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物以稀為貴,許多洋人就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因此,她身邊不時會招惹來覬覦花蜜想吃甜的公蜂,而且拂之不去、驅之不走,再怎麼逐趕也是嗡嗡嗡繞一圈又回來了。譬如此刻……
「安妮爾,等等我,等等我啊!」
腳步定住,鄺求安翩然回眸,烏溜溜的長髮隨之飛揚而起,那模樣飄逸得令追來的男人一時看呆了眼,踉蹌一個錯步差點摔個狗吃屎。
「湯姆,有什麼事嗎?」兩年苦練,她終於能講上一口流利標準的英文了。
「呃……呃……」被那樣溫柔寧靜的目光凝注,害他都說不出話來了。「一起去……去用午餐吧!」
「很抱歉,康橋要來接我了。」鄺求安歉然道,繼續往前走。
「又是那個小毛頭!」湯姆不屑地咕噥,緊跟在她身邊。
「他是我丈夫。」鄺求安莞爾。「而且他已經二十四歲,不算小毛頭了。」
「我三十歲,比他那種不定性的年輕人成熟可靠多了!」湯姆挺挺胸脯。「而且我已經有工作了,現在只是回學校來進修而已……」
康橋還有一家公司呢!
鄺求安抿唇微笑不語,只是靜靜地聆聽湯姆繼續天花亂墜地推銷自己,忽地,橫裡又岔來另一道呼喊。
「安妮爾,等等我!」
「道森?」
「幸好,趕上你了!」
「有事嗎?」
「想請你去……」
「慢著,我先來的!」
「那又如何,我……」
「安妮爾,太好了,你還沒走,我想請你……」
「喂喂喂,卡第,什麼意思,我先來的耶!」
「你……」
當康橋的哈雷機車停在舊金山大學校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那樣一副令人怒火奔騰,咆哮千山萬里的景象,他的老婆被五、六個臭洋人團團包圍住,各個搶著要請她吃飯,口沬橫飛,爭執不下,五、六張嘴愈吵愈大聲,搞不好待會兒就會打起來也說不定,看得他一肚子火花,如果不當場飆出來,肯定會自爆。
於是,他摘下安全帽,拉開嗓門吼了過去。
「小安安!」
「康橋,你來了!」鄺求安綻開欣喜的笑靨,快步來到他前面,人還沒站穩就驚呼一聲被他攫入懷裡,憤怒的嘴當下就吞沒了她的唇,好半天後,他才放開她,抬頭對那票臭洋人得意洋洋的示威。她是他老婆,除了他,誰也別想碰!
然後他用安全帽換來她的背包和書本,收好,等她坐上他身後,機車便呼一下飛馳而去了。
可惡,他開始懷疑,讓老婆「拋頭露面」出來唸書是不是錯誤的決定了!
鄺求安在舊金山大學唸書,他們卻住在海灣區的柏克萊,因為康橋是在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念大學、修碩士、博士學位。雖然當鄺求安申請到舊金山大學之後,康橋也曾表示要搬到舊金山大學附近去住,但鄺求安堅決反對,她認為康橋的博士課程比較重要,真的要搬也要等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再搬。
康橋同意了,但他有條件。
鄺求安上下學要由他親自接送,就算彼此的上課時間有衝突,鄺求安也要等待他派司機來接送,總之,就是不允許她獨自上下學,或者由其它任何人接送,譬如同學、助教、講師、教授之類等等,特別是男性,更是嚴格禁止。這點,鄺求安認為純粹是典型的日本大男人天性在作祟,只要他自己不覺得辛苦,也就由他去。
可是一年下來,她開始覺得有點啼笑皆非了……
「那些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他們想請我吃飯,但我……」
「以後不准你和他們說話!」
「……」
機車一駛入柏克萊市區便開始減速,在杜蘭街上的一座連楝公寓前停下,摘下安全帽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康橋臉上寫著「我很不爽」,不對,是「超。級。不。爽」四個大字,鄺求安半聲也不敢吭,小心翼翼的用安全帽換回自己的背包和書本,靜悄悄的低頭逃回公寓裡去了。
原本康橋是住隔壁公寓的學生套房的,結婚後,他才搬到這楝家庭式的公寓裡,三房兩廳不大不小,住他們夫妻倆帶個小孩正合適,不過他的同學們常常會藉口分享「家庭溫暖」,三兩成群跑來他們家賴著不走,有時還挺讓人困擾的。
一路氣唬唬地爬上二樓住所,康橋的包公臉在聽得一聲嬌憨的呼喚後,方才瞬間解凍。
「爹地!」
「小寶貝!」
一把抱起搖搖晃晃跑來的小身影,康橋整顆心都融化了,又疼又愛的在胖嘟嘟的粉臉上又親又啄,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下肚子裡去。
「想不想爹地啊?」臉對臉貼著小妮子的粉頰,康橋呢喃。
「啾啾,啾啾!」意謂:想念爹地的親親。
心花怒放的爹地立刻重演一回剛進門時的表演,卯起來又親又啄,就差沒用口水把女兒淹死算了。
慈祥的中年保母蓮達笑吟吟地和他們打個招呼後,便徑行回一樓去了。
蓮達不但是他們的保母,也是他們的房東太太,丈夫和兒子在電報街開書店,她閒著無聊就自願幫他們帶孩子,順便暗示一下她兒子,希望他快快結婚生個孫子給她抱抱。
「我去放水,你要幫寶貝洗澡嗎?」鄺求安討好地問。
小妮子的小名就叫寶貝,她老爸取的,表示她是爹地、媽咪的心肝寶貝,要讓康橋消氣,也只有利用她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果然,康橋的眼馬上笑成一條細縫。「要!」跟「女人」一起洗澡,他最愛了!
只有半天課的日子是最輕鬆的了,洗完澡用過午餐,哄睡興奮過度的小寶貝之後,剩下的空間時間就是兩夫妻的了,那就……來點濃情蜜意吧?
不,審訊時間到!
「小安安。」
「有。」
「為什麼把避孕藥換成維他命?」
「……」
「想落跑?給我回來!」
柔黃覆上康橋自後圈住她腰際的手臂,鄺求安又驚又怕又想笑,因為他的口氣很凶狠,卻又親暱地在她耳後頸上細細啄吻著。
「康橋……」
「你不是答應過我大學畢業之後再生的嗎?」
「我才沒有答應呢,是……是你自己在說的嘛!」她囁嚅道。
「為什麼?」濕熱的唇瓣依然在她頸後游移著。
「人家不想做高齡產婦嘛!」
他沉默了會兒,忽地雙臂微一使力,她的嬌軀便呼一下轉了一百八十度,變成與他面對面了,他俯首注視她,又是無奈,又是縱容地搖搖頭。
「算了,不過這次你非答應我不可,再生一個就夠了,我不要你太辛苦了!」
「好嘛!」
「換多久了?」
「還不到一個星期。」
「嗯嗯,那我一個月後再把機車收起來,換開車。」
「好。」
見她怯怯地偷眼觀他,好像小孩子嘴饞偷糖吃又怕被罵、被罰,康橋不禁又氣又好笑。
「你啊,我是為你好啊!」
「我知道嘛,只是……只是……」她溫順地依偎在他胸膛上,歎氣。「我只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嘛!」
聞言,康橋豁然恍悟,為何她堅持非要再生一個不可,他終於明白原因了。
在她而言,所謂完整的家就得要有父母,還有兄弟姊妹,那正是她所缺少的、她所渴求的,從被父母遺棄那年開始,她夢想了二十多年,終於有機會能夠實現,她自然會想要完完整整的實現它。
如此卑微、令人心酸的願望,康橋不得不投降了。
「好吧,最多三個,不能再多了!」
柔婉的雙眸頓時迸出璀璨的光芒,「三個?」鄺求安不敢置信地驚呼,繼而狂喜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我……我……謝謝你,康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只能道謝,一再的道謝。
康橋輕歎、「懷孕、生產都是很辛苦的,我捨不得你知不知道?」一臂環住她的腰,讓她貼在他胸前,另一手溫柔地為她將散落的髮絲拂到耳後。「我要你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不希望你因為孩子而從早忙到晚呀!」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他愛她,所以捨不得她辛苦、捨不得她勞累,這點在這兩年婚姻生活裡,她早就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雖然他只在兩年前說過一次「他愛上她了」,之後就再也不曾提過「愛」這個字眼,但是他對她的憐愛、對她的疼寵、對她的包容與縱容,在在都讓她確實的感受到他那不求回報、無怨無悔、深濃的愛。
現在,她終於知道「愛」是什麼了!
「不辛苦,真的一點兒也不辛苦!」鄺求安忙道,就怕他又改變主意了,「只要能聽到孩子們叫爸爸、叫媽媽,聽到他們叫哥哥、叫姊姊、叫弟弟、叫妹妹,讓那些呼喚圍繞著我……」她輕輕吐出憧憬的歎息。「我死也甘願!」
「別說那種話!」康橋摀住她的嘴,不允許她說自己死。「你會聽到的,等他們慢慢長大,你也會慢慢聽到煩,到時候看你怎麼後悔!」
「才不會後悔呢!」她嬌慎道。
「隨你吧!」他苦笑,愛她就只能縱容她。
見狀,鄺求安心頭不由生出一股愧歉感。
他愛她,她卻不能回以相同的愛,有時候,總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利用他的愛似的,享受他的憐寵,滿足她的願望,而她卻無法回報,這麼做就好像當初韓頌奇利用她一樣,真的很卑鄙。
可是她也是很努力想要去愛他的呀,但她就是沒辦法……不,不對,再仔細想一想,她應該也是愛他的,不然她不會如此依戀他,她的婚姻生活也不會如此甜蜜溫馨,而她所擁有的幸福更不會如此完整。
幸福的拼圖裡,男女雙方的愛是最重要的兩塊,是缺一不可的。
只是她的愛有所保留,並不是跟他一樣毫無保留地放下全心去愛的,這也是不公平,他給她完整的,她卻只能給他一半,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她無法不感到愧疚,卻又無能為力!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愛為何會有所保留,只能更努力去帶給他幸福。
她知道他喜歡她的溫馴順從,她就更溫馴、更順從,那也不困難,因為她原就是這種個性,只是偶爾,譬如現在,因為自私,她任性地反抗了他,看他無奈的讓步,心中的愧疚便會冒出來撻伐她、譴責她,令她更羞愧、更難過……
「小安安。」
一聲溫柔的低喚,使她自強烈的自責中猛然回神,「呃?」她抬眸詢問地望向他。
康橋深深凝住她,瞭解的眼神彷彿已看透她的心。「不要想太多,嗯?」
其實她的自責,他都看在眼裡,也瞭解她為何自責,只是他也無能為力。或許他比她更瞭解她自己,因為他比她更早看出她也是愛他的,從她幸福的笑靨裡就可以瞧見愛的影子了,而且她不明白她自己對他的愛為何會有所保留,他卻清楚得很。但她的心結唯有靠她自己解決,他是幫不上忙的。
不過他相信總有一天,或許明年,或許十年後,也或許是二十年後,甚至是在他們死亡那一天,不管多久,總有那麼一天,她會真正的相信……
他,是絕不會拋棄她的!
復活節是西方人的假期,從星期五到星期一,整整四天,不長,但也不短,康橋是東方人,也早已過了玩兒童遊戲的年紀,更不認為才剛會走路的女兒會有興趣替笨蛋上妝,所以他計劃在這段假期裡帶老婆、女兒上哪兒去好好度個短期假。
「回台灣或日本?」鄺求安提議。
「你白癡啊!」康橋哭笑不得地橫老婆一眼。「來回就佔去兩天時間,還度什麼假?」
因為被罵白癡,鄺求安委屈地獗了一下嘴。「那你決定就好了嘛!」
再橫她一眼。「笨蛋,我要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當然要問你啊!」
「又罵人家笨蛋!」酈求安嘟嚷,然後往他懷裡一指。「寶貝睡著了。」
康橋怔了怔,低頭看,原本在啃餅乾的小寶貝真的睡著了,餅乾還含一半在嘴裡呢!
「我抱她進去睡。」
片刻後,他自幼兒室出來,不知道想到什麼,一臉賊兮兮的笑。
「我說老婆。」
「什麼?」鄺求安懷疑地覦著他那一臉不懷好意的表情。
「既然你想不出來要去哪裡,乾脆……」康橋一步步朝她逼近,鄺求安也警覺地一步步往後退。「我們就留在家裡專心『做人』,你認為如何?」
「我……」
「好,就這麼決定,現在就先來練習一下吧!」
話落,他興奮地拔腿就追上去,鄺求安也驚叫一聲掉頭就跑,兩人又叫又笑的在客廳和餐廳之間,繞著沙發和餐桌玩追逐遊戲,末了,不用說,自然是腳長的人得到最後勝利,康橋把還在喘著、笑著的鄺求安壓在地毯上,開始進攻。
「小安安……」
「唔……」可是,當他終於攻擊到她裙底下,正準備要除去最後障礙物時……當當、當當!他僵住,她凍結。
當當、當當!
她連忙推開他,他懊惱地起身,順手也把她給拉起來。
「我他媽的,是哪個不識相的狗操鳥蛋!」他很不雅觀地把硬邦邦的「歪鳥」「喬」正,咒罵著走去開門,中文。「可惡,你們這些傢伙又跑來幹什麼?」還是咒罵,換英文。
門外又是那票不時跑來分享「家庭溫馨」的博士班同學,東、西方都有,他一開門,一群人半句話沒說就很不客氣的湧了進來,東方人逕自朝廚房尋去,想找找看有什麼東方菜可以解解饞的;西方人兀自大剌刺的坐下,開電視看,還對「傭人」下命令。
「我要咖啡,有蛋糕的話,順便來一塊。」
「我要紅茶,不加奶精。」
「我要……」康橋橫臂阻止正待離去準備的傭人!鄺求安。
「你們到底來幹嘛?」十數雙無辜的眼神同時投注於他。「來討論啊!」
「討論什麼?」
「我們要到你這裡來開復活節派對,不先討論一下,她……」十數雙無辜的眼轉注鄺求安。「怎麼知道要準備什麼?」
康橋吸一口氣,忍耐。「誰說你們可以到我這裡來開派對的?」
「誰說不可以?」那群人依然很無辜地反問。
又吸一口氣,康橋繼續忍耐。
「我說的。」
那群人很無辜的相觀一眼,再轉對他。「你什麼時候說的?」
再吸一口氣,康橋最後再忍耐一次。「現在說的!」
那群人終於察覺到康橋的臉色不太對盤了,於是……
立刻告辭離去?
不,十幾個人再次相對一眼,不約而同轉開頭去,裝作沒看見,找東西吃的繼續翻冰箱找,看電視的繼續猛按電視遙控器。
「不要這樣嘛,喬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金髮女孩子嬌嘐嘐地貼過來,她是這群人當中唯一非康橋同學的人,而是康橋同學的妹妹,但同樣是加大柏克萊分校的學生,大家都知道,她哈康橋哈得要死。「我們離家遠道來這裡唸書,常常好想家的耶,讓我們分享一下家庭溫暖為什麼不可以?」
「分享家庭溫馨」這種詞就是她發明的。康橋粗魯地把那兩條纏在他臂膀上的章魚爪扯開。「你們想家就回家去享受,蜜莉亞,我這裡不是你們的家!」
「我家在東岸,很遠的,」一旁,蜜莉亞的哥哥艾倫插嘴道,一面跟旁邊的人搶電視遙控器。「來回要花很多時間和金錢,不符合經濟效益。」自己的妹妹,多少總要幫一下。
至於康橋已婚的問題,那根本不是問題,離婚就好了嘛!
「我家在韓國,更遠。」另一個從廚房裡端著廣州炒飯出來的傢伙說。
「我家在……」
「我不管你們的家在哪裡,」康橋咬牙切齒地說。「我再強調一次,我這裡不是你們的家!」
這群同學,他已經忍耐到極點,無法再忍耐了!
起初,由於同學多年,他們又滿節制的,偶爾讓他們來串串門子、打打牙祭也無所謂;但久而久之,當他們發現鄺求安是個很「聽話」的「傭人」之後,上門來吃頓好餐,享受一下被人伺候的次數就逐漸增加了。
到了第二年,蜜莉亞出現之後,情況就更離譜了。想吃頓好料的就跑到他這邊來,想看大屏幕電視也跑到他這邊來;討論課業跑到他這邊來,開派對也跑到他這邊來;太無聊跑到他這邊來,積太多衣服沒洗也送到他這邊來要鄺求安幫他們洗。
他們以為他這裡是什麼?
餐廳?休閒中心?還是洗衣店?
現在更荒唐了,連他們夫妻倆要親熱一下,他們也要冒出來湊熱鬧,還死賴著不肯走。
他們以為他下面那根鳥是怎樣?
布谷鳥鐘,冒出來叫兩聲就可以縮回去了?
「喬斯……」蜜莉亞可憐兮兮地眨著長長的假睫毛。「不要這樣嘛!」
「我就是要這樣,現在,請你們立刻離開!」康橋斷然道。「還有,要賣騷請不要賣到我這裡來,我買不起!」
這話說得夠難聽了!
其它人聽得臉色驟變,但還沒來得及抗議,蜜莉亞自己就先老羞成怒的飄出大小姐的千金火了,不過她不是對康橋飆,而是發洩到一旁的鄺求安身上去了。
「喂,我不是跟你說我要紅茶不加奶精了嗎?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去替我準備,啊!」尖叫聲,因為康橋毫無預警地突然拽起她的後衣領,粗暴地往大門那邊拖。
「放開我!放開我呀!」康橋彷彿沒聽見似的,繼續拖著蜜莉亞朝大門大步走去,一邊凶狠地推開意圖救援的人,直到打開大門,將蜜莉亞丟出去,他才出聲。「那是我老婆,不是你家的傭人!」說完,大門砰一聲關上。
「喬斯,那是我妹妹耶,你怎麼可以那樣對她!」艾倫憤怒地要打開大門探視,並再讓她進來。
「不許開門!」康橋冷冷地道。「誰要敢開門,以後就不准再到我家來!」
艾倫猶豫一下,還是打開了大門,他不相信康橋以後會真的不讓他們再到他家,不過眼下鬧成這樣,他們也不好再留下來了,於是所有人便摸摸鼻子一一走了。
最後一個出去的人順手關上大門,而康橋的臉也在瞬間拉成一張陽光大笑臉。「好極了,以後我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不讓他們到我們家來了!」話落,他轉身,又向一臉錯愕的鄺求安撲去。「來,老婆,我們繼續吧!」
布谷鳥鍾這次要叫到滿足了,它才會縮回去!
為免又被那群不識相的同學們騷擾,康橋還是決定要出外度假,又不想浪費時間在行程上,最方便的就是就近在西岸這邊找個度假山莊住幾天,這就簡單了,因為康橋的公司最主要的營業項目就是度假中心。選擇合適的地點,建立完整的度假山莊或休閒農場,包括別墅、旅館、餐廳、休閒中心、遊樂設施等等,在美洲,康橋的公司已擁有三十幾處這種大型度假中心或休閒農場,在歐洲、澳洲也有二十幾處。
另外,他們在拉斯韋加斯也有一座賭場,不過,那已經算是「副業」了。
「快到了,從你那邊的車窗看出去,右邊那一片就是。」
「……」
沒聲音,康橋飛快地瞄了一下後視鏡,見鄺求安幾乎把整張臉都貼在窗玻璃上了。
「怎麼了?」
「那……那一整片都是?」
「對,一整片都是屬於度假山莊的。」
「好遼闊,好……好美!」靄靄白雲飄拂在湛藍天際,蒼勁的峰巒間,幽靜的湖水清澈如鏡,宛如離塵遠世的桃花源,令人塵俗煩擾一掃而空,而那一幢幢迷人的湖畔木屋點綴在鬱鬱蔥林間,不覺得原始風貌被破壞,反而很自然的融入環境之中,可見建造這片度假中心的人的確用了不少心思在保護自然環境上。
「其實這裡的遊客大都集中在夏、冬兩季,春、秋兩季比較少,有些遊樂設施也會暫時關閉,不過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
「什麼好處?」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康橋的車子直接駛到湖畔的船塢,下車指向湖畔一艘船。「瞧,那就是人少的好處!」
「船屋?」鄺求安驚喜的叫。「我們要住船屋?」
「嗯嗯,如果是遊客多的季節,像我們這樣臨時決定要到這裡來,根本就排不上我們住船屋。」康橋說,一邊將車裡安全幼兒椅上的女兒抱出來。
「瞧,寶貝,我們要住那裡喔!」也不曉得聽懂了沒有,小寶貝興奮地直蹬腳。
「你會開船嗎?」鄺求安問。
「會,不過……」康橋一手抱緊女兒,一手牽好老婆,踩上踏板上船屋。「我不開,有專人會替我們開。」
「真……豪華!」站在船屋一層的客廳,鄺求安驚歎。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叫他們留一艘給我們,方便我們隨時來住。」
鄺求安沉默一晌,然後慢慢回過身來,看著康橋將女兒放在沙發上,讓她趴在玻璃窗看湖水,還流口水說要吃魚。
「康橋。」
「嗯?」
「你說這片度假中心是……」
「屬於我公司名下的。」安頓好女兒後,康橋便走向角落的小冰箱打開,取出一罐啤酒和可樂。「在歐、美洲和澳洲,公司總共擁有六十三處這種度假中心,這裡只是其中之一。」
從他手中接過來已打開的可樂,鄺求安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那麼,你很富有嗎?」
康橋咧嘴一笑。「算是吧!」
「難怪你花錢從來不懂得要節省。」鄺求安喃喃道。康橋不由啼笑皆非,原以為她會很高興他們不必擔心會有經濟上的問題,沒想到她卻拐彎抹角的罵他不懂節儉。
「小安安……」他拿走她的可樂,和他的啤酒一起放到桌上,然後將她擁入懷裡。「我知道在認識我之前,你的日子過得很辛苦,所以,現在的好日子就當是老天給你的補償吧,不要想太多,嗯?」
因為他寬闊溫暖的懷抱給予她的安全感,鄺求安滿足的歎息。
「我知道,只是……」
「沒有只是,以後都不許再想那種無聊的問題了!」康橋很囂張的展現男人的霸道。「記得去年我給你的生日禮物嗎?那一盒首飾價值約一千七百多萬美金,還有,我用你的名義分別在東岸和西岸各買了一處房地產,另外,你的名下也有一千萬美金的定期存款和三千多萬美金的債券和股票,那些……」
他親親她的額頭。「是我給你的保障,無論發生什麼事,你的私房財產可以保證你生活無慮……」
「不要再說了!」鄺求安哽咽了。「不值得,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呀!」他全心愛她,她卻只愛他一半,不公平,不公平呀!
「值不值得,是我決定的。」康橋又親親她,攬她更緊。「我說過,女人婚後就是另一段人生,而這段人生你交給我了,我就要讓你享受到最好的人生!」
「康橋……」鄺求安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了。
「噓,噓,別哭,你女兒會笑你喔!」康橋笑著柔聲安撫她。
「她才不會呢!」鄺求安又哭又笑。
「好了,好了,來度假是要開心的,我們就好好玩玩吧,嗯?」
「嗯嗯。」
可是他們才開開心心的玩了半天,翌日,突然冒出兩個陌生人來找康橋,之後,整個假日,不,是一整個幸福生活,開始變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