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地點果然是方才發出震天大響的地方,只見一台黑色小客車撞上安全島,已面目全非,警車和救護車在旁處理狀況。
慕羿馳插手不得,而他能幹的秘書早已等在那兒,將自己事先得到的訊息向他告知。「剛剛我接到徵信社的報告,跟蹤程小姐的,和剛才攻擊你們的,應該都是同一人。」
同一人?「到底是誰?」
魏立浣歎了口氣,報出那個人的名字。慕羿馳一聽,眉間擰結。「怎麼會是他?!」那是之前他所開除的「海岸」經理的名字。
「徵信社的調查報告上說,他中年失業,因為景氣不好,一直找不到工作,後來轉投資,結果失利,過著被人追債的生活……詳細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據他的同居人說,也許是因看到您和程小姐在一起的事,產生了被害的憤怒,才會做出這種事。至於細節,還是得等到那人醒了才知道。」
這下慕羿馳震愕住了,沒想到幹出那些事的竟是他以前的員工──「想不到是因為我的緣故……」大掌撫額,自責之情溢於言表。
「遇上這樣的人我們也沒辦法,這是無法預料的。」魏立浣安慰自己的老闆。「程小姐呢?沒和您一起來嗎?」
「我讓她在家休息。她這一陣子似乎累壞了。」說及此,慕羿馳吁了口氣,沉然道:「立浣,你會不會覺得,這些年,我似乎太專注在事業上了?」
魏立浣意外地瞥了老闆一眼。「我以為您一直樂在其中。」
「我是樂在其中。畢竟,工作填滿了我所有的生活。」至少讓他不用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待在那一間空曠房子裡,感覺自己越擁有一切,就越是空虛。
「可現在……」慕羿馳勾起唇角,那是一抹好溫柔且毫無雜質的笑,魏立浣第一次看到。「只要一想到有個人在等我,我就迫不及待想立刻飛奔回家。」
秘書聞言,笑了。這些年他跟著這個老闆,看著他沒日沒夜,終日埋首在工作中,好似沒了工作,他的人生便隨之黯淡了一般。他看著,儘管嘴上沒說,但總是心疼……畢竟,這讓他想到了另個人。
所以不論如何,能見到自己老闆開始改變想法,魏秘書是開心的。「那麻煩老闆您等下作個筆錄就可以回去了。程小姐那邊,我會再跟她聯絡。」
慕羿馳苦笑。「不了,我自己告訴她。」他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電話另一端響了許久,沒人接。慕羿馳不解,改撥室內,一樣無人。他這下凜了眉,這個時間,林笙會到哪去?
他再打了一次手機,一樣是無人接聽。畢竟今晚剛發生過那樣的事,慕羿馳心頭不祥預感顯現,他掛斷,向秘書交代:「我回去一趟。林笙沒接電話,我有些擔心。」
魏立浣點頭表示明白。慕羿馳駛車回家,不安感越來越重。他不覺冒出冷汗,等紅綠燈時也不忘試圖聯繫,可依舊沒人接聽。他想笑自己杞人憂天,可卻辦不到……直到回了家,發現倒在浴室門口的戀人後大驚:「林笙?!」
程林笙虛弱地倒在那兒,沒有回答。她臉色死白,微喘著氣,手掌緊壓腹上,在模糊了的意識間喃喃:「肚子……好痛……」
肚子痛?
這下慕羿馳再不敢耽誤,二話不說抱起她,驅車送進醫院急診室。急診的醫生似乎是個新人,檢查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後來判定是急性胃炎,打了一針,好不容易程林笙知覺清醒點,醫生才開始問診。
而慕羿馳在旁聽著,臉色幾乎越來越黑!
她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小姐,你的症狀很可能是胃潰瘍,而且已有胃出血的症狀。詳細的情況要等到照了胃鏡後才可以確定,我先開一些制酸劑給你,明天記得過來照胃鏡。」
之後醫生大略交代了一些照胃鏡前的準備事項,像是不可進食喝水等等。慕羿馳那頭還有筆錄的事,一根蠟燭兩頭燒。「胃痛那麼久了,為什麼都不說?」
為此,他口吻不掩惱意,剛恢復意識的程林笙聽著,眨了眨眼。「我以為只是胃痛,沒什麼要緊……」
慕羿馳聽了,臉色一變。「沒什麼要緊?你是認為在沒死之前什麼都叫『不要緊』是不是?」他聲調冰寒,眼色冷峻。這次是真的火了。這個女人到底瞞了多少事沒說?!
先是跟蹤狂,後是胃潰瘍,兩者都是放任下去肯定喪命的事,可她卻一個人悶著,隻字不提,她究竟都在想些什麼?!「我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慕羿馳的口吻很淡,卻反而襯托出他深刻的怒意。程林笙有些驚惶,忙辯解:「我只是……不想打擾你。」
她垂下眼。歷經了生死關頭,口吻卻很輕。
她這過於淡然的模樣令慕羿馳更惱,他凜下眼。「你因為不想打擾我,所以什麼都不說?但結果你還是打擾到我了。」
他太受傷,話因而說得重。程林笙聽了,本來就不大好的臉色立時別白,說話也因而發顫:「……好,是我不對,我不該昏倒在你家,打擾到你。放心,之後的事我會自己解決,不用麻煩你……」
在這般情形下聽到她說這種話,慕羿馳更不悅了。兩人的交談恍如兩條平行線,他咬牙,克制住自己過分激越的情緒,在下一秒轉身離去。
因為他怕,怕自己若繼續留在這裡,會忍不住將她綁回去,然後限制她所有的行動,只許她在自己的保護下生活。
望著慕羿馳走遠的背影,程林笙獨自坐在急診室的椅子上。深夜的急診室並不冷清,許多人來來去去,每個人臉上儘是一片苦痛神情,所以也無暇注意到她……
程林笙掩面,在這一刻不知該恨他還是恨自己,畢竟這些事……她不是真想瞞著,什麼都不說的。
她曾經有想說的時候,不管是被跟蹤還是她的胃痛,甚或是更細更小的事。可這男人總是忙,有自己的事業,沒空搭理她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生氣,怪她什麼都不說,可問題是……他也從未給她任何說出口的機會啊。
「程小姐,我送您回去吧。」是魏秘書。他走到她跟前,面色依舊平靜。
程林笙搖搖頭。「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只是,回去哪裡?她的家還是慕羿馳的家?此刻的程林笙有些茫然,可一直坐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抱歉,老闆剛剛交代我一定要親自送您回去,如果辦不到,我可能會失業的。」魏秘書向她拋來一記困擾的笑,程林笙無法拒絕,只好上了車。
車子開向大直,程林笙悶悶地:「我想回自己的家。」就算那裡不盡安全,可總是屬於自己的家。經歷了那樣的爭執,再回到慕羿馳那兒去,說真的,她只覺得不堪。
「不好意思,老闆只交代我要將您送回他家。」魏秘書也不是蓋的,四兩撥千斤地打發掉程林笙的小小抗議。黑色Audi在大馬路上行駛,他像是忽然想到一般地開口:「我好像跟著這個老闆快十年了。」
程林笙不解,只聽他續道:「您也知道,我們老闆是個工作狂;身為他的秘書,我也不得不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當然,有時候我也想抗議,可見到老闆那個樣子,我也就說不出話來了。」
「哪個樣子?」程林笙不由自主地好奇,儘管不想聽那男人在工作上的事,可她還是發出了疑問。
魏立浣一笑。「不要看老闆那個樣子,他其實很膽小。因為過去受過傷害,便一直不敢再嘗試,最後只好用工作來麻痺自己,結果麻痺成了習慣,最後反而變成了他人生的目標……啊,不過,這樣的老闆也終於開始反省了,真是可喜可賀。」
「他開始反省?」這下程林笙傻了眼。她不笨,不至於察覺不到魏秘書向她提及這些話的用意,可她卻不敢太美好地想那個男人是為了她……
「可是……他就那樣,頭也不回的走了。」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叫來秘書送她回家。
魏立浣一愣。「老闆沒告訴您?他得趕去警局做筆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才交代我先送您回去……」
見程林笙一臉困惑,秘書笑了。這兩個人真是的。「老闆說,『只要一想到有個人在等我,我就迫不及待想立刻飛奔回家。』所以程小姐,為了我的幸福,麻煩您,給我老闆一點時間,我想……他會慢慢改的。」魏立浣如是道,停下車。「好了,到了。」
他將她送至電梯口,並道:「先前跟蹤您的人已經找到了,就是今晚和你們飛車追逐的人,晚一點等筆錄結束,老闆就會回去了……希望您不會讓他一個人。」
這麼說完,魏立浣便駕車離去,程林笙則杵在那兒,半晌動彈不得。
她腦子裡亂哄哄,還在消化剛才魏立浣所說的話。回到慕羿馳的家,裡頭儘管亮著燈,卻依然顯得幽寂。走到客廳,一大片落地窗外是斑斕的台北夜景。站在這兒,給人一種天下好似盡在眼前的感覺,可一回頭,實際上卻是一無所有。
她不禁想,過往慕羿馳一個人站在這兒,看盡這片景象,心底究竟都在想些什麼?想自己成功了,很得意?或者是……自己如此成功,可卻找不到人可以分享這一切?
程林笙思索著,這些事的答案她不知道,但,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她──
慕羿馳回來了。
他進屋,看見程林笙,像是鬆了一口氣。「明天不是安排了照胃鏡?先去睡,有什麼事,我們之後再談……」
「我已經二十九歲了。」
慕羿馳一頓,像是不解她怎會突然提到這個。「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她搖頭。「我不想變成你的負擔,都這個年紀了,不再適合任性了吧?我想體諒你的工作,不想給你造成困擾,可是我好像做得不是很好……」她吐口氣,在這一瞬,竟是有些難過了。「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
望著這樣的她,慕羿馳沉默了。
似乎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的戀人並非自恃堅強才什麼都不說,而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給對方一個足以安心傾訴的空間。
他忙於工作,所以好不容易閒暇的時間,他盡其所能在呵護她,卻沒發覺戀人需要的並非這單方面的疼惜,而是一個長遠的、可以使她安下心來,盡情倚靠並傾訴一切的地方。
「對不起……」於是慕羿馳抱住她,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
自己,究竟錯得有多離譜。
隔天一早,程林笙向出版社請了假,進醫院準備照胃鏡。
慕羿馳送她去醫院,一路上沒多說話,尷尬氣氛從昨晚延續到現在:程林笙感覺自己胃在抽痛,她無法揣測這個男人的心思,相較於照胃鏡的不安,更令此刻的她感到痛苦。
……不過,事實證明,她錯了。
照胃鏡的苦痛實在難以言喻。檢查結果出來,醫生表示她除了胃潰瘍外還有逆流性食道炎,加上已出現胃出血的症狀,需入院觀察至少一周。
這下程林笙手忙腳亂了。本來一天的假變成了一星期:慕羿馳臉色更不好看,可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幫她安排入院手續,然後自他家裡將她所需的生活物品備好帶來。
就這樣。
之後一連數天,程林笙見到的都是魏立浣。他帶著食物,張羅程林笙吃下。打開保溫壺,程林笙一歎。「今天是山藥柴魚雞蓉湯啊……」
昨天是瘦肉粥,前天是菠菜魚片湯,魏立浣一笑。「醫院的食物太清淡,老闆說怕不合你女食神的胃口。」
所以才這樣天天照三餐特意熬湯給她嗎?程林笙苦笑,不問也知道這些料理出自誰之手。她拿起湯匙,想嘗味,可熱氣似乎透過了鏡片,熏及她的眼,淚水,就這樣不明所以地滴落了下來。
她很不好意思地抹去。「抱歉,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刺激到了……好癢。」
魏立浣聰明地沒多說什麼。他換著花束,口吻倒像是閒聊一般。「老闆這個人有些神經質,也許是因為他無法輕易相信人的關係,所以總把事情一古腦兒的攬到身上,親力親為,結果卻是忙得要死……不過,最近他已慢慢把事情交代給下面的人處理了,只是交接上仍需要一點時間。」
也之所以,他這個秘書才有空到醫院來探病,不用每天隨著他大老闆四處奔波啊。
「他其實很想親自來,可他卻說,不想在自己什麼都還無法允諾您的時候出現。」說著,魏秘書淡淡一笑。「我去裝個水,您慢慢吃。」
魏立浣一離開,這單人病房的氣氛似乎就顯得太寂靜。程林笙瞅著手邊那熱氣四溢的湯,明白這是慕羿馳仍關心她的證據──天下沒一個男人會有這等閒工夫,為自己已經不愛的女人洗手作羹湯,而且,還是按三餐。
可那人卻一次也沒來探過自己……因為不想在什麼也沒法允諾的時候?她咀嚼著魏立浣方纔的話,腦中一些環節頓時閃過。
直到看見秘書回來,她抬眼。「魏秘書,我想見他。」那個「他」是誰,不言自明。「我想再跟他好好談談。」
魏立浣起先一愣,繼而一笑。「那真是太好了,他剛剛才來。」
「……咦!」
程林笙怡住,接著看見慕羿馳出現在病房口。他看來像是瘦了一些,見到她,擰眉,露出一抹苦笑。「我以為你已經不想再見到我了。」
那是她的台詞。
不期然看到自己期待了好多天的人出現,忽地,程林笙落下淚來。明明不想讓自己在這個人面前露出這般脆弱的模樣,可她忍不住,只能無力任由淚水淌落,甚至連一句「好想見你」都說不出來……
慕羿馳為此心揪了。他上前,摘去她的眼鏡,親吻她眉梢、眼角,吮去她的淚珠,口中輕喃:「不要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我沒哭……是你加了洋蔥。」
洋蔥?星爺台詞再出口,慕羿馳不禁一笑。「書上寫洋蔥對潰瘍不利,我沒加,你要不要再吃看看?」
搞半天他還研究過?程林笙白他一眼。魏秘書不知何時出去了。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只能就這樣瞅望著自己愛戀的臉,呆然無語……慕羿馳瞅著這樣的她,眉頭髮緊。「抱歉,是我不好。」
戀人不期然的道歉使她一愣,不解對方這樣的話由何而來。慕羿馳苦笑。「我好像對你發了不少脾氣。」
可回過頭去想,那樣的結果,不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想到這點,他便覺愧疚,在另一半背負了那些壓力的同時,這個最該分擔的自己,究竟都在做些什麼?
「以後,不管是什麼事,都請你告訴我。」於是,他抱住她,在她耳畔這麼說了。「公司的事我已交接給下面的人去處理,除非是非我出面不可的事……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很多。」
程林笙抬眼,望著他,眼露驚訝。她顫聲,幾乎是不敢置信──「我一直拚命忍耐,告訴自己不行……我明明這麼努力,不想讓自己拖累你……」
她嘴唇發顫,難以言語,慕羿馳見狀,心揪了。「我很抱歉,讓你為了我做了那樣不必要的犧牲。」
捧起她的臉,慕羿馳以好認真、好溫柔的眸光傾訴:「但我已經在改變,希望你不要對我失望。不論發生什麼事,再小再小的事也好,都請你告訴我。」他說:「有關你的事,我想全部知道。」
其實在這一段時間裡,他一直思考著這些年來自己這樣的作法對不對。他單方面想給戀人最好的,可卻忽略了承受這一切的對方,內心又有著多大的壓力。過去的戀人離開他,似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現在,他已記取教訓,並不打算重蹈覆轍。
聽了他這一番話,程林笙沒力了。
她軟下身子,低垂著頭,臉上早已潮紅一片。這個男人為她所做的一切實在太奢侈,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負荷。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克制住的啊……「我真的可以說嗎?」
那一些任性的話、那一些無理要求,她好怕自己一旦說了便再也控制不住,到時候,若這男人感覺厭了,想再去追求自己的天空……她好怕,屆時她已不能像此刻的自己一樣,理性說服自己,放手任他去尋。
可她的顧慮,似乎是多餘的──「親愛的……我求之不得。」
在入院一星期觀察潰瘍的情況沒再惡化後,程林笙終於在醫師的首肯下出了院。
期間她已從慕羿馳口中得知了跟蹤狂的事。那人車速過快撞上安全島,重傷不治。事實的真相也只能藉由徵信社和週遭人的傳述自行推論,所有的危機於是隨著那個人的死亡,而淡淡落幕了。
只是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程林笙也不禁欷獻。「看來我真是廣結『惡』緣哪?」
慕羿馳聽了,一抬眉。「那,有打算從善了嗎?」
「才不呢。」程林笙嗔他一眼,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她的工作累積了一堆,blog上的回文更是多到讓她應接不暇。反倒是將工作慢慢交接下去的慕羿馳無事一身輕,這陣子開始扮演起了家庭主夫的角色。
畢竟胃潰瘍要根治,重點仍在均衡的飲食和良好的生活習慣,他為此明令,在身體轉好前不許戀人再碰外食。可憐她這個美食編輯,美味當前,卻只能遠觀,嘗也嘗不得。
於是,她想起自己怎會踏入這行業的事。「大學時我去過一間餐館,那裡的東西又貴又難吃,老闆態度還差到不行……我太生氣了,結果在新聞台上寫了有關那間餐廳的不是,想不到,好多人響應……」
也因為這樣,開始了她追逐美食並驅逐劣質餐廳的生活。
慕羿馳聽著,興味來了。「哪一間餐館呢?」
程林笙一笑。「多行不義必自斃,早就倒了。」
真是!慕羿馳絕倒。
現在她已慢慢將她的過去、她的生活、她的一切與之分享。有時候太瑣碎了,連她自己講著講著都很不好意思,問:「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可程林笙不知道的是,當她講述自己的事時,眸光燦爛:而慕羿馳聽著,恍如自己當時就在那裡,同她參與著那一切……說實在的,他樂此不疲。
加上以照顧她身體為由,程林笙在半被迫下入住慕羿馳的豪宅。一開始她很不情願,怕兩人一直在一起,只怕有天就要膩了。
可慕羿馳堅持,甚至用他那一雙極有魔力的碧眼,瞅著她。「有了你,我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那一間房子裡。」當下教程林笙舉雙手投降,反抗不得。
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幾乎是同居一般的生活。
電話響起,程林笙一接,是安禹銘。「身體好一點沒?搬了家都不通知一聲的,夠不夠朋友啊你?」
他在電話另一端叫叫嚷嚷,程林笙聽著,好氣又好笑。就在這時,有人奪去電話。「有我照顧,她身體很好。其它的,不勞煩你再關心了。」嗶一聲,掛了他電話。
這下程林笙傻了眼。「你……你怎麼這麼沒風度。」這是她認識的慕羿馳嗎?不是吧?
慕羿馳將手機還給她。「我說過,我本來就不是你心目中那種完美的男人。」他會嫉妒,也會小心眼地在意她跟哪個異性交好,尤其是那個安禹銘……
一想到戀人在最需要人的時候不是自己在她身邊,而是另個阿貓阿狗,至今想來,慕羿馳仍難消氣。
所以,也很難要求他對那位安先生有啥風度可言了。
程林笙無語。「你過去接工作上的電話,我可不記得有阻止過你。」
「這不一樣。那是工作。」
最好是。「對我而言,工作就是情敵了──」話一出口,才想狠狠撾自己一拳。她幹嘛不打自招啊!
這般任性的話,就算在和這個男人坦白後她仍不曾說出來,想不到竟在此刻破功。「咳,我去洗澡。」
「等一下。」慕羿馳攔住她,強而有力的手臂禁錮她身前,低沉誘人的嗓音俯在她耳畔呢喃:「你還沒告訴我,你跟那個安先生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不就是朋友?」
朋友?「若我記得沒錯,你住院的時候,他幾乎是天天來──」而且一來就待上好一陣!偏偏他無法二十四小時鎮守在她身邊,要不是魏秘書貼心來告密,他可真忘了這號危險人物的存在。
提及這一件事,莫名地,程林笙黯了臉。慕羿馳見狀,明白她是不肯說了,於是伸手一撈,將她攔腰抱起。程林笙嚇了跳。「你、你幹嘛?!」
沒幹嘛,逼供。
硬的不行,來軟的。慕羿馳將她抱至床上,床單前陣子才換,是絲綢一般發亮的深藍色;這顏色和戀人白皙的膚色很配,慕羿馳享受著自己的傑作,看著她纖細身軀在他身下微微發顫,被他觸碰過的地方,更是敏感地微微浮現一層粉色。
她微喘著氣,眸色晶潤,因胃病的關係,兩人已許久不曾擁抱。她渾身輕顫,體內那一股屬於女人的渴望被撩起,就這樣閉上眼……
「現在,願意說了嗎?」
「啥?」她一愣,呆然望著這男人在她身上細細撩撥,可卻不肯再進一步的姿態,張口結舌,傻了眼。「說……說什麼?」
慕羿馳俯下身,嚙咬她的耳朵,更引得她渾身顫抖。「你跟那個安先生的關係。」
「什……」程林笙岔了氣。「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小心眼……」
「對你的事,我本來就無法大方。」慕羿馳回得一派理所當然,大掌仍在她身上,輕輕不帶重量地撥弄。「想說了嗎?」
這男人!
程林笙受不了地盼他一眼,可那眼裡飽含水氣,像在抗議著他不人道的對待。「拜託,我跟安禹銘……」她翻了個白眼。「我要跟他有一腿,那也是下輩子的事。這一輩子,除非我變性。」
變性?慕羿馳一愣,手上動作因而停下來。「你的意思是……他是gay?」居然是這樣……慕羿馳發笑。「我不知道……」天!
這樣一想,他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對個毫無殺傷力的男人殺氣騰騰,想一想那人真不是普通的無辜。「你幹嘛不直接告訴我?」
「……我不想說。」
慕羿馳困惑,見她悶悶別過頭去,他好氣又好笑。「你以為我會排斥?放心,不會的,找一天我還要向安先生好好道個謝,這一陣子倒是麻煩他了。」
哇!一曉得那人對自己一點威脅性也沒有,慕羿馳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馬上恢復往日風度。
但現下卻是程林笙不願了。「沒關係,我自己跟他講就好了。」
「為什麼?」
面對慕羿馳不解的眼神,程林笙不禁一惱,喊:「他對你有意思啦!」好吧,儘管知道好友只是嘴上講講,說來刺激一下她的,可她依舊忍不住在意。而且老實說,別看安禹銘那副德行,他看上的男人倒是很少逃出他手掌心過。
話一說出來,才意識到真正小心眼的人是自己。程林笙紅了臉。可問題是眼前這個男人實在太好,她捨不得,就算明白這只是屬於小孩子的獨佔欲,她還是沒法大方地放手任人去欣賞她的男人──他是她的,只能是她一個人的啊。
「你不要不說話啦!」她受不了,踹他一腳,感覺自己內心盤算全被這男人看個通透,覺得好丟臉,只好掩面,聲音細弱:「好好好,我承認,是我小心眼……」
因為她捂著臉,所以沒看見慕羿馳此刻臉上的表情。他唇畔輕揚,綠眸燦亮,望著此刻渾身因羞窘而綻紅的戀人,眼色溫柔。
他輕輕拿開她的手,吻上她的臉。「施主一夜白髮,情深義重。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見施主癡心一片,所以……就原諒你了。」
噗!程林笙瞪眼,一下子笑了出來。「你學得還真快。」終於不再只是她一個人滿口星爺台詞轉轉轉了啊。
「托你的福。」慕羿馳眨眼。兩人相視一笑,親匿接吻;這一次,他再不按捺,任由自己攻城掠地,恣意佔取她的柔軟芬芳。可顧慮到她的身體,慕羿馳動作放得很柔,沒令她難受。
事後兩人筋疲力盡,慕羿馳在戀人唇畔親吻。「其實,小心眼的人是我。這一輩子你跟那人不可能,但下一輩子……你也是我的。」
所以,覺悟吧。我的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