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聽說明會的人們驚駭得張大嘴巴,看著名編劇鄭文雯走進教室。這……這是老師?大名鼎鼎的鄭編劇?天啊!嚇死人也。怎麼臉腫得像豬啊?
鄭文雯放下包包,站直身子,雙手插在腰上和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突然愣住,季英鵬?他怎麼也坐在台下?季英鵬舉高星巴客的杯子,向她微笑示意。這就算了,隔一個走道,坐著一位很面熟的男人,他高瘦,衣著時髦,衝著她微笑。莊凱文?怎麼連他也來湊熱鬧?
不管了,鄭文雯冷靜下來,環顧在場三十幾名人士,開始。
「首先,跟各位致歉,今天這個站在台上的老師不太美觀。」大家笑了,豈止不美觀,簡直恐怖。她落落大方道:「我過敏,來不及去醫院打針,這代表什麼?將來要是做編劇,想要讓女主角一夕變醜,過敏這個梗就能派上用場了,是不是?」
眾人大笑,老師很幽默喔。
接著,大家就笑不出來了。鄭文雯目光一凜,換上嚴厲表情,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臉龐。
「相信大家會來這裡是因為嚮往編劇工作,但是有幾個重點,我要先跟各位說明。電視台編劇不代表能認識大明星,所以如果是想跟大明星接近,勸你死了這條心。還有,報名我的課可以,但我對學生的要求非常嚴厲,如果是玩票性質的也死了這條心。」馬上,兩條心死矣。
還有呢,鄭文雯走下講台,站在桌椅中間。「還有,跟我學編劇,我規定的功課一定要做完。每次上完課要交兩萬字作業,辦不到的也可以馬上死心。另外,尊師重道,這不用我提醒吧?我這個人思想很前衛,但是講課很八股,我不要跟我打哈哈耍淘氣的學生,所以——」
鄭文雯扯下講桌上的包包,打開,抽出一條教鞭,朝空中耍狠的揮幾下,引來大家一陣驚呼。在眾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鄭文雯甜滋滋地說——
「上課時,如果學生不聽話,我是會打手心的。所謂不打不成材,如果不能接受,身體不夠勇健、心臟不夠強壯的,千萬、千萬不要報名,立刻死心。」
縱使再有心,這下也差不多死光光啦!頓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什麼啊?」
「哪有這種事啊?」
連前來協助說明會的課程女助理,也尷尬地杵在一旁,瞪著鄭文雯發傻。真不知道院長從哪請來的老師,脾氣怎麼這麼大啊?
大家都是社會人士了,豈能忍受這麼荒謬的事?還要挨打?都幾歲了?有的年紀甚至比鄭文雯大,怎麼忍受打手心的羞辱?
「我看這個老師怪怪的——」
「聽說編劇或作家都有點神經質。」
「你要報名嗎?我覺得好恐怖。」
「我也覺得不妥,真好笑,誰要讓她打啊?」
「就是啊,付錢來學幹麼還要受氣啊?」
鄭文雯笑咪咪瞅著他們的表情,她站著三七步,手中教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另一手的手掌。她這招殺手鑭果然厲害,剎那消滅眾人的編劇夢。但是……可不包括季英鵬。
當看見鄭文雯竟拿出教鞭時,他低頭,手掌擋住嘴,遮住笑意。她真搞笑!他倒是很好奇鄭文雯會怎麼打學生的手心。她的行事風格果然很跳tone,為了抓奸連垃圾桶都可以鑽進去,現在開班授課,竟然拿著教鞭恐嚇學生。她的行為舉止完全超乎他的意料,她是大怪胎,完全不受規範的怪胎。
他很難想像,有人可以活得這麼自在,不受局限,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他對她的好奇更多了。
另一邊,莊凱文目光閃亮,非常讚歎。
「酷啊!」鄭文雯真是他莊凱文此生遇過最有Guts的女生了,不枉他追師追到這裡。
鄭文雯繼續嚇唬他們:「另外,最最最重要的一點,上過我的編劇課,不保證你就能出師當編劇,一切還是要看個人的天賦跟造化,我不保證你的前途跟收穫,以上,可以接受的再報名,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勉強!」
這下,鄭文雯贏到許多不爽的眼神、不以為然的表情、以及不屑的哼聲。非常好,相信願意報名的人寥寥可數。這麼多規定跟機車要求,誰還想來上課就是自找苦吃。
「怎樣?」鄭文雯回到台上講桌前,雙手撐著講桌,笑望大家。「有人要報名嗎?」
台下一片寂靜。
沒人報?太棒了!鄭文雯心中竊喜。
「我!」忽有人起立叫好,大聲鼓掌。「老師說得太好了,我莊凱文真是太欣賞你了,沒錯,越嚴厲越好。做任何事就是要積極認真做到盡善盡美,這才是professional!我欣賞你!我要報名!」莊凱文很激動,終於找到知音啊!過去他在專業的管家領域裡,也是這麼嚴格的要求自己呢!
這傢伙是來亂的!鄭文雯眼角抽動了一下,凜著臉問:「還有嗎?」
「大家快報啊!」莊凱文慫恿大家。「老師這麼有心,你們還遲疑什麼?嚴師出高徒欸。」他很怕課開不成。
「你安靜,坐下。」鄭文雯揮著教鞭警告莊凱文。
此時,有人衝進來,高舉雙手,大聲呼喊:「我——要——報——名!」
見鬼了!
鄭文雯瞪著闖進來的男人,手中教鞭扔出去,正中男人額頭,伴隨一聲怒吼:「劉子騏你搞什麼?!」
「天啊,寶貝,你的臉怎麼回事?是因為我嗎?瞧瞧你,眼睛跟臉都哭腫了,都是我不好,我錯了,我發誓我會用我一生來補償你——」他當眾跪下,抱住鄭文雯的腿哭泣。「是我不好,讓你傷心成這樣……我該死、我混蛋,我會用一生補償你——」
「少丟臉了,沒看到這是什麼場合嗎?」鄭文雯踹開他。
「先生!」承辦小姐有業績壓力,飛奔過來。「你要報名嗎?」
「他沒有!」鄭文雯叫。
「我要報——」劉子騏喊,他要用盡一切辦法,挽回這段情。
「你給我出來!」鄭文雯揪住劉子騏走出去。
留下的人們納悶地看著這場鬧劇。
承辦小姐尷尬地笑著問大家:「還有人要報嗎?機會難得喔。這可是鼎鼎有名拿過金鐘獎的大編劇呢,怎麼樣?學費可以分期喔!」
大家狐疑地看著承辦小姐,很難想像那個奇怪的女人真的拿過金鐘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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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文雯把劉子騏推出學院大門,伸出食指狠狠警告:「你要是敢報名就死定了,滾!」
劉子騏撲過來抓著文雯的外套。「不要再騙你自己了,你明明還愛著我,臉都哭腫了,我好心疼,我怎麼放心離開你?」
季英鵬從教室出來,看到他們還在爭執,他過去關切。
「還好嗎?」他問鄭文雯。
鄭文雯冷哼,瞪著跪在地上抓著她外套的劉子騏。「被蒼蠅糾纏怎麼會好,劉子騏,拿出點男人的氣魄好嗎?你沒自尊心嗎?」
「罵我蒼蠅也無所謂,是我不對,隨便你罵。」劉子騏握住鄭文雯的手。「我送你回去,我們冷靜下來,我們好好談一談。人與人相遇多麼不容易,在茫茫人海裡能找到契合的伴侶多難得,要惜緣啊——」
鄭文雯低頭咬他手,他大叫。她在劉子騏手背咬出血痕,然後甜滋滋地問:「請問跟劈腿的男人要談什麼?談劈腿的技巧嗎?」
「你……你一定要這麼狠嗎?我的手流血了?!」劉子騏瞪住鄭文雯,又嘔又氣發著抖哭出來。「難道你都沒有錯嗎?難道你覺得自己是很棒的女朋友嗎?你趕劇本的時候就把我這個男朋友丟一邊去,不跟我碰面,也不接電話。情緒很暴躁,整整一個多月不見面,有哪個男人受得了?我只是跟那女人曖昧,我們又沒有上床有這麼不能原諒嗎?!鄭文雯,這就是你愛人的方式?!你需要人陪的時候就交男朋友,工作忙的時候就希望男朋友滾開自動蒸發?你真自私,你不配愛人。」
「對,我就是這種人。」鄭文雯大方承認。
「既然這樣,幹麼又為了我哭到眼睛腫聲音啞掉了,何必這樣折磨自己,讓我看了更放不下你,你不要倔強了,明明很愛我——」
「我是吃麻辣鍋過敏!」受不了。鄭文雯翻個白眼,扇著臉,很火大。失戀有這麼了不起嗎?大家會不會把愛情看得太重了?她鄭文雯才不會為男人哭咧。
「別逞強了,你就承認你也不想跟我分手吧!」劉子騏有夠自戀。
鄭文雯轉頭問季英鵬:「請問你有開車來嗎?可以送我回家嗎?拜託。」
「沒問題。」季英鵬帶她走向他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喂!我認得你,喂!」劉子騏衝來,抓住季英鵬的手臂。「你幹麼糾纏我的女朋友?我們在講話你亂什麼?」
季英鵬用力一甩,劉子騏被甩得跌到地上。
「好臂力。」鄭文雯稱讚。
「過獎。」他微笑。打開車門,讓鄭文雯坐進去。
鄭文雯按下車窗,探出頭,對著狼狽的劉子騏揮揮手。「你走吧,去找能二十四小時陪你的女朋友,掰。」
季英鵬發動車子,瞬間駛遠,將劉子騏狠狠地拋在後頭。
在車上,他們沉默一陣。
然後,季英鵬問:「這是什麼味道?」
「唔?」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用的香水……我覺得這個氣味很熟悉。」
「喔——」鄭文雯打開包包,找了找,拿出一瓶附有滾珠的瓶子。「不是香水,是檜木油,提神用的。」
季英鵬笑了。「怪不得我覺得熟悉。」去木工何明的工作室時,聞到的也都是這種木頭的氣味。「我竟然沒想到是檜木的氣味,還一直在想是什麼香水。」怪不得覺得熟悉。
鄭文雯在額頭上抹了一點,靠著椅背歎氣。「真是的,我的感情運怎麼會這麼不順啊?」
季英鵬笑著,他的感情路也好不到哪去。
他問鄭文雯:「你住哪?」
「噢、」她坐直身子,看看前面道路。「這裡直走,對,右邊,右邊拐進巷子裡……這邊可以停車了,剛好有空位,快停。」
台北東區的頂好商圈?她住這麼熱鬧的地方?這麼快就到了,季英鵬有點失落。
「謝謝你。」鄭文雯跳下車子。
「不客氣。」他微笑道。她湊近,在車窗邊對他笑。
「你不下車嗎?」
季英鵬不解地挑起一眉。
她笑道:「在星巴克的時候不是說下次再遇到我,要請我喝咖啡嗎?這裡有一家咖啡廳很棒,去不去?不去的話我自己走嘍。」
當然要去!他微笑,熄滅引擎,拔出車鑰匙。有一瞬間,他感覺心頭那根尖刺,好像也漸漸地被拔除了。
跟她去喝咖啡,怎麼覺得有點興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