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江樂芙緊偎著他,讓鞏書懷走起路來有點綁手綁腳,平時只要十分鐘的路,他們卻花了將近二十分鐘才走到,但他並不以為意,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安全的在他身邊。
走進屋裡,他讓她先坐在沙發上,正打算起身去為她倒杯熱水時,她卻緊鎖著他雙手,不讓他起來。
「我去幫你倒杯水好不好?」他溫柔的拍拍她,要她放開自己。
「不要,我不要什麼水,我只要你。」她像個孩子似的,任性的緊抱著他腰際,說什麼都不願意放手。
這種時候,她心裡早把要跟他保持距離這件事給拋到腦後,她緊緊抱住鞏書懷,把他當作是最後的浮木,她實在很怕,怕如果沒有緊緊抱住他,她就會溺斃在剛剛的恐懼中。
「好好好,我在這裡陪你。」她對他的依賴,讓他相當不捨。他很難想像要是自己再慢了一秒鐘,她會遭受到什麼樣的折磨;如果他早點到那裡,是不是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他們就這樣相擁了好久,整間房子裡,只聽到江樂芙時有時無的啜泣聲,沒有人試著說一句話,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好平復心裡的震撼和難過,因為,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會發生這種事情。
等到心情平復了,江樂芙才緩緩開口。「你怎麼找到那裡的?」那個地方比她想像中還要隱密,她當時可是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通往大樹下的小徑,她本來還想,就算他來了,也可能會找不到入口。
「我接到小莎的通知後,就立刻跑過來找你。不過,小莎講的地點有點不太清楚,我花了點時間尋找,還是找不到;後來,我在附近聽到你的叫聲,才找到你。」要不是她出聲喊叫,他有可能會花更多時間還找不到那裡,也可能無法順利從張慶威手中救回她。「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我不是要你不要私底下跟他見面,他有可能對你不利嗎?」
「沒辦法呀,我試著拒絕過他,但他就是不死心。我就想只是談一談,應該沒什麼,怎麼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只要想到自己的婦人之仁差點害了自己,她就覺得自己是個笨蛋。「可是,你怎麼會知道他會對我不利呢?」
這點是她到現在還弄不清楚的事,如果不是發生今天這種事,她可能會以為鞏書懷是為了不想讓她跟張慶威有獨處的機會,才拿這種話嚇她,但今天證明他說的話真的沒錯。
鞏書懷深深歎了口氣,才緩緩說出自己調查的內容。「我調查過,他之前認識了一個女生,也對那個女生很好,就在他以為他們已經是男女朋友的時候,他突然看到那個女生跟另一個男生在一起,他很生氣的質問那個女生,她卻跟他說,她早就有男朋友了,是他自己笨,一直對她獻慇勤,反正她也不吃虧,就接受他對她的好。聽到這裡,張慶威很生氣,因為,他之前還問過那個女生有沒有男朋友,女生回答他沒有,他才會想要追求她,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女生騙他的,他越想越生氣,在一怒之下就拿了桌上的水果刀刺那個女生。」
「那後來呢?」她本來還很氣張慶威,但聽到這裡,終於明白為什麼今天很多時候他明明是對著她說話,但眼神卻是那麼飄忽,似乎是在對著另一個人說話,原來他是在對那個女生說。
「女生只被刀子劃傷手臂,沒有什麼大礙,但他卻因為傷害罪而進了牢房。後來是他的家人花了不少錢和關係才把他弄出來,他也因為這件事而到美國的療養院住了好一陣子。」本來只是想要弄清楚情敵的底細,沒想到這一查,卻讓他查出這麼多事。
「雖然他差點對我造成傷害,但聽到這段過去,我還是很為他難過。」她本來以為張慶威是個很陽光熱情的男人,沒想到他還有那段這麼悲慘的過去。
「你幹麼為他難過?那個男人剛剛差點就對你……」鞏書懷沒再說下去,但他們都知道,要是他再晚一秒,她就真的毀了。
「算了,反正我都沒事了。而且,也許是我的某些態度讓他誤以為我給了他機會,後來他又看到你,很自然的就把我投射成當年傷害他的女生,以為我跟她一樣,腳踏兩條船。」雖然他曾經讓她感到害怕,但她還是選擇原諒他,也相信他是因為過去的陰影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你不是呀。你從頭到尾就只踏了我這條船而已。」他真搞不懂,明明她拒絕張慶威拒絕得這麼明顯,那個傢伙怎麼還會以為她喜歡他!
「你在胡說什麼,我哪有踏你這條花心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從頭到尾都沒跟鞏書懷在一起過,是某人死黏著她吧。
「是,你沒有踏,是我硬要推上來,這樣可以了吧。」他都這麼努力的想要得到她的青睞,偏偏有人就是不賞臉,弄得好像只是他一廂情願似的。
「幹麼這麼說。」他挫敗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誰叫你這種態度。」難得她不再迴避這個話題,他決定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樂芙,你到底覺得我怎麼樣?」
聽到他的問話,江樂芙霍地鬆開緊環住他的手,離開他寬敞的胸膛,臉上也出現不太自然的神情。「幹麼突然問這個?」
「你真的認為是突然嗎?我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問。這幾天,我每天都緊跟在你身邊,一方面擔心你的安全,另一方面是想要跟你在一起。這麼明顯的表現,我不相信你會沒感覺。」他把公事丟在一邊,大老遠跑來找她,他相信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不明白她為什麼還要裝傻。
「我怎麼知道你要幹麼!」她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就怕兩人原本和諧的現況會被打壞。「我累了,我想回房去睡一下。」
她才剛站起身,還沒跨出去,就被鞏書懷攔住。「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躲開?那天在車上你是這樣,今天又是這樣,難道正視我們之前早就存在的感情有這麼難嗎?」他不想再讓她逃避,也想要在回台灣前把這一切問題都解決。
「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以她平時的行事作風,一定會立刻拒絕他,告訴他她不喜歡他,但在經過這麼多事情,尤其是今天的意外之後,她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了。
「你怎麼樣,快點說呀!」他急切的看著她的麗顏,想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她的想法。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逼我?」這一時半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嗎?還是只是一時的嘔氣?她還要花點時間好好想楊。
「我逼你?我只是要個答案,就叫逼你?你怎麼不說,你的逃避,才真是在逼我,讓我根本就弄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接受我有這麼難嗎?我鞏書懷在你眼中,就這麼的不入流嗎?」她的話像個引爆點,將他這一陣子的不滿一次爆發。
「你在吼什麼吼!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你以為我為什麼不正視你的感情?那是因為我害怕!你對我只是一時的興起,當新鮮感過了之後,你就會離開我!我怕自己成為第二個陳菱,不對!我會比她更可憐,因為,我跟書柔還是好朋友,我還要面對她將來對我的歉意,我不想要這樣你懂不懂!」她邊說,眼中的淚水邊緩緩落下,這些淚水代表了她內心的掙扎和害怕。
因為她的淚水,他臉上的神情相當複雜。思忖片刻,他走上前,一把將她緊擁進懷裡。「我對你絕對不只是新鮮感而已,我是真心喜歡你,所以,你和陳菱不一樣,你在我心中,比她還要重要好幾萬倍,我是真的很想要跟你在一起。」
「真的嗎?」她紅通通、泛著淚水的圓眼緩緩抬起,語調中有著不確定和一絲興奮。
「真的。可是,我無法跟你保證我們會在一起多久,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的顧忌,所以,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想要在一起的女人,雖然不知道這個時間會有多久,但這一刻的我,是真心真意。」
他無法假意的告訴她,他一定會永遠跟她在一起、一定會娶她,因為未來的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但他還是想讓她知道他的感情,最後,他會把決定權留給她。
江樂芙沒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就在他以為她會拒絕他時,她才輕聲說道:「如果將來你敢拈花惹草,讓我抓到你在跟我分手前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會讓你好看。」
「什麼?」他聽錯了嗎?她這個意思是──她答應跟他在一起了嗎?
「我說,要是被我抓到你劈腿,我會讓你兩隻腿一起斷,聽清楚了嗎?」她微笑的看著他不敢置信的俊臉,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只是這次說得更明白了。
「你答應了?你答應跟我在一起了?!」鞏書懷再次確認自己沒聽錯,興奮的抱緊她,不停的大叫和大笑。
被他的喜悅感染,她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看著他開心的模樣,她告訴自己,至少在這個時刻,他是真心真意跟她在一起,不管將來結局如何,她都會接受,不會怨任何人。
***
「跟律師說,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告他,就算他們家的人來說什麼都沒用。」江樂芙端著水果正要推開書房門,就聽到鞏書懷冷冷的說著電話。
告他?鞏書懷是要告誰呢?最近沒聽到他跟誰不愉快呀,也沒聽說公司出什麼事情,那是為了什麼要告人呢?
「就先這樣,明天到公司再說。」鞏書懷發現她站在門外,連忙掛上電話,很明顯的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情。
「你最近有跟誰不愉快嗎?」既然他發現了她的存在,她也就沒必要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將水果放在桌上後,就走到他身邊問道。
「沒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他將她拉到自己懷中,一起擠在書桌前的牛皮椅上。
「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你幹麼這麼怕讓我知道?」她擰緊眉,狐疑的看著他略帶緊張的臉。突然,她想到一個人。「你該不會是要告張慶威吧?」
這是最有可能的狀況。難怪他們回台灣好一陣子了,她老覺得他像是在進行什麼事情,卻故意不讓她知道,問了幾次他都否認,她還以為是自己多疑,沒想到真的有這件事。
「親愛的,我只能說你太聰明了。」既然她猜到了,他也就不打算否認,反正,這件事她遲早會知道的。
「你為什麼要告他?」事情不都已經結束了嗎?為什麼回台灣後還要這麼做呢?
「我怎麼能不告他!在他對你做了這麼可怕的事情後!」
「但你已經狠狠打了他一頓,而且我也沒怎麼樣,就不需要這麼做了吧。」他這種做法,讓她覺得太過趕盡殺絕。
「我沒辦法忍受他對你的傷害,我不會放過他。」只要一想起她嚇得顫抖的身軀,他就十分不捨和憐惜。
「多一個敵人,不如少一個敵人。雖然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再跟他做朋友,但也沒有必要多一個敵人呀。而且,你明明知道他生病,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看在他之前幫過我的份上,就不要再跟他計較了,只要他的家人送他去看看醫生就好了。」
跟張慶威談過幾次話,她相信這個人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他只是受到過去的陰影而影響到他的判斷力,並不是真心要對她不利。
「你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他不相信她會這麼容易就釋懷。
「如果沒有聽過你說的那段過去,我可能無法這麼快原諒他;但在知道後,我早就釋懷了。反正你已經用拳頭教訓過他,我也就沒什麼好在意。我們就這麼算了,好不好?」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他相當無奈的望著她,既然當事人都說算了,他也沒立場再說什麼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開心的在他唇上留下一吻,就當是安撫他的不滿情緒。
「你這個笨女人。」她刻意的撒嬌示好,讓他原本還不太甘心的心情好了不少,也對她的寬宏大量感到驚訝。
「我就是笨,才會跟你在一起呀。」
她明亮的雙眸流露出慧黠,讓鞏書懷笑了出來,緊緊抱住她;對於過去的事情,就如她所說的,算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