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落地窗讓寬闊的河堤及對面大橋的美景盡收眼底,太陽西下時射進橘紅色的光線,讓人在繁忙工作中感受片刻寧靜和美景。
孫書亞桌上堆滿了舒芙蕾,在有如鐵血將軍一般的大律師閻鋒手下工作,事務所的員工們只能靠大肆團購美食來對抗高壓。
「沒想到有一天也會成為團購明星耶,還好我們事務所是老客戶,才可以把每天三十個的限額預約十個過來。」工讀生郝正義頂著自然卷的亂髮和九百度厚重眼鏡,兩三口就解決了一個舒芙蕾。「這個好好吃,做舒芙蕾的女生也好可愛!她做的舒芙蕾就像她的人一樣,可愛可口又甜美……我還要再吃十個!」
大老闆閻鋒正好回來,「法界尤物」范貝貝馬上抓起一個舒芙蕾迎了上去,用最嬌嗔的聲音討好道:「老闆,這是最新的團購美食舒芙蕾,要不要嘗一個?」
員工們每天都想討好老闆,希望他能給他們一天好日子過,但他們買的東西沒有一次讓他滿意,可這次的舒芙雷超好吃,說不定有用。
閻鋒卻理也不理范貝貝,直接抓了個舒芙蕾往嘴裡塞,就往專屬椅子坐下,一面吃著一面攤開檔。
咦?專心研究案件的眼光稍微停頓了下。
「房地產大亨詹松柏的離婚案有什麼問題嗎?」范貝貝瞧了眼文件後忙問。
「舒芙蕾哪一家的?」他問的卻是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要問孫書亞,有問題找他!」看苗頭不對,她忙推卸責任。
「這是『啡.主流』新推出的主打商品。」心中哀歎倒霉的孫書亞,硬著頭皮回答。
「老闆,看在這做點心的女孩很可愛的份上,您就饒了她吧!她的人和她的聲音、個性都可愛得像棉花糖一樣,麻煩您高抬貴手!」郝正義憐憫舒芙蕾女孩,不禁幫她說話。
誰不知他們家老闆閻鋒是媒體力捧的時尚美食評論家?
只要閻鋒吃到哪個明星產品令他失望,不管店家再如何大名鼎鼎,他仍然會毫不客氣的立刻開轟,所以媒體總愛喜歡找他發表看法,看他又拿誰開刀。
這舒芙蕾是「啡.主流」出的?他怎麼不知道?沒聽說牛月蘋會做啊!閻鋒暗忖。
對了,郝正義形容它是一個跟舒芙蕾一樣可愛、像棉花糖的女孩做的……他不自覺聯想起在「啡.主流」說他壞話,並賣了「滿福號」的那個姓谷的丫頭。
想起她蓬鬆得像香菇還拚命亂翹的短髮,像泡芙一樣大大圓圓的臉,當惱羞成怒或不服氣時,就會鼓起紅紅的腮幫子……會是她做的嗎?怎麼可能?
如果有這種手藝,「滿福號」怎麼會倒?
她所做的舒芙蕾風味如此特殊,讓他一吃就想起那曾帶給他無限溫暖回憶的老闆娘。
閻鋒只瞄了郝正義一眼,便繼續埋首在離婚案上。
大家不禁鬆了口氣,卻也疑惑挑剔苛刻的大老闆居然沒有對這次的食物發火?
晚上九點多,如往常一般,閻鋒是最後一個離開事務所。
他開著積架打算到一家高級百貨的生鮮超市,為空蕩蕩的冰箱添購食物。
當他停好車,卻發現一個眼熟的人影從陳舊的雜貨店搬出三個手提紙箱。
谷芙蘭小心翼翼將紙箱綁成一串,打算放在腳踏車前的籃子,但從停車場一路衝上人行道的男孩卻莽撞地撞上她的紙箱。
紙箱摔落在地,谷芙蘭倒吸一口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黏稠的蛋液慢慢滲出。
紙箱裡裝的是雜貨店老夫婦自家農場季節限定生產的土雞蛋,現在卻被撞碎了!這下完蛋了。
「我的舒芙蕾,我吃飯的傢伙,我的王牌!」她瞪著地上的紙箱喃喃道。
「弟弟就叫你不要亂跑,萬一撞傷了怎麼辦?」男孩的媽媽只念了幾句,拉著他就走。
「喂,我的雞蛋被他撞破了,難道不用道歉、不用賠償嗎?」谷芙蘭忙叫住肇事者。
一身名牌的婦人不耐的瞅她一眼。「你自己杵在人行道中央,東西被撞壞能怪誰?我都沒責怪你害我家弟弟撞痛了。」
豈有此理!谷芙蘭立刻據理力爭,「可他本來就不應該在人行道上亂跑!」
「好啦,幾十個雞蛋值不了幾個錢。」那位婦人掏出了五百塊,丟在她手裡。「放心,我不會叫你找錢的,當作是施捨你。」
「喂,這可是季節限定的土雞蛋,不是放在商店前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那種雞蛋!」她不甘心的逕自補充。
「怎麼?你是看我和我家弟弟一身名牌,就想海削我一頓是不是?你再囉唆,小心我叫警察來處理,到時候,你連一毛錢都拿不到!」婦人撂下話,高傲的甩頭就走。
婦人的叫囂聲,讓雜貨店的老奶奶都忍不住出來,指責她,「沒良心!明天人家要賣的點心就要開天窗了,你怎麼賠?」
谷芙蘭好難過。沒有了這些雞蛋,她要怎麼做明後兩天的舒芙蕾?這不僅僅讓「啡·主流」少了收入,那些因為吃不到舒芙蕾而失望的臉,她又要怎麼面對?那麼多人因為她做的點心而跟她成為好朋友……
「哇!好痛……你幹麼啊?」突然聽見哀叫聲,只見那個弟弟被一個男人拉著耳朵拎了過來。
婦人驚訝又緊張的跟著走回來,「喂,你是誰啊?想綁架我家弟弟是不是?你為什麼要揪他的耳朵,他會痛的你知不知道?快放手!我叫警察嘍!」
「根據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物之毀損之賠償法,不法毀損他人之物者,被害人得請求賠償其物因毀損所減少之價額。」閻鋒眼神銳利如刀的盯著那位婦人,輕描淡寫的說出如山鐵律。
「你要賠償的不只是市價,還有別害人損失這項財物相關的總價值,包括季節限定、飼養母雞的辛勞,和她原本拿這些雞蛋所要生產的商品不能推出的所有損失。」
谷芙蘭怔怔看著大律師閻鋒冷漠的抬出那些條例,說得婦人臉色刷白。
「這、這是你們設下的陷阱嗎?故意讓我家弟弟撞破不值錢的雞蛋,再出現一個人搬出法律來恐嚇我?」婦人驚恐的從皮包掏出手機,「我、我要報警。」
耳朵還被揪著的小弟弟害怕得大哭,「媽媽!媽媽!」
「趕快報警,將這件糾紛鬧大變成地方新聞,再讓名嘴們發現周小姐你是害某個大企業家鬧離婚的第三者,而且兒子居然都這麼大了,相信你的高調將會讓你和企業家原配的官司更難打。」他揪緊男孩的耳朵,將他拉過來。「不要亂跑。」
看閻鋒連對個小男孩都不留情,谷芙蘭有些不忍,卻又對他幫她而有些欣喜。
那位婦人正是他著手處理的離婚案件,她是當事人詹松柏的外遇對象,從年輕到現在跟了十五年,總算讓詹松柏向妻子提出離婚協議,原配當然不答應,所以才需要找最強的律師來打官司。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周小莉先為他知道自己的底而驚訝,隨即意會到,「我想起來了,你是閻鋒,替我們打官司的律師!既然如此,我們就是你的金主,你怎麼可以反倒來威脅我?」
「第一,是你們拿錢拜託我幫你們,你們有求於我;第二,我是你們的委任律師,跟你兒子弄破了這個村姑的雞蛋是兩回事。」閻鋒不假思索反駁。
「喂,誰是村姑?」才打算對他盡釋前嫌的谷芙蘭,聞言哇哇大叫。
「算我倒霉,到底要多少錢?」官司重要,周小莉只得吞下這口氣。
閻鋒那雙利眼望向還在氣得跳腳的女生,開口問:「你認為多少才夠?」
谷芙蘭頓時愣住。季節限定、老夫婦獨家的好雞蛋、吃不到舒芙蕾的人有多失望、不能替「啡·主流」賺更多錢……這要怎麼算啊?
「大律師……你覺得……每天限定三十個舒芙蕾,出爐時間前一個小時就有人在店門口排隊,斷了貨,這損失該怎麼算?」不善於計算的她直覺的問。
他想了一下,掏出隨身攜帶的小記事本寫下幾個字後亮給周小莉看,對她字字清晰的說:「這是我固定叫貨的蛋農電話,你馬上叫貨,提供給她使用。直到雜貨店的農場裡的雞再次生蛋為止,這期間你要負責所有開銷。」
周小莉心知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便親自打了電話,然後,不甘心的拉著兒子走。
「嚴律師,謝謝你,看來之前是我誤會你了……」谷芙蘭如今對他滿心佩服。
他三兩下便能將這件事情乾淨利落的出理好,果然有兩把刷子。
「我只是不想『啡·主流』也在你手上倒閉。」他卻這麼回答。
唉,他說什麼?這男人果然不能誇。谷芙蘭後悔自己太早示好。
「我只是負責推出新產品而已,『啡·主流』光看這三個字也知道咖啡才是主流,附加產品斷貨幾個天,能影響它多少?」把人說得跟衰神一樣,他那張嘴實在太壞了!她激動得拉高音反駁。
閻鋒聽了卻想笑。週遭的所有人早習慣他的冷言冷語,他們早練就把他如刀劍一般的銳利話語當作耳邊風,沒想到他現在只是隨口回了一句話,就能讓這女孩氣成這樣,她生動活潑的樣子,倒是讓他感到有趣。
「廢話少說,你要怎麼報答我?」他故意打斷她。
還想據理力爭的谷芙蘭頓時怔愣的盯著他,「報答?」
「對,報答。」
「難道……我要付你以分鐘計算的律師談話費嗎?」她臉色大變。
「你倒是提醒了我。」他看著她多變的神情,不禁想逗她,便做做樣子的思考了一下。
「不要——」她立刻大叫。她哪來的錢?
他心裡暗笑,接著簡單丟下一句,「不付錢可以,不管你明天來不來得及應付預訂額,我都要一個舒芙蕾。」
真是有夠鴨霸,但又不能不屈服。谷芙蘭想了想問:「送去真相法律事務所就可以了嗎?」
「不然呢?我明天有個法庭要開,你想在我詰問證人的時候送來也可以。」
什麼嘛?她翻了翻白眼。這男人真的是時時刻刻都在找嘲笑他人的機會。確定外送地點是很正常也是周到的做法,這樣也要被他虧?
算了,這就是閻鋒大律師的高傲習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