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是不樂意了。「不必了,你粗手粗腳的,萬一吵醒華先生就不好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她下意識不喜歡別人插手自己的事。
柱頭兒覺得挺委屈的,這華先生到底有啥本事,怎麼小姐開口、閉口,總是為他想?
他跟著小姐十幾年,小姐對他的溫柔還沒有今天向著華先生的多,小姐難道不曉得,他一直很仰慕她,甚至可以為她去死……
他滿懷羨慕,又帶著一絲嫉妒看著白靈君小心翼翼幫華少陽翻身,又拿來一條錦被替他蓋上,讓他可以睡得好一些。
華少陽就算再文弱,好歹也是名男子,總有些重量的。等她將他安頓好,已經累得四肢發軟,渾身香汗淋漓。
柱頭兒只覺得好不捨,早說了讓他來嘛!他力氣大,一雙手就可以擺平華少陽,何必累壞小姐?
他難得機靈,把早點端到茶几上放好,再過來扶白靈君坐在案邊。
「小姐,你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打水,讓你清洗手腳。」
「謝了!」她頷首,嫣然一笑,差點迷暈了柱頭兒。
他暈呼呼的走出書房,一路上撞到了兩棵樹,還被三粒石子絆得差點跌成狗吃屎。
但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著小姐的笑,真的好美好美,天上的仙子肯定也不如小姐好看。
真希望小姐能這樣每天都對他笑,那麼,要他立刻死去,他也心甘情願。
房裡,白靈君本想等柱頭兒打水來,洗漱完畢,再用早點。
但她實在太餓了,華少陽是昨兒個傍晚來的,那時,她也剛進家門沒多久,還來不及用晚餐,兩人便在書房裡又吵又算地忙了一夜。
她等於兩餐沒吃了,現在聞到小米粥的香氣,真是快受不了了。
她也顧不得自己一身骯髒,先盛了一碗粥,準備開動。
這時,一把沙啞、好像砂紙磨石地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那個……小姐,小生……」
白靈君嚇了一跳,差點把粥都灑了。
「華先生,你……怎麼醒了?」
「小生……」華少陽紅著臉,一手摸肚皮,眼角看著滿桌佳餚,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飯菜香給勾醒的。
白靈君一見他模樣,便覺熟悉,仔細一想,不正是剛才她飢腸轆轆,看著早點流口水的德行嗎?
呵呵,他們兩個這要算什麼?性情相投還是有難同當?不管怎樣,她都覺得有趣。
「先生若不嫌棄,一起用膳如何?」她笑問。
「不嫌棄,不嫌棄……」他急不可待地說完,臉色更紅了。
白靈君完全無法把這害羞靦腆的他,跟昨夜與她爭執、那頑固又聰明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此刻的他比一隻兔子還要無害,這個人真是……非常有意思啊!
她忍不住又多瞧了他幾眼,見他舉手投足風流文雅,儀態風度皆不俗,卻又幾分謫仙姿態。
雖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這個書生帶給她很多驚喜,倒是令她起了欣賞之情。
「先生慢用。」她為他添粥布菜。
看得出來他很餓了,所以吃得很快,但舉止依然優雅,沒有那種狼吞虎嚥的粗魯。
她不喜歡人家用餐時發出一堆唏哩呼嚕的怪聲音,或者把杯盤敲得鏗鏗響,而他,很不錯。
她不禁更仔細地觀察他,看他的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是整齊乾淨,儘管熬了一夜,兩人臉上都難掩疲色,可他只是眼睛紅了點,下巴倒是沒有半點鬍髭,依然一片清爽。
嘖,這人……怎麼似乎越看越有意思?她竟有點看不足的感受。
卻不知他被瞧得很不自在,本就通紅的臉,更添一層緋色。
「小姐不用餐嗎?」他說,希望能夠轉移她的注意力,別再看他了。
「我……喔,當然要。」她可是餓得肚皮都扁了,怎麼可能不吃。
只是……剛才她似乎有種錯覺,華少陽比這些美味的早點,更加「秀色可餐」一些。
這念頭真蠢,瞧他怎麼會飽?她八成是算帳算太久,腦子發暈了。
但不曉得為什麼,她有點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要飄向他身上。
也許看他不會飽,卻會令她心裡很愉快。
尤其看著他臉上的紅越來越深、越來越鮮艷……白靈君懷疑自己瘋了,竟覺得他容顏傾城,那宛若帶笑的唇透著春風的暖意,熏人欲醉。
可他明明是個男人啊,傾城?這形容實在太詭異了,但她想不出其他的字句。
華少陽被看得臉都要燒起來了,飛快地吃晚飯,便想告辭。
誰知他一站起來,雙腳就像棉花一樣軟綿綿,砰一聲,又摔下去了。
他搖頭,奇怪,怎麼覺得好暈?
「喂,你還好吧?」白靈君趕緊放下碗,趕到他身邊。「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再睡一會兒再回去?」
「不用了,我沒事。」他一手撐著几案,想要起身,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白靈君發現他臉上的緋紅越來越明顯了,簡直像要滴出血來。
這只是單純的害臊嗎?她有些懷疑,不自禁的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哇!」她嚇一大跳,也太熱了吧?「你在發熱耶!」
「有嗎?」他摸頭。「還好吧?」
白靈君將手擱在他掌上,大掌的溫度一樣熾熱。
「你全身都發熱,當然察覺不出自己病了。」
畏怯他渾身熱得能燙人手掌,她急忙喊來家丁,讓人去請大夫。
「華先生,你先不要回去,我安排客房給你住,你且在府裡養病,待得痊癒,再行返家。」
「可是……」他低頭,一臉羞愧。「我沒有錢付診金和藥費。」
「又不用你付,我自然會處理妥當。」
他忽地憤怒一拍桌,藉著這股氣勢,終於站起來了。
「小姐,小生雖家貧,但君子不吃嗟來之食,恕小生無法接受小姐的好意。」說著,他就想走。
但以他現在的身體,怎麼走得了?才不過兩步,他又砰地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你──」所以說書生迂腐,就是這樣。她使勁又把他扛回長榻上安頓好之後,方道:「我是說,霓裳坊的員工若有生計問題,都可已預支薪酬,況且商行也應該保證員工身體健康,因此你不必太介懷診金和藥費的事。」
「真的?」他雖然虛弱,還是反覆與她確認了三回,才安下心來,同意留在白府內養病。
而高提至半空的心思一旦落下,他再也撐不住,徹底昏迷過去。
「喂?」白靈君又吃了一驚。好端端地,他怎麼說到一半就沒聲沒息了,不會出問題吧?「華先生,華先生……」她搖了他幾下,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出個聲啊!不會熬一夜就要死了吧?華先生……」
「來人啊、開來人──」白靈君大叫。她真是慌了,這書生的身體怎麼如此虛弱?
白府的家丁們被她指使得團團轉,個個心裡都很納悶,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小姐,今天是怎麼了?竟為了一名新來的小帳房,把白府上下弄的雞飛狗跳?
白靈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她就是好緊張,從昨晚到今天,她被華少陽又驚又嚇得簡直快去了半條命了。
這個人是她的剋星嗎?為何一遇到他,她就啥事都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