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遇上段九銀之後,潛藏在他體內的惡毒因子全部爆發出來。
說起他和段九銀,一個為朝廷效力,一個在海上稱王,本來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命運卻硬生生讓他們糾扯在一塊。
原本他想捉弄一番之後就把她給放了,但每次接觸到她挑釁的眼神,明明是階下囚,卻還是擺出一副驕傲自負的樣子,讓他看了忍不住想要抹去她的自傲,看她還能囂張到何時。
所以,在段九銀成為他的奴才之後,鳳麒便沒有一刻停止捉弄欺負她。
「桌子擦得不乾淨,重擦!」
「這茶味道很差,重泡!」
「床鋪得不好,重鋪……」
慵懶斜倚在鋪著虎皮的軟榻內,手中捧著書,桌上放著茶,鳳麒微睜眼,不斷支配著那個手忙腳亂的女人。
雖是一身粗布衣裳且忙得灰頭土臉,偏偏那倔強的眼神不變,態度仍舊高傲。
見她忙前忙後,無論他怎麼刻意捉弄,她都一聲不吭的執行命令,令他意外,也激起心底的鬥志。
「本少爺累了,過來給我按按腿。」
為了欺負她,他可是連伺候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丫頭寶兒都給撒了。
手上的工作做到一半,段九銀本想反抗,可心知他是故意折騰她、想惹火她,與其頂撞,不如順了他的意。
垂著頭走到他面前,雖然與他打過幾次交道,她仍摸不透這人的心思。
時而幼稚刁蠻、時而精明果斷,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鳳麒身著一襲月白錦袍,五官俊美張揚,衣袍下,露出兩條穿著銀白色軟綢褻褲的長腿,不說話的他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難怪船上那些侍寢的女人無不神魂顛倒迷戀他。
段九銀彎身要給他捶腿,他卻故意躲開,並用手中的書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臉上露出曖昧的壞笑。「本少爺習慣別人跪著捶。」
雖然奴才跪著侍奉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她自幼性子剛強,從小又在軍中長大,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卻從未跪過一個海盜頭子。
胸口憋著一口惡氣,她咬著牙,像是做了很大一番心裡掙扎,最終慢慢屈膝,跪倒在虎皮榻前。
地上雖鋪著厚重的地毯,可這般屈辱,卻撕毀她所有的尊嚴。
那一瞬間,鳳麒似乎捕捉到她眼底閃過的隱忍,雖然捉弄官員是他最大嗜好,可這次,他卻未從中得到的快樂,反而湧起一種淡淡的心疼。
段九銀握拳,輕輕敲打他的腿,力道適中,真讓他覺得舒服。
微閉雙眸,手中的書暫且丟至一邊,享受著她的伺候,空氣中瀰漫著麝香味,偌大的寢室,此時出奇安靜。
「貴為將軍之女,為何選擇從軍?」不知過了多久,鳳麒突然問道。
「報效國家,是淵國每一個子民的責任。」她回答得不卑不亢,雖然此時已淪為他的奴婢,但心心唸唸的,仍是淵國安危。
沒想到她的回答,竟換來他的一聲哼笑。
「真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報效國家?就憑你一介女流?」
「勝敗乃兵家常事,現在的我雖敗在你手下,但並不代表我不關心國家安危,如今突厥猖狂,大肆作亂,搞得百姓民不聊生,此番出海,就是想尋找當年英勇的珞王爺,再次為淵國出戰,打敗敵人。」
聽到這裡,鳳麒睜開眼眸,俊容上一片清冷。「真是一群愚臣!」
段九銀呼吸一窒,斂容質問:「雖然你佔海為王,但好歹仍是淵國子民,如今國家有難,你豈能眼睜睜袖手旁觀?」
「淵國興亡,與我何干?」他嘲諷哼笑。
見他答得如此無情,她不由得也跟著冷笑一聲。「也難怪你會占海為王,像你這種人,不能體會親情的重要,更無法理解沒有國就沒有家的痛苦。」
此話一出,像是扎到鳳麒的痛處,他猛然起身,大手狠拍桌子一聲巨響,桌上的茶杯應聲掉到地上,摔了粉碎,嚇得段九銀一屁股坐倒在地。
門外負責管理下人的李大富聽到響聲,急忙跑了進來,見此情景,嚇了一跳。
「麒少……」
「滾出去!」鳳麒圓睜黑目,聲音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滔天怒意。
見絕少發脾氣的主子竟大發雷霆,再看向上任才幾天的段九銀呆呆坐在地上,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叫你滾出去,聽到沒有!」
這聲怒吼,讓李大富不敢再多停留,忙撩簾跑了出去。
偌大室內又剩下兩人對峙。
段九銀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怒了他,這幾日,她見慣了他刁蠻性任、玩世不恭的面孔,但像眼前這般暴怒的情景,還是第一次見到。
狂怒的他,眼中不經意流露的那抹脆弱,讓她的心不由得一揪。
鳳麒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失態,剛剛她說的話,其像利刃捅入他的胸口,令他憤怒得直想般人。
有多久沒人敢撩撥他的怒氣了?
在海上,他是霸王,恣意妄為的打造屬於自己的世界,凡塵俗世,人情冷暖,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再與他無關。
可段九銀卻言辭犀利,句句戳中他的痛處。
他冷下雙眼,帶著幾分掩不住的怒意,「還楞在那幹什麼?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的給我撿起來,然後滾出去。」
不知是在氣她的多嘴,還是在氣自己竟能輕易被她撩出怒意,口氣轉為陰狠,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
而呆坐在地的段九銀這才猛然回神。她居然為他那一閃即逝的脆弱而心疼,她被關糊塗了嗎?
斂容起身,她將地上那只被他順手砸壞的茶杯碎片一片一片的撿到手中。
鳳麒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尖銳的碎片割傷她的手指,流出殷紅的血,染紅了她的手,同時也染紅了他的眼。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將她捉到自己懷中,為她吮去那傷口上的鮮紅,但他立刻回神,為自己剛剛生起的念頭,覺得可笑。
站起身,他孤傲的垂首看著她近乎卑微的舉止,即便手上血流如注,她仍舊沒有皺下眉頭。
心隱隱痛了下,可很快的,鳳麒就將這抹不正常的情緒拋至天邊。
唇瓣浮現出一記冷笑,嘲弄道:「在家裡當千金大小姐當習慣了,撿個碎片也能受傷,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無意的指責,令她忍不住抬起雙眼,不馴的直視著他,站起身和他對峙。「如果我剛剛說錯了某句話惹怒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從來都不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
兩人對望片刻,段九銀無視手上的鮮血和傷口,拿著撿妥的碎片轉身離開。偌大空間內,獨剩鳳麒站在原地,回味著她的倔強和驕傲,以及她在被自己任意捉弄時,所流露出來的隱忍神情。
這一刻,在他的胸口,竟產生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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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麒」字大旗的豪華大船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行駛。
鳳麒這幾天都留在書房,與屬下討論公事。雖說他表面上是個海盜,凡是在海面上混的道上人物,沒有不知道他的名號,但暗地裡,他卻在各個碼頭經營很多買賣。
隸屬鳳麒名下的產業,如今已經多到連他自己都數不清的地步。
好不容易處理完手邊一件棘手的事情,他的得力助手越風便命人準備好酒好菜,像往常一樣,和幾個貼心下屬把酒言歡,當然身邊不乏美女陪伴。
鳳麒向來不虧待自己,常年出海,奢華大船上也養了十幾個貌若桃花的舞伶供兄弟們玩樂。
今日,越風卻發現了異常的氣息。
因為他看到鳳麒的臉色始終陰沉著,就算身邊有兩個舞伶陪著哄著,仍未露出半個笑容。
直到酒席散去,眾人離開,鳳麒才懶洋洋的倚在楊上,雙頰染上淡淡的紅暈,卻益發顯得英俊魅人。
「麒少,今晚讓我和憐兒陪您可好?」那兩個貌美舞伶,柔媚的將身子挨到他懷中使勁蹭著。
這船上的十來個舞伶,每個都將鳳麒當成夢中情人,巴不得自己可以被欽點陪侍,哪怕只是片刻的垂愛,也滿足。
他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微冷下令,「退下。」
「可是麒少……」
如鷹般的眸子泠冷一瞥,嚇得兩個舞伶不敢再多做耽擱,急忙起身離開。
久久未語的越風眉頭一挑。「麒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是那些女人伺候得你不開心?」
鳳麒睨他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只是倦了。」話落,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尋找什麼。「怎麼許久不見有人來伺候,李大富是怎麼辦事的?丫鬟侍女呢?」
正嚷著,只見一個身材瘦小,梳著兩個包包頭的少女急忙從外跑了進來。「奴婢在這,請問麒少有何吩咐?」
他驀地一怔,直勾勾打量眼前一臉畏懼的小丫頭,竟是他以前的侍女寶兒,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怎麼是你?」
這幾日他都在書房和下屬商談公事,總是很晚才回房休息。
自從那日他大發了一頓脾氣之後,就沒再看到段九銀的身影。
莫非她被自己整怕了,所以躲起來不見他?
越風見狀,不由得一笑。「麒少可是在找段姑娘?」
他與鳳麒相識多年,雖名為主僕,卻更似兄弟。這些日子鳳麒雖表面鎮定,卻偶爾會魂不守舍,是為了那個人吧?
可如今那人……他倒想看看,向來如魚得水的主子,一旦面對感情時,是何態度?
被人說中心事的感覺真是糟糕,鳳麒沒好氣的白了對方一眼。他很不想承認,但那可惡的女人真的攪亂了他的心。
越風見狀,露出一臉討好的笑。「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歇著了。麒少,酒喝多了傷身,今天就喝到這兒吧。」
他扯著呆楞中的寶兒離開豪華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