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暑假,就讀研究所的康毅軒隨著父親一起到金家打工,說好以較高的時薪負責整理花草樹木及幫忙打雜,做些簡單的工作賺取零用錢。
在父親的引見下,康毅軒在金家的大廳裡首次見到金家的主人金泰民,以及他的獨生女金綺蘿。
「您好,我是康毅軒。」他簡單有禮地向金泰民打招呼。過去曾聽在金家擔任司機的父親說過,金泰民是個體恤下屬,待人和善的好老闆,於是心中也對他多了分敬重。
金泰民也親切地回應,以賞識的目光看著這個年輕人。
「我常聽你父親提起你,說你功課好,做什麼事都不需要人操心。今天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一臉聰明相。忠明啊,你有這麼一個才貌雙全兒子,真是好福氣啊!」金泰民不吝嗇地向康忠明誇獎他的獨生子,早有耳聞這孩子在課業上向來表現優異,從小到大都是名列前茅的好成績,沒想到人也長得相貌堂堂。
「哪裡,是您過獎了,我才羨慕老闆有個像小姐這麼漂亮又會撒嬌的女兒呢,女兒比兒子貼心多了。」聽到老闆這麼稱讚兒子,康忠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看著站在金泰民身邊的金綺蘿。
「毅軒,快跟小姐打招呼啊!」康忠明催促兒子,可別失禮了。
「你好。」他配合地打了聲招呼,也看著那個挽著父親手臂的小女生。
她長得確實漂亮,巴掌大的臉上雕琢著精巧細緻的五官,配上一頭披肩長髮和纖細的體態,宛如一朵出水芙容,風致嫣然,美得像尊用白玉刻成的藝術品。
不過在康毅軒的認知裡,「美麗」並不是多稀奇的東西,所以這個國中大小的女生再怎麼美,在他眼裡也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女生而已。
金綺蘿張著一雙水靈的眼睛盯著他幾秒,然後微微地頷首,又輕輕地別開目光,緊挨著父親,不再看他。
「綺綺,怎麼不向人家問好呢?」金泰民看女兒都沒出聲,便開口說她。雖然他是個開明的父親,也十分疼愛這個獨生女,但對於她的教養卻從不輕忽。
「沒關係,小姐大概是怕生,害羞了。」康忠明站出來打圓場,知道老闆一向很注重小姐的教養,不許她對任何人不禮貌。
「這丫頭才不怕生呢,她跟誰都有話聊。」金泰民寵愛地看著寶貝女兒。
這女兒長得和過世多年的妻子一樣漂亮,母女倆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但個性卻不如外表看來文靜,小時候老是屋裡屋外的亂跑,和保母大玩捉迷藏。每次帶她出門也都表現得落落大方,沒一會兒就能和別人打成一片,玩在一塊兒。
她嘴巴甜又很會撒嬌,見了誰都能討人歡心,而當然最開心的還是他這個當老爸的嘍!
「老爸……」她不太好意思地拉拉父親的手,目光根本不敢往另一頭看。
事實上,她從剛剛就一直躲在父親身邊偷偷打量康毅軒,覺得這個男生長得又高又帥,外表英挺斯文,眉目清朗、鼻樑挺直,俊氣的臉龐散發著一股自信的光采,完全吸引住她的目光。
聽忠明叔說過,他兒子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國立大學,又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繼續就讀該校的研究所……
好厲害喔,他果然是個很會讀書的資優生,不像她在唸書方面總是勤能補拙,要費不少功夫才能達到理想的標準。
她心裡對這個男生感到佩服又崇拜,但真正介紹他們認識時,她卻害羞得不敢反應出太多情緒,也不敢正眼看他,只是緊張到表情僵硬,直倚偎在父親身旁。
「對,我是老了,而你也快上高中了,還那麼愛撒嬌,都不怕人笑話。」金泰民開起自己女兒的玩笑,但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笑得很開心,其實很吃女兒這一套。
「女兒就是會撒嬌才可愛呀!」康忠明看著她,還真希望再多個像小姐這麼可愛的女兒來疼呢!
「看,忠明叔比較疼我。」她嬌嗔地跟父親回嘴,笑眼彎彎地望著康忠明,也飛快地看了他兒子一眼……
她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小臉悄悄地染上一片紅霞,情竇初開的心情掩飾不住地浮上雙頰。
可照康毅軒的角度看來,她只是「從沒正眼看過他」的無禮小鬼。面對年紀較長的人跟她打招呼,她居然只是頷首示意,也不會回句話,真以為她是個「公主」啊?!他不以為然地想道。
「這倒也是,哈哈……」金泰民大笑著摟摟女兒的肩膀。
大人們沒發現兩個孩子間的想法大大「不和」,一來一往地談笑著,接著又將話題回到康毅軒身上。金泰民和他聊了幾句話,就開口問他——
「你功課這麼好,除了到家裡來幫忙整理庭院,要不要再順便幫我們家綺蘿補個習,賺筆家教費呢?」金泰民笑著問道。要是康毅軒願意教女兒,絕對會付給他更高的時薪。
「恐怕不行,我只會唸書,不會教人。」康毅軒沒多作考慮地回絕,嘴角微揚。
過去的經驗告訴他——千萬不可!
畢竟在教人方面,他實在沒什麼耐性,過去在朋友的介紹下也曾接過幾個家教工作,教過幾個有錢人家的子女,但後來發現他們一個比一個笨,學習態度還一個比一個差,其中甚至有女學生半夜打電話給他,居然不是問功課,而是要約他出去玩。
他覺得自己實在受夠了這些不求上進的公主、王子,於是他再也不接家教工作,免得自己耐性用盡,直接對他們破口大罵,而且……
他用眼角的餘光不著痕跡地掃了金綺蘿一眼——
光是看她臉上沒什麼笑容,只是偶爾睜大眼睛默默打量他,好像也不太想多看他幾眼的神情,就讓他對這個小女生沒留下什麼好印象了,誰還想一對一的教她功課啊!
哼,又是個嬌氣的千金大小姐。
康毅軒將她害羞的表現誤會成富貴人家的驕恣,因而對她不太理人的態度嗤之以鼻,對她的觀感從頭到尾都沒好過。
金綺蘿看著他,怔了下。突然有種感覺,覺得他只是不想教她而已。
是她多心了嗎?為什麼他的眼神看起來……像在說她是個難教的笨蛋咧?
「好吧,那我也不能強人所難,你就先跟著你父親在屋裡四處看看,熟悉一下環境,我先上樓了。」
「好。」康毅軒在身後目送金泰民離開。
金綺蘿跟著父親上樓,其間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他一眼——
他站在低處抬頭看著她,少了掛在嘴邊的那抹微笑,他的神情比站在高處的她顯得還要高傲。
她覺得,他好像真的不太喜歡她耶,但她不懂為什麼……
她是哪裡得罪他了嗎?
日過正午,太陽斜了一邊掛在遙遠的天邊,氣溫還是熱得嚇人。
半山腰的別墅裡,泳池裡空無一人,幾個國中大的女生全擠在旁邊的遮陽傘下補防曬油,沒人想踏出腳下的那片陰影範圍。
「綺蘿,我的冰塊都融化了,叫你家的傭人再去幫我重新倒一杯過來。」其中一個女生喝了口味道變淡又不冰的果汁,拿下臉上的太陽眼鏡,對金綺蘿說道。
她們這群女生每個月都會輪流到其中一人的家裡辦聚會,今天的下午茶時間剛好輪到金家,可是天氣熱到她們沒心情聊天,只顧著揮巾擦汗,扇風散熱。
「我也要,幫我換成運動飲料。」另一個女生也跟著說道。縱然自進了別墅後,她唯一做過的「運動」就是張嘴聊同學的八卦和影劇新聞。
「那我要換紅茶。」
「我也要……」
五、六個女生紛紛舉手「點餐」,不管喝完沒喝完、冰塊融不融化,全都要求換上新的飲料。
她們全都是金綺蘿就讀的同所私立學校的同班同學。在這所師資一流,服務一流,軟、硬設備更是一流的貴族學校裡,絕大部分的學生都是政商名流之後,每個人的家境非富即貴,家長全都大有來頭,基本上要是不夠有錢,是連校門口都跨不進去的。而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向來也只跟身份地位相當的人有往來的公主、王子們,言行舉止裡多多少少也都帶有一點趾高氣揚的驕氣。
「我去倒好了,再說一次你們要喝什麼。」金綺蘿喝完杯中的飲料,心情暢快地微笑著,自願為大家服務。
想到剛剛才讓傭人走了幾趟,進進出出地端點心、擺餐具,她不想再勞煩他們在這種大熱天裡特地跑出來外頭替她們換上新的飲料。
雖然身為建設公司千金的金綺蘿也是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但因為父親從小就教育她不可恃寵而驕,對任何人都要以禮敬之、以誠相待,甚至帶她去工地裡實地走過幾次,和工人們一起坐在施工中的大樓裡吃便當,讓她體會一下勞動工作者的辛苦,教她學會尊重這社會上不同工作階層的人。
因此,她雖然外表長得如花似玉,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但只要和她相處過的人都知道,她並不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只是帶點小女兒家的嬌氣,最多的任性就是要父親一定得早點回家陪她吃飯,或者帶她出去玩而已。
雖然她難免也會鬧點情緒,使點小性子,但因為平常實在太會撒嬌討好人了,所以這屋子裡的每個人莫不將她捧在手心寵著,覺得這位個性開朗的大小姐從小到大都十分惹人疼愛,沒人捨得責罵她一句。
「你為什麼要自己去倒?這種事叫下人去做就好啦!」其中一個女生看金綺蘿居然要自己動手去倒飲料,馬上就開口問。在她的觀念裡,倒茶添水是下人分內的工作。
「他們都不在這裡,我進去叫他們倒,還不如直接拿出來比較快。」金綺蘿笑著收拾起大家的杯子,紅潤的梨頰微渦,臉上有著陽光般明媚耀眼的神采。
「誰說沒有人,那裡不就有一個。」女生伸手一指,指向另一頭正在整理花草樹木,幫植物澆水修枝的男生,大家都將目光轉向他——
康毅軒,他正在陽光下揮汗工作,剪去矮叢上多餘的枝葉。
女生們看著那個留著一頭利落的短髮及一身麥色肌膚的大男生,遠遠看起來五官也長得不錯,算是個外表出眾的男生……
只可惜,是個下人。幾個女生互看了一眼,心裡似乎都有著共同的遺憾。
以她們的家世,才不可能會和那種人交朋友呢!
「他不是我家的傭人,是忠明叔的兒子,趁著暑假來打工的。」她解釋道,看著遠方那個男生,美麗的笑容稍微褪色。
她真的不曉得自己是哪裡招惹到他了,但她的確可以感覺到他並不喜歡自己。
因為每次見面,他向她打招呼的方式都是輕點下頭,神情有點冷淡,態度有些傲慢,不像其它人看到她時那般熱絡,還會面帶笑容的寒暄幾句,讓她連想和他多說幾句話都找不到機會開口,偶爾跟他說話就會有「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覺。
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和他說話,不想再自討沒趣了。
金綺蘿忿忿不平地想,不曉得忠明叔那種謙虛又和善的長輩,怎麼會生出這種態度高傲的兒子來?他的眼睛簡直長在頭頂上嘛!
於是,她也決定要離他遠一點,不把他當回事看,每回見到他,總是抬高下巴,用優雅卻疏離的態度頷首回禮,然後像個公主似地走過他面前——故意的!
他不愛理他,她也吝於給他好臉色,才不拿自己這張漂亮的臉蛋去貼他的冷屁股咧。
「忠明叔不就是幫你爸開車的那個司機嗎?那他兒子更應該討好你才對呀!」其中一個女生更覺得由他去端飲料合情合理了。
「對啊,快去把他叫過來。」戴著太陽眼鏡的女生是這群女生裡的領導者,她發號施令著。
「不用了,還是我進去拿好了。」金綺蘿很快地說,馬上就轉身進屋,不再多作討論。
她覺得反正是在自個兒家裡,又是她邀請的朋友,由她來招待客人也是應該的,沒有必要一定得去麻煩其它正在工作的人。
這屋子裡的每個人都像她的家人一樣,從小看著她長大,一路照顧她,所以她才沒有把他們當成「下人」看待過呢!
雖然大家都是姊妹相稱的好朋友,不過有時候連她自己也有點受不了她們那種貶低人的說話方式及心態,只是顧及彼此間的情誼,不想說出來造成大家的不愉快罷了。
「綺蘿。」女孩們試圖喚住金綺蘿,但她已走遠。
「她幹麼要自己去倒?下人本來就是用來使喚的呀!」有人覺得金綺蘿真是莫名其妙,其它女生也紛紛點頭附和。
「不倒飲料沒關係,你們去叫他切盤水果來。」戴著太陽眼鏡的女生看向遠方,就是要叫他做點什麼才甘願。
在這個小團體裡,一向是她說了算,而此時她都說了要那個男生去做事,金綺蘿居然不聽她的話,搶著去當「好人」。所以她一定要命令到他才甘心,不喜歡自己的話被當成耳邊風。
旁邊的兩個女生收到「大姊」的指示,只好撐起陽傘,不敢說不要地走向那個男生,只見她們和那個男生說了幾句話,又頭低低地走回來。
「那個……他說不要。」其中一個女生說,知道這回答肯定令「大姊」不滿意。
「什麼?!」
「而且他還說……」她欲言又止,不敢說。
「說什麼?」「大姊」逼問,非聽不可。
「他說……『你們要吃水果就自己去廚房拿,如果找不到廚房再回來問我,我會畫地圖給你們的,小妹妹』。」她一字不漏地轉述那男生的話。
這話擺明了是在嘲笑她們,低估她們的智商。
「大姊」聽了哪有不生氣的道理。她狠狠地瞪向遠方,看那個態度囂張的男生扛著梯子,繞過一棵靠近游泳池畔的樹木,爬上去修剪枝葉。
她被那下人的兒子氣得一把火,怒火中突然燒出一計——
倏然,「大姊」轉怒為笑,戴上太陽眼鏡,冒著被曬黑的危險,連陽傘都不撐就走到太陽下,悄悄從另一邊靠近他,手裡還拿著長長的水管,從底下繞往梯子的一邊。
「飲料來了。」金綺蘿端著冰涼的飲料回到遮陽傘下,把杯子遞給每個人。
「綺蘿,我們剛剛去那邊走了一下,差點被那些東西給絆倒,你去把那些東西收一下好不好?」「大姊」故意對她說,料到她這個「好人」八成不會拒絕為姊妹做件「好事」,而且還故意往前站,用身體擋住從這角度唯一能瞧見康毅軒的視線。
「喔,好啊!」金綺蘿果然答應,看到草地上的水管和水桶,也覺得把它們擺到一旁去比較好。不知道那個康毅軒是跑到哪裡去了,怎麼做完了事情也不把工具順手收拾好,萬一真的把人絆倒怎麼辦?
「我們陪你一起去好了,這樣收起來比較快。」這次大家很好心地提供協助。
「嗯,謝謝你們。」金綺蘿不疑有他,還挺感謝她們願意主動幫忙。
她們撐著陽傘,走向那些散落的工具。大家剛才經過「大姊」的叮嚀,都知道自己該負責收拾哪樣東西,而且還刻意安排金綺蘿和另外兩個女生去收拾那條水管。
金綺蘿拿起水管,輕輕一扯,發現看不到的另一頭似乎卡到了什麼東西……
「這條水管卡到樹根了,我剛才就是差點被它絆到的,快把它拉出來。」「大姊」阻止金綺蘿往前走,接過她手中的一捆水管,要她直接把剩下的水管往後拉。
「我看我還是過去檢查一下好了。」金綺蘿總覺得不太安心,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好,如果真的纏住樹根,她也可以先將它解開以便卷收。
可是她才放下水管,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的「大姊」一聲令下,要大家齊力拉回那條水管……
「一、二、三,拉——」她們全力一扯,另一頭沒露出水管的全貌,反而傳來一聲大叫,和啷巨響,最後跟著東西落水的聲音。
女生們一下子全鬆了手,但其實真正被嚇到的只有金綺蘿,她愣了一下,覺得很不對勁,那不可能是樹根會發出的吼叫聲,於是趕緊往另一頭奔去。
她瞠目結舌地站在泳池邊,看著康毅軒在池裡掙扎著,樹旁倒落的梯子上纏住的正是她們剛才使勁拉扯的水管……
天啊,是她們害他跌進水裡的嗎?!
她緊張萬分地盯著游泳池裡載浮載沉的男人,嚇得花容失色。
她很想伸出援手,可是她不會游泳,跳下去也沒有用,只能在池邊乾著急。
「你們會不會游泳?快點救他!」她急忙詢問跟上來的幾個女生,他卻已在一陣掙扎後穩住身子,找回因為一時驚慌失措而喪失的平衡感,在水中站直身子,探出水面,池水的高度剛好在他的胸口。
發現他「浮出」水面,金綺蘿鬆了口氣,正要問他有沒有嗆到,身邊卻傳來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你們看他的樣子真好笑。」帶頭的「大姊」率先大笑,覺得自己總算出了一口怨氣。
「真像我們家小狗洗澡的樣子。」另一個女生接著說。
「綺蘿,你做得太好了,哈哈……」
這群年紀不大不小的女生非但不覺得自己設計的惡作劇很危險,反而還連聲誇獎金綺蘿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有這麼好的「即興演出」,受到驚嚇的表情豐富,效果十足。
在她們這票大小姐的想法裡,這是個整整下人的小遊戲而已,她們都覺得很好笑,一點愧疚感也沒有。
做……做得好?她有做了什麼「好事」嗎?
金綺蘿望著她們捧腹大笑的模樣,一頭霧水,直到又轉頭瞄見那條纏在梯子上的水管,和站在水裡一臉鐵青的康毅軒……
不,她什麼都沒做啊,她們這麼說一定會讓他誤會的,而且萬一真的發生意外該怎麼辦?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她想告訴她們那是個非常可怕的惡作劇,弄不好就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但她們根本笑到沒空注意她,就算有空也得多欣賞幾眼池子裡的那只「落水狗」狼狽的模樣。
池裡的康毅軒自顧自地游上岸,金綺蘿見狀,索性不管她們,直接走過去想拉他一把,順便向他解釋——
啪!
他毫不領情地揮開她的手,在她細嫩的手腕內側留下一小片紅印。
金綺蘿被他的力道嚇得愣住了。
康毅軒從水裡爬出泳池,撥開貼在臉上的頭髮,全身濕淋淋的他就像含冤未雪的水鬼,用一雙氣到發紅的眼睛厲瞪著她。
「你知不知道開這種蠢玩笑可能會害死人?!」他大吼,擠干衣服下擺的水滴,用力得像在扭絞她的脖子一樣。
差一點,要是他再矮個幾公分,或者水性再差一點,剛才很可能就在這池水裡滅頂了,而她們居然還有心情站在池邊哈哈大笑。
這群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實在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以為她們自己皮嬌肉貴,別人就天生命賤嗎?
「不是……我沒有……我不知道她們會……」金綺蘿驚魂未定地望著他,握著自己發紅的手喃喃地說道,聲音顯得十分微弱。
她當然知道這玩笑開過了頭,一不小心就會鬧出人命,但她真的沒想到朋友們會瞞著她設計出一個這麼惡劣的惡作劇,要是她事前知情,絕不可能會同意她們這麼做的!
盛怒中的康毅軒沒聽見她細如蚊鳴的聲音,只看見她身後還站著一群指著他高聲嘲笑的女生,她們對於自己無知的殘忍一點也不感到歉意,還像是大獲全勝般得意洋洋,笑聲尖銳刺耳……
「哼,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我看你們這群人真的沒救了。」康毅軒冷哼,視線回到金綺蘿身上,目光裡充滿嘲弄意味。
「有錢有什麼用,外表打扮得光鮮亮麗,內心卻醜陋貧乏,要不是投對了胎,靠著父母的庇蔭過活,你們根本一無是處,簡直跟米蟲沒兩樣。」少了怒氣衝天的凶光,他驟然失溫的眼神更像是徹底地看不起這群人的所作所為,對她們鄙視到底,覺得依她們這種病入膏肓的「公主病」,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害自己嘗到苦頭的。
「我們才不是米蟲呢!」她反駁,眼眶已發紅。自小到大從沒被人這麼嚴厲的指責過,她覺得自己好委屈,她根本沒有參與這場惡作劇,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