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季的表演今天算是最後一天了,雖然酒吧老闆極力再邀她表演一季,可因為她念的是名校的經濟系,課業壓力更重,根本打不了馬虎眼,所以她只允諾六、日如果時間允許,她再考慮。
表演結束後她接到樂磬衡的電話,說他今天有重要的應酬,沒法子去接她。
才結束電話,就有同事跑進來。「向蕾,外頭第五桌的客人找。」
「誰啊?」她對著鏡子正在扎馬尾。
「有點面善,可……」女同事想了一下。「我想起來了,他好像前陣子有在媒體上出現,大概是什麼大老闆之類的吧。」
大老闆?她這種平凡老百姓有什麼機會認識大老闆?「好,我知道了。」
一出了員工休息室到外場,她看向第五桌,一個令她訝異的人正在向她招手。
藍霽雲?!
他找她?有什麼事嗎?
「看到我,你好像很訝異?」他替她拉開了椅子,侍者為她倒了杯水。
「是有點。」
「你身體好些了沒?」
「啊?」
「那天看你很不舒服的樣子。」
「嗯……沒事了。」兩個人這樣子見面好像……好像有點怪,而且,好像有點背著樂磬衡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似的。「那個……今天怎麼沒和周小姐一道來?」
「她沒空。」她喜歡那種吵雜的夜店,要不就是跟著一群千金到處跑趴,有時甚至在住所,或到飯店,度假山莊開徹夜的轟趴。
偶爾為之他沒意見,可這些活動幾乎成為她生活中的重心,他突然驚覺他要娶來一起生活一輩子的女人,他真的能夠和她一起相安無事一輩子嗎?
「……是嗎?」是錯覺嗎?感覺他在提到他未婚妻時眉頭皺了一下。
藍霽雲啜了口酒,「那一天見到你之後,一直覺得你像誰,原來我猜你是調酒的那位吉普賽女郎,後來又覺得我像在哪裡見過你。」
他今天並不是特地來找她問這件事的,只是心情不太好想來喝杯酒,才進門就看到向蕾表演完離開,於是想起了這件事。
「我們是早見過面,只是我想你早忘了。」
「在我被派駐歐洲的那一年生日,我們見過面,是不是?」
她有些訝異,心裡百感交集。「嗯,我就是那份被買下要送你的禮物。」
之前她好期待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還因為他只認出她是吉普賽女郎而感到好失望,可現在……
能被恩人記起她當然還是開心,卻少了之前的那種激動,也許是她已經把愛情和感激分開了。
前前後後也不過一個多月,然而她的心情全然不同。這樣的感覺讓向蕾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感情。
也許一開始那傢伙並不是那麼得她緣,沒辦法,像她這種防衛心高的人,最看不慣他那種長相很有危險味道、痞子風格的男人。不過漸漸的,她發現,一旦他用了心,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專注,他可以只看著一個女人。
也許她就是心折在這樣的絕對專注吧!
「原來你真的是那個女孩。」
「嗯,對於你,我一直很感激。」
藍霽雲笑了。「緣份真有趣。」他看著她秀氣的臉。「之前你調了那杯『流星』給我,可惜被樂磬衡搶先一步了。」
「你不是說,流星消逝得太快,你常常是錯過的那個人?」
「所以,可以給我一顆慢動作的流星嗎?」
向蕾拿起自己面前水杯裡的冰塊,慢慢、慢慢的劃過他眼前,「要多慢有多慢,許願吧!」
她的動作和話讓他笑開了,一掃出門前和周妍瑤發生口角的不快。「我想要……快樂。」是啊!就只要快樂。
以前的他很容易滿足、很容易快樂。可是現在,好像什麼都有了,什麼都如他所願,他卻找不回那種快樂的感覺了。
「這個簡單。」她打開包包拿出紙筆,寫上「快樂」兩個字,然後遞到他面前。「吶∼自己拿。」
藍霽雲還是笑,伸手將那張便條紙拿過來。「向蕾,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有帶給別人快樂的力量?」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可有人不贊同啊!」向蕾一想到那位「某人」,瞼上的表情可豐富了,一下子氣惱、一下子好笑、一下子甜蜜,下一刻又害羞。「他老是說我是麻煩。」
「那就不是真的把你當麻煩了。」
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嗯,大概吧!」
「那個『某人』是樂磬衡?」
她怔了一下,抬頭看他,「你知道?」
「猜的。」那天向蕾說她不舒服先離開時,他注意到樂磬衡臉色有些不對。
一般人以為吊兒郎當的樂磬衡其實是個極度深沉、聰明厲害的角色,沒有高人一等的實力,絕對沒有辦法在六、七年內由樂老的助理起步,一直到將重擔完全接手。
這樣的人可以在談笑間將敵手擊退,情緒的隱藏絕對是基本功力。而向蕾卻能讓他露出情緒,可見她對他有相當的影響力。
「你們是哥兒們,我以為是他說的呢。」
藍霽雲拿起酒杯輕晃,冰塊在杯中搖晃碰撞。「他那個人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浮,私事方面除非我發現了什麼問他,否則他不會主動提,更何況……今非昔比,我和他的情誼也許……」
樂磬衡的母親是當年藍天集團董座的大千金,照理來說藍天和盛德是姻親,兩大集團應該有很不錯的關係才對,可事實上彼此的競爭相當激烈,當年要不是兩家企業有共同要對付的對象,不會有聯姻的舉動。
瓜分了共同敵人的勢力後,藍天和盛德的競爭很快的浮上檯面,漸漸的白熱化。
樂磬衡和藍霽雲之所以走得近,是因為藍霽雲雖是藍家的一份子,但父母只是沒什麼影響力的人物,加上樂磬衡打從母親死後變得十分叛逆,和父親根本就勢同水火,一度被外界認為他接班的可能性相當低。
所以,下是「核心」熱門人選的兩個人,又正好「長期」同校,才可能自在、沒有心機的成為死黨。
當然,這也隨著樂磬衡為了爭取婚姻自主而進入公司,以及藍霽雲的才能漸受重視,一步步的踏進藍天核心而有了微妙的改變。
這樣的改變由藍霽雲和周妍瑤訂婚,成為藍天首腦而直接對上樂磬衡達到高峰,兩人的對峙正式形成,將來的交手一定避免不了。
也許什麼?向蕾想問,可又覺得她不問才是聰明的選擇,有時候,無知才是快樂的。
藍霽雲發現她的沉默,他微微一笑,「可能是我今天多喝了幾杯,所以話特別多,如果說了什麼為難你的話,你就當我喝醉了。」
向蕾搖了搖頭。
「向蕾,謝謝你今天聽我說這麼多話,還有,謝謝你的『流星』,我好像真的得到一些快樂了。」
「不客氣。」她記得他當年的大恩。男人之間的事她不想知道太多,不過和他這番談話,讓她突然意識到,樂磬衡好像不是她所以為的那種紈褲子弟。
她知道他有在上班,可能是她問他他的工作時,他總是一臉那不是人幹的工作的煩死了樣,因此她一直以為他一定是靠祖蔭過活的太子爺。
「真希望能多幾顆流星供我許願。」
「需要『流星』的時候請告訴我。」
藍霽雲一笑。「我會的。」
向蕾看了下表,「有點晚了,我該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搭公車就好,而且你喝了酒開車危險,我覺得你要不要叫你家司機來接你,或搭小黃?」
「小黃?」
「呃……就是計程車的意思。」
他一笑,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我會叫司機來載我。」
「嗯。」她起身準備要走,藍霽雲也跟著起身。她走出門口,他也走在後頭,始終保持三、四步的距離跟在後面。
向蕾忍不住停下步伐,「你不是要司機來接你?」
「這一段有點暗,我陪你。」
向蕾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不用啦!我自己OK啦!」
「走吧,你要到哪裡搭車?」
「其實……」
藍霽雲不理會她的拒絕,越過她走在前面。
這個人怎麼和樂磬衡一樣強勢呀!
夜夠深了,光害較少,星星的能見度變高,忽地,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啊!」向蕾激動的去拉藍霽雲的手臂。「快!快點!有流星!快許願!」
一抬眼,正好目送流星尾巴。「來不及了!」藍霽雲苦笑,注意到她放得極快的手。
那種一瞬即逝的溫暖,像流星,可他注意到了,心中擁起一股不能擁有的遺憾。
「哎喲!」
「我說過,流星消逝得太快,我常常是錯過的。」
她不甘心的看著天空,「沒關係,我是許願高手,只要有流星,沒見著便罷,有看到一定難逃背負著我願望的命運。」
「你方才許了什麼願?」她的神情很耀眼,在這一刻對他而言,她比流星還耀眼。
「希望藍霽雲快樂。」她是很真心的,因為現在的她很快樂,而能擁有這樣的快樂,她得感謝當年的他。
藍霽雲回過頭看她,眼神在瞬間閃過些許情緒,從未波動過的心湖彷彿被扔下了一顆石子……
他得強忍住才能阻止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在這剎那間他有了一個想法——擁有這個女孩,他覺得,他能得到快樂。
「向蕾……」
「嗯?」
「如果再次重逢時,我沒錯過那顆『流星』,現在你心裡放的人……會是誰?」
「咦?」
一個女孩一手拉著高挑俊秀男子的手臂,手指著天空不知道驚喜的嚷些什麼,而男子臉上的笑容也是輕鬆而開心的,另一張則是男子注視著女孩,目光中飽含情意,女孩則是嘟著唇,不知道為了什麼而不開心的模樣……
這樣的幾張相片,就外人看來絕對相信相片中的男女是一對蜜裡調油的情侶。
樂磬衡瞇著眼,抿著唇看著眼前這些相片。
「樂總裁,這些相片就您看來,值不值得這個價?」邱凱耀伸出手比了一隻手指頭。
前些日子他受雜誌社所托,要挖一些像樂磬衡這樣超級鑽石單身漢的私人報導,結果在一個下雨天,他幸運的拍到了他和某名女大學生狀似親密的相片。
事隔沒多久,有一天他打算收工回家時,無意間看到藍天集團董事長和一名女孩子走在一塊,而那名女子仔細一看,乖乖!居然是那位和樂磬衡狀似親密的女大學生。
哦喔∼一個清純女可以同時把兩個年輕俊美的大老闆耍得團團轉,而且其中一位還是剛訂婚的?!這個新聞絕對有「賣」點啦!
「一萬?」
「嘖嘖,您大老闆看情人和別的男人的親密照只出得起這些錢?」
樂磬衡盯著他,「你怎麼知道她是我的情人?」
「呃……呵呵,幹我們這行的,消息一向靈通……」
「這種消息要是靈通就不值錢了,邱大記者。」
「您這麼說的意思是……」
「你不必討價還價,一句話,我給五十,你把你之前拍到的相片和底片全交出來,不要告訴我,你之前沒拍到什麼,就知道我和她走在一塊的事。」樂磬衡冷冷的道,嘴角似笑非笑。
「要有什麼相片『不小心』流出去,邱大記者,你信不信我有讓你吃牢飯的能力?」這種狗仔喜歡假「觀眾有知的權利」之名的到處挖八卦,其實自己的問題也不少。
「可是……」說真的,樂磬衡渾身散發著非善類的危險氣息,和他交易他也怕怕的。
「沒有什麼可是!」
「我之前拍的那些相片是雜誌社委託跟拍的。」樂磬衡太精明,被他料中的事也不用再隱瞞了。
還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哪一家?」
「款……這、這……」
「我再問你一次,到底是哪一家?」他手肘靠在椅把上,十指交疊在胸前。
邱凱耀心跳得好快,再怎麼說他也算見過不少大人物,可在面對樂磬衡時,竟感覺比面對一些道上大哥還有壓力,明明只是個豪門貴公子嘛,那黑街的邪味和氣勢是打哪兒來的?
說了,對雜誌社那兒很難交代;不說,他怕呀∼
早知道就不貪心了,直接找藍霽雲談就好。
「是××週刊。」
樂磬衡站了起來,「邱記者,請記得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開了張支票給他。
「當然,這個當然。」
待邱凱耀走後,樂磬衡按了一串手機號碼。「是我。××週刊手上有一組我和朋友的相片,把事情給我壓下來。」
「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他重新坐回位子上,看著桌上的相片微瞇著眼,視線最後落在藍霽雲看著向蕾的眼神上……
「這小子……」他左手拿起相片,右手從抽屜裡找出打火機——
火焰由相片一角往上燃,一張接著一張。
有人叩了下門,接著秘書走了進來,「董事長,開會……呃?!」
「沒事。」站了起來,把火一腳踩熄了。「叫人進來清理一下。」
「是。」
不一會兒打掃的歐巴桑拿著清潔用具走了進來,掃著掃著相紙翻了面,有一張相片還有三分之一沒燒完,她好奇的撿了起來。
「這……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