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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意 第五章 作者:林如是

  啊,腰酸背痛,全身快散了似。

   糊里糊塗進了北院,趙子昂果然將她丟到離正房、大門最遠的最裡頭最偏僻的角落,這樣他進出院園保證一定不會不小心撞遇上她。丟下她後,便不聞不問,那些婆子勢利得很,瞧趙子昂那種冷淡的態度,儘是差遣她,叫她搬這個扛那個的,又要挑水又要打掃,什麼活兒苦工都叫她幹,比先前在通鋪時還慘。應如意免不了在心裡咒罵,可光罵也無濟於事,還是任由婆子差遣。

   可這樣的生活、日子多沒意思。沒有電視、電腦、碟片的,也沒有漫畫、小說——呃,小說算是有的,但那些「傳奇」、「話本」的,實在教她有看沒有懂,她以前根本碰就不碰,至於什麼詩啊詞、和那些「古文」的,她也沒背多少,結果,「識字」歸識字,等同「文盲」差不多,對以「吟詩作詞成文」判斷才華文學的這些人而言,她簡直沒半點才華,絲毫不顯任何特別之處。

   既沒娛樂,成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做苦工,累個半死。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飽,外加一堆苦工雜活——啊啊,這樣的日子、生活,過得有什麼意思呢!

   「如意!」婆子又在催了。

   說是「婆子」,搞半天應如意才發現,也不過就三十多快四十或四十多。她二十過二,難怪當初旻婆說她大齡了。

   「來了。」又得挑水了。

   她深切感受到,平凡人不管到哪真都是平凡人哪。穿越了千百年的時空,並沒有使她變得有任何特出之處,倒淪落成婢女,既沒有年齡的優勢,亦無長相的優勢——她深具「現代感」的外表,落得變成「大手大腳」的粗野土氣;她懂的那些,在此也無用武之地。且無其它謀生技藝,既不會刺繡,亦不懂煮食,更不會裁製衣裳,什麼凱羅爾,什麼楊舞,什麼「神的女兒」、「天女」的,曼菲士、宗將藩那些英俊的帝王霸主——哎哎,全都是癡人說夢呀!

   她只想好好的、痛快地洗一次熱水澡,再吃一碗大碗的麻辣牛肉麵外加大號的麥香堡,然後再來一大塊巧克力、一包大包的洋芋片!

   「動作快點,別拖拖拉拉的。」婆子不斷催促。

   「嗨嗨。」她應了兩聲。

   惹得婆子瞪眼,在她背後道:「這丫頭是不是腦袋有問題?怪裡怪氣的。」

   挑完了水,應如意還不及坐下來歇口氣,一名婆子走過來,說道:「趙總管說從布莊裡載回了一批布料,每個院裡給幾疋布讓下人裁製一件新裳,要各院找人過去領取。」

   「叫如意去好了。她長得結實粗壯,正好。」

   像這種跑跟扛東扛西的事兒,最後一定落到她頭上。婆子們懶得動,盡差遣她跑來跑去的。能到處走走,出院喘喘氣也好,應如意倒不介意。這些人都不太「運動」,丫頭婢女得幹活,勉強算是「運動」吧,身體結實些,甚至粗壯,可跟她想的那種「健身健美」差了十萬八千里。閨秀小姐們泰半不太動,長得文文弱弱,肉都軟軟的,好比梅小蘋跟邢芙蓉。像她這種「健康型」的,還有肌肉,長得就比較像下人。

   每個院先給三疋布,不夠再領。一次拿一疋,也得跑三趟,太麻煩了,應如意心想找輛推車一次解決,那家丁瞪眼揮手打發她道:

   「借那東西要做什麼?沒有,沒有!真是,多跑幾趟不就成了,快去幹活去!」自顧忙他的,不再理她。

   什麼嘛!應如意氣結。好吧,自己來就自己來。她扛了一疋——重死了,壓得她彎腰駝背。真是的,這種苦工多干幾回,她一定老得快。難怪幹粗活的人,看起來都比較老。

   「如意姐。」身後有人喚她。

   她回頭,竟是藕生。「藕生!」

   她咧嘴笑,很是開心。「你也來了——」想想有些不對。「你們奶奶怎麼差遣你幹這種粗活?」

   藕生咬咬唇,低下頭不語。應如意注意到藕生眼紅紅的,似是哭過。

   「怎麼了?」多嘴問道。

   藕生只是搖頭,不肯說話。

   應如意耐著性子,又追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藕生支吾一會,才抬起頭,淚眼汪汪道:「昨兒個奶奶讓我到帳房領取月例錢,也不知怎地,竟少了幾百錢,奶奶很生氣,說是我偷了錢。如意姐,我沒有偷錢!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偷錢!」一邊哭,、一邊抬手拭淚。

   「我當然相信你。」應如意安慰藕生。「別哭了,藕生,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的。」

   「你真的相信我?」藕生破涕為笑。

   「當然。」應如意重重點頭。問道:「我問你,在帳房領的月錢,都是當場點好的嗎?」

   「嗯。各院各房多少月錢都是派好的,都寫得很清楚,有條子可以對。」

   「那怎麼會短少錢了?」

   「我也不知道。我領了月錢交給奶奶,奶奶點了錢,說是跟上個月不符,發了脾氣,罵我偷錢。」眼眶又紅起來。

   「你們奶奶有對條子嗎?」

   「沒有。月例錢都是固定的,所以——」搖了搖頭。

   「我可以看看條子嗎?」

   藕生不明白應如意想做什麼,還是一口答應。「條子在奶奶那兒,我問奶奶看看。」

   「那你趕快回院去吧。我還得再跑兩趟,等會兒在這兒碰面,你將條子帶來,搞不好是帳房弄錯了。」

   「好,我馬上去找奶奶。」藕生想都沒敢想帳房會弄錯,但應如意肯相信她,她覺得很高興。

   應如意先扛著布疋回北院。再過去領另外兩疋布,她嫌麻煩,打算兩疋一起扛回去,駝下背彎下腰,忍耐一下吧。

   「如意姐!」藕生回來,也領了布疋。「奶奶說,能不能請你跑一趟。」

   可是……應如意望望手上那比十斤米還重的東東,西院與北院不順路,還得多繞一些路……

   藕生伶俐,立刻看出她的躊躇,過去搶拿了一疋布。「我幫你拿這個。」

   「不必了。」應如意趕緊道:「很重的,你自己也得拿你的份,這我自己來就可以。走吧。」

   扛起兩疋布,一下子她覺得自己快成了頭駱駝。側眼看看藕生,卻沒事人樣,不禁有些慚愧。藕生還比她小上好幾歲呢。想想,連做粗活,她都十分不中用。

   到了西院,梅小蘋見到應如意很高興,噓寒問暖,又要留她喫茶。應如意忙道:「不麻煩了,奶奶——」

   「欸,我不是說叫我名字嗎?幹麼那麼見外。」看來梅小蘋對她很有好感。

   「好吧,小蘋——嗯,讓我瞧瞧那條子。」

   梅小蘋遞給她。條子上列了西園的月錢份數,梅小蘋的月例、水粉胭脂開銷、雜用支出,另外,侍候的丫頭月錢等等,各有定例,相當清楚。

   應如意看了一會。果然,加數出了錯,帳房在加數時少了一個進位,短少了幾百錢。

   「唔,這兒,帳房加錯了數。」她指著出錯地方。

   梅小蘋仔細瞧著,訝道:「呀,還真是帳房加錯了數。」梅小蘋雖是青樓出身,但嬤嬤自幼栽培,不僅善絲竹,亦通文墨。「沒想到你竟也懂得算帳。如意,你真能幹!」

   「如意姐,你真了不起!」得回清白,藕生很高興又感激。

   「哪裡。」她也只知加減乘除,這些總不會太高深複雜。「那我走了。」

   「多待一會嘛,喝杯茶。」梅小蘋欲留她喫茶。

   「下次吧。」不快回去,那些婆子又要罵她偷懶。

   臨出園,她忍不住,回頭道:「小蘋,我說句話,你也許不愛聽。可你說身邊只有小春與藕生比較信得過,既然如此,對貼身的丫頭,你動輒懷疑斥罵,哪能令人服心。」

   梅小蘋臉一臊。道:「你說得對,如意,我是急躁了點。」要丫頭死心塌地,斷不能隨意打罵。

   應如意沒再多嘴,扛了布出園。剛出園,不巧便見趙子揚朝西園而來,不及迴避。

   「三爺。」她硬著頭皮喊一聲。

   「喲,原來是你呀!」趙子揚輕佻笑道。「好個奇遇!」

   他吃飽了窮開心,她可沒那麼閒。「三爺興致好,見什麼都是奇遇。」總覺得這傢伙老不正經,不怎麼可靠。

   趙子揚抿嘴一笑。見她肩扛兩疋布,道:「怎麼,你們二爺派你做這等粗重的活?」

   「這是我份內之事。」

   「我瞧你談吐應對不似莊嫁人,亦不似會當人婢女,怎麼會進趙府?」

   「圖一口溫飽啊。」在這「原始社會」,她什麼都幹不了,既變不成「神之女」,亦成不了「天女」。

   「我瞧你是不肯說實話。」趙子揚不以為意。「你們二爺真不知愛惜人才,讓我去跟他說說。」

   這叫「說項」是不?應如意心意一轉,眨了眨眼珠子。「這倒不必。不過,三爺要真有心幫如意,呃,就請您跟二爺說說,我只想痛快洗個熱水澡——呃,我是說沐浴。」

   所謂「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沐浴」是官家富戶才有的享受,當下人的,哪那麼好命,她覺得自己都可用鹽醃起來了。

   趙子揚上下打量她。「唔,是有點邋遢。」

   嘿!應如意沒控制住,白他一眼。

   哎哎,又忘了!又把她在「現代」那個性暴露出來。穿越了千百年時空,要什麼「個性」、什麼「性格」,都只是自討苦吃——她不是凱羅爾,不是楊舞——哎哎,那騙死人的言情小說!她發誓她再也不看那勞什子的騙人的東西了!

   「沐浴是嗎?」光這點他便覺得有趣。她只想到這個?

   「沒事的話,恕奴婢告退了——啊!」說「奴婢」兩個字,還真不習慣,竟咬到了舌頭,叫了聲痛。

   「怎麼了?」趙子揚踏前一步欲靠近。

   應如意連忙搖手,表示沒事。壓在肩上的布疋重死了,她不欲多逗留,頭一低——本來就腰彎背駝了——趕緊走開。

   「等等——」趙子揚追喊。

   應如意假裝沒聽到,低著頭悶聲走著。扛著那些布疋,肩上重得要命,走不快,好幾次險些絆到腳。

   總算,北院在望,她吁口氣。

   「若你想沐浴,我可以帶你到溫泉池。」不防身後冒出聲響。

   她嚇一跳,扭頭過去,沒仔細腳下,踢著什麼,頭後身前,往旁踉嗆兩步,身子一歪,摔了下去,跌個狗吃屎。

   「哎呀!」不由得驚呼。

   布疋飛出去,在地上翻了兩翻,落到院門前,散了一地,直滾到正由院裡走出的男子腳跟前。

   「啊?二——二……爺……」趙子昂面無表情,身後跟著一式面無表情的從雲。

   「呀,正好。」趙子揚居然拍手笑道:「讓你們二爺帶你到溫泉池子好好沐浴淨身一番。」

   「啊,痛痛痛痛痛!」婆子跟她有仇似,粗魯地要命,應如意迭聲叫痛,恨不得自己來。

   跌倒時,她下意識用雙手防護,雙手因而擦傷,左臉頰撞到石面亦挫傷流血。趙子昂讓婆子替她清理傷口,並沒迴避,在一旁陰沉地盯著她。

   上好藥,遣開婆子,趙子揚也早被趕走,冷肅的目光仍陰沉地盯著應如I忌。

   「二爺,我可沒有勾引三爺,是三爺一直跟著我。」幹麼那樣盯著她瞧?要刮要罵,乾脆點,給她一個痛快吧。「好吧,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當下人的錯,我認了便是。」

   「你話還不少。」一些刁鑽的奴僕言詞態度往往如此不馴。

   應如意張了張口,閉嘴不語。

   「你向三爺要求到溫泉池子沐浴?」簡直是質問。

   應如意忙不迭搖頭。「三爺自說自話,我可什麼都沒說。不過,呃,那個,倘若……」先覷覷趙子昂,跟著直視他。他仍陰沉盯著她,他身後的從雲仍一式面無表情。「只要能痛快洗個熱水浴便好,我什麼都不挑。不過,呃,我想那是不可能吧。」

   布匹散了一地,不吃罰便算她好狗運,還妄想洗熱水浴——她約莫是摔昏了頭。

   「就這樣?」趙子昂冷聲問道。

   「啊?」應如意不解。

   子揚一再嚕嗦他該賞未賞,偏提他惱恨之事。他已經不追究她過錯,甚至允許她入了北院,尚欲如何?

   這名叫應如意的丫頭,無甚特出之處,既無花柳之姿,也無嫻靜之態,更當缺乏閨秀千金的婉約,在一干婢女當中,算不上出眾。倒是言談舉止不似其他婢女那般嚴謹與誠惶誠恐。仔細瞧,她五官分明,不若中土女子般婉約,卻大有一股明媚之氣;那身婢女的裝束,穿在她身上,怎麼瞧怎生不對。倒似海外南蠻夷族女子。他知道離京千里之處,有夷族男女由海外而來;那些夷族女子大膽不知羞恥,大都像這般直視男子雙眼,毫不懂矜持禮節。此外,他聽她說話口音有些奇怪,更不似中土女子。

   「跟我來。」他起身逕自走出去。

   從雲跟在他身後,表情不動,對應如意投去一眼。

   「啊?」應如意愕愣一下,才回神趕緊追出去。

   沒想到趙府裡竟然有溫泉水池。在西院與北院之間,人工開鑿而成,四圍以欄屏蔽,雕欄玉砌,中可望天穹。又引水至另一頭另鑿他池,同樣以欄屏蔽,男女分池而浴。

   「哇!」應如意不禁忘情,詫訝出聲。

   「玉池」有丫頭伺浴,可由於趙子昂脾性,他在時,不許丫頭近身。

   池子前方立有屏風布幔,薄紗飄飄,月光隱隱,增添幾分遐思。應如意喜不自勝,恨不得一下子便跳進池子。

   「我讓人找個丫頭過來。」趙子昂望望她剛清理好傷口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找人來,豈不都被看光?「不過,嗯,有什麼我可以用的?」

   趙子昂伸手指向一旁,應如意喜形於色的臉過於刺眼。

   應如意走過去。「哇,好香,這是什麼?」

   「豬苓,裡頭加了香料。」見她一臉無知,眸裡閃過一抹疑惑。「我讓人在池子裡撒了百合、桂花及一些芍葯。等會兒,我會讓人送來面藥與口脂,你浴後可用。」

   「面藥?口脂?那做什麼用?」

   趙子昂竟耐住性子。「你可用來塗臉與唇,潤澤肌膚。」

   哦,這就是所謂「保養品」吧?應如意恍然大悟。

   一般人家泰半用皂角洗衣、洗頭,甚或淨身,也有用胰子,富貴人家便是不一樣。

   「呃,能不能給我牙刷子,我想順便揩齒。」

   趙子昂命人送來牙藥。應如意好奇湊近去瞧,挨近趙子昂身前。趙子昂眉一挑一蹙,見她卻渾然未覺任何似,竟忍耐住身子不動。

   「這是什麼?」盤子裡兩樣膏狀物,她好奇湊近聞了聞。「好香!」甚至伸手揩了一點進嘴裡嘗。

   「這是香藥,用來去穢。」他怎麼會好耐性如此容忍?

   「好香,用什麼製成的?」

   「這是用柳枝、槐枝與桑枝煎水熬製成膏,再注入薑汁成藥,同時又加了金銀花、佩蘭、野菊及藿香等花草,清熱解毒。」較尋常的,以皂角、荷葉、青鹽研熬成,下人在用。

   這自然與她這些日來所用的,有些許不同,也少了這些香料。她曾好奇追問,可婆子們嫌她嚕嗦,沒人睬她。

   原來這種古董時代也有「牙膏」這種東西。至於馬尾做成的牙刷子,也堪稱可用,免得她變得一口爛牙。

   「你——」忽而注意到她那一口齊白牙齒,趙子昂小小一驚,有些意外。

   「什麼?」

   「沒什麼。」他丟下話,驀然掉頭出去。

   抬頭可望天穹。這般在穹蒼下洗浴,於應如意還是頭一遭。她緩緩寬衣解帶,解剩褻衣,忽覺下體有些異樣,溫溫濕濕,心中一緊,慌忙瞧個究竟

   「呀啊——」她脫口叫出來。延遲了許久,她都忘了有這回事,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了?」叫聲驚惶慘淒,趙子昂顧不得禮數,急忙搶內。「發生什麼——」愕然一愣。應如意僅著一小巧褻衣,一雙修長玉腿光滑而撩人。

   「啊!」應如意慌忙彎腰,胡亂拉過衣衫遮圍胸前。

   趙子昂錯愕過後,並不急忙轉身,反而凝著臉盯著應如意。瞧她神色驚惶、狼狽慌張,不似做戲,可又難知這是否是她巧使的手段,企圖誘惑他。

   「發生什麼事?」竟不走開,動也不動盯著應如意。

   「我——怎麼辦?怎麼辦?」她居然亦無要他離開之意,只是滿臉憂心喃語著「怎麼辦」。

   這只是她的手段嗎?

   「把話說清楚。」語氣冷漠起來。

   應如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忘了近乎半裸的尷尬,脫口道;「我那個來了,怎麼辦!?」

   令趙子昂蹙眉,不明白她的話。冷冷道:「你若是企圖藉機誘惑我,大可不必白費力氣。」命令道:「將衣服穿上。」

   啊?他居然以為她企圖誘惑他!什麼呀!腦門一陣血熱,惱羞成怒,叫道:「誰想誘惑你了!我只是那個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說,這裡有衛生棉或衛生紙那種東西嗎?我倒楣的莫名其妙被捲到這種石器時代,什麼都沒有,還淪落成婢女,已經夠衰了,還要聽你風言涼語,氣不氣人!」

   她究竟在說什麼?語無倫次的,他不明白她的話,又蹙眉冷聲道:「把話說清楚。什麼來了?還有,你需要什麼紙?」

   「我——我——」不禁發臊。「我那個——月事來了,好不好!」

   「月事?」趙子昂微微一怔,心中疑惑更甚,表情又是一沉,冷淡說道:「對女子而言,月事來潮是自然之事,你都大齡了,怎可能不知該如何處理。」果然,只是企圖誘惑他的手段。

   「我——」真是啞巴吃黃連,平白給冤了,還又被說大齡。「我才二十二,哪裡大齡了!這該死的鬼地方什麼都沒有,我怎麼會知道!」忍不住咒一聲。

   一名女子,怎能如此不知羞恥、不惜名節?

   這丫頭太過厚顏無恥,且攻心計。趙子昂心生嫌惡,喚了一名婆子進來,丟下她離開,不再理會。

   「連這個也不曉得?」婆子懷疑地說道,一邊用燒過的草灰裝入一扁平的布制袋內,置於褻褲內裡,囑咐道:「更換時,丟掉裡頭的草灰,放入乾淨的草灰,等過後,再將墊布洗淨即可。」

   應如意聽得大覺有意思,問了許多問題,婆子煩不勝煩,不耐道:「你怎麼啥都不知道,淨問些奇怪的事。」

   這般又惹嫌了。罷,罷,不問便不問。可幸,瑣碎的事都解決了,只是非常的不方便。啊啊!她真懷念文明的生活。

   什麼曼菲士、什麼宗將藩——×××的!都沒有一包長翅膀的衛生棉重要!

   「三爺。」院門前的僕從見趙子揚進院,欠身施個禮。

   「三爺。」在園中掃除葉子的婆子,也趕緊喚一聲。

   近日來二爺院裡的僕從婆子常可見到三爺過院走動,來得特別勤。婆子見著奇怪,私下說道:

   「奇怪,三爺近來怎麼淨往咱們院子裡來?他什麼時候跟二爺變得如此親近了?」

   「是有點奇怪。不過,三爺與二爺原是同個夫人所出,本該就比較親近,大爺與四爺則同為老爺大夫人所出,感情理當也比較好,誰知三爺老是同二爺作對,四爺打小開始反倒較黏二爺。」

   「說得也是。三爺以前非不得已不上二爺院來,近日倒有些反常了。」

   「哎,你們不知道,還不是因為如意那丫頭,三爺好像對她很感幾分興趣。」

   「你們嘰嘰喳喳在做什麼?」驀然一聲大喝,趙總管瞪眼走近。這些婆子,光會嚼舌根。

   「趙總管,你怎麼有空來了。」婆子們堆上諂笑。

   趙總管沒好氣哼一聲,道:「我當然沒你們閒。我問你們,三爺是不是來這兒了?」

   被趙總管搶白一句,婆子們臉一臊,趕緊回道:「是的。三爺一早便過來了,現下約莫跟二爺在後園亭子裡。」

   哎!麻煩,儘是麻煩!趙府這總管他若再幹下去,遲早折壽,可又沒法子。近來儘是歎氣,背也駝了。

   趙子揚的確是在後園亭子內。近日來,他一早用過飯,便上北院。趙子昂不免意外,且疑惑,道:

   「你成天無事,盡上這裡來做什麼?」

   「誰說我沒事,我來找你喝茶啊。」趙子揚笑嘻嘻,邊招手叫來一旁的僕從。「快去找如意過來,二爺讓她過來伺候。」總要叫上應如意。

   僕從猶豫地看看趙子昂,趙子昂蹙眉沉著臉,從雲站在後側不動如山,依舊面無表情。

   「還不快去!」僕從遲遲不動,趙子揚揚眉斥喝。「我三爺的話,你這奴才也敢不聽了?」

   「奴才不敢。可是……」明知沒二爺的許可,他們不敢自作主張,卻硬是要找他們下人的麻煩。

   「去把人找來。」趙子昂手一揮,陰沉地盯著同胞兄弟。

   那僕從如釋重負,趕緊去了。趙子揚又一副笑嘻嘻,拍個手,讓人擺上茶點,煮茶。

   「你不許院裡有其他丫頭,我只好將就點,讓些粗獷大漢準備這些。唉,這些人粗手粗腳的,讓這些人一攪和,茶香都減了七分。」

   「你到底想做什麼?」趙子昂沉聲問。

   「我不是說過了,找你一道喝茶啊。」那廂仍是一臉嘻笑。

   僕從引著應如意過來了。應如意進亭,上階時忘了提起裙擺,腳下一絆,險些又跌個狗吃屎。

   趙子揚噗哧一聲,勉強忍住笑。

   「二爺,三爺,找我有事?」任他笑吧。她眼觀鼻,鼻觀心,來一個不動如山。

   「如意呀,你總算來了。」趙子揚一把握住她柔荑,誇張撫搓著。「這院裡不是些粗漢,便是婆子,粗手粗腳的,又儘是濁污氣息,再清香的茶水都變得無味。你快倒杯茶給我跟你二爺吧,要不然,一壺好茶都給糟蹋了。」

   「是是。」應如意抽回手,白了他一眼。「奴婢這就倒茶。」喝個茶都要人伺候,這些爺呀!

   她先倒了茶給趙子昂,然後將茶送給趙子揚。趙子揚拉住她,嘻笑道:「來,你也一道坐下,別儘是站著。我倒杯茶給你——啊,這般繞過去有些礙事,不如就麻煩二爺了。」

   「不用了。」應如意抽開手站起身。「奴婢站著便行。奴婢也沒資格喝茶。」

   奴婢、奴婢——這聲聲奴婢,今日不知怎地,如刺蝟般,刺得他極是不舒服。趙子昂表情動一下,眸裡躁氣一現而褪,忍住氣般。

   「聽說二爺帶你去過溫泉池子了?」趙子揚一副不察不覺。

   「欸。」

   「覺得如何?瞧你們二爺多疼你。你若喜歡,儘管對你們二爺開口無妨。」嘻嘻又是一笑。「我聽說那事了。不必害臊,你跟二爺在池子邊溫存,原屬美事,好生伺候你們二爺。二爺因故懷有心結,厭棄女色;這院子你也瞧見了,除了你,再無其他年輕丫頭,所以你可是任重道遠——」

   「夠了!」越說越荒唐。腦裡自然回想起的,應如意那近乎赤裸的身子與修長玉腿,並不使他詫訝或驚異,這是男人本性會有的反應,本屬自然。讓趙子昂暴躁的,是趙子揚毫無顧忌地觸碰他的禁忌。

   他亦明白兄弟子揚的用意了。應如意不過是一顆棋子,利用她來使他忘卻那件事,解開他心中的結。可子揚卻不想,這粗俗無知的丫頭能有這般的能耐嗎?縱然他已對伊人死心,可一百個應如意也抵不過一個顏彩雲。

   「你給我滾,別讓我再見到你在這院子裡瞎混。」毫不客氣趕自己的兄弟離開。

   「惱羞成怒了?」趙子揚挑挑眉。「我不過在這院裡喝喝茶,與你的丫頭談談心說說笑,你連這點氣度都沒有嗎?」

   「你要喝茶,我讓人把所有茶葉都送去便是,少在此煩我!」

   「誰煩你了?你不高興,盡可以離開,可沒人綁住你。我不過與如意說說話,也不成了?」

   又扯上她了。

   還當她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兄弟有過節,硬要扯上她,合該她倒楣,平白受罪被冤屈。

   「三爺,奴婢可一句話也沒說。」都是他自個兒自說自話。「奴婢身份卑微,沒有資格與三爺談心說笑。」

   從雲對她投去一眼。趙子昂卻蹙起眉。

   趙子揚抿抿嘴,似笑非笑。「喲,主子跟丫頭一條心。如意,你還真護著你們二爺呀。」

   「誰讓你多話了?」那冷臉一揚,朝她射了一記冷箭。

   「二爺不讓說,無妨。三爺我讓你說便是。」趙子揚仍是笑嘻嘻,態度不正經。「不過,說正經的,你簽了一年契,對吧?如意。說是到京城投親,可你究竟是何方人氏?打從何處來?」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應如意不防一愣,不明白他的用意。趙子昂更是懶得再耗下去,不發一語便起身離開。身上紙折子掉下來,上頭記了幾戶欠租莊稼的名字,他打算過兩日到田莊上去處理,是否對方發生什麼困難。走開幾尺遠,發現懷中紙折子掉了,又折回去,聽得應如意正說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天上天女下凡,因故謫到人間,你信是不信?」

   先是一陣沉寂,而後爆出子揚笑時特有的、帶些揶揄、顯得十分歡愉的大笑聲。

   「我信,我自然信。你即便說你是龍女或西王聖母,我也信!」

   笑成那樣,根本就是不信。

   「你——」應如意惱怒白他一眼,不防瞅見去而復返的趙子昂,表情一僵,有些尷尬。「二爺。」

   趙子昂神態冷肅,無一絲笑容。「三爺隨意率性,可不表示你可以跟著胡言亂語,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是是。」這個豬頭,如此重視門第身份,拿身份地位壓她。可階級差別和意識從來沒有消失過,這個「舊石器時代」尤甚如此。說個話都不行,那麼,她退下總行了吧。「二爺、三爺,若無其它事,那麼奴婢告退——」

   「三爺!」趙總管急匆匆定來,打斷她的話。走近了,才發現二爺,趕忙道:「啊,二爺,您也在。」日光一瞥,果然,那個惹禍精如意丫頭也在。

   「趙總管,你還真厲害,連我在二爺院裡,你也找得著。」趙子揚笑嘻嘻,一臉大為佩服。

   光會尋開心!趙總管心中嘀咕,垂著八字眉,一副苦瓜臉。「三爺,你忽然變得與二爺兄弟情深,近日常往北院這兒跑,這府內上下全都知道。」近來他經常一個不小心就愁眉斜垂呀,唉唉,再如此下去,恐怕連嘴角都會抽筋。

   「你找三爺有什麼事?」趙總管說話時,趙子昂瞥見紙折,彎身撿起掉的紙折。趙總管與趙大爺年紀約莫差不多,於趙老爺那時便入趙府,與趙府四兄弟一同長大,名義上雖是趙府僕人,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趙府「總管」——什麼都要管,愛操心又愛叨念,除了趙子昂,趙府其他爺們能躲便躲遠一點。

   「我不記得我做了什麼啊。」趙子揚一臉無辜。

   「我沒說您做了什麼,不過您還是快回您院裡去吧。」趙總管絮絮叨叨起來。「唉,不是我多嘴,三爺,你成日往府外跑,無所事事,也沒啥趣味,還不如定下心,幫大爺分擔,管管府裡的事。若是您嫌府裡待著悶,要不,隨府的銀樓、酒樓也需要人手。我說三爺,您——」

   「停——」趙子揚連忙擺手打斷他。

   趙總管還不死心,晃晃腦袋,道:

   「我知道您不愛聽,可是,三爺——」

   「趙總管,究竟有什麼事?」趙子昂總算開口了。

   趙子昂一開口,趙總管不敢再嚕嗦下去,忙道:「是三夫人跟西園奶奶,兩邊又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

   「還不是都因為那個如意丫頭。」瞅向應如意,抬了抬下巴。

   趙子昂竟令人意外的,沒問明事由,便轉向應如意,問道:「你又惹了什麼事?」

   「為什麼又是我?」好好的也飛來橫禍,倒楣透了。「我可啥也沒做,可別冤枉我,把什麼事都賴在我頭上。」

   啊,煩死人了,規炬這麼多,沒事也要賴她錯。淪落成個奴婢夠糟了,她受夠了,她不幹總行了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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