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謙謙。」當梁綻晴拉開屋外的矮籬大門時,韓澈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什麼?」梁綻晴方纔還睡得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的眼色瞬間清醒。
她打量著眼前這個又在凌晨兩點鐘出現在自家門外的男人,他的深色西裝微縐,臉上有著一夜未眠的倦意與尚未調整過來的時差,他究竟在跟她胡言亂語些什麼?
「我要謙謙。」韓澈又堅定地說了一次,語氣中有種不容質疑的魄力。
「韓執行長,現在是凌晨兩點鐘,謙謙不可能起床陪你玩,更何況她今天住在外公外婆家,並不在屋子裡,你這種喜歡大半夜將人吵醒的習慣實在應該改一改。」梁綻晴心裡雖然為韓澈方纔的話語微微震了一下,但仍是選擇裝傻,說得十分沒好氣。
她早就已經睡了,當她接到韓澈的電話說他在她家門口,有事想與她談時,她朦朧之中還以為已經天亮,迷迷糊糊地抓起一件薄外套披上走出屋外,才發現現在根本是半夜,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又是凌晨兩點鐘,她真該好好慶幸今天謙謙願意單獨在外公外婆家留宿。
「綻晴,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要謙謙,謙謙是我的小孩。」韓澈直視著她的眸光彷彿要將她望穿。
「我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執行長,我只知道這個時間該睡了,晚安。」梁綻晴反手就要將矮籬門關上。
韓澈早了一步箝住她手腕,讓自己進到院子裡來,將矮籬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
他一手仍抓著她,另一手從口袋中拿出布制小熊與博物館鑰匙圈,眼神直勾勾的望著她說道:「謙謙跟我說這是她把拔蓋的房子,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蓋的博物館,綻晴,我相信為我畫圖的你更不會記錯。」
痛!梁綻晴為箍在腕上的猛烈力道略微皺了皺眉,她試圖甩開他的手卻徒勞無功。
「你何必把孩子說的話放在心上?謙謙還小,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梁綻晴望著韓澈,輕輕地笑了,就好像他此時的問話與舉動有多麼無聊及幼稚一樣。
當謙謙告訴她,她將小熊送給韓澈叔叔時,她心中就隱約有股不好的預感,但她卻沒想過韓澈有一天真的會無聊到把小熊打開來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韓澈發覺自己此時真是恨透了這個她當初一開始就吸引他注意的特質!
「我在德國遇見傅紀宸。」他的漂亮黑眸又銳利地瞇起——很好,梁綻晴還是一副沒事人的鎮定神色。
「……我遇見他和他的未婚妻,他告訴我你們已經離婚,並且謙謙不是他的孩子。」韓澈鬆開她的手,雙臂環胸,視線凌厲地望著她,又補了一句。
很顯然地,這個平時能把他下面的高級主管們嚇出一身冷汗的表情與口吻,對她起不了任何一點作用。
梁綻晴毫無畏懼地迎視他的眼神。「你別聽他瞎說,那只是他氣我跟他離婚,隨口胡謅的一些蠢話。」
梁綻晴幾乎聽見自己的心跳,她的掌心已經冒汗,為什麼韓澈會這麼剛好遇見傅紀宸?而且,傅紀宸明明曾經信誓旦旦地答應過她,絕不告訴韓澈的……
「是不是蠢話,等驗過DNA就知道了。」
「DNA?為什麼我的孩子要跟你去驗DNA?」梁綻晴的口吻裡不無嘲諷,但她明白她只是想借此掩飾自己的慌張。
「為了謙謙值得過更好的生活。」韓澈的唇邊勾起一抹笑,朝她走近了幾步,而梁綻晴也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什麼意思?」直到感覺到自己的背抵到屋子大門,她才終於回神地問。
「就是你字面上聽見的意思。」韓澈將雙手搭在她身後兩側的門上,牢牢地困住她。
他唇邊噙著的那抹微笑,讓她從頭到腳都感到寒冷。
「綻晴,你很聰明,你知道台灣的法律從來都不是站在母親那一邊,我可以開除你,並且運用我所有能運用到的人脈與關係,讓你找不到任何一份工作,然後在法官面前輕易地提出所有你不適任母職的原因,以便讓我拿到謙謙的監護權……你只是個連孩子都養不活、落魄潦倒的單親媽嗎,而我是韓氏建築呼風喚雨的執行長……你想,法官絕對會明白謙謙跟著誰過日子會比較好,對吧?」
一股氣急速地湧到了梁綻晴胸口,痛到不能呼吸,他在跟她說什麼?
「你並不需要孩子。」她說。
「你錯了,綻晴,我需要孩子,我需要一個繼承人。」
「謙謙是女生,她無法當你的繼承人。」
「她可以,或是,她是女生這件事更方便讓我將她嫁給我篩選過的、適任的對象。」
梁綻晴抿緊雙唇,視線牢牢地盯著他,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氣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他知道了謙謙是他的小孩之後,想的只是要如何撇下她,如何將謙謙的價值利用到最大化?
為什麼她付出的感情此時此刻顯得如此愚蠢?
她曾經愛上的究竟是怎樣一個殘忍霸道專制的男人?她為什麼要生下他的孩子?
梁綻晴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凍結,身體裡有兩股極熱與極冷的矛盾感受在相互衝撞。
她想說服自己保持冷靜,胸臆裡那份堆疊升高的憤怒卻不允許。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傻傻地盯著眼前這張俊美英挺、總是牽動她情緒的臉龐多久……她好笑地想著也許他們會就這樣對峙直到天亮……
才正這麼想著,忽然,有個很遠、很小的聲音,緩緩地從她嘴裡吐出來……
她聽見自己說了句什麼……是誰說的?是她嗎?
「你說什麼?」韓澈沒有聽清楚。
梁綻晴抬眸望他,那句對白忽爾變得清晰可聞。「你為什麼總是像對付敵人一樣的對付我?」
她感覺到那個平日隱藏得很好的梁綻晴,從心底深處衝破了重重枷鎖,極欲坦白、急速翻湧而上的情緒讓她的音量不自覺地提高,胸口一痛,疼到達眼淚都掉下來。
「我只是一個很愛你很愛你的女人而已,你為什麼總是要像對付敵人一樣的對付我?」
韓澈一時之間為她的淚水感到驚心動魄。
他明明就是故意來說這些惡劣至極的話,想將她層層疊疊包覆著的真心逼出來,此刻她真的說了,他卻覺得胸口被掐得好緊,彷彿就要窒息。
他上前想擁住她,卻被梁綻晴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力氣推開。
「你走開!你不要碰我!」所有不堪的過往回憶頓時通通湧上來,梁綻晴無法控制,她一直哭一直哭,彷彿要把這幾年沒哭出來的眼淚都哭回來似的,眼淚掉得越來越洶湧。
她回想起韓澈每一次的若即若離,和那個痛徹心肺的夜裡她感覺自己的雙肩顫抖得連站著的氣力也沒有,她索性蹲在地上,手掩住臉狠狠地哭了起來。
韓澈伸出手想觸碰她。
「不要碰我!你走開!」梁綻晴推開韓澈的力氣太大,整個人往後跌坐在地上,看起來又慘又狼狽。
韓澈不顧她的反抗,拉著她站起來,牢牢地將她鎖進懷裡。
掙不開他的懷抱,梁綻晴更氣了!她很氣,她真的很氣!為什麼他們之間她永遠佔不到上風?為什麼她老是在任他擺佈?
她在他肩上背上一陣亂撾亂打,將所有的不滿都爆發,哭到聲嘶力竭,歇斯底里地朝他咆哮——
「謙謙還這麼小,你為什麼就想著要怎麼利用她?你根本就不需要她,你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到一個願意為你生孩子的女人,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謙謙,你為什麼還來踉我搶?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口?韓澈,我是人,我的心不是鐵打的,我會心痛會難過會哭會掉眼淚!你明白嗎?你明白嗎?」
「我明白,綻晴,我明白。」韓澈抱著她的力道心疼地收得更緊。
「你不明白!你用別的女人來氣我……你像丟掉一個床伴一樣地踐踏我……是你自己不要我的……是你自己不要謙謙的……你不要我……也不要謙謙……我們過得很好,我只想跟小孩在一起,你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粱綻晴哭到連一句話都說不下去。
她覺得自己好卑微、好慘,為什麼如今她連女兒都要失去?
她哭到快要不能呼吸。
「但我過得不好,沒有你我過得不好,綻晴,我要謙謙,我也要你。」韓澈親吻她的發心。
「我才不管你過得好不好,我不要你要我!我不要你!韓澈,我不要你,我跟謙謙都不要你!」梁綻晴使勁推了韓澈好幾把,又被他揣進懷裡緊緊摟住。
「你要我,綻晴,你還愛我。」
「我不愛——」
韓澈攬過梁綻晴後頸強勢地吻上她唇,霸道地撬開她牙關,重重的吮住她。
太久了!該死地太久太久了!他是如此思念她的味道……
太過分了!梁綻晴拚命槌打他,他為什麼總是想幹麼就幹麼?她好氣,真的好氣!她忿忿地將他的唇咬出鮮血,他卻吻得更狠;她推開他,他又強悍地將她拉得更近。
「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梁綻晴已經不知道自己在罵他哪一件事了。是在罵他從前對她的所作所為,還是現在如此蠻橫強硬的吻?
她死命地推他、咬他,韓澈卻更拚命地吮吻她、愛撫她。
太霸道了!從來都是他在主導一切……太過分了!可惡!可惡!
梁綻晴的手指扒入他發間,到後來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拒絕還是在回應。
她這麼喜歡他,卻又同時痛恨著他,總是帶領她來到天堂,又迅速地將她推入地獄……
她野蠻地咬他推他打他,每一口齒痕都清晰可見,所有的不滿和委屈都爆發,成為一場滔天的情慾與暴力。
她拉扯著他的襯衫,也讓他撩高她的裙子,她解下他的皮帶,也讓他的手探入她腿間。
他們同時聽見扣子掉落,衣物被扯裂的聲音,一股拚命地,想制伏與被對方制伏的慾望,恨不得將對方擊倒也被對方擊倒的衝動,沒辦法與彼此分開,只能將對方更用力地、殘暴地揉進身體裡。
韓澈推開梁綻晴原本就沒鎖上的大門,將她抵在屋內最靠近門邊的一面牆上,用力地分開她的雙腿,不顧一切地就撞進她體內,毫不憐香惜玉地放肆律動起來。
沒有太多的前戲,只有一股迫不及待的,想付出同時也想被佔有的熱烈慾望。他知道她受得了,她的一切都是為他而生。
她是這麼的美好,他從沒忘記過在她體內的感覺,只有她能讓他如此失控。
「你……為什麼老是這麼霸道……」梁綻晴在他的奮力衝撞之下,急促喘息地開口。
「我愛你,綻晴,一直都愛你。」韓澈深深地吻住她,她的每一句抗議及呻吟都掩沒在他的唇齒間。
兩人嘴裡同時都嘗到淚水鹹澀與鮮血腥膻的味道,催情的、明明矛盾卻又協調無比的味道……
像他們之間的那杯愛爾蘭咖啡,像他們兩人之間的相似和相斥……
明明已經分開了,卻無法遺忘的,還需要苦苦壓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