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下方出現淡淡的黑影。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昨晚想著困擾自個兒的問題想得太過入神,害她沒睡好。
風淮南走到她的面前,看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事,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伸出手,撫平她擰起的眉頭。
「在想什麼事?」
「啊?」她回過神來。他什麼時候來到自己面前,她怎麼沒發覺?
「你在想什麼?」他看著她的黑眼圈,不禁蹙起眉頭,表情不太開心,他實在不愛看她這麼累的模樣。
「沒……沒什麼。」她推開他,想要站起身。
他反而握住她的手。
她又擰起眉頭,怎麼也擺脫不了他的箝制。
「跟我回去。」這些天他陪著她擺攤賣畫,看著她日日辛苦的作畫,這雙手都因為抓著石筆而生繭,他不願讓她如此辛苦。
公孫雪見不解的看著他,他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回去?回去哪裡?現在時候還早,不急著收攤吧?」
「隨我回渥國,別再在這裡擺攤賣畫了。」他攤開她的小手,輕觸她掌心裡的繭,這雙手不應該變得粗糙。
「不行!」她抽回手,斷然拒絕。
風淮南一點也不訝異,因為這是意料中的答案。
她看著他,「該回去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認為自己可以在這裡生活下去嗎?」他的口氣倏地變得咄咄逼人,連神情都變得嚴厲。
「為什麼不行?我已經在這裡賣畫,我想應該是生活得下去。」這些天她也有些收入,這樣的日子她覺得很好,不認為有何不妥。
「你沒辦法。」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她,直接潑她冷水。
「為什麼不行?現在不是……」
風淮南打斷她的話,「攤子的租金哪裡來?你作畫需要材料,哪來的銀子買?
你現在住的地方也需要付銀子吧?還有,你每日畫到那麼晚,隔日可有力氣出門賣畫,招呼客人?這些你可有想過?或是,你可有辦法一個人應付?」
他的話像針一樣扎進她的心裡,讓她無言以對。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若沒有你的幫忙,我什麼都不行?」她忽然覺得好冷,原來在他的眼裡,她其實是個無用的人。
他曉得自己的話讓她受傷了,卻又不得不這麼明白的告訴她什麼是現實。
「你並非什麼都不行,雪見,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夠一個人待在這裡,回渥國,你一樣可以繼續作畫跟賣畫,而我也可以就近照顧你。」
他越來越覺得她不應該再待在這裡,他想帶著她離開桑國,唯有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他才有辦法好好保護她。
「我不需要被照顧。」她以前已經受到過多的照顧,現在不想再處處靠人,這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毫無用處的人。
「但是我想照顧你。」他繼續對她說著甜言蜜語,但這些話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真的很想好好照顧她,不希望她那麼辛苦。
「別傻了,沒有用的。」她垂下螓首,回了個他聽不懂的答案;唯有她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什麼沒用?」他露出不解的表情。
她徐徐的抬頭,苦笑的說:「你很想知道,對吧?」
「知道什麼?」他仍是下明白她在說什麼。
公孫雪見撫摸著他的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或許說明白後,你就不會那麼堅持,或許……你會收回你曾經說過的話。」
他一手握住她的柔荑,另一手擦拭她眼角的淚珠。
「算了,什麼都別說了,若不想跟我回去,那麼我就陪你待在這為什麼他總是能將她弄哭?而她一哭,他就心疼。
她靠在他的懷裡,覺得很溫暖,很安全,好像什麼事都可以改變,她可以重新來過,她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她可以不是個有孤星命
忽地,風淮南發現這幾日不停出現的人躲在遠處的樹叢中,而那些人似乎越來越張狂,看樣子,他再不採取行動是不行的。
他輕輕推開她,為她抹去臉上的淚痕,「我總是讓你哭。」
「是我自己愛哭,我也不希望這樣。」公孫雪見拉開他的手,忽然發現兩個人靠得好近,她怎麼越來越不怕死的靠近他呢?她不應該
「別哭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他笑看著她哭花的臉蛋,柔聲說道。
「你是很常欺負我啊!」她邊說邊抹著自個兒的臉。
「有嗎?我都是怎麼欺負你?」他挨近她的小臉。
「就是……」她頓住,雙頰立刻佈滿紅暈。
他瞇起眼,笑得有些賊,「就是什麼?」
「沒……沒什麼。」她打死都不會說。
「就是這樣,是吧?」他迅速偷了個吻。
她張大雙眼。他怎麼又在外頭做這件事?
趁她還在發愣的時候,他準備前往樹叢。
公孫雪見在下一瞬便回過神來,發現他並不是要去賣畫,馬上拉住他。 .
「你要去哪裡?」
「去前頭看看,你待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他拍了拍她的頭,撥開她的手,又準備離去。
「風淮南……」她站起身,叫住他。
『為什麼?為什麼她覺得怪怪的?
「怎麼了?」他覺得今天的她特別黏人。
「你別太晚回來,還有……今晚我有事要告訴你。」她要把所有的事都跟他說清楚,她要讓他知道她到底是誰。
「那我會期待的,你乖乖待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他對著她微笑,要她安心,接著便轉身離開。
她看著他漸漸走遠,越來越不安。
「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她喃喃。
不會的,這些天一直都是風平浪靜,她沒再弄壞東西,而他也沒因為她發生任何事,所以應該……沒事的。
她告訴自己別亂想,打起精神,招呼來看畫的人。
攤於前陸續有人來看畫,她一直忙著跟客人解說,一直到了黃昏,都不見風淮南回來。
隨著客人越來越少,她也開始準備收攤,但是,他還是沒回來。
「他不是說很快就回來?」
怎麼等了一下午都不見人影?
她邊想邊收東西,在所有的東西都收完後,仍然沒看見風淮南。
她往前定了幾步,街上已經沒什麼人,只剩下一些還未收的攤子。
她邊定邊尋找他的身影,到處看,但是依舊沒見到他。
不知道他到底跑去哪裡了?
忽然,她被一旁未收的攤子吸引過去。
扇子!
她想起風淮南手上總是拿著一把羽扇。
她走上前,看著琳琅滿目的扇子。
「軒轅祺,快救他,快點……」她激動得紅了眼眶。她終於帶他回來了,他不會有事的。
「發生了什麼事?」軒轅祺沒料到今天一早他們還好好的出門,怎麼回來時卻變成這副模樣?
「快救他……快……」她用盡了力氣將他帶回來,下一瞬,眼前一暗,也不支倒地。
軒轅祺馬上接住兩人,接著分別將他們送進屋子裡,之後就馬上去看風淮南的傷勢,而躺在床楊上的公孫雪見沒多久便清醒了。
她立刻下床,顧不得身上還穿著染血的衣裳,直接奔向風淮南的房問,只想知道他的狀況。
她急急的跑進他的房裡,只見軒轅祺正色的坐在床邊,而風淮南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
那一瞬間,她以為他已經死了,但在靠近後,看見他的胸口緩緩的起伏,她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他怎麼樣了?」她放輕腳步,來到床畔。
「公孫姑娘,你醒了。」軒轅祺看了她一眼,又轉向風淮南,「只是流了點血,沒什麼大礙。倒是你,要不要先去換件衣服?那上頭都是
血。」
他們長年在外,受這樣的傷不是一次兩次,而他也習慣了處理大家的傷口,只不過在公孫雪見的眼裡,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的臉色蒼白,緊咬的唇瓣幾乎滲出血絲。
「公孫姑娘.別擔心,未來師父身上的這點傷沒事的,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搞成這樣?」
風淮南背後的傷是遭人襲擊,但是怎麼他傷得那麼嚴重,同行的公孫雪見卻沒事? .
更重要的是,風淮南的武功不錯,想要傷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竟還讓他倒了下來……」看來他得好好的查一查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搖頭,神色越來越不對勁,心想,果然是因為她.她就要害死他了。
忽地,她轉身,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她的手卻不知何時已經被風淮南抓住。
「末來師父,你醒了!」軒轅祺開心的看著風淮南。
風淮南點頭,臉色不太好看,仍然緊抓著她不放。
「快放開我。」她想狠心的拙回手,又怕會牽動他的傷口,這讓她更加不敢妄動。
「軒轅祺……你先下去。」風淮南嗓音沙啞的說。
「好的,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軒轅祺立即閃人。
「聽見沒?我說快放開我。」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真的不行。
「不放。」他搖頭,很堅持。
「求求你,別再靠近我了,我會害死你的……」她眼神痛苦的看著他,求他放手,但她也看見他眼裡的篤定,知道他不會放手。
風淮南撐起身子.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沒什麼體力,接著又要倒回床楊.但他仍然苦撐著,不願躺下。
公孫雪見不忍見他這麼逞強,上前扶住他,讓他坐起身,正準備放開手,卻發現自己被他緊緊的抓住。
「別走。」他不讓她離開,拉她坐下。
「風淮南……」
他微微一笑,想要她安心,「你不是說,有話……有話要告訴我?」
她閉上眼,不停的搖頭。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講了,就算講清楚,她還是要離開,她不能害到他。
「告訴我,我等了一整天,就是要等你跟我說。」他撫摸著她白淨的小臉,輕聲哄著她。
「沒用的,就算說了也一樣,既然結果都一樣,那麼就不用說了。」她睜開眼,淚水再度湧現。
他該不會常用這一招吧?
腦海一浮現這個想法,公孫雪見不禁擰起黛眉,似乎不太喜歡他每次為了救人都用這招。
「你知道就好,那麼,別再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了,現在應該可以把話同我交代清楚了吧?」他打開羽扇,輕輕搖動,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絕不會將自個兒的事說出半分,尤其是對眼前這個愛管閒事的傢伙說。
他很有耐心的邊喝茶邊等著她開口,她不說,他不會放棄。
他不忙嗎?打算坐在這裡跟她耗多久?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跟他耗下去也不行,因為現下城中到處都是追捕她的官兵,她連想要出城都成問題,若不是有求於他,她絕不會坐在這裡跟他大眼瞪小眼。
「是不是我說了,你才肯帶我出城?」她緊握雙拳,心跳莫名的加快。
「怎麼?終於肯說了?」他笑問,看著一臉緊張的她。
她的雙眸漸漸變得幽暗,在說與不說之間掙扎。
若是她說了,他將會用何種眼光看待她?是否會跟宮中的所有人一樣,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或是因為害怕被她克著,選擇逃跑,根本不想幫她?
但是現在她除了他之外,也不知道應該向誰求助。
她沒有朋友,沒有可以相信的親人,她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是個很倒楣的人,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一件事是順心如意的,待在她身邊的人,不是生病,就是受傷,而她自己也沒多好。
這就是她的命,永遠都無法改變,所以她不敢告訴他,她可是個天煞孤星……
其實她也可以干跪跟那些人回到宮裡,反正她早就想要結束自個兒的生命,但是……她不想要連想死這件事都是被人安排的。
若是真的得死,那麼她要自行了結生命。
「不是要說?怎麼又不說話了?」風淮南提醒道。
看向風淮南,公孫雪見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做個深呼吸,決定扯謊。
「我被逼婚,他們要抓我回去逼我成親,所以我逃了出來。」
但他只擔心她。
「末來師父!」軒轅祺趕緊將碗放在桌上,上前扶住他。
風淮南推開他,「快去,無論用什麼方式,把她一…把她……帶回來。」
說完,他閉上限,昏厥過去。
「末來師父……」
渥國宰相府
床上躺著兩個相擁而眠的人。
突然,一向淺眠的冉酒桑因為作惡夢而驚醒,睜開眼睛,額頭冒著冷汗。
睡在他身旁的臥青蕪,也被他驚動了。
「你怎麼睡著睡著,突然醒了?」臥青蕪揉著眼,惺忪的看著自個兒的相公,同時打了個呵欠。
冉酒桑沒說話,坐在床楊上閉目沉思。
她見他滿頭大汗,於是拉起袖子,替他抹拭汗水。
她搞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驚醒,不過她想應該是大事才對,不然他不會這樣。
冉酒桑下床,穿上鞋,急忙離開房間。
「酒桑!」臥青蕪也跟著下床,拿了自個兒的外衣,也順手拿了他的,「怎麼老是不顧自己的身體?」
她快步跟在冉酒桑身後,見他直直走向書房,仍是一頭霧水,於是決定跟上去問個清楚。 ,
她一進到書房,看見他手執八卦,閉著眼,另一隻手正在掐指算著。
臥青蕪站在他的面前。他這些動作,她熟得很。
「這回又是誰?」
「風淮南。」冉酒桑睜開眼.臉色不太好。
「你師弟?他不是好好的去送鏢嗎?能出什麼事?」他那師弟不是厲害得很.能發生什麼事?
「他這回救人救出了問題。」他淡淡的說,緩緩的坐下。
臥青蕪挑高眉峰,「他也會救人救出問題啊!這可真是難得。」
她曉得冉活桑師弟的怪癖,但沒想到這回竟然會出問題。
「這次的問題還不小,弄不好可是會牽扯一整個國家。」他抬頭看著妻子,有些哀怨的說。
「國家?哪個國?渥國嗎?」她立刻換上嚴肅的表情,只要是關於渥國的事,她都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放心,你親愛的渥國有我們兩人在,沒大礙。」他站起身,走到臥青蕪身旁,捏了捏她的臉。
「是有你在,才不會有大礙。先別說這個,把衣服披上,你還沒跟我說是哪個國!」她邊說邊替他披上衣服。
「先別披了,我得趕去救人。」冉酒桑拍了拍她的手,準備走人。
「去哪裡救?」她拉住他.不讓他走。
「桑國。」他再度轉身離開。
「桑國?等等,你站住,要去一起去,別想拋下我不管。」臥青蕪上前擋住他的去路,這回她一定要跟,絕不讓他一個人去。
「你要去,那孩子們呢?」他揚起眉頭。都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還那麼衝動!
「放心,皇濮仲很想照顧孩子們,所以都交給他就是了。」她冷哼一聲。皇濮仲自己不去生一個,老愛跟她搶孩子玩。
「你說皇上?」
皇帝何時當起保母了?渥國有那麼強盛,讓皇帝安心到可以管人家的家務事,跑來跟他搶孩子?看來他可以雞婆一點,替皇帝找幾個把子,免得有人說他這宰相當得不稱職。
「沒錯,他樂得很。哎呀,快別說廢話了,要救人就要快,再等下去,恐怕來不及了。」臥青蕪興奮不已,拉著他的手走出房間。
她已經很久沒大展身手,這回一定要玩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