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神整日,他已倍感疲憊,照理說,該要起駕擇宮休憩了,但他人卻還留在咸陽宮裡,而且臉色丕變起來。
「你說曲奴兒怎麼了?」他怒問。
「曲奴兒被推至南門外,準備砍頭處死了!」常貴伏下身,眼淚已掉了下來。嗚嗚……那曲奴兒與他交好,如今將死,他當班時忍不住掉淚不捨,卻被大王聽見,這才說出哭泣的原因。
「誰要他的命?」嬴政聞言面色一整。沒他應允,誰敢動他的內侍?
「大王忘了,是您下詔要殺曲奴兒的。」想不到連這忠心伺候大王多年的曲奴兒,最後也難逃一死的下場,從此宮中再也沒有這號人物繼續讓大伙「迷信」了,嗚嗚……
「寡人?何時?」他重重擰眉,不記得自己下過此令。
「是大王要趙公公將洩露大王在梁山之事的人全都處死,該死的名單一共七百餘名……」
「曲奴兒當日也是陪侍梁山的人之一?」他速問,當日他並沒有見到那小個子在旁伺候啊!若曲奴兒在身旁,他總能馬上感受到,眼眸不會錯過那奴才的身影。
「大王,那日曲奴兒本來沒當班,後來因為一個送膳小太監臨時病了,他便決定幫那小太監頂個班,那日他在梁山的膳房裡忙著,所以大王沒見著他。」
「此事為何不早對寡人提!」贏政臉色益發難看。
「這……」一條人命之於大王猶如一粒沙,毫無價值,更何況誰又敢因為一個奴才的將死,而向大王提及?「大王,這也許是那曲奴兒的命啊……」常貴低泣不止。
「沒寡人允許,他死不了!」他赫然拍案。「來人啊!」
殿外武士立即領命入內。
「快傳寡人口諭,不許任何人動那曲奴兒一根寒毛,若有差池,寡人要所有人陪葬!」
「是!」武士汗涔涔的銜命而去,就怕遲了,連他也受牽連。
漆黑子時,烏雲蔽月。
南門外的刑場佈滿了一具具斷頭屍首,煞是恐怖森然。
「下一列!」刑場守卒大喝,不久一個個雙手被綁縛的罪人又被拉出,站立一排,接著被人粗暴的踢了小腿,紛紛吃痛跪地,一顆顆腦袋被人壓按至地面。
「砍!」一聲話落,劊子手持刀,光火一瞬,一排人頭又落地。
梁山案牽扯七百多餘人,這些人無一倖免,全都得人頭落地,因為人數眾多,得一批批砍殺處死。
曲奴兒瞧著刑場上堆滿的屍首,腥臭血味重一天,而身旁等著被砍頭的人,哭泣的哭泣,哀嚎的哀嚎,有的拚命想脫逃,卻被獄卒拖回,飽以老拳,枉受死前更多的皮肉之苦,不禁閉了閉眼。
「輪到你們了,還不走!」獄卒再次前來趕人赴死。
一排二十餘人,也是最後一批執行處決的人,他被推上前了,一滴清淚忍不住滾下臉龐。二十年,他的生命到今日只走了二十年……
「準備!」
頭被重重押至地面,曲奴兒闔上眼,等著冰涼的一刀落下,了結他毫無所獲的一生。
「砍--」
「慢!」雜杳馬蹄聲由遠而近,一聲急呼由馬背上大聲傳來。
執行官大驚,劊子手的刀已近在罪人頸項一吋不到之處,根本收不住勢,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傳令的宮中武士一聲哨聲,幾個騎兵立即揮出手中短刀,將那二十個劊子手手中的大刀齊聲打落。
但饒是如此,地上還是驚見十幾個人倒地,讓那領頭的人頓時嚇白了臉。
他膽戰心驚的快速躍下馬背,身子飛射衝往刑場中央,執行官見宮中武官竟親赴刑場喊停,嚇得趕忙由位子上跳起,扶著官帽迎上前。
「大人!」
「滾!」武官沒有空閒與他多解釋什麼,一顆心狂跳不止,大手將執行官急躁推離,執行官慌得跌地,連官帽都跟著落地。
「說,誰是曲奴兒,誰見到曲奴兒?你們中間可有曲奴兒?!」武官心急高聲的一問再問。
這一列二十餘人,死裡逃生還能跪在地上的僅剩四、五人,然而這些人中卻無一是曲奴兒。
見狀,武官愀然變色。大王說了,曲奴兒若死,要所有人陪葬!
跌地的執行官由地上爬起,顫巍巍的來到他跟前。「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該死,咱們今日都得死了!」他不住潸然落淚的告知這還不知死活的人。
「死?!」執行官愕然心驚。
「沒錯,倘若寡人的內侍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不知何時,居於深宮的贏政居然駕到了。
他身後跟著的輕騎不多,頭髮稍顯凌亂,顯然來得匆忙,而且還是親自策馬而來的。
眾人一見他親自駕到,莫不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跪地伏首。
「人呢?」贏政狠戾的瞪向武官,武官幾乎不敢迎視他的厲顏,冷汗直冒。
「曲奴兒他……他……」死了兩個字怎麼也不敢說出口。
「寡人問,他人呢?」贏政的聲音陰陰狠狠傳來,讓武官由腳底冰凍至頭頂。
最後他咬牙,心一橫。「啟稟大王,臣慢了一步。」
「慢了一步?」贏政瞬問神色變得風暴,挺傲的身軀一偏,陰戾的掃過那一排刀下逃生、未死啜泣的幾人,「全死了?只剩這幾個?」這裡頭沒有他!冰削般的聲音化開空氣中的冷冽。
淒冷的風中,驀然傳來肅靜的陰鷥氣氛,無人敢再發出一聲低泣,整個刑場瀰漫著比方才更加恐怖的死寂。
那小子真的死了?就這麼死了?他還沒緊抱過的身子,已經屍首分家了,不再有能力反抗他了……
放眼望去一地的屍首,各個人頭落地,只剩一具具無頭身軀伏在地上,另一側則是滾成一團,一顆顆血肉模糊的人頭,那顆有著不馴雙眼的頭顱也在其中嗎?
心不斷縮緊,心緒起了嚴重的變化,生平第一次,贏政感到背心冒出冷汗的感覺。
不,他怎能相信那人真的就此消失在他面前?他怎能!
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儘管迅速將手縮進衣袖,想要藏住那股莫名的恐懼,但是似乎掩不住,他的兩隻袖管仍是不聽使喚地在黑風中顫出一片驚悚。
「大王……臣已盡力快馬趕來了。」武官見狀,已到了想放聲哭泣的地步。
「你盡力卻沒能實時救下他的命?」語調已完全透出殺意。「沒用的東西!」苛虐的性格立即被引爆。「全都陪葬,一個不留!」他大怒,金邊黑袍在風中吹振得煞氣凌人。
所有人慘然變色。
「不要啊--小人不知犯了何罪!大王饒命啊。」執行官不明所以,不甘白白赴死,率先哭喊出聲。
贏政嫌惡的看他一眼。「殺!」
身邊騎衛立即舉刀,一刀先劈了那鬼叫的執行官,當場將執行官的身子劈成兩半,直到落地前,他仍雙眼懼張,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其它人見狀,無不驚恐的抱頭痛哭,就在即將血腥大屠殺之前!
「等等……大王……找的是奴才嗎……」一道虛弱的聲音由一具該是已死的身軀傳來。
眾人心驚,一贏政臉色也一變,親自趕往發聲之處,俯瞰那發聲的「屍首」正努力撥開另一具壓在他頭上跟身上的無頭屍,露出一張骯髒浴血的小臉。
贏政見這情景,嘴角逐漸綻出笑,手一舉,讓騎衛出手將壓在那人身上的屍體移開,當下笑意更濃。
「大王?」曲奴兒睜眼,乍然見到蹲在面前的正是尊貴無比的大王,一種莫名的情緒油然而生。這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是為了救他嗎?
儘管全身傷痛,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上那人的臉頰,想確定他真的就是大王,可手才伸上前就被人拿下扼住。
「放肆!你想做什麼?」贏政身邊的人大聲喝問。
「放手!」贏政忽地反對那名騎衛喝聲。
騎衛心驚,趕緊退開鬆手,看見矜貴的大王居然緩緩將臉湊上前去。
「你想觸碰寡人?」
曲奴兒這時已熱淚盈眶,輕輕地點頭,帶著血污的手指輕顫地摸上他的臉,將他向來光潔無塵的臉龐染上條條血跡,可贏政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這人真是大王?是那個曾經說不讓他好過,有朝一日會親自對他痛下殺手的人?
曲奴兒的淚毫無意識的直直落下,死裡逃生後,對著這張日夜煩擾恐嚇他的臉,內心起了無法解釋的激動,所以,他暈了。
贏政斂凝了眉宇,犀利瞪視著床榻上昏睡的人,雙拳緩緩握緊。
欺君,膽敢欺君!
舉步在床榻間來回踱步,他忽而又狠狠的瞪向床榻。
不,他不會放過欺君之人,絕不!
沒想到自己猜忌多疑的性格竟也會被人蒙欺去,時間甚至長達十年,簡直不可原諒!
他瞪著棄於地上的白長巾。哼,這長巾圍錯地方,該圍的是她雪白的頸項!
怒火中燒的揮手要人端來長榻,他就這麼端坐床旁,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床上的人。
直至天色翻白,床榻上的人才逐漸甦醒,眨著長睫,還不知發生何事,身在何處。
「醒了?」聲音凌厲至極。
曲奴兒一驚,倏然坐起身,轉頭。「大王?!」這裡是咸陽宮!
「哼!」一贏政原本火般的眸色不知何故瞬間轉深。
身子一陣發涼,曲奴兒立即驚凝低首,這才發覺自己竟身無寸縷,而原本覆在身上的薄被已滑落腰間,小巧挺實的胸正毫無遮掩的讓人一覽無遺,她驚愕的立即用雙手遮住美胸,驚懼的看向正如狼似虎盯著她的人。「大……大王?!」
贏政笑得譏誚。「還遮嗎?遲了,寡人早從頭至尾都瞧得一清二楚了!」
太醫替她解開衣襟,愕然發現她纏胸的白巾後,他就憤而將所有人趕出內殿,獨自撕裂她一圈又一圈纏胸的布巾,為求徹底,他剝光她全身,從上而下撫盡她一身光潔無瑕的美肌,她是女人,如假包換的女人!
更甚者,她是女人中的極品,毫無瑕疵的身段,挺胸、柳腰、翹臀,無一不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嬌美身子,這女人欺騙了他,欺騙了所有人,簡直罪無可恕!
曲奴兒登時心弦緊抽,面容灰敗。「大王……碰了奴才?」
他狂狷笑著。「寡人不碰沒有反應的死人。」
這話立即讓她的臉上又重回一絲血色,贏政瞧了,一道悶火又起。好個不識抬舉的奴才!
「別放、心得太早,既然知道你不是閹人,你以為寡人會放過你嗎?」
她臉色又變。「大王后宮有上萬美人列隊伺候,您何苦為難奴才?」她淚光奔流,整個身子縮回薄被裡,不願再在他面前袒露方寸肌膚。
多年的偽裝竟然會被拆穿,早知如此,她不該出聲呼救的,只是在刑場時,她聽見大王與武官的對話內容,隨後又傳來執行官的慘死聲,這才會在片刻昏厥清醒後,發出聲音阻止更多人為她陪葬枉死。
只是被救出之後,她又昏迷了,不省人事之前,依稀只記得自己被抱入一副寬厚的胸膛,一路快馬奔馳。抱著她的人……會是大王嗎?
「擁有寡人的恩澤,這算是為難嗎?」
見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推拒他,這讓他更加怒火中燒。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為她這般荒唐的趕赴南門,他本想指派衛尉赴刑場救人即得,然而自己卻在衛尉前腳離去後,後腳便捺不住的親自整裝匆匆趕去,就怕慢一刻她已人頭落地,內心的焦急可說是前所未有,趕赴刑場後,又以為她已命喪黃泉,一顆心竟無法控制地狂怒,血一收暴怒的逆流,怎麼也平息不住。
直到聽見她那微乎其微的聲音,怒火才剎那平靜下來,發現她原來是昏倒了,倒下的身子正好被身旁倒下的無頭屍首壓得正著,那屍首的血流得她一身,伏躺在地上,任誰也會以為她的頭已遭砍下,屍首不全了,哪知她命大,九死一生的得救,這才在眾人的驚愕中,親自抱起她策馬狂奔回宮中,召來太醫,也因而得知讓他怒髮衝冠的事情。
「大王,奴才只想在宮中當個奴才安穩度日,不想成為您後宮的女人之一。」
「後宮女人有什麼不好?!錦衣玉食,風光耀眼,多少人想進寡人的後宮,而你竟然自絕前程?」
「不,奴才沒那番妄想,只想當個供人使喚的奴才。」
「你當真如此命賤?!」
「望大王成全。」
「你!」瞧見她眼中的堅決,贏政更加氣惱不已。他竟成了她避之如蛇蠍的人物!「你還是閹人時寡人就沒打算放過你,更何況現在得知你是女人,你想寡人會怎麼做?」
會不顧一切的掠奪她!曲奴兒心一寒。她知他太深,得知他一定會這麼做,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阻止他奪得想要的東西,儘管這樣東西只是他一時的興趣,但他依舊不會放過,這就是他予取予求的殘性。「奴才說過寧死不屈。」
「寡人也說過,嘗過後,即便你死也值得!」
「大王!」她瞪大眼。她怎能忘記他是如何殘忍的人物?
一把扯開她緊纏身子的薄被,贏政粗暴的說:「該是品嚐的時候了,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服從寡人的命令!」他想要她,出奇的想要她,這份需求大到讓他全身發疼,也許嘗過她後,就算她在他面前死去,他也能滿足地笑著看她斷氣而不會戚到可惜。
薄被被掀的剎那,曲奴兒全身光涼,纖纖玉體雪白呈現,她羞憤異常,還想反抗,但那雙纖細的雙腕已牢牢被人箝住在頭頂,讓她動彈不得,「大王……」
「住口,此刻除了你忘情的呻吟聲外,寡人什麼也不想聽!」
「不!」她痛哭掙扎。
「這個字寡人也不想聽!」
他要她,即刻就要!扯開自己的長袍,他要佔有身下這個不馴的女人,手掌觸向她細嫩的大腿,昂藏一挺的想要進入,可就在這時,身下的女人忽地止住不動,贏政警覺的抬首一望,愕然瞧見她唇角滴落的那道血痕……她竟敢咬舌自盡!
他驚愕半晌,身子僵住不動,難以置信的喘息過後,他迅速翻下身,抹去她嘴角的血痕。「不許死,寡人不許你現在就死!」
一道恐懼的陰影侵襲向他,見她嘴角持續流出鮮血,表情卻是淡然含笑的,那笑容他極戚刺目,不由得手腳發涼。
躍下床榻,憤恨的瞪著床上的人,他雙拳握到泛白,面對她的死亡,他竟再次感到痛徹心肺的心慌。
不,他不能冷眼看著她死,不管自己是否能掠奪她,他體認到自己都不可能安然無謂的看見她斷氣,他想時時刻刻看見她,儘管得不到她的軀體他也願意……
驚覺自己居然願意妥協,只因為怕徹底失去,這項認知驚出贏政一身冷汗,猛然旋身,墨黑的長袍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旋出一層焦慮,朝著殿外,他放聲大喝,「太醫,即刻宣太醫!」
「如何?」立於景興宮的長廊上,贏政雙手負背,沉聲問。
「臣查出,曲奴兒的父母早逝,養父曾是宮中的太監,因為這個關係,她以閹人的身份進到宮裡來。」此人是贏政培養的密探,專司探查各國戰備情報,以及監督各王公大臣有無謀反之證,從來只處理極機密的事情,如今大材小用的竟去查一個女人的身世。
「閹人不能生子,領養孩童好死後有人送終,這事時有所聞,不足為奇,但明明是個女孩卻要她假扮閹人,又是為哪樁?」
「這點臣也不解,但據悉曲奴兒的養父曲公公十五年前將她帶進宮中,五年後就突然暴斃,從此她便長居宮中,甚至頗得大王隆恩。」他小心的瞧了主子一眼。宮中「迷信」的傳言他也聽說過,但不敢說得太明。
贏政冷哼一聲,儘管密探說得含蓄,但他已聽得明白,原來自己真的有特別「關照」過她,這點似乎宮中無人不曉,偏偏他最近才察覺。
瞧見主子不甚痛快的神情,密探謹慎的又說:「曲公公死時她才十歲,正是懵然無知的年紀,臣猜測,也許她真以為自己是閹人,也就這麼過日子了。」
「不,她知道自己是女人,留下來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無知!」贏政瞇起眼,低憤的想起她是如何的抗拒他,只為了要守住貞潔,拚死也不肯成為他的女人!
「那她也可能是潛伏著……」密探不敢再說。
「等著尋機刺殺寡人!」善猜忌是他的強項,這女人詭異的行動,很難不讓他懷疑她的動機。
密探不敢接口。大王樹敵眾多,世上想殺大王的人多如牛毛,但大王身旁的防護幾乎是滴水不漏,真要接近得了大王,還有機會動手的幾乎微乎其微,所以若直一有、心刺殺,潛伏宮中十數年也不是不可能……
「去,去查出那死去太監的一切,說不定禍根就在那太監身上!」贏政敏銳的下達命令。
有關這女人的一切他都有興趣得知,也非要翻出她所有過往,他會逮住她,讓她心甘情願貼近他的胸膛,在這之前,他可以潛伏,可以當一條睡龍,但,一旦睡龍甦醒,那飢腸挽輛的軀體勢必要進食,而他想一口就吞掉獵物!
察覺有人靠近,密探急忙以眼神詢問主子,他一個頷首,密探便消失在長廊上。
「大王。」是常貴,他匆匆而來,行至主子一丈之處便規矩止步。
「何事?」
「趙高再次求見。」這個月已是趙高第四次求見面聖了。
「不見!」他眉頭一皺,再次揮手駁見。
「可是這公公說這回有急事非要面聖不可。」常貴抹著汗說。趙高算是他的頂頭上司,上司要求傳話,他不得不傳,只不過大王似乎極為惱他,近來既不傳喚,也拒絕接見,理由……若沒猜錯,好像跟曲奴兒有關。
過去大王算是十分寵信趙高,朝中國事多少都會聽聞他的意見參考,但自從一個月前曲奴兒自刑場被大王救回後,大王從此就不再見趙高,似乎惱他害得曲奴兒差點喪命,這是遷怒,趙高也心知肚明,只得連番找理由面聖,就盼大王見了他之後消怒。
可惜大王怒氣未消,還是不見。
只是常貴自己也不解,大王為何會對一個閱人這般眷寵?甚至還親赴刑場救人,這壓根是不可思議的事,此舉嚇壞朝野,如今天下議論紛紛,皆說大王看上一個閱人,這闊人生得國色天香,比後宮任何佳麗都要美上百倍,因此迷得大王團團轉,一怒為「紅顏」,直闖刑場,英雄救美。
但這事私下他問過曲奴兒,曲奴兒只是抿著嘴,像個悶葫蘆,什麼也不說,只說天下人要誤會,隨他們去,他自問清白,不在乎他人眼光。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問,只是這事總是透著古怪,因為大王救回曲奴兒後,曾帶回咸陽宮內,聽說當時曾下令幽禁曲奴兒,並且屏去所有宮人,究竟這咸陽宮內的內殿到底發生什麼事,無人得知。
直至十五日後的清晨,才又見曲奴兒出現在眾人眼前,但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之後他又如常的當班,大王也不曾刻意召見,兩人互動一如從前。
所以兩人這「情事」到底有沒有?他這雙小眼實在看不透。
「若真急,要他寫上疏,寡人見了竹簡便會處置。」言下之意還是不見。
「是。」
忽地,贏政的目光被一個身影給吸引了,只見九轉長廊的另一頭,一列宮人魚貫走過,其中行於末位的就是曲奴兒。
她手中捧了一迭竹簡,步履輕盈的隨列而行,似乎是正為主子送竹簡上疏至議事殿。
贏政射獵般的眸光轉為幽黯,呼出的氣韻氳然,常貴不禁心驚。
大王鎖視的目標太明顯了,明顯到,好似要將人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