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隱兒每天早上醒來看著他的睡臉,總捨不得移開視線,每天也總想著要如何才能讓他更有家的感覺,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他們兩人愛膩在一起,有時各自做各自的事,有時則是無所不談,她和他討論著彼此夢境,也詢問過他關於前任未婚妻與秘書前後自殺的問題,他總是知無不言。她也因此才知道當時的他……對於身邊的人有多麼漠不關心——因為很多事,他幾乎是一問三不知。
但她因為愛,所以願意相信他的無辜。
而括跋司功則是打從宋隱兒住進家裡之後,才知道什麼叫「家」。
因為有了她,家不再只是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笑意更是不曾如此密集地出現過在他的臉上。為了更常看到她,他甚至將辦公室移到了書房,也開始讓林秘書開始進入原本只有他才能進入的書房。
台灣的書房一樣有著一面牆掛著他認養的孩童笑臉照片,這事原本該讓他尷尬的;可宋隱兒因為知道他會覺得不自在,在他第一回開口跟她說想在家裡辦公之後,她便主動跟林秘書說那是她為拓跋司裝飾飾上去的,只希望他看到笑臉就會記得微笑。
這樣一個貼心的她,教他怎麼有法子不疼入心扉呢?
只是,因為顧忌著那份古董契約上那像是詛咒的話語,他們心裡仍是忐忑的。
因此,他們總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的一天在度過,分外地珍惜著每一秒的相處時間。
因為如此,一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樂天到不行的宋隱兒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她甚至催著他去做健康檢查,要他開車小心,要小羅每天跟著他,一刻也不許避一開。
而他為了那個不知真假的血字契約,急著想娶她為妻,想給她他所有的一切。
但是,他們婚事卻還是延遲了,因為——
「怎麼可以那麼匆促!我的宋家好歹是有名的餅店,嫁女兒也一定要轟轟烈烈。」
此時,大聲說話的宋立坐在拓跋司功以大理石裝潢,冷然得就像是主人的極簡客廳裡。
「轟轟烈烈個屁啦!他家大業大都不介意公證結婚了,你們是在計較個什麼鬼,分明就是自己愛面子!」宋隱兒坐在拓跋司功身邊,雙臂交握在胸前,圓眸冒火地瞪著他們。
昨天,她媽媽打電話來說什麼想幫她辦喜事,說自己一輩子就只嫁一次女兒。
她一時心軟便答應今晚讓他們進門,誰知道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好處。
轟轟烈烈的婚宴——最後還不是要她買單!
「你別生氣,算命老師說如果你們這個月結婚的話,對拓跋先生的身體很不好,最好是隔個一、兩個月左右比較適合啦!」坐在兒子身邊的古秋菏急忙幫腔說道。
宋隱兒心一驚,小手不自覺地摸索著拓跋司功的手。
拓跋司功緊握住她的手,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因為那兩份古董文物有著八百年的歷史,需要一些檢查才能放行出國;是故他們至今對於那份血書契約的瞭解,仍然沒有太多進展。
「我們不讓婚事提前,也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宋立一看他們神色似乎有些在意,連忙滔滔不絕地說道:「那位算命老師還說拓跋先生開車千萬要小心,我想你們最好找那個算命老師來幫你們化解一下……」
「化解什麼,我們一切都很好!」宋隱兒馬上拒絕。
「我想,我們先訂婚,一個月後再結婚。」拓跋司功對她說道。
「好好好,這樣才有時間發帖子,辦宴席,我們家人面廣,至少要請個五十桌。」宋立一看拓跋司功像是妥協了,馬上喜孜孜地說道:「妹夫,你們的婚事就包在我身上,保證辦得風風光光。」
拓跋可功看了宋立一眼,成功地讓他收回了臉上的志得意滿。
「風光個大頭鬼,一個月後,我們還是要公正結婚。你們高興請五十桌就去請,反正我不買賬;而且,你有空去搞這些喜宴,怎麼不快點去找個正經職業?以後,天香餅鋪就不開了,你以為還會有人拿錢給你揮霍嗎?我說過了,以後你的債務完全與我無關,難道要我登報公告嗎?」
宋立臉色一變,大聲反對道:「千萬不可以!」他才跟朋友們炫耀妹妹嫁了個金龜婿,宋隱兒要是真登報了,那他的面子住哪裡擺?
「宋立是你哥哥,你一定要那麼絕情嗎?」古秋荷皺著眉不諒解地看著女兒。
宋隱兒咬緊雙唇,告訴自己要忍耐,反正,她早就習慣媽媽的偏心了;況且她就要結婚擺脫他們,她不想再和他們計較了。
突然間,拓跋司功的大掌攬住她的肩膀。
她心窩一暖,抬頭望著他。
他堅定的眼神讓她知道她不需要再為家人的無情難過,因為他會用比家人更暖、更多的愛來守護著她。
「你們把三千萬債務往她身上扔,你們對她又有多仁慈?」拓跋司功冷眼看著對座的兩個人。「你有手有腳,不出去工作,對得起自己嗎?」
「我們宋立是懷才不遇,等待伯樂……」古秋荷手肘撞兒子一下。
「是啊,幸好現在遇到了妹夫……」宋立一看到拓跋司功冷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冷眸,他馬上改口說道:「拓跋先生事業做得這麼大,一定有職位適合我這個未來大舅子的。」
「沒有。」拓跋司功斬釘截鐵地說道,臉色嚴峻得讓人不敢有任何異議。「我甚至不想讓她再和你們有所聯絡。」
宋隱兒原本還因為媽媽及哥哥的厚臉皮而尷尬得想找地洞鑽,但是現在看到他們因為拓跋司功的無情而目瞪口呆的樣子,她忍不住咬住唇,以免自己笑出聲來。
早該有人讓他們踢到鐵板了!
雖然她知道自己以後還是有可能會對他們心軟,但是她現在真的覺得好痛快啊!
宋隱兒抬頭對著拓跋司功露齒一笑,抱著他的手臂,把臉龐偎了上去,覺得有人站在她身邊的感覺超幸福。
「媽,你看隱兒那是什麼表情。」宋立一看妹妹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當場就翻臉。
「那……那個……隱兒,我看婚宴還是一定要辦吧!婚姻是大事,而且你哥哥也可以藉機多認識一些政商名流啊……」古秋荷努力想替兒子討一點面子回來。
「我不出席婚宴、她也不去,就是這樣。」拓跋司功攬著宋隱兒的腰起身,轉身就要往外走。
宋隱兒點頭,輕聲哼起結婚進行曲,然後回頭對宋立一笑。
「慢走,不送。」宋隱兒故意表現出一副態度雍容的模樣。
「慢著。」宋立突然大聲一喊,擺出最威嚴的姿態看著他仍。「拓跋先生,你什麼都不給交代,我們怎麼放心把隱兒交給你,你也知道你的前任未婚妻和秘書都是因為自殺身亡,法律判你無罪,可天知道你……」
「滾!」
宋隱兒在瞬間衝到宋立面前,她雙手插腰,眼睛冒火,用一種近乎咆哮的音量說道:「以後除非有他的邀請,否則這裡不歡迎對他人格有批評的人來訪,你聽懂了沒有?!」
「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之前還不是很擔心……」宋立被她嚇得後退兩大步,站到媽媽身邊,咕噥地說道。
「以前是因為不瞭解他,現在我們好得不得了,好到就算是現在死去,我也死而無憾了!」宋隱兒氣到全身顫抖,連臉都漲紅了。
「不要胡說,」拓跋司功沉聲阻止宋隱兒,利眼瞪向宋立。「你們給我聽好了——就算日後隱兒和我結婚,我也會請律師做見證,不許她手裡的錢有一絲一毫流到你們那裡。」
宋立眼神閃過一道陰狠,他咬牙切齒地瞪著拓跋司功。「你給我記住!」
「記住什麼?」拓跋司功黑眸一瞇,神色冷得像是能在瞬間將人凝結成冰。他往前一步,就像惡魔瞬間張開了巨大羽翼。
「你們遲早會知道,我宋立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你們會有報應的,我希望你們結不成婚!」宋立邊說,邊拉著他媽媽落荒而逃。
「可惡!」宋隱兒衝上前,很想再補上兩腳。
「夠了,你相信我最重要。其它的人,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要他們用那種奇怪目光看你,我要調查清楚你的前任未婚妻和前任秘書的事。」
「她們的事,我不想再管。」拓跋司功說道。
宋隱兒看著他漠然臉龐,知道自己沒法強迫他在乎別人。她知道如果他當初對她們兩人多一分注意的話,也許她們自殺的真相還有些眉目可尋。
而她實在不得不心疼這個活在眾人側目之下,卻因為不在乎任何人,也不想為自己平反的他。
「你不管我管!我不希望別人老把你當成克妻的人!你或者無所謂,我則會想為此跟別人爭得臉紅脖子粗。」她棒住他的臉龐,定定地看著他。「我要管。」
他撫摸著她的發,決定順從她的決定。「如果你真的這麼介意,我可以派人去謝查。」他說。
「好,那就萬事拜託了。我想找徵信社去訪問她們的家人朋友,我就不信她們的書信或是言談中都沒有透露一點蛛絲馬跡。」她握緊拳頭,激動地說道:「搞不好她們的自殺不是巧合,是有人想讓你難看,使了什麼手段……」
「我考慮過這個可能,所以,我在你身邊安排了兩個保鏢,你不會跟她們一樣的。」他打斷她的話,緊抓住她的肩膀。
「你在我身邊安排保鏢?!」她皺起眉頭瞪著他。
「對,我不許你有任何意外。」他抿緊雙唇,完全不願想她會有離開自己的一天。
宋隱兒望著他顫抖的雙唇,瞭解他好不容易擁有她這麼一個家人及愛人,對她的珍視自然非比尋常的心情。
她對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一開始,她認為自己是因為夢境及兩人之間強烈的吸引才在意了這個男人;但是隨著相處時間越長,她愛的他——是這個珍惜著她的一顰一笑,是這個會因為她的一點付出而感動不已,是這個正努力學習著生活不是只有工作的他。
「不用怕,我福大,命更大!」她不想他又操煩著她的安危,於是故意笑得比平常還燦爛兩倍,並用雙手攬住他的腰,把兩人一同沉入沙發裡。
她拉起他緊握的手掌,一根根地扳開手指頭,一本正經地交代:「請徵信社千萬要認真看待這件事,因為這件事關係到我親愛未婚夫的名譽,知道嗎?」
他凝望著她眼裡的關心,總覺得有千言萬語在他的心裡迴盪著。
因為有了她,幸福變成一件筒單的事,簡單到他經常覺得不夠真實;所以,總是想時時都有她陪在身邊,他才有法子安心。
畢竟,他雖然清楚地知道這個領著他開始懂得感覺生活美好的宋隱兒,不是夢裡的那個「她」。
但是,以前夢境裡曾出現的那些不祥畫面。還是會讓他想起便心驚膽跳,讓他無論將她抱得多緊,都還是會覺得不安。
「我想馬上娶你回家。」他吮著她的唇,將他的心聲吐入她的口中。
她攬著他的頸子,用鼻尖與他輕觸著。
「我也想嫁,也不想相信我媽他們說的算命老師的指示;但有太多巧合讓我不得不擔心。畢竟,我不想冒著任何失去你的風險。」
「我的身體檢查也做了,你還不放心?」
「你要我怎麼放心?你就連在路上開車,都會遇到酒駕的人。」宋隱兒握住他的手,嘴裡嘀咕地說道:「誰叫那份血書契約寫得那麼恐怖,雖然也許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但就是讓人不舒服。」
「別想那麼多了,我們既然有因緣得到它,應該代表了我們有機會可以一探真相。」他說。
「沒錯,太悲觀就不像我了。」她故意吐吐舌頭,辦了個鬼臉。「而且你不是說另一份古董手札裡也記載了關於『拓跋司功』的一些事情,或許我們可以從裡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解釋血書契約的形成原因,或者是破解方法嗎?」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笑著對她點了點頭,「還有,那份血書契約和手札下星期會送抵台灣。」
由於那兩份古董文物有著八百年的歷史,需要一些檢查才能放行出國,加上他又派了專人帶著它們到美國做精細的鑒識,且學者仍在翻譯那本字數較多的手札,時間上因此有些耽擱。
「瞭解,那我們就暫時不管它了。」她振作起精神,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對了,剛才在我媽他們還沒來之前,你原本是想拿什麼東西給我?拜託不要再送珠寶了,我沒在戴;不要再送房子了,你已經登記一棟給我了;不需要再來一櫃衣服了,我一天才穿一套,穿來穿去也只是牛仔褲;車子也不用了,我不想害羅倫失業……」
她扳著手指數道,眉眼裡卻儘是被人呵護的溫柔。
「你很難討好。」他捏了下她的鼻尖。
「我很容易討好啊!只要你把想送給我的東西全都變成現金,然後捐給更需要幫助的人就可以了。」她相信行善可以積德增壽,所以一直為了他而努力著。
「想幫我積德嗎?」他啞聲說道,知道他做什麼都是將他擺在第一位。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一笑。「被你發現了。不過,錢夠用就好,分一點給別人也很好啊!」
「以後我買什麼給你,我就捐出同樣價錢做慈善。」
「贊!」她像孩子一樣地挨在他的胸前,臉頰撒嬌地揉蹭著,卻撞到一個不明物體。「你這裡藏著什麼東西?」
她戳戳他的西裝口袋。
拓跋司功從胸前口袋拿出黑色絨布袋,取出鏤空銀香囊放回她的手掌裡。
宋隱兒咬住唇,看著那個鏤空銀香囊,牢牢將它握在掌心裡。
她紅著眼眶看著他,知道這代表了他的信任。他原本說要等到她和他結了婚,才要還給她的。
「轉過身。」他撩起她的及肩髮絲,為她掛上。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我不止要嫁給你一年,我要嫁給你一百年!」她緊握著鏤空香囊,邊哭、邊笑,說著。
「我早就知道了。」他說。
「我愛你!」宋隱兒轉過身驀地躍入他懷裡。「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
拓跋司功被撲倒在沙發裡,抱著這個抱她抱得更緊的女子,心窩因為高興而漲得發痛。
她說她愛他!
雖然他早知道她整天以他為中心而打轉的舉動,努力用最雲淡風輕的方式陪著他走出心中的象牙塔;甚至於他不需開口,她也能從他的姿勢懂得他心情的涵義,這樣的細心表現等等諸多行為,每一件都是出於愛。但是,聽到她說「愛他」說得這麼大聲,他還是覺得——好痛快!
拓跋司功望著她,雙唇忍不住咧得更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