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婧瞳看著前方的密西西比河,差點流不感動的淚水,騎了一星期的腳踏車,終於到了中繼站。
「婧瞳,你看!好漂亮的渡輪啊!」邵司肇的肌膚曬成健康的古銅色,揮著汗,興奮的指著正經過他們兩人面前的渡輪。
「嗯。」謝婧瞳點點頭,對邵司肇這些天來的興奮已經感到麻痺。
不只是渡輪,哪怕是路上的一根草都可以吸引他的注意,然後就聽到他興奮的吆喝她去看,幾次下來,謝婧瞳對他的大發現已經全然沒了興致。
說實在的,騎到哪玩到哪,這還是她第一次嘗試的旅遊方法,然而除了在荒涼的公路上疲累得想落淚之外,這種旅遊方式無疑地最能夠貼近當地的風土民情,因此她還挺樂在其中的。
「拿切士有很多沒開放參觀的民宅,我們可以偷溜進去。」邵司肇指指前方不遠處的宅子,笑道。
「怎麼偷溜進去?」謝婧瞳挑眉問道。
邵司肇淘氣地眨了眨眼,胸有成竹的說:「有錢好辦事。」
謝婧瞳翻了個白眼。「我們現在有錢嗎?」
他靜默了三秒,這才想到他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吃住全都得靠謝婧瞳,又怎麼有錢好辦事呢?
「嗯……先進去再說。」
邵司肇與謝婧瞳騎著腳踏車經過一間間被封鎖的民宅,然後挑了家順眼的宅子,他突然緊急煞車,卻差點把謝婧瞳摔出去。
「你幹嘛?」她驚魂未定的問。
「這間沒人看守。」邵司肇興奮的指著被他看上的民宅。
她走進前院,來到門前,看著門上的鎖。
「上了鎖,怎麼進去?」
邵司肇笑了笑,牽著腳踏車走到門邊,然後把戒指卸下來,謝婧瞳眼一花,他手上就多了一把小刀,迅速打開大鎖,得意的看著她。
「嘿嘿,沒鑰匙也可以進去呀!」
「這……這是誰教你的?」謝婧瞳睜大了眼看著他。這男人什麼時候學會開鎖?
邵司肇把戒指套進手指,笑了笑。「小時候學的,沒想到還沒忘。」
邵家每個人都有獨特才能,而他的拿手技能就是偷,謝婧瞳認識他時,他才因為失手被抓,剛從警局出來,身上半毛錢都沒有,不耐餓的他已經餓到臉色發紫,還好遇到她好心給他甜甜圈。
「嗄?」邵司肇小時候就學會這種事,她怎麼不知道?
「噗,騙你的啦!我是看開鎖的人都這麼開,就試試看啊!」
「哦。」
邵司肇大方的開門進到房子裡,泰然自若的在沙發上坐下。
「你當這是你家嗎?」謝婧瞳非常不自在的走進屋裡,打量著屋子,深怕觸動保全系統。
「這些房子都是古跡,州長每個星期都會安排人來清潔打掃,所以晚上我們可以在這裡睡一晚,連住宿費都省了。」邵司肇打開客廳的桌燈,在暈黃的燈光下,展開雙臂迎接她。
謝婧瞳咬著唇,遲疑著該不該走向他。
一星期了,距離目的地福爾特,他們走了一半的路程,陪著邵司肇當了一星期的瘋子,現在他這樣是在邀請她走入他的懷抱嗎?假如她沒有判讀錯誤的話,但一想起他對於談情說愛低能的程度,她真的很懷疑,他懂得這樣張開雙手迎接她的意義嗎?
在紐奧良,他說會保護她,實際上立場卻是反過來的,他們別離了十五年,再次相處,大多是她在操心一切,他反倒像個局外人。
這樣,她還能對他敞開心胸嗎?
可是……
謝婧瞳深吸一口氣,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她便深刻地明白,自己對他還是餘情未了,只是他呢?他會懂得他對她的感覺嗎?
邵司肇發現她的遲疑,放下手臂,凝視著她,心頭有股情愫漸漸凝聚,然後化為一股想將她納入懷中的強烈衝動。
他不明白這些年來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只要一想到謝婧瞳,滿腦子都是空虛,教他下意識地渴求著她,只想把她擁入懷中,藉由感受她溫暖的體溫,來確定她是真的在他身邊、在他眼前,而不是虛幻的夢境。
「為什麼不過來?」
「為什麼要過去?」她退後兩步,順手關上門。
「我想抱抱你。」他拍拍身邊的空位,含笑的望著她。
她的背靠在門板上,雙手交抱在胸前,在放下心防之前,她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邵司肇。」
「嗯?」邵司肇嗅出了她話語間的嚴肅,不由得變得正經。
「我是你的玩具嘎?」
「不是。」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我是不是可以拒絕你的要求?」謝婧瞳揉了揉緊繃的眉心,來到美國一跟邵司肇接觸後,她就幾乎忘記來美國的初衷,忘了自己是來陪著他瘋,還是要來找回那個遺忘她許久的前夫?
「為什麼要拒絕我?」邵司肇的口氣有些著急。
其實與謝婧瞳再次相遇後,他就發現自己的記憶似乎有什麼地方少了一塊,而這塊記憶是與她切身相關的,然而一面對謝婧瞳,他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被她吸引了,只要一見到她,就想黏在她身邊不離開。
這樣的情懷,也讓他質疑自己十五年前為什麼會同意與謝婧瞳離婚?而與她分開的這些年,為什麼他都沒有半點記憶?
「為什麼想抱我?」謝婧瞳已經被他似真似假的態度搞昏頭了。
「沒有答案,就是想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沒有答案?」謝婧瞳一點也不訝異。「那我就是不想給你抱。」
「嗄?」
「等你弄清楚為什麼,我再給你抱。」她自認臉皮薄,也希望邵司肇更主動些,認清楚他對她的情感。
「你不是玩具。」邵司肇一反優雅的姿態,大聲喊道。
謝婧瞳嚇了一跳,衝到他身邊搗住他的嘴。
「你喊那麼大聲幹嘛?!不怕我們兩個被抓嗎?」她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是在做毀壞古跡的事,要是被抓了,可不是關進牢裡就可以輕易了結。
邵司肇抓下她的手,認真的說:「我沒有把你當作玩具。」
「我不是玩具,那我是什麼?」謝婧瞳真不知道到底該感動還是該哭,她企望的不過是他單純的心只駐紮她一個人,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邵司肇愣了下,看著眼前的人兒,想擁抱她的衝動未曾消減,卻因為她問了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而迷惘。
他不懂,真的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問題,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明明……明明所思所想都是眼前的人兒,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記憶會如此的混亂?
「你是我……很想保護的人。」邵司肇思考一下,小心翼翼地說出答案,但是話一出口,他又感覺到好像哪裡不太對勁,這樣還不能夠表達他對謝婧瞳的心意……他不懂,他到底錯失了什麼?
邵司肇慌了,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謝婧瞳歎了口氣。夠了……
看著邵司肇純真的目光,她投降了,她不知道如何再開口要求他給更多。
邵司肇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想知道她在想什麼,那雙瞳眸裡有讀不出的千言萬語,教他看了好心痛。
他輕撫她的臉頰,忍不住吻上她微啟的檀口。
剎那間,他嘗到前所未有的甘美,下一秒,他卻如遭電擊的跳開。
邵司肇撫著唇,回想起方纔的吻,忍不住微笑道:「嗯,我喜歡。」
謝婧瞳笑出聲,「就這樣?」
「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謝婧瞳撫著他的臉頰,心中除了對他滿滿的疼惜,再無其他。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希望不要重蹈十五年前的覆轍。
經過一夜好眠,邵司肇帶著謝婧瞳到前院牽腳踏車。
一名巡邏員警正巧經過,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們。
邵司肇吐了吐舌頭,知道事情大條了。
「這裡是保護區,你們為什麼從裡面出來?把身份證給我。」員警邊問邊拿出隨身電腦。
邵司肇和謝婧瞳對望一眼。他們哪來的身份證?!身上只有不到五百美元,其他什麼都沒有,他們的旅程要在這裡結束了嗎?
「可以給我一個五分錢嗎?」邵司肇看了員警一眼,佯裝無辜的要求。
員警聽話的拿出五分錢的硬幣給他,只見邵司肇一臉慎重,硬幣在他的指縫間轉來轉去。
謝婧瞳還沒意會到他要做什麼,就見他擺出奇怪的手勢,把硬幣丟向員警。
砰的一聲,員警倒在地上。
謝婧瞳愣愣地看著被硬幣擊倒的員警,視線轉到身邊的邵司肇身上,他一臉無辜的聳聳肩。
久久,她才訥訥地問道:「你襲警?」
「我不知道丟個硬幣,他也會昏倒。」邵司肇攤開雙手,睜著眼說瞎話。
邵家每個人都有受過忍術訓練與武術訓練,這是為了因應他們可能會被綁架或是遇到危險,所以主家的四胞胎除了有特助兼保鏢隨侍在側,自己也要學習防身的方法,因此這種小玩意還難不倒他。
這名員警應該會睡一個小時,足夠他們逃離拿切士了。
「快跑,免得待會兒他醒過來,我們什麼證件都沒有,肯定會被他抓進警察局。千萬不能被他抓到,我不想讓儲水來保釋我們。」
謝婧瞳看了躺在地上的員警一眼,遲疑的跨上腳踏車,還好現在才清晨五點,基本上這附近沒什麼人出門,不然他們就真的無法離開拿切士了。
謝婧瞳打量著邵司肇的側臉,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完全沒有襲警後的慌張,讓她不由自主地起疑心。
「你是怎麼辦到的?」幾經思量,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邵司肇只是聳聳肩,沒有回答她,憑藉著身體重量讓腳踏車轉個大彎,往下一個城鎮前進,沒將她的訝異放在心上。
謝婧瞳抿著唇,遲疑著該不該繼續問。打從相遇後,她總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他並非如同表面表現出來的單純,卻不知道從何挖掘他的神秘。
「不想跟我說嗎?」她看他伸手從座位中間的置物籃取出乾糧,生氣的關上蓋子,夾住他的手,如願聽到他的慘叫聲。
「什麼?我肚子餓了,讓我吃啦!」邵司肇一臉無辜的說。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疑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她表明自己的身份,邵家這個姓氏,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包袱。
他們四胞胎,在還沒確定誰是邵家主家的當家主子之前,所受到的嚴苛訓練與教育並不全是愉快的回憶。
謝婧瞳只知道他們家有四胞胎,而且也是唯一一個同時見過他們四胞胎的人,卻不知道他們的家世背景有多顯赫。
而且以她在得知他就是采昕科技的老闆時的反應,要是讓她知道他其實是「那個」邵家人,恐怕她會更加的退卻吧!
這並不是他所樂見的。
「我只是聽睿說過,脖子上那個穴道可以讓人瞬間痛昏,剛剛試了一下。」邵司肇苦笑的說,謊言再次脫口而出。
「沒用過,怎麼可能這麼熟練?」謝婧瞳不情願的反問。邵司肇到底隱瞞了她多少事情?
「不是每件事都說穿比較好。」邵司肇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我喜歡自由。」
「我很想知道你的生活是怎麼過的。」謝婧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怪異的行為上。
她不懂,為什麼他總是表現得像個孩子,卻又擁有她所不懂的神秘?
「有謝婧瞳就是生活。」邵司肇笑說,故意忽略她的不悅,「福爾特,我回來。」
謝婧瞳見他不願提,也不想再逼問,她告訴自己,給邵司肇一點時間,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將所有的事都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