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上,於嫣一邊聽著風淨說話,一邊用雙手不斷的撥著土,想把剛剛播下的種子給遮蓋住,好讓它們可以順利的發芽長大。
她靜靜的聽著,淚都流不出來,身子晃了晃,繼續挖土。
原來,他本來就不曾愛過她。
原來,他本來就打算事後甩掉她。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盤算好的計謀,他對她的溫柔呵護、深情繾綣,都只是為了她手中的那張地契……
呵,呵呵,多可笑呵,她像傻子一樣的愛上他,像笨蛋一樣把地契雙手奉上,像白癡一樣的為了這個根本只是在算計自己的男人而背棄了對爺爺的誓言,甚至,背棄了自己的幸福……
「我發誓,我絕不會把太祖父留下的地給賣掉,如有違背,這輩子將無兒無女,孤老一生。」
這是爺爺逼她發的毒誓,為的只是捍衛太祖父留下來的土地,不讓不肖子孫拿去變賣圖利。爺爺說,那是祖先留下來的珍貴資產,是於家世代相傳的土地,他們有責任要保有它千千萬萬年。
如今,土地不在了,為了一個設計她的男人,她成了于氏家族的罪人,賠上一輩子的幸福,她甚至怕自己的誓言連累到方少淮,讓他一輩子沒有小孩承歡膝下,所以才不得不提出分手,沒料到的是……這剛好正中他下懷!
「於嫣……你還好吧?」風淨說了一大串,好不容易才喘口氣,這才發現故事裡的女主角竟然有點無動於衷,是傷心過頭了吧?
她做錯了嗎?她不該把方少淮是負心漢的事實告訴她?
不!與其讓於嫣繼續被騙下去,她寧可她早一點看清方少淮的真面目!否則,她又何必跑這趟?
長痛不如短痛!就算於嫣真的很傷心,她也得狠下心告訴她事實的真相!
「如果你真的真的很難過,我的肩膀可以暫時借你靠一下。」風淨挺了挺身子,輕輕地對她說。
聞言,於嫣笑了,抬起頭來看風淨一眼。「你的肩膀太小了,靠不住,我喜歡肩膀寬一點的男人。」
她的肩膀小?有嗎?風淨有點不服氣的又挺挺胸,瞄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好吧,是有點先天不足啦,誰叫老天爺一開始就少給了她一個把,那也不能全怪她啊,她已經很盡力的去當一個男人了。
「那你現在決定怎麼樣?」浪費了這麼多口水,總得聽到一個結論吧。
「其實……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嗄?什麼時候?」
「就在救他回來的那一天晚上,在你的車裡。」
「該死的!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傷害你嗎?他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過河拆橋——」
「是我提出分手的。」
「什麼?」風淨的下巴差點掉下來。「為什麼?難道你早就發現了他心懷不軌——」
「沒有,而是……沒什麼。」關於誓言,都過去了,沒什麼可說的。
因為,就算時光倒流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她愛方少淮,就算他是為了他的自由而利用她,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為了讓心愛的男人獲得自由,到末了,她還是會選擇這麼做的。
既然如此,還能怨什麼呢?
只能怨……她為何要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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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裝潢好的房子是一系列的玫瑰白,明亮柔和又溫馨典雅,窗簾是她和方少淮一起選的,地毯也是他們兩個一起到大賣場挑的,客廳裡的電視櫃、沙發,餐廳裡的餐桌椅,全都是他們兩個走遍傢俱行精挑細選出來的,不算很便宜,但絕對都物超所值。
窗外下著大雨,於嫣懶洋洋地躺在剛搬入不久的淡黃色沙發椅上,靜靜的一動也不動,身上還穿著粉紅色蕾絲滾邊連身睡衣,懷裡抱著的是一個跟方少淮家裡頭沙發上那個一模一樣的粉藍大抱枕。
彷彿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抱著這個大抱枕,感覺像抱著他。
然後,她會閉目凝聽大地的聲音,雨聲、雷聲、風聲,就像過去的幾十個日子一樣,他們相擁而意識著彼此的存在,可是,今天似乎多了一種聲音,啾啾啾啾地,像鳥叫聲,卻又比鳥叫聲更貼近一些。
於嫣睜開眼,抱著抱枕坐起身,然後三兩步的跑去開門——
門開了,門外是渾身濕透的方少淮。
「你該先看一下是誰才開門。」溫柔的言語中帶著些許責難。
他的話間接提醒了她,倏然間,她想也不想的便把門給關上,粗喘著將背緊緊靠在門板上。
「開門,嫣兒。」方少淮沉著聲喚道。
嫣兒?誰啊?花花大酒家的舞女嗎?叫得這麼噁心!
她不理,存心讓他吃閉門羹。誰叫他剛剛不會直接闖進來,還裝什麼紳士!
怪了,她在想什麼?難道潛意識裡,她是希望他可以像個流氓一樣直接闖進來,然後像以前樣抱住她狂吻?
於嫣紅了臉,對自己的想法又羞又惱。
「開門,嫣兒。」他再說了一次,嗓音依然不疾不徐。
就好像她遲早是他的囊中物,根本不必費力掙扎。
「不開就是不開!你就算在外頭站到老站到死,我都不會開門,你給我滾!滾得遠遠地!馬上!」
門外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我是拿東西來給你的,只要你收下東西,我就會走,如果你不開門,那麼,我只好找人去把丫丫給綁過來——」
門驀地開了,露出於嫣一張憤怒不已的小臉,啪一聲,她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方少淮的臉又辣又疼,可是他連眉頭都懶得皺一下。
「你好過分!方少淮!你是流氓嗎?水遠都只會使這種下流招數?你乾脆找人殺了我算了,一
了百了——」
「這給你。」對她的大吼大叫及動手動腳完全無動於衷,方少淮從褲袋裡掏出一個盒子,打開。
驀地,躺在紅色絨布的精細盒子裡,一隻閃閃發亮的鑽戒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頓時讓她忘了說話,忘了呼吸,也忘了思考。
「不管你當初為什麼說要跟我分手,不管你對整件事情知道了多少,我只想要你明白一件事——我愛你,是真心的。」
方少淮深情地凝視著她,多麼想,一把將顫抖的她擁入懷中呵護著、寵疼著,而不是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她憂傷。
「就這樣?」於嫣輕笑了一聲,不敢相信他連解釋的意圖都沒有。你不告訴我,你為什麼被綁架?你不告訴我,你為什麼寧可當個下流角色,用這種蹩腳的戲碼來戲弄我?你不告訴我,人不自私是天誅地滅的事?你為了你的自由而犧牲我對你的信任,現在卻要我無條件的相信你愛我這件事是真心誠意的?給我一個解釋啊,讓我相信你啊,欺騙我也好,哄我也好,給我一個好的理由。」
深深地睨著她的眼神裡有著一閃而過的痛,方少淮的心被她劃下一道深濃的傷口,卻不著痕跡的被他淡然的神色給掩去。
「關於這件事,我不會道歉。」為了一個自己想要保護的女人所做的事,他不會後悔。
何況,在報答恩情,在維護她的性命安全之間,他只能選擇用最和平的方式去解決,她要怪他也好怨他也罷,他都無愧於心。
「你——」
「你只要相信我愛你這件事就可以了,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那就把那塊地還給我!」
痛,又深了一分,沉了一寸,方少淮幽幽地望住她,輕問:「那塊地對你而言,真的比我們兩個人的感情重要?比你的命重要?比我重要?為了一塊地,所以你氣得要跟我分手?」
「是!」她朝他大吼。「問問你自己,如果你說愛我是真心的,就不該幫著木子財團來誆我的地,故意被綁架,讓我傷心害怕痛苦恐懼,不得不把地契交出來!為的是什麼?是你的自由!你要你的自由遠遠的凌駕在你對我的感情之上!所以才會犧牲我對你的信任,幹出這種齷齪
事!」
她激切地吼完,回音穿過門廊、樓梯間又再次傳了回來,聲聲控訴。
又氣又痛呵,此刻的她有多心傷,愛他就有多深濃,他懂嗎?不會懂吧?連她自己都弄不懂的事,又怎麼巴望他能懂呢?
「這就是你心裡的我嗎?」方少淮的眸直勾勾地望住她。他有點失望,在她心裡的他竟是如此的不堪,更加的失望,是她對他的不信任。
不過,怨不得她不是嗎?原以為這是個百密而無一疏的計劃,一方面可以了卻風珍木的恩情,替他辦完最後一件事,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護她不再被黑白兩道騷擾。他非常明白如果他不插手這事,以風珍木的個性及行事作風,是絕對不會輕易罷手的,這樣,他得時時提防有人對她不利甚至傷害到她……
未料,事情尚未完全了結,便被風淨無意中聽見而破了局。
很多事是命中注定的吧?反正事情終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遲早有一天會知道。
只是,這一天或許太早了,因為她還不夠愛他,不夠瞭解他,不夠信任他,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全成了自私的騙局……
「就是!在我心裡,你就是個這麼下流無恥又卑鄙的臭男人!我討厭你!我根本不想再看到
你!」她越吼越用力,吼到整個人都不住地顫抖著,哭著,連他的模樣都看不清楚了。
「嫣兒……」他伸手想抓住她,讓她安靜下來看著他,無奈,她卻像是被燙傷似的火速把他的手給甩開,讓他的手落了空,心,也跟著落了空。
「不要再這樣叫我!你不配!」於嫣的淚眼冷冷地睨著他,出其不意的伸出手取出他端在手上的盒子裡的戒指。「你說這是給我的,對吧?」
「沒錯。」他望著她,不明白她接下來想做什麼,不過,很快地,她便給了他答案——
於嫣的手一揚,把戒指往陽台外的小公園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