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紡兒下了飛機改搭計程車,依地址到沙擎恩的家,地點竟是僻靜的郊區,路上不見行人。
她付了車錢,背著簡單的行囊下了車,走向黑色的雙併式鏤花大門,望向裡頭,完全無法窺見屋子座落在何方,只見一片高聳的樹林,感覺非常森嚴。
「黑手黨的總部果然不是蓋的……」她不得其門而入,只好先找電鈴再說了。
她從門的右邊走到左邊,仔細地找,都沒發現電鈴的存在,疑慮著又走到門前,隔著鏤花空隙,用德語朝裡頭大喊——
「有人在嗎?」
她的聲音迅速被吞沒在樹林裡,連回音也沒有,可想而知這上地面積有多遼闊了,在這時候,她不得不打電話了,取下厚手套,摸索出口袋裡的手機,不幸的事發生了,手機沒電了!她一心想著要快快來此,竟然忘了充電了。
「噢!」她嘟著唇,收回手機,戴回手套,沒轍了,這下應該翻牆比較快嘍!她審視過兩側的牆,足足高出她身高的一倍多,不像孤兒院大約是一人高的牆,以她的功力是翻不過這麼高的牆,何況她現在又是有孕在身的人,不能做這麼劇烈的「運動」啊!
苦思之際,她聽見裡頭有車聲傳來,很快地她看見了車燈,一輛車從樹林間的道路開向大門口來,她趕緊跑向門口舉手狂揮。
那輛車停了下來,走下四團龐大的黑影,向門邊移來,
待四團黑影一靠近,俞紡兒終於看清那是四名彪形大漢,他們並沒有開門,而是以警戒凶悍的面色隔著門用拉丁話盤問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並沒有被他們兇惡的表情嚇走,上前說明來意。
「我找沙擎恩。」她端出愛人的名號,心想他們一定聽得懂「沙擎恩」,這發音走到哪裡都嘛通!
而很幸運的,她認出那四人的其中一個是沙擎恩身邊的隨扈,曾跟著到維也納,而他似乎也認出她來了,低聲和其他三人交談後,他上前來,收斂駭人的表情,用德語問她:「俞小姐,你來找沙先生嗎?」
「對,對……」她喜出望外地點著頭。
「他不在。」
她臉上的笑容消退。「他去了哪裡?」是台灣或者澳門?
「他在西西里島的別墅,今天關小姐在那裡辦派對。」隨扈說得很詳細。
俞紡兒聽得一陣頭重腳輕,臉色蒼白,懷孕的不適感全湧了出來,胃翻攪著,好想吐……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沙先生沒有交代。」
「你要留言給他嗎?」
不,她要當面問他,誰是關小姐?她的派對如此重要,讓他這麼捧場?「我要進去等他。」她心底又酸又苦。
「這……你稍候一下,我得向黑先生請示。」
黑先生是指二哥黑耀霆了,她看著隨扈用無線電對講機「請示」。「維也納的俞小姐來了……」
沒—下子,他們有人上前來打開鏤花大門,原本凶狠的那幾個,變得很有禮貌地請她上車。「俞小姐請進。」
她坐進暖烘烘的車廂裡,心卻和氣溫一樣低,且彷徨了,她留下來等沙擎恩是對是錯?
見了他,她一定是愁眉不展,也不能給他驚喜了,而想必在那個派對上,一定有更多的驚喜任他盡情享用,否則他就不會把她丟在維也納,自己去派對狂歡作樂了。
她留在這裡,反而不是他樂見的吧!他一個人日子過得逍遙自在,身邊的誘惑遠比她更「精彩」,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她一直不願去正視這個問題,也以為根本構不成問題……只要他愛她就夠了。
親耳聽到他還有別人,她才知自己有多傻呵!
「我愛你……」想起他曾說過的這話,她突然起雞皮疙瘩,反胃得厲害,他其實可以對一百個女人這麼說,而她竟深信不疑!
她不該留下來的,那只會讓肚子裡的孩子委屈,讓她自己蒙羞……
下意識地撫著肚子裡的小生命,猶記得多年前她曾問過他——
「為什麼你們三兄弟不同姓?」
「我老爹太花心了,我媽懷了我,遠從台灣到義大利要給他個驚喜,他竟和別的女人出遊去了,我媽回台灣就負氣嫁給別人,故意氣我老爹,我老爹就死皮賴臉地求她回心轉意,她離婚又跟他復合,可是我老爹又再犯……」
她整個人都在發顫,直到此刻她終於真正體會了婆婆當時的心情,可是她沒有婆婆那樣的勇氣,敢懷著孩子另嫁別人;而沙擎恩,竟是和他父親如出一轍,花心又可惡!光想著他和別的女人打得火熱,她的心就碎了。
「請停車……」她聲音虛弱卻十分堅持,她以為過多複雜的情緒會讓她崩潰,但卻沒有,她的腦子異常清晰,她明白自己該離開了,不著痕跡地退回原位去,甚至不該讓他知道她懷有身孕……
隨扈聽得懂她的話,示意車停下,大漢們全望向她來。
「我還有事,不等沙先生了,請送我到大門口,我自己走。」她別開頭,望著車窗外,將含淚的眼掩藏在夜幕下。
隨扈照她說的指示司機,於是車又踅返門口。
俞紡兒背著行囊下了車,出了大門,循著來時路,徒步遠離此地,稀微的月光照在她滿是淚雨的臉上,她不想回維也納,不知該去哪裡,茫然的心已失去了方向……
沙擎恩提前離開關家小姐的結婚派對回到羅馬家中,若不是關小姐的父親和他的父親交情甚篤,他們也以叔侄相稱,他不會花時間前去致意,也因為有交情,關叔提出說要借他西西里島的別墅為女兒辦結婚派對,他立即爽快地答應了。
他才進家門,就見二弟黑桌霆在氣派的客廳裡踱步。「通常這時間,你都不會在家,真是難得。」沙擎恩跟老弟打聲招呼,卸下外套,隨扈就上來接下外套,掛進衣帽問。
「大哥,你有見到紡兒了嗎?」黑耀霆見大哥回來,立即上前來問。
「紡兒,她人在維也納。」沙擎恩不知老弟怎會這麼問?
「那就怪了,一個半鐘頭前手下們從監視器看見門外有人徘徊,出去探看,回報說是紡兒來找你,我要他們請她進來,可是……她半途又說要走了,他們又送她到門口……我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黑耀霆納悶得很。
沙擎恩瞧老弟不像開玩笑,傳來一旁的隨扈問話。
「怎麼回事?」
「……俞小姐問你去哪裡,我就轉告她,你去西西里島別墅,關小姐在那裡開派對啊!然後……」隨扈就把在門口見到紡兒的情況說了一邏。
沙擎恩聽不下去了,面容嚴峻,心急速往下沉,沉到漆黑無底的深谷中,明白紡兒為什麼進門又走人了,他可以想像紡兒聽到這話的心情,她平常大剌剌的,其實心思纖細如絲。
「這乍聽之下像是關小姐和我單獨開派對似的,你不知道說話該說重點嗎?是關老爺的女兒借我的別墅開結婚派對,我去道賀!」他震怒咆哮,火爆且不留情面地指責。
隨扈皮皮挫,就連玩世不恭的黑耀霆也被大哥這一怒駭著,紡兒是他們的小妹妹,固然是重要人物,但他大哥在乎的程度和言詞的內容,好像不只把她當小妹妹哦!他像是深怕她誤會他耶……
哦哦!不會是兩人時常往來而日久生情了吧?若是這樣的話,就壞了,戀愛中的人往往是沒理智的,大哥現在一定就是失去理智的狀況,他最好是閃一邊去涼快,別插手比較妥當,要不然待會兒流彈亂竄,射到他可不好了。
黑耀霆聰明地閃人,現場只剩下隨扈還站在那裡受審。
「她往哪裡去了?」沙擎恩氣急敗壞地問,對紡兒的擔憂如滾燙的岩漿,燙過他整個心。
「走……向……市區的……方向了,她拎著一小包行李……走了……」隨扈心驚膽顫,怕自己遺漏了任何的「重點」。
沙擎恩片刻也不停留,立即出門,邊走邊打紡兒的手機,電話那頭居然沒回應!他心如火焚,開了停在戶外的車,狂飆到鏤花大門外,沿途出去找人。
他確信紡兒會臨時跑來一定是有要事找他,或者她得了獎想親自告訴他,製造驚喜給他,他沒忘記今天是她參賽的日子,本來想晚上就到維也納看她,等她放寒假,就一起回台灣,結果……竟讓一句話搞砸了一切!
「啪」地,他一掌重重拍在方向盤上,怒啐道:「真要命!」他擔心她會做傻事,擔心她傷心,擔心她會遇到壞人,這一路又杳無人煙,完全不見她人影,令他情緒逼近瘋狂。
他仔細找過通往車站的路,通往機場的路,終於放棄毫無目標地找人,直接進機場,立刻就命專機載他飛往維也納,隨扈說她行李只有一小包,她也許已踅返家裡了。
當他踏進他們共有的家,裡頭只有一室冷空氣迎接他,上樓進她的房裡查探,她並不在,沒回來,不過……他竟在浴室裡發現了不可思議的東西,是驗孕棒,顯示是懷孕!
他萬分驚詫,心倏地緊縮泛疼,感到萬分自責,這就是她跑去找他的原因吧,而他竟讓她一個人面對懷孕的事……
一個惴惴不安的念頭由心底竄起,他會不會來不及告訴她,他很開心要當爸爸了,她會複製媽當年的行為,懷著他的孩子去嫁別人嗎?她會這麼做嗎?這太殘忍了……
不!他不許她這麼做,她一定得嫁他,他們得共同給孩子一個家,他絕不讓孩子有和他一樣的命運。
他下樓,心力交瘁地坐在椅子上,想著她可能去的地方,視線驀地落在客廳桌上一個亮閃閃的獎座,傾身拿起一看,是她得了首獎,望向沒有主人留戀的鋼琴位置,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她不會是一個人回台灣老家去了吧?
肯定會,無論如何,她最終是一定會回去那裡的。
他抱走獎座,即刻就動身到機場,不管路途多遙遠,他都要追上她,或者就在老家等她,不等到她,跟她說個清楚,他絕不走人。
二十個鐘頭後,俞紡兒從地球的另一端回到板橋老家,捨去搭機,停機加油的十五個鐘頭,其他的時間她花在走路和車程上。從院子外她已看見簇新的圍牆,伸長脖子看,裡頭的屋子也翻修好了,屋頂煥然一新。
她拿出陳舊的鑰匙,想進去看看屋裡的模樣,推開門進到院子,院子雖小,整理得疏落有致,她坐到木質玄關處脫鞋,地板竟是一塵不染,應該是沙擎恩派人打掃過了吧!
他總是想得那麼周全,把事情有條不紊的處理好,但……她不再愛他了,也不再信任他,當她打算回來,就已經把他們之間的一切都作廢了。
失神地推開木門,她卸下行囊,脫下外套,望著老家的傢俱全上了新漆,傢俱,鋼琴全擦得雪亮,她心底終於有點安慰。
她走到擺放婆婆照片的小桌,看著她慈祥微笑的臉,她淚流滿腮的跪下來……「婆婆,是不是命運在冥冥之中已注定,我和你有著相同的命運?您說,我現在是獨自生下寶寶好?還是趕快找個人嫁了,好讓小孩有個爸爸?在我決定後,就永遠不會再回來看您了,我不想再和擎恩有牽扯……我打算另外租個房子,在台北的某個角落當琴師,或鋼琴老師,把寶寶養大……您說,我怎麼做才好?」
「ZZZZZZ……」
突來的鼾聲,嚇了她一跳,以為婆婆「顯靈」了,瞪大淚眼瞧著照片,婆婆仍慈祥的笑著,並無異樣。
「ZZZZZ……」
鼾聲又傳來,聲音不大,聽仔細是從房間那端傳來的……
這屋裡有別人?!會是打掃的傭人嗎?
她抹抹眼淚,悄然地走向房間,她的房門敞開著,無人在裡頭,婆婆的房門也打開著,維持原本潔淨清幽的擺設,再朝隔壁的客房走去,她驚見地板的床墊上有人正睡著……是沙擎恩,他一手緊抱在胸前的是……她的獎座!
她訝異地掩著唇,震驚到極點,那……他是回去過維也納的家裡了?!
無聲的移動腳步,走近點瞧他,他的樣子看來挺累的,熟睡還揪著眉,是有什麼心事?
而且他怎會在這裡?會不會……他根本沒有去什麼關小姐的派對,而是又單獨回維也納去看她了,因為找不到她,看她行李也不在且寒假在即,很可能是回來台灣了,於是他也就來台灣了,他有專車、專機,所以比她快到達……是這樣嗎?
會不會那些隨扈不知情才隨便對她說說,她其實是誤會他了?
她移開搗在唇上的手,悶悶地想,她怎麼這麼善變?見了他就心軟,還一直替他找理由,跟他分手的決心也搖擺不定,不再那麼堅持了,腦子裡轉的全是他對她的好,和無微不至的照顧……
其實這些年他確實對她很好啊!她挑不出他的缺點,硬要找出她最在意的,就是她掌控不了他浪子的心性吧!但這是她明知的事實……
她無法再思考了,她累了,腦袋好混沌,她也想好好睡一覺,若要找他算帳,也得等他醒來再說。
怕他醒來沒發現她,於是就地找了他身畔的空位,背對著他躺下,蜷著身子,聽著他沈勻的呼吸聲,她下平靜的心居然漸漸和緩,安穩地睡著了……
午夜夢迴——
沙擎恩翻了個身,手觸到一床柔嫩的被子,本能地就拉過來摟著睡,摟著摟著,他察覺這「軟被」是有溫度的,什麼時候這裡多了條會發熱的「電毯」?他記得睡著前身畔沒有被子啊……
倏然醒來,室內無光,他憑「觸感」發現,他摟著的可不是被子,而是嬌嫩香軟的身軀,他的手指滑過柔順的長髮,纖弱的身子,細緻的腰肢,撩人的長腿,她是……他的女人,他屏息而狂喜,他終於等到她了。
這小伙家是何時溜回來的,他竟毫不知情?他把老抓在手上的獎座安置在枕頭上,伸手把床墊旁的燈調得微亮,不想擾她清夢,而是想看看她……
「喏……#@&%……」她咕噥著火星話,沒醒來,蜷縮著身子像條小蝦米,小臉有些蒼白憔悴,眉心微微斂著,像是哭過的樣子。
他可以想像她傷心哭泣的樣子,禁不住愛憐地吻她,輕撫她的眉,希望她眉心舒開來,別因誤會他而胡亂以為他不再愛她,絕對沒那回事,他只愛她,絕無二心。
俞紡兒感覺眉梢上有股溫柔的暖風拂過,迷糊地睜開眼來,被兩道強烈電波給電得甦醒過來。她發現自己被他抱在懷裡,而她彎著身子貼靠向他,狀似倚偎著他……她記得她很小心地背對著他睡的,怎會變成現在這樣?
「幾……點了?」她沒頭沒腦地問,身子往後挪動,想鑽出他的懷抱。
「誰在乎?」沙擎恩扣住她的腰,將她掃了回來,長腿橫越在她腿上,箝住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咬著唇,暗中使勁地要踢開他的腿,移開他的手。
「這話應該是我問才對,你怎麼沒告訴我就自己跑回來?」他不動如山,也暗暗加了點力道箝住她。
敵不過他,她只好放棄無謂的掙扎,也不想用成堆的理由說明她為什麼獨自回老家。不過,她仍是不服氣地質問:「我的獎座怎麼會出現在你枕頭上?」
「我回維也納的家找你,沒看見你,只看見這個獎座,就順手牽羊,拿來欣賞了。」他用最輕鬆的語氣,說了最沉重的過程,順便逗逗她,反正她人在他懷裡,想溜也難了。
她的心晃蕩了下,先前她也這麼猜想過,可是真正的事實和她的想像是不是一樣,她又怎能確定,何況真的會像她所想的那麼「正面」嗎?
「你本來就預備要回維也納的家裡嗎?」她希望他說真話,別挑好聽的講。
「沒錯,但我先去參加了一個派對……」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懷裡死命掙扎的她給打斷了。
親耳聽到他的確去參加派對,她心一痛,完全不想再待在他的懷裡,奮力地想掙開他的環抱,偏偏他又不願意放手,她只好花拳繡腿相向了……
他牢牢地揪住她揮打的雙手,發揮生平最大的耐心,低聲安撫道:「別這樣,寶寶會受驚的。」
她呆住,瞪圓了雙眼看著他……他知道她有身孕了,為什麼?
他放開她的手,輕巧地拂去她臉上亂亂的髮絲,眼神灼熱地瞅著她,語氣低柔地說:「我在你浴室看見驗孕的結果,我要當爸爸了,你是小媽咪,我很遺憾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跟你分享這個喜訊,但我真的很開心,說不出的開心。」他把臉埋在她的發問深深嗅聞,心裡覺得很感動。
他英俊迷人的臉上漾著快樂的笑,她沒看錯吧?他是樂意擁有這個寶寶的……「你要寶寶,也承認我是寶寶的媽咪?」她鼻頭酸酸的,淚水在眼中打轉。
「當然,我們得結婚,我們相愛,有了愛的結晶,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他輕撫她的小腹,吻她的頰。
她別開臉,移開他的手,有些被他這麼直接的承諾給嚇到。「你不要一時興起地隨便承諾,你應該問你自己適合結婚嗎?」
他抬起臉,瞧著她無聲落淚的模樣,看得出她不信任他,他該怎麼說才好?現在就算把心劫開拿在她面前,她仍是不會相信他的。他懊惱地一手撐著頭,一手插在腰上,手指無奈地敲著腰背,不經意地察覺褲子後的口袋有東西,取出來一看,心終於豁然,那是關家結婚派對的邀請函,那時他基於禮貌地帶著,但由於是關叔親自接待他,他沒有交給門口的侍者,這時剛好可以救他一命——
「這是唯一能夠還我清白的物證,上頭同時印有英文和拉丁文,你可以選看得懂的文字瞧個仔細,待會兒,再給我答案。」他把帖子放到她手上,起身進浴室去洗把臉。
他太過分了,竟然還反過來向她要一個答案!
俞紡兒氣呼呼地攤開那張帖子來,看了英文部分,是關家女兒的結婚派對,地點是西西里島海灣別墅……怎麼這和隨扈說的完全不一樣?!
是……她錯怪他了,可想而知為什麼她一回來他就已經累倒在這裡了,肯定是得知她去了義大利卻沒進他家,隨即立刻到維也納找她,沒見到她,又馬不停蹄飛來台灣找她……
她又心碎了,他是那麼的在乎她,她卻只顧著自己的感覺,她不是有意要忽略他的啊!他對她的好,她也是點滴在心頭……
她起身走到浴室門口,他正在洗臉台潑水洗瞼,她怯怯地、誠心地說:「對不起啦,是我不好……我本來是以為只要你口頭上說愛我,我就相信了,只要你能再回到我身邊,我就會很滿足了,實際上我發現……那是不夠的,我很對你其實……很有野心……」
她不知他有沒有聽到,但重要的是,她終於肯把心底的問題說出來,並且正視它。
「原先我是以為自己可以因為愛你,而接受你不受約束的浪子心性,可是我想……那對我而言是困難的,應該說超級困難……」
沙擎恩潑了自己一臉水,抬起臉來,抓來毛巾拭乾,灼燙的眼緊盯著她,不發一語。
「你聽到我說的了嗎?」她垂下眼簾問,他的眼神教她好緊張。
他當然聽到了,還感動得很,她把愛他的標準定得那麼寬鬆,尺度如此之大,還真是令他受寵若驚了!
她見他不答腔,光是瞪著她,她就委屈得想哭,紅著雙眼說:「但……我決定了,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在外頭若有別人也無所謂……只要我們的寶寶有爸爸,你常回來陪我們就成了。」說著淚滴下來了。
沙擎恩走出浴室門,他真是又感動但又快被氣壞了,看她哭又於心不忍,狠狠地就勾住她的頸子,把她哭泣的臉壓抵在自己胸膛上,阻止她哭。
「神經病,我不想娶獨眼女神龍,你給我張開雙眼看清楚了,我心底沒有別人,很久就沒有了,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他低吼聲中充滿無奈。
「是嗎?」她揪著他的衣襟,抽噎著問。
「我有那麼笨嗎?知道放浪是缺點還不會改嗎?你得牢牢記住,我只愛你,愛我們的孩子,我們之間不會有別人,你可以很有野心,佔有我,佔有我們的家,千萬別再亂想,我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解釋猜忌上,現在去把眼淚洗掉,別讓我看了心痛。」他鬆開手臂,仍盯著她。
她頭低低的,照他說的做,進浴室去洗淨瞼,洗好後她發現鏡子裡的人不是愁眉苦臉,而是整張臉都充滿甜蜜的歡笑,這可是他自己說的哦!她可以佔有他耶,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讚的?
擦好瞼,她緩緩地走出浴室,瞧見通往院子的門被推開了,他立在外頭的木板上,她悄然走向他,輕扯他的衣角。
他回過頭來,攢住她的身子,不說任何話,熱烈地吻她;她溫柔地回應他,涼涼的手小溜進他的衣內,佔有了他火熱的體溫。
「幸好你先來了……」她想起自己在婆婆照片前說的傻話,自己都打起寒顫。
「否則咧?」他縮緊臂彎,咬牙逼問。
「沒有否則啦……」她搖著頭,甩掉那些蠢話,豐盈的唇湊過去吻他,用最溫柔的情懷佔有他。「你的唇……這是我的。」小手溜到他的心坎上輕喃:「這也是我的。」
「不需要指定『部位』,我的身心全是你的,這樣可以了嗎?」他拿她沒轍,深情地吻著她。
她全身細胞都愉悅地笑著,擁有他的愛,她的心便裝滿快樂。「有句話……我該對你說,我常提醒自己要說的,卻一直都忘了說……」
「什麼話?」最好是她愛他之類的話,他用邪邪的笑威脅地瞅著她。
「我愛你。」她真心誠意地向他宣示。
他讓這句話甜進心坎底,著迷地要她——
「再說一遍。」
「我愛你,我愛你……愛你。」
他朗笑,抱著她,吻著她,疼著她,心底也只有她,當她闖入他的生命,他的母親把她交給了他,就注定他內心深處最熾烈的愛將被她引爆。因為愛她,讓他人生變得浪漫而有情!這輩子他的愛只為她,也只給她。
「跟我結婚吧!」他請求。
「就跟你結,這輩子跟定你了。」她點了頭。
他親暱地吻她,火熱的手在她醉人的曲線遊走;她也熱情地探索他的身體:兩人迫切地去除此彼身上的障礙,恨不得立刻融入彼此的身骨中,告訴對方他們的愛有多狂,有多深……
「會……被偷看。」她歡愉的低吟,手指滑上他埋在她胸前的俊臉。
「誰那麼大膽?」他攢緊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厲眸掃過夜幕。
「是月亮呵……」被他急於保護她的神情給惹笑了,她躲進他的懷中格格笑不停。
他舉頭望明月,低頭瞥著懷裡頑皮的佳人,同樣的笑意也在他的唇間氾濫,刻不容緩地抱起她,進房,關上門,肆無忌憚地用愛「懲罰」她;她可不求饒,忘情地邀他愛她更多、更濃、更野……
月光映著滿屋的溫存,有情人美妙的愛語飄蕩在夜色中,只屬於他們的愛將延燒一生一世,永遠纏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