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所保護的人,康橋和鄺求安,失蹤了。
根據康健親眼所見,掉下懸崖的康橋和鄺求安生機渺茫,不過他們不會放棄任何希望,最起碼,他們要看到屍體才能夠死心。
因為,懸崖底下沒有屍體,連血跡都沒有。
所以整整兩天,大批國際刑警在農莊和格瑞諾伯之間來回搜索,然而他們什麼也沒找著,連塊破布也沒有。到了第三天,他們決定擴大搜索範圍,繼續搜尋……還是沒有。第五天,他們更擴大搜索範圍……第六天……
遠離農莊,遠離懸崖,遠離他們以為康橋和鄺求安可能會到達的範圍,康健和同行的國際刑警不約而同定住了腳步,再也拉不動腿,數雙驚訝的視線難以置信地望著前方,一團緩緩朝他們這方向移動而來的「對像」。
而那團「對像」也似有所覺地停了下來,然後,始終低垂的腦袋徐徐抬起來,露出一張極度憔悴、極度疲憊,但異常堅定的臉容,看見康健,嘴角勾起寬慰的笑紋,然後說了一句話。
他們都聽不懂,只有康健聽懂了,因為,她說的是中文。
「康橋,要活下去喔,是你說的,要生,我們一起生;要死,我們也一起死,所以,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喔!」
說完,那整團「物件」也跟著坍方了。
高大的康橋就壓在纖瘦的鄺求安背上,前者昏迷不醒,後者因為安心而鬆懈,因為鬆懈而失去了支撐的意志,也昏過去了。
他們都還活著,可是……
「大夫,怎樣?他們的情況怎樣?」急診室外,十數人一起圍向剛踏出急診室的醫生,焦急的、迫切的追問裡頭的情況。
「康先生的情況很不好,他全身的骨頭有百分之六十骨折了,內臟傷害也相當嚴重……」眼看大家的臉全焦黑一片,醫生莞爾一笑。「幸運的是,他的脊椎沒有任何損傷,而且他的身體很健壯,生存意志更是驚人的強悍,我想,他應該可以度過危險期。」
眾人不約而同鬆了半口氣。
「那他老婆呢?」
「康太太啊……」醫生頓住,眸中悄然浮現欽佩之色。「她全身有百分之九十的肌肉拉傷,根據你們所說的情況來判斷,我猜想那是她在這五天裡都一直背著康先生,過度使用肌肉所造成的。老實說,以康太太那樣纖瘦的身子能夠背起康先生那樣高大的身體,我已經很佩服她了,她竟然還能夠背著他走路,那更是了不起,可是……
「五天?」醫生不可思議的喃喃道,滿臉驚歎,「火災現場的能力頂多也只能維持一時,但康太太卻堅持了整整五天,這實在是……」他搖搖頭,以代替言語無法表達的敬佩。「真看不出她擁有如此堅強的韌性啊!」
整整五天,一個體重不到五十公斤的小女人,背著一個高她二十公分,體重七十五公斤的大男人,走在坎坷崎嶇的山道上,努力尋找出路,想要離開迷宮也似的山區。
天知道她是如何把他背起來的。
天知道她又是如何背著他走了整整五天。
「另外……」醫生微笑著又說,「康太太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經過這樣的磨難竟然沒有流產,這孩子將來一定很了不起。」語畢,轉身又回急診室裡去了。
康健呆了半晌。
「最好是個小子,不然一定是個男人婆!」
兩天後,康橋就清醒了。反倒是只有肌肉拉傷的鄺求安,她整整昏睡了四天四夜才醒轉過來,因為,她太累了。之後,大家才能自他們口中得知他們墜崖之後發生的事。
他們沒有筆直地摔落在山崖底下,因為他們被一陣強烈的山風吹歪了,同時也緩和了他們下墜的力道,掉落到河流裡的急湍處,即使如此,摔跌力道依然十分兇猛,由於康橋用全身保護住鄺求安,鄺求安幾乎是毫髮無損,可是康橋自己卻摔斷了全身百分之六十的骨頭。
康橋當下就昏死過去了,而只昏迷了幾秒鐘便清醒過來的鄺求安也只能緊緊抓住康橋,被急湧的河水送到緩流處,才得以將康橋救上岸。
所以他們才會遠離農莊、遠離懸崖,遠離他們應該在的地方。
然後她就背著康橋一直走、一直走,在宛如迷宮般的山區裡努力想找出正確的出路,好盡快離開山區,將始終昏迷不醒的康橋送到醫院去急救。
在那五天裡,即使是無法行進只能休息的夜晚,她也不敢放鬆精神好好睡上一覺,起碼有一半時間以上,她都是瞪大兩眼盯住他的呼吸,就怕他在她睡著時悄悄的「走了」
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夜後,只要天開始濛濛亮,她立刻上路,一旦開始行進,她就不再休息,連停下來喘口氣也沒有,除了喝山泉河水,她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體力透支早就超過極限了,全靠一股堅韌的意志力在支撐著她。他說過,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她沒有死,所以,他也不能死。
她絕不會,也不能讓他死!
所以,她背著他,一直走、一直走,不容許自己軟弱,不容許自己認輸,甚至不容許自己昏厥,直到斷氣為止,她絕不會停下來。
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
基於安全上的理由,國際刑警特意要求醫院把鄺求安和康橋安排在同一間病房裡,以方便保護,對他們夫妻倆來說,這真是再好不過了。只要能時時刻刻看見對方,他們也沒有更多的要求了。
「喂,老弟,你老婆好像在發光耶!」來探病的康健,好奇地瞄著鄺求安,小小聲說。
四肢依然裹著厚重的石膏,康橋卻笑不可抑。「她是為我而發光的!」
另一張病床上的鄺求安赧紅了臉兒,但她依然在發光,凝視著康橋的目光裡更是盈滿濃濃的愛意,毫無保留的,深刻又深摯的愛意。撫著下巴,康健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若有所悟。
「你們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康橋失笑。「你在說什麼呀?」
「我是說……」康健對自己點點頭,確定了。「以後,你們一定會比過去兩年更幸福吧?」
「那當然,我們會一天比一天更幸福,對吧?小安安。」康橋笑嘻嘻地道。
相鄰兩張病床,夫妻兩人都無法動彈,但彼此的視線卻幾乎時時刻刻都糾纏在一起,「嗯嗯。」鄺求安輕聲但肯定的回應。
二十多年的尋尋覓覓,終於她找到了一個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真正關心她、愛她的人。
他,絕不會拋棄她。
為了休養,也為了安全,康橋和鄺求安不得不暫時休學,不過誰也沒料到,半年後,那個軍火之王就被他自己的手下幹掉了,追殺令也因此中斷了。他們安全了。翌年春節過後不久,鄺求安生下一個健壯粗獷的胖小子,雄渾嘹亮的哭聲幾乎震垮整楝醫院。
半年後,他們帶著孩子回到台灣探親。
「幸好是個小子,不然這種男人婆誰敢要?」康健喃喃道,話剛說完,他就呻吟著彎下腰。
康橋一臉假笑的收回拳頭,雖然手臂斷過,復健過後,照樣勇猛。
「我女兒就算是男人婆,也是天底下最溫柔的男人婆!」
男人婆也有溫柔的嗎?
康健齜牙咧嘴的不敢再說話了,免得換他進醫院去泡護士辣妹,明年就可以包三奶了。
「小寶貝呢?」康爺爺不高興地問,康家養小鳥的夠多了,他只想要小女娃。
「這……」康橋無措地搔搔腦袋。「老爸他不肯放人,說乾脆就留在他那邊給我大姊做義女好了,我還得去救人呢!」
「哼!」康爺爺氣唬唬地轉身走了,那背影,還真像賭氣的小孩。康橋聳聳肩。「小安安,看樣子我們最好提早到日本去,先把小寶貝救回來,再回台灣來讓外公玩幾天吧!」
鄺求安抿唇輕笑。「好。」
兩天後,他們把兒子交給康健的老婆,出發南下去探望鄺求安的養父母了。
說是探望,但其實他們並沒有真的上鄺家去和鄺求安的養父母見面,只是在暗中打探鄺家過得如何,得知鄺家兒子的公司果然倒閉了,鄺家又欠了一些債務,但依賴文具行的收入也還應付得來,他們也就悄悄離去了。
「如果我們出面,你養父母一定會開口跟我要錢,好讓你養兄東山再起,」康橋說。「錢是小事,就怕他們沒完沒了,再也不懂得安分守己的意義,然後下一回他們欠下的就不會是小數目了,因為他們一定會認為反正還有我們在,愛借多少就借多少,那……」
「不必解釋,」鄺求安摀住他的嘴,微笑。「我相信你做任何決定都有最正確的理由,不需要特別跟我解釋。」
康橋也笑了,親親她後又問:「接下來呢?」
鄺求安想了一下。「孤兒院。」雖然在她的感覺裡,總是丟不開被周媽媽拋棄的傷害,但在理智層面上,其實她也很瞭解周媽媽確實是不得已的,所以她必須對孤兒院有所回績。
「沒問題,哪裡?」
「台中。」
孤兒院仍在原處,但周媽媽已去世了,不過康橋仍捐了一億台幣給孤兒院,好讓他們整修院舍,並添購一些設備。
「台中夜市也很有名,我們順道去逛逛如何?」反正是自己開車,方便得很。
「嗯,好啊!」鄺求安輕快地回道,但表情卻是很明顯的心不在焉。
康橋注意到了,但他並沒有多問!她想告訴他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逕自開車轉往台中夜市去了。
「那是什麼?」康橋問。
上車後不久,鄺求安就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個陳舊的小布包,不管換幾次手提袋或背包,那個陳舊的小布包一定會在裡頭,他看過好幾次了。「這個啊……」鄺求安盯著小布包看了好一會兒後,慢條斯理地拉開小布包的拉煉,取出一條小手煉,小得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戴的。「是我親生媽媽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當年她被拋棄的時候,除了衣服、鞋襪之外,身上只戴著一條小手煉;長大後戴不下了,她就自己縫了一個小布包裝起來,隨身攜帶。
其實在結婚後,她就想要丟掉這個小布包的,但不知為何,始終拋捨不了。
「還有一張小紙條放在我的裙袋裡……」說著,她又從小布包裡取出一張小紙條。「上面寫了我的出生年月日,還有兩個字……」
「哪兩個字?」
「小琴。」
「原來你本來的名字叫小琴琴啊!」
「嗯。」
一陣靜默,驀而,兩人一起失聲笑出來。
「小琴琴……」康橋爆笑。「好像……好像小雞雞……」
「討厭!」鄺求安不依地捶他一下,自己卻也笑得停不下來。
笑了好一陣之後,康橋才稍微抑止下來。「前面那邊應該就是了吧?」
「好像是。」
「嗯,我先找停車位。」就在康橋尋找停車位時,鄺求安把小手煉和小紙條收回小布包裡,又看了小布包片刻,再抬頭看車窗外,原想順手將小布包丟出去,然而轉念一想,她又把小布包放回手提袋裡,決定回台北後就把它丟掉。
隨地亂丟垃圾要罰一千二的。
其實每個地方的夜市都是差不多的,擺的是那些攤位,賣的也是那些東西,就是口味多少有點不同而已。「這家滷味比台北的好吃耶!」現在,鄺求安也有她懷念的台灣小吃了。
「是嗎?那我也來嘗嘗台中的屏東肉圓有沒有比台北的好吃!」
片刻後,他們在屏東肉圓攤子坐下,一邊品嚐台中的屏東肉圓和豬血湯的味道如何,一邊分享一大袋滷味,又從隔壁攤子叫來兩份蚵仔煎和炒花枝……
「我再也吃不下了!」鄺求安呻吟。
「胃口比螞蟻還小!」康橋椰榆地嘲笑,而後起身。「你休息一下吧,我去買兩杯冰飲,你要什麼?」
「百香果汁。」
漫不經心地,她的視線隨著康橋的身影拉到隔壁的冷飲攤位上,客人不少,康橋得等上好一會兒……
突然,她的目光定住。
那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一雙豆蔻年華的女兒,中年婦人負責切水果,中年人忙著搾果汁,大女兒裝杯,小女兒封杯、收錢,雖然十分忙碌,相當辛苦,但感覺得出他們一家人之間那種親密的向心力,融洽的歸屬感。
那個中年婦人雖然已五十來歲了,但還是看得出她年輕時必定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也看得出她的五官輪廓就是……就是……
「來了,來了,我的冰咖啡,你的百香果汁,好冰……小安安,你怎麼了?」
康橋吃驚地看著她,她的表情是痛苦的、是悲哀的,也是自嘲的、無奈的,但最後最後,化為一片坦然與釋懷。
「小安安,你到底……」
「康橋。」
「什麼?」
「給我一張支票好嗎?」
「沒問題!」康橋立刻掏出支票簿和筆來,眼角瞥見她又拿出小布包了。「要多少?」
「……」鄺求安沒說話,只是又把目光拉到冰飲攤那邊。
康橋狐疑地回過頭去,想找出令她出現異樣的人來,但怎麼也找不出來,轉回頭來,看到她緊抓在手裡的小布包,頓時有所穎悟,當即低下頭去寫了一個起碼有七個零的數字,然後把支票撕下來交給鄺求安。
「好了。」
依舊半聲不吭,鄺求安默默地把支票折迭好放入小布包內,而後起身走向冰飲攤,康橋提著冰飲袋緊隨在後。
「小姐,請問要什麼?」中年人問。
鄺求安恍若未聞,繼續走入冰飲攤後,在中年婦人身旁停住,拉來中年婦人濕淋淋的手,在四雙訝異目光下把小布包放到那只粗糙的手上,然後轉身離開。
現在,她才算真正向第一段人生告別了!
「小琴!小琴!」正待彎身進入車內的鄺求安驟然定住,而後徐徐直起身來,但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聆聽身後傳來的哽咽聲。「對不起,小琴,我……我……你爸爸他……他是個有婦之夫,他說他會離婚娶我的,可是……他竟然瞞著我偷偷辦移民出國去了,他不要我也不要你了,我很生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所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啊!」
康橋雙臂溫柔地圈住她,凝視她的目光是擔憂的、關懷的;她卻反而笑了,釋然的、毫無芥蒂的笑。
然後,她轉身面對那個第一個拋棄她的女人。
「請不必在意,因為現在的我很幸福,瞧,他叫康橋,是我的丈夫,雖然小我四歲,但他真的很寵愛我、關愛我,也永遠不會拋棄我;我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一個不滿一歲的兒子,我們住在美國,只有寒暑假會回台灣來探親……」
停了一下,她回眸朝康橋嫣然一笑。
「雖然在結婚前,我過得很痛苦,每一個我認真對待的人到最後都拋棄了我,我甚至想過要以死結束一切痛苦,可是,如果說那一切的痛苦是為了今天的幸福,那麼我要說,我真的很感激你們,不是你們拋棄了我,我就不會遇上康橋,沒有遇上康橋,我就不會有今天的幸福,所以請不必在意吧,我真的真的很幸福!」
「你……不恨我?」中年婦人囁嚅道。
「恨?」鄺求安似乎很吃驚地低喃,驀又笑了。「當然不,我太幸福了,再也沒有容納那種負面情緒的空間了。」
「那……那……」中年婦人欲言又止。「你會再來看我們嗎?」
看他們?
鄺求安移動視線望向守護在中年婦人身後的中年人,純樸老實的五官,注視著中年婦人的目光中沒有怒意,只有憂慮,再後面是那兩個恬靜乖巧的女兒,應該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吧!
「請來吧!」中年婦人尚未及回答,中年人就搶著開口了,「雖然你媽媽都沒有提,但我知道她一直都惦著你,畢竟你也是她親生的女兒,只是礙於我……」他歎氣。「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她嫁給我之後一直是個好妻子、好媽媽,我也不希望她一直掛著一件說不出口的心事……」
中年婦人低頭掩面痛哭,中年人連忙擁住她溫聲安慰。
「那麼,我回台灣來時,一定會順道來探望你們的!」鄺求安輕快地道。
「真的?」中年婦人驚喜地笑了。「你真的會再來看我們?」
「我會的!」
於是,雙方都留下了詳細的聯絡方式,最後,臨分別前,中年婦人又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
「我……可以抱抱你嗎?」
不假思索地,鄺求安主動上前抱住了親生媽媽;中年婦人雙臂圈緊了她,再次放聲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啊!」
「不要緊的,媽媽,真的不要緊!」
鄺求安自然而然地叫出了那個名詞,十分流暢,毫無困難,真的是一點都不介意。
終於,中年婦人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然後鄺求安和康橋上了車,當跑車駛上道路後,鄺求安回頭看,中年婦人依舊佇立在原處,由於夜市附近的車輛流量大,行進速度相當慢,他們的車子卡在車陣中至少十幾分鐘,而中年婦人也就癡癡地站在那裡十幾分鐘,直到他們的車子轉彎,看不見了……
「小安安。」
「嗯?」
康橋一手扶方向盤,一手摸過來握住鄺求安的柔芙。「我們得先去日本救人。」
「我知道。」
「然後再把小寶貝帶回來給外公玩幾天。」
「嗯嗯。」
「那時候,我們可以再來探望你媽媽。」
「好。」
順便,她還可以買點日本的新鮮小玩意兒和流行服飾送給兩位妹妹,她們應該會喜歡吧?
她已經向她的第一段人生正式告別了,痛苦的回憶已然煙消雲散。
而現在,是她的第二段人生,創造的也是第二段人生的美好回憶,即使是她的親生媽媽,那個曾經是最令她痛心的女人,但在她的第二段人生裡,也會是最幸福的回憶。
「康橋。」
「嗯?」
「謝謝你。」因為他帶給她如此幸福美好的第二人生。
「不客氣,多和我玩玩床上翻滾遊戲就好了。」
又來了!
鄺求安嬌嗔地橫他一眼,卻又忍不住笑出來。
女人的一生……
還長得很哪!
「明天到日本,待個一個月左右,再回台灣來待上兩個星期再趕回美國,應該來得及趕上開學吧?」
「有點趕,不過應該來得及。」
「來得及就好,那我們現在……嘿嘿嘿!」
出發到日本的前一晚,臨睡前,鄺求安和康橋整理好簡單行李,推敲行程應該趕得上開學後,康橋便眼神一轉,開始流口水了。
「你……你想幹什麼?」鄺求安怕怕地往後退,嘴角卻在抽搐。
「當然是……」冷不防地,康橋撲過去。「翻滾遊戲開始!」
「不……不要!」鄺求安又叫又笑地抗拒。
「又在說謊了!」康橋整個人壓在她身上,迫不及待的拉扯她的衣服。「沒關係,我知道就好!」
「討厭!討厭……唔唔唔……」
很快的,兩人的衣服都掉到床下去了,然後他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她也開始吐出細細的嬌吟,兩條赤裸裸、汗水淋漓的肉體翻滾著、交纏著,眼看就要「進入」最後的接觸戰了,突然……
「老弟,有人打電話找你,快接!」
「死康健又給我換新的手機鈴聲了,可惡,不管他!」
繼續「進入」最後的接觸戰了……
「死小子,別賴在你老婆身上了,還不快接!」
努力奮戰。
「好好好,趕快幹完再來接!」
「……」奮戰不洩。
「媽的,你是在跟老哥我比是不是,一定要幹得比我久嗎?」
「……」
不洩就是不洩。
「你老婆都睡著了,你還在干!」
一洩千里!
「塞林老師的腳踏車!」康橋又氣又好笑地喘息著,再警告身下抖個不停的人兒。「你也不准笑了!」
「還在干?再干就天亮了!」
「他媽的閉嘴!」康橋哭笑不得地跳下床,找到手機開口就咆哮過去。「操你××,老子在幹活,吵什麼吵!」
「……T?」
咦?
「你是?」冷靜下來了。
「我是N。」
「N?」皺眉。「你怎會知道我的電話?」
「C告訴我的。」
「她為什麼會告訴你?」
「因為……」聽著聽著,康橋的表情先是吃驚,聽著聽著,他的表情轉為深思;聽著聽著,他竟然愉快地笑了。
「算你運氣好,我知道的正是那傢伙的電話……」
【全書完】
編註:欲知「情緣」系列其它故事,請看——
1、玫瑰吻390《血緣(上)》,玫瑰吻394《血緣(下)》
2、玫瑰吻432《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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