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嵐迷惑不已地看著柳絮飛仰頭灌茶,不知道他要喝到什麼時候。
柳絮飛發了瘋似地拚命灌茶,越灌口越渴,最後乾脆用力放下茶杯。
「你為什麼騙我——」
「你為什麼說我是女的——」
兩個人幾乎在同時間問對方,又同一時間錯愕。
「我沒有騙你——」
「你本來就是女人——」
很有默契,這回又是異口同聲,只是說話內容不太一樣。
「你不知道自己是個女人?」柳絮飛難以置信地望著艾嵐,只見她一臉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柳絮飛在說什麼。
「我不可能是個女人。」從她懂事開始,爹就不斷告訴自己,說她是個男人,還囑咐她要時時刻刻展現男子漢的氣概,不能讓人看輕。
「不可能?」柳絮飛將眼光停留在艾嵐突起的酥胸上,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的胸前那麼有肉,不是女人是什麼?」他打賭她也沒有……男人胯下該有的東西。
「只是胸部長得比較特別的男人?」艾嵐滿心期待地希望柳絮飛能給她肯定的答案,他當場傻眼。
他打量艾嵐清澈的眼神,天真的表情,自然的反應。從她那真誠的語氣中,推斷出她是真的不曉得自己是女兒身,而非故意捉弄他。
「你是個女人。」真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這種事,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
「騙人。」艾嵐打死不信。「我才不可能是女人,我是個男人。」爹不會騙她。
「相信我,你十足十是個女人,絕對沒有錯。」這就能夠說明她的身體曲線為何比一般男人柔和,聲音為何比一般男人高,而且該死的,他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她沒有喉結!
「你怎麼知道?」艾嵐一臉疑惑地看著柳絮飛,懷疑他在吹牛,實際上他對女人並沒有那麼瞭解。
「因為我上過女人,當然知道這其中的不同!』他幾乎是用吼的,吼完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用詞太粗魯,急忙收口。
「上過?」聽起來怎麼有點兒像畜牲交配,他也是用那種怪異的姿勢……唔,插女人?
「這不是重點。」柳絮飛的臉紅得跟關公沒兩樣,責怪自己太粗魯。
「你想想看,你除了……胸部與一般男人不一樣,還有什麼是男人有而你沒有的?」他提醒艾嵐。
「什麼是男人有而我沒有的?」艾嵐轉動眼珠子拚命思考。
「啊,我想到了!」她大叫。「你說的是不是那個、那個……」她不好意思把「那個東西」形容出來,柳絮飛也不希望她形容。
「就是那個。」該死,這是什麼鬼話題?
「如果是那個的話,我還真沒有……」艾嵐沒親眼見過「那個東西」,但她看過牛交配,公牛身上就帶著那根傢伙,所以她推測人應該也是相同,同樣用那東西。
「對吧?我就說你一定沒有。」柳絮飛鬆一口氣,好高興自己沒猜錯,她果然是女的。
「沒有也不代表我一定是女的,太監不也沒有,但他們還是男人。」單單以此推測不准啦!
「太監是原本有,之後才被割下來,跟你天生就沒有不同。」柳絮飛沮喪到想拿豆腐砸自己,到底要怎麼說她才會明白?
對了!
「不然換你告訴我,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跟人家不一樣的地方?」這樣比較快。
「呃……」艾嵐愣住,她有什麼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很多啊!比如體型,比如聲音,比如力氣,還有……
「你會不會固定在每個月的某些日子,身體都很不舒服?」這是她最大的困擾。
「哪裡不舒服?」而且還固定每個月都會,怪了。
「這裡。」艾嵐指向自己的小腹。「每次那些特定的日子來臨前,這裡都會悶悶的,心情也大受影響,要等到開始流血以後,心情才會比較穩定。」
艾嵐指的,顯然是癸水,只是她自己也不清楚,真令人尷尬。
「那是癸水,只有女人有這種東西。」這就證明了她是個女的,千真萬確。
「是嗎?」原來那就叫癸水啊!「那男人會有什麼?」
「男人會有夢——會被狐狸精附身。」柳絮飛實在沒臉把男人半夜特有的行為直接說出來,只得拐個彎說。
「狐狸精附身?」艾嵐越聽越迷糊,總覺得好難懂。
「別管那個。」柳絮飛梳梳頭髮,越說臉越熱。「總之男人不可能有癸水,就是這樣。」
柳絮飛肯定的語氣教艾嵐沮喪,莫非她真的是女的?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女人?」雖然知道艾嵐不可能說謊,柳絮飛仍很難相信。
「不知道。」艾嵐搖頭。「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男人。」直到現在。
「這怎麼可能?」柳絮飛煩躁地搔搔自己的頭,完全被搞混。「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難道你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性別?」
「我是曾經想過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但是我爹叫我別胡思亂想,他肯定我是男的。」而她一向就把爹的話奉為聖旨,不敢懷疑。
「你爹告訴你,你是個男人?」他從來沒聽過這麼怪異的事情,簡直比書坊賣的章回小說還離奇。
「是啊!」艾嵐一臉無辜。「我爹還叫我盡量不要和鎮上那些小伙子靠得太近,管我管得很嚴,所以我也沒有什麼機會和那些男生廝混,有些問題也不好意思問。」比如那個叫什麼癸水的,她就不懂。
「真難想像。」他是贊成她別和男生鬼混,但卻難以理解她父親的教育方式,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居然把她當成男人養,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值得探查。
「你身上那些布,也是你爹要你纏的吧!」他猜。「你爹規定你必須束胸,對不對?」怕被外人發現,只得用這種方式隱瞞,也真辛苦這對父女。
「嗯。」她剛才在澡堂的時候就說過了,是她爹的主意。「可是我不是很遵守爹的規定,只要在他視線範圍以外,我都會偷偷打開來透氣。而且說實話,自從我爹過世以後,我就不太束胸,除非運酒下山,否則都隨便它們。」
所以她的胸部才能保持這麼豐滿,沒被那些布條給壓成蛋餅。
柳絮飛是第一次遇見這麼離奇的狀況,坦白說,他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整個腦子亂成一團。
他一直以為她是男人,為此拚命掙扎,夜晚輾轉難眠。就在他已經投降認命,決定昂首踏步邁向不歸路的時候,又突然發現她是女的。
老天這個玩笑開大了,至今他還無法回過神來,遑論是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我真的是個女人嗎?」反觀艾嵐,清醒的速度就比柳絮飛快,比他更能接受事實。
柳絮飛只能傻傻地點頭,看著艾嵐拍拍胸脯深深呼吸,露出甜美的微笑。
「太好了。」至少她不是陰陽人。「老實說,我一直擔心我不正常,因為我太女性化,雖然已經極力展現出男子氣概,但總是四不像,經常被嘲笑。」
艾嵐想起過去那段日子就心酸,虧她還一直因為自己長得太像女孩子而自卑,不敢跟人家抬頭挺胸,反正挺了也會被笑,誰知她壓根兒不是男生。
「原來我是女兒身啊!」好高興——不,好複雜,她也不知道。總之,就是鬆一口氣。
「不過,如此一來,我們就不能一起回家鄉了。」艾嵐突然想到了一個令柳絮飛大吃一驚的問題,幫助他迅速回魂。
「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回去?」該死,他才剛適應她是女人的想法,她的思緒就跳得這麼快,叫他怎麼跟?
「這是當然的呀!」很好理解。「過去我還不知道自己是女人的時候,跟你稱兄道弟是很自然的事。可是現在證實我是女人,跟你再也不是兄弟,一起回鄉就會變得很奇怪……」
「不能當兄弟,也能當兄妹啊,你怎麼這麼死腦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真是!
「可是……」他說得也有道理,不當兄弟當兄妹確實也可以,但她就是……
「況且,咱們都歃血為盟了,你休想要賴。」柳絮飛無論如何都要跟著艾嵐,管她是男是女。
「我不是想耍賴。」她不安地扭扭身體。「我只是覺得,孤男寡女結伴同行,會遭人說閒話……」
「誰會那麼無聊?」想太多。「再說,現在你的外表還是男人,兩個男人結伴同行,誰會說話?」
有,「鳳城客棧」的店老闆,他早懷疑他們兩個關係不單純。
「可是……」
「反正我一定要和你回去,就是這樣、」柳絮飛表明立場,聽得艾嵐一愣一愣的。
「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一起回家?」沒有人規定他不能中途丟下她,尤其在得知她真正的身份之後,隨時都可以分道揚鑣。
「因為……」柳絮飛四處找理由。「因為我這個人做事情最討厭半途而廢,再說你也需要人照顧,萬一半路要是碰上強盜土匪,那怎麼辦?你一個人根本無法應付。」
非常合理的解釋,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為艾嵐的安危擔心。
「唔……」只不過在艾嵐心底,她希望他之所以如此堅持是有別的理由,而不只是因為安全。
「唔……」但是若要她確切說出什麼理由,她又說不上來,基本上就是兩個字——矛盾。
「嵐弟——嵐妹。」柳絮飛差點因為她突然轉換的身份而咬到舌頭,看得艾嵐失笑又無奈,他們的關係好像越變越複雜。
「好吧!」她投降。「如果你堅持一定要和我回去,那咱們就回去。」
「這才對。」柳絮飛伸出手欲搭艾嵐的肩,因為艾嵐不自在的表情又縮回去,聳肩裝瀟灑。「別擔心,我這個當哥哥的,一定盡力保護好你這個小妹妹,不會讓你發生危險。」
妹妹。
艾嵐雖然不是頂喜歡這兩個字,但長久以來自己性別上的懷疑,能夠憑藉這兩個字驗明正身,其實也不壞。
「那麼以後就請多指教嘍,柳大哥。」艾嵐露出一個既頑皮又甜美的笑容,重新定義她和柳絮飛兩人之間的關係,柳絮飛也只能回她一個無奈的微笑。
其實他的身份從頭到尾都沒有變,無論是柳兄或是柳大哥,都是她的結拜大哥,只是後者的身份界定得更嚴格。
就目前來看,他們的關係被「哥哥、妹妹」四個字鎖死,肯定還要掙扎一陣子。
但他們畢竟不是親兄妹,所以,誰知道呢?
或許他們很快便會跨越界線。
自從柳絮飛揭穿艾嵐其實是女兒身之後,兩人的相處開始有了諸多限制。
艾嵐雖然表面上還做男人裝束,但實際上內心已經開始慢慢接受自己是女人,說話也不那麼粗魯。
對於艾嵐的轉變,柳絮飛一方面驚訝她成長的快速,一方面不太能適應,其中最讓他困擾的,莫過於她有意無意躲著自己,現在艾嵐的心裡到底做何盤算,柳絮飛實在想不透,兩人的關係遠不如她還是男兒身時暢快。
艾嵐去程時花了半個月,回程時間縮短了許多,大約只花了五天,就快接近她的家鄉。艾嵐很高興終於能夠回家,但不曉得是不是近鄉情怯的關係,她的臉色始終不太好,教柳絮飛十分納悶。
揭穿艾嵐真實身份以後還有一個壞處,那就是柳絮飛再也不能和她同房。稱兄道弟的時候無所謂,稱兄道妹就不可以,即使在外人眼裡,他們仍以兄弟相稱,他們依然謹守分際,不敢逾矩。
最後一個投宿客棧的晚上,月光特別明亮。
柔和的白月光,透過窗欞灑進廂房,照在輾轉反覆難眠的柳絮飛身上,他隔著一層窗紙,呆呆瞪著窗外那一片霧茫的白光,怎麼都睡不著。
該死!
將身體翻到靠近牆壁那一側,柳絮飛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身邊少了一個人的事,再哀嚎她也不可能和自己同房。
嚴格說來,他和艾嵐也就同房過那麼一次,而且最後的大半夜,還是呈現清醒的狀態,根本沒有必要再去回想那天晚上的一切。
怪的是,就算極可能整夜都睡不著,他還是希望能夠和艾嵐同房。
唉,中邪了。
走到這一步,柳絮飛承認自己已經完全愛上艾嵐,無論她是男是女,他就喜歡她,就是希望她能夠陪在身旁。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眼。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詩經中的關雎,可真是把他的心情充分表現出來,令人懊惱的是,淑女就在隔壁,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橫豎都睡不著,柳絮飛索性下床,穿上鞋子在房間內踱步,總比死賴在床上強。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好痛……」
正當柳絮飛詩性大發,準備好好來上一段李白的「靜夜思」的時候,隔壁房間竟傳來一絲微弱的呻吟聲,柳絮飛當場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聽錯。
「痛……好痛……」
沒錯!這是艾嵐的聲音,她竟然在呻吟,這是怎麼回事兒?
柳絮飛二話不說,衝到隔壁房間,一面敲門,一面對著房門著急地大喊:「嵐妹,是你在喊痛嗎?我是柳大哥!」
柳絮飛卯足勁兒敲門,有力的呼喚躺在床上的艾嵐每一句都聽到,就是沒有力氣下床開門。
「嵐妹!」砰砰砰!
艾嵐試著回應,這時下腹不期然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將她身上的力氣全都抽走。
「柳、柳大哥……」
「砰!」
柳絮飛久等不到她來開門,只得破門而入,卻發現艾嵐躺在床上痛苦呻吟。
「嵐妹,你怎麼了?」他焦急不已地趕到艾嵐身邊,只見她滿頭大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我、我好痛。」她痛到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
「痛?」柳絮飛聞言臉色大變。「你哪裡痛?快告訴柳大哥。」
「我……這裡。」她抱著小腹呻吟。「我這裡一直抽痛,整個下半身酸得要命——噢!」
實在忍不了腹部下停傳來的灼痛,艾嵐痛苦地在床上打滾,眼角冒出眼淚。
「嵐妹!」柳絮飛見狀急得不得了,但他也知道那是屬於女人特有的痛楚,她應該是癸水來了。
「別管我,只要挨過今晚……就好了,呼!」她就是這種體質,橙蒨姊也警告過她,在流血的日子最好別外出,待在鎮上比較好,便是因為她會痛得死去活來,要等到隔天早上才會舒緩一些。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柳絮飛慌張得不知所措,坐著也不是,站著也不妥,最後索性爬上床鋪,扶起艾嵐讓她靠在身上。
艾嵐沒想到他會有此舉動,想閃開又沒有力氣,最後乾脆隨便他了。
「有什麼事情是我能夠幫上忙的?」柳絮飛慌張依舊,對這些個女性的私密事兒,一點辦法也沒有。
「誰也幫不上忙。」艾嵐虛弱地搖搖頭。「只有『回春堂』的三姊妹能夠幫我,可惜現在她們都不在這裡。」她只能靠自己苦撐。
「回春堂的三姊妹?」聽起來好像郎中什麼的。
「是咱們鎮上的大夫。」艾嵐虛弱微笑,就看見柳絮飛一臉不可思議。
「她們的醫術很厲害嗎?」很少聽說有女大夫的。
「很厲害。」艾嵐無力答道。「她們三姊妹的醫術,遠近馳名,有許多病人都不遠千里慕名而來,是非常出色的大夫,也是鎮上的驕傲。」
「你在京裡買的那些藥材,就是要送她們的?」柳絮飛恍然大悟。
「嗯。」艾嵐點頭。「她們知道我要赴京,就交代我幫她們買一些比較珍稀的藥材,我是想平常一直受到她們照顧,這些藥材乾脆就送給她們。」
也就是說,她平時都在「回春堂」看病,三個姊妹也都跟她很熟,她這每遇癸水就犯腹絞疼的毛病,也都是靠她們醫治,只有「回春堂」那三姊妹,治得了她的毛病。
柳絮飛覺得很奇怪,如果這三姊妹的醫術,真如艾嵐所言那麼行的話,那麼她們應該早就發現她是女的,為何遲遲還不告訴艾嵐?
越是深入去想,柳絮飛越是挖掘到更多疑點,艾嵐的身世本身就是個謎團,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解開。
「好痛!」來自下腹的熾焰,像一頭猛獸般吞噬艾嵐,痛得艾嵐猛然抓住柳絮飛的領子,頻頻抽氣。
「嵐妹!」柳絮飛低頭垂看艾嵐,她小巧秀麗的臉上佈滿了汗珠,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疼痛。
柳絮飛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幫艾嵐減輕疼痛。唯一能做的,是扭曲表情陪她一起疼痛,剩下的,就只有慌亂了。
「你真有趣,痛的人是我,結果你的表情怎麼反而比我還痛苦?」看見他慌慌張張,不知所措的呆樣,艾嵐不禁失笑。
「有嗎?」柳絮飛完全沒察覺自己正扭曲著瞼,他以為自己還是像平常一樣俊俏。
艾嵐再次失笑,感覺疼痛在他傻氣的表現之中漸漸消失。
「你每次癸水來了,都是這麼痛嗎?」想到她每個月都要受此折磨,柳絮飛就心疼。
「幾乎。」只有分大小,沒有例外。「橙蕾她們已經在幫我想辦法,但她們說我的體質過於陰寒,平日又缺人照顧,要調理好一陣子,才會有所改善。」
「你口中的橙蕾,想必就是『回春堂』的大夫?」柳絮飛猜。
「沒錯,她排老三,和我最合得來,是我的好朋友。」艾嵐虛弱笑道。
「原來如此。」說是這麼說,柳絮飛心裡難免懷疑她們真的合得來?所謂的大夫,不是都該有一些年紀,或者她們是忘年之交?
「可惡,又來了。」艾嵐實在拿下腹疼痛沒辦法,總是一陣一陣。
「我幫你按摩。」他終於想到一件可以做的事情。
「不必了。」艾嵐急忙推開柳絮飛的手,卻推不動。
「再動我就打你的小屁股。」他威脅她。「我或許沒辦法幫你分擔疼痛,我至少可以幫忙你減輕疼痛,別拒絕我。」
「可是——好吧!」在柳絮飛凶狠的瞪視下,艾嵐改口,省得他真的動手。
「這才乖。」他像以前那樣摸她的頭,艾嵐會心一笑,好懷念他這個親密的舉動。
恢復女兒身,有許多壞處,也有許多好處。壞處是再也不能和他肆無忌憚的打鬧,好處是可以享受到身為男人得不到的體貼,比如:按摩。
一直舉兵起義的小腹,在遇著柳絮飛大手後,逐漸變得安穩,不再那麼疼痛。
藉由規律的擠壓動作,無處發洩的疼痛似乎找到了平衡點,在柳絮飛大手的指揮下,取得共識。
柳絮飛打量艾嵐的臉色,發現她的臉已不像開始時那樣蒼白,看來他的按摩發揮了效果。
「以前沒有人在你身邊陪伴,你是怎麼撐過來的?」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癸水來可以痛到這個程度,看來身為男人還比較幸運。
「一個人默默忍受。」艾嵐三言兩語就道盡身為女子的辛苦,聽得柳絮飛更加心疼。
他想起她曾說過,和她父親獨自住在山上。她爹聽起來像是一個怪人,不許她接觸人群,又把她當男生養。她還能保有如此活潑大方的性格,也算是奇跡。
「從現在開始,你不必再一個人忍受痛苦,我會在你身邊陪你。」柳絮飛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話,艾嵐聽了先是呆愣一下,隨即泛出一抹微笑,就算他只是隨便說說都窩心,現在的她,最需要安慰。
「我說故事給你聽好嗎?」他發現只要找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她就比較不會喊痛,於是提議。
「好。」她好感激他的好意,更欣慰有他在身邊,幫她減輕痛苦。
「你想聽什麼故事?」問題是他聽過的故事不多,可能說不精彩。
「我想聽狐狸精的故事。」艾嵐答。
「什麼,你想聽狐狸精的故事?」柳絮飛傻眼,她哪來這個念頭?
「嗯。」艾嵐點頭。「那天你不是說過嗎?男人會被狐狸精附身,我想知道為什麼?」照理說狐狸精會幻化成女性誘惑男人,可他口中的狐狸精,卻專挑男人附身,真不可思議。
「可不可以換別的故事?」柳絮飛的雙頰微酡,當初他是不想直接說出「夢遺」兩個字,才把市井上流傳「男人會夢遺是因為被狐狸精附身」的說法搬出來當擋箭牌,沒想到她居然當真。
「不行,我就要聽這個故事。」艾嵐正值癸水旺盛期間,脾氣特別大個性也特彆拗,柳絮飛完全拗不過她,只得想辦法瞎掰。
「話說從前有位秀才在赴京趕考的途中,巧遇大雨,於是趕忙跑到寺廟避雨。」他把看過的章回小說情節拿來濫竽充數,幸好艾嵐沒看過,還露出期待的表情。
「當晚,秀才留宿廟中。住持給他一盞燈,要他千萬守著燈,別教燈熄了,否則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艾嵐原本期待的心情,在聽柳絮飛講完這段話以後轉為恐懼,但還是勇敢聽下去。
「秀才一面看顧著燈火,一面讀書,他讀呀讀呀讀地,這時窗外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將火吹熄了。」
非常老套的情節,說出來只會貽笑大方,但聽在艾嵐耳裡除了害怕還覺得有趣,她還是頭一次聽人說鬼故事。
「後來狐狸精就出現了?」艾嵐興奮地猜測道,柳絮飛猛點頭。
「沒錯。」她真聰明。「狐狸精化身為一個妖艷的美女,誘惑秀才,秀才禁不起誘惑,和狐狸精春風一度,隔日整個人便瘦了一圈——」
「所以秀才是被誘惑,不是遭附身?」艾風打斷柳絮飛的故事,覺得極不合理。
「咦?」柳絮飛完全沒發現自己在混,直到被艾嵐揭穿了才故意裝傻。
「這和你那天說的合不起來,你一定是弄錯了,再想想看還有沒有其他類似的故事。」艾嵐堅持要知道,男人為什麼會被狐狸精附身,不要別的替代品。
柳絮飛簡直快哭出來,莫非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當初他要不是太衝動說出第一個「夢」字,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了。
「柳大哥?」艾嵐看柳絮飛那張苦瓜瞼,多少猜到其中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但就是不想放棄捉弄他的樂趣。
柳絮飛嘻嘻哈哈的笑,只得想辦法另編一個故事,結果艾嵐還是不滿意。
「有一隻狐狸因為差點被雷擊中,千鈞一髮之際被一個男人救起來,她後來就化為人形,嫁給這個男人——」
「那是狐狸報恩,不同的。」別想誆她。
又不行?好吧,再換。
「有一隻狐狸,因為掉人獵人設的陷阱,在逃脫以後化為人形,嫁給這個獵人——」
「那是狐狸報仇,也不一樣。」啊,困了,好想睡……
也是啦,哈哈!嵐妹真精明。
「有一隻狐狸……」
柳絮飛在說了連他自己也數不清是第幾次故事後止住,因為堅持要知道「男人為什麼會被狐狸精附身」的艾嵐已經睡著了,他的任務也可以結束了。
「呼!」他總算可以喘一口氣,講故事也是要花力氣的,
他垂頭看艾嵐的小臉,發現她的雙手,還緊緊抓住他領口,心中忽地湧現出一股愛意。
真是個小可憐,多惹人憐愛。
對艾嵐,柳絮飛有滿滿的愛,又驚訝於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她是個謎,不僅因為她對自己不瞭解,在外人的眼裡,她更像是一個謎團,唯有很有耐心的人,才有辦法解開。
然而柳絮飛並不缺耐心,他缺的是機會,一個可以完全擁有艾嵐、靠近艾嵐的機會。現在看來他已經達成了一半,至少艾嵐承認他是她的朋友,把他當作大哥看,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唔……」睡夢中的艾嵐鎖緊眉頭,似乎仍然很痛苦的樣子。
柳絮飛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給她穩定的力量,她才能夠繼續安睡。
要命。
看著艾嵐純潔如嬰兒的睡瞼,柳絮飛只想呻吟。
他對她這麼有感覺,這「兄妹」,還怎麼當下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