為我們不確定哪一邊才是正面,萬一選錯了方向,把墨塗在正面上,那就悔之莫及了。」
「你確定是用礬水寫的嗎?」太子瞇著眼問。
「臣是說如果。」凌芮希耐著性子解釋。「萬一不是礬水寫的,那不管是墨塗在哪一面都一樣會毀掉這張藏寶圖,所以臣才一直不敢妄動。」
「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呢?」太子心急地喊著。「如今國庫空虛,北方的渤海國和南方的南平王都在作亂,而前朝皇帝留下的這張藏寶圖就放在父王的密匣裡,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些財寶?不管怎麼勸父王,他都不肯動這張藏寶圖,我好不容易把藏寶圖偷出來就是要知道前朝的金山寶礦在哪裡,你卻這麼氣定神閒的,是想急死我嗎?」
「太子爺,藏寶圖只有這一張,一個不小心就毀了,所以臣只能夠小心謹慎。」凌芮希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還查出其他的密寫方法嗎?」太子不耐地用手指急敲桌面。
「據說有一種樹流出來的白色汁液寫在紙上了無痕跡,但是只要把紙浸入墨中,白色的字跡就會一一浮現出來,不過這要冒的險就更大了。太子爺,我整天絞盡腦汁都在想這張藏寶圖,我也很希望可以知道上面的字跡到底寫些什麼,如果太子爺決定冒險,那就用墨把藏寶圖塗一塗吧,我是無所謂,反正這座寶窟也不是我的。」凌芮希苦笑了笑說。
太子不可置信地蹙眉,久久不語。
「太子爺,這張藏寶圖是真的嗎?」凌芮希忍不住提出了心底的疑惑。
「本宮從父王的密匣裡拿出來的,怎麼可能有假?」太子震怒地重拍桌面。
「如果是假的,一定是被你調了包,你別想耍弄本宮!」
凌芮希深瞅著酒杯,長長一歎。
「萬一這張藏寶圖出了什麼狀況,我就是最大的涉嫌人了,這真是一個好大好深的寶坑。蘭王府會不會全部都被拖進去,來個屍骨無存呢?」
「所以,你趕快把藏寶圖上的字跡解出來就對了!」太子盯著他,冷聲說道。
凌芮希微微挑了挑眉,默然不語了。
酒樓內氣氛冷凝,兩人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