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疲憊的慕容逍回到了相爺府。
聽到下人的回報,花漾立刻跑到大廳前;原本正和慕容潔和范鐵衛他們討論著什麼的慕容逍,一見到進來的花漾,二話不說,一張臂便緊緊抱住了她。
花漾一愣,這回倒沒掙扎地任他在眾人面前抱住她。雖然他的力道足有窒死她的嫌疑,但她仍沒推開他,反而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腰。
「……漾,你要不要隨我去浪跡天涯……」埋首在她頸窩,他悶笑的低嗓近在她耳畔。
她微縮了縮肩,有些受不了他呵在她耳朵後的熱氣。「……笨蛋,你要這樣就逃走嗎?」嗤哼。
低低笑了,似乎從她身上汲取夠了他想要的力量,他終於緩緩放開了她。
「三姊說你非常相信我沒有和明艷如何的事。」他定定注視著她,眸中情思翻湧,唇角仍勾漾著笑。「我以為你會很高興,終於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擺脫我、光明正大要我退婚了……」
微歪著頭,她的眼神像貓一樣狡黠。「咦?對耶!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慕容逍臉一沉,故意要抓她,她馬上敏捷地跳到慕容潔身後。「喂喂!明明是你自己提醒我的!」
「你這個丫頭,從來就不會對我說點兒動聽的話。」對她搖搖頭。
「我怕你聽太多了,耳朵會長繭啦。」她倒回得挺快。哼!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說的動聽話他還聽不夠哦?
所有人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麼。范大辛四人忍俊著。哼!慕容潔可就不客氣地笑出聲。
「逍弟,報應啦!誰叫你花天酒地、風流亂來的樣子都讓她看過了。不過,她竟然相信你沒對那位皇宮裡最美的一朵花出手呢。」既貶又歎。
苦笑。他重重地抹了把臉,當然知道三姊是在趁機挖苦他。
「沒錯!就連皇上都認為我是個風流成性、無可救藥的傢伙。不過既然如此,他為何指望我會對明艷負起責任?」那個老番顛!啐!
他是被迷昏了,不過有沒有和明艷怎麼樣、她那演得一點也不逼真的表現,難道他會不知道、看不出來嗎?
當他從一陣頭昏腦脹中清醒過來,想逮住前一刻還跟他躺在同一張床上的明艷時,沒想到他的動作仍不夠快,她下一刻已經像被鬼嚇到般地尖叫一聲、抓住床上僅有的一條絲被就往寢宮外跑;然後,渾身赤裸的他就這麼白白被衝進來的眾宮女看光光……
哼!她叫是叫、跑是跑啦,但他沒錯過她用絲被包裹起來的身軀上,還是有穿著衣衫哦。
他絕不相信若昨夜他真動了她,她身上的衣裳會沒被他剝光!
還有,床單上那塊可疑的血漬……
混帳!簡直當他是少不更事的小子,她竟然隨便用雞血來混充?!
很好!他已經趁亂把那團「證據」撕下來,讓人去查,到時候看她要怎麼誣賴。
當然,他不相信這整樁計謀,光憑明艷那聰明有餘、智慧不足的腦袋,靠著她一個人就想得出來。所以他很確定她有同謀,或者……幕後指使者。
誰?難不成是馬上把明艷「賞賜」給他的皇上?可他很快便否決掉這個嫌疑犯。因為他很清楚,雖然他這位外祖父皇帝老是千方百計要他娶皇室女、要把他留在宮裡,不過,再怎麼無聊,也沒必要跟他要這種小計。
如果不是皇上,那又是誰?
從今天一睜開眼醒來便接受一場震撼記開始、再歷經和皇上的唇槍舌劍、氣急敗壞要把那將他丟在床上就從人間蒸發一樣的明艷揪出來對質;等到他終於敗下陣來,不得不暫從皇宮撤退,已經累得快變成死人了!
眾人自然都看得出來他全身上下顯露出來的疲態。
因此,在和他鬥過嘴後,慕容潔便毫不囉嗦地放他回房去休息。
慕容逍在回房前,還是踅去二姊的房裡,看了看昨天才剛生產完的她,也看了看才出生不久的小外甥女。
慕容二姊沒多問他發生的事,才一下子就要花漾陪他回房去。
回到側院的小樓,下人早已手腳俐落地先一步點上燈、送上簡單的飯菜茶水。
花漾熟練地伺候他洗臉、吃飯,過後再伺候他換上睡衫。但就在她見他一沾上枕便閉上眼睛、似乎立刻陷入夢境,而她正要悄悄退出房時,他卻又忽然半撐開一隻惺忪的眸,一手拉住了她。
「漾,我想要你在我身邊……你陪我躺著好不好?」倦嗓濃濁而沙啞。
他這沙啞卻充滿磁性的低音一侵入她的耳,便令她不由自主泛起一陣雞皮疙瘩。老天爺……
回頭,低眸看向他同樣睡意迷濛、卻又像個小男孩般單純的臉,她希望她可以說不。但……她的聲音競就這麼卡在喉嚨似地出不來。
沒聽到她回答,他的手微一使力,她的嬌軀便毫無抗拒地倒向床鋪。
張臂將柔軟的人兒接收進懷,調整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拉上被蓋住兩人。
「好,睡了……」濃喃。下一瞬,他規律而平穩的呼息聲就抵在她額額上方響起。
她有些傻了。
很快地,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他男性的軀體、溫暖的氣息全然包圍——好陌生,卻又熟悉——一開始,她的身子還有些僵,可當她感受到貼緊她、他胸膛下強而有力的穩健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她像是被催眠了般地跟著緩緩放鬆了下來;甚至,一種傭傭懶懶的感覺正慢悠悠的自她四肢百骸擴散出來,然後瀰漫全身。
沒多久,她感到眼皮漸漸沉重了起來。
下意識地踢掉仍套在腳上的鞋,她在他懷裡換了個姿勢。抬起下巴,她對著他睡熟的俊臉,小小聲地說:「好吧,我就睡一下下……」
交代完畢,打了一個無聲的呵欠,她枕在他的肩膀上,閉眼,悠然地沉入夢鄉。
第二天,一抹燦爛的金色陽光從窗縫中閃耀進來。
房裡的人睡足地醒來了。
不過,當床上男人下意識地朝身畔摸索卻撲了個空後,他倏地張眸、轉過頭——
果然,枕褥上只有他一個人。
掌心貼著身側床被,察覺上面毫無一絲餘溫,可他的臉龐倒是泛起了溫和的笑意。
稍晚。
慕容逍神清氣爽地踏進廳子。
「這小傢伙怎麼又在這兒?他爹娘呢?」一眼就瞧見花漾正追著小隆餵飯的畫面,他半瞇起了眸。
好不容易逮住好動的娃兒哄他吃下一口飯,花漾這才有空轉頭朝兀立在門口的男人招呼。「你起來了?三姊去後院找二姊和孩子,我幫忙喂小隆吃飯……啊!小隆,你別鑽到椅子下,等會兒你會卡住……你還沒吃飯吧?大家都剛用完飯,要不要我去替你端飯菜過來?」好氣又好笑地一手就將搗蛋的娃兒及時抓住,一邊又忙著回頭對他問道。
看著她被精力充沛的小娃兒整得一張臉蛋紅撲撲、髮辮散亂、衣裙也髒了一塊,卻仍笑容燦爛的模樣,慕容逍的心狠狠一動,情意氾濫如湧潮。
大步至她身前,他趣然一笑,伸出一手遮住小傢伙的眼睛,不由分說俯身擄劫她微啟的櫻唇,貪婪地印下深深一吻。
在小傢伙終於耐不住地掙扎、開始要踢他之前,他及時放開了花漾,並且大掌一撈,便將差點被他摔下的小傢伙抓住、挾在他臂膀與胸膛之間。
被他偷到一吻,花漾心跳得飛快,差點不敢望向他。
「我比較喜歡吃你……」凝視著她嫣紅如醉的臉蛋,他哪是用一記區區的吻便能擺得平的?
一愕,她眨眨眼,聽懂了他的調戲之語,趕緊看了看被他壓在胸前的小隆,沒想到他正用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笑望著她。
「喂!你別教壞小孩子!」紅著臉警告他。
這位小孩的舅舅吊兒郎當地聳聳肩,嘻嘻一笑。「我只是提早在教他怎麼向心愛的女人示愛,怎麼會是壞事?」
「根本是歪理!」改瞪這一點都不知改進的男人。
他還是笑。「好!如果他見到大人在親熱、男女在說情話,那你倒說說,你要怎麼教他?」
用力吸了口氣,再吐出來,她發現他臉上的壞笑表情了。「你會跟他說,這叫大人式的示愛?」
「是沒錯嘛!」得意地頷首。
靈眸快速閃過一絲狡黠,她突地伸出兩指,手下沒留情地朝他的臉頰使力一捏、放開。「那這樣呢?」毫不心疼地看著他頰上出現的一圈紅印,她笑瞇著眼。「這也叫大人式的示愛嘍?」
慢條斯理地伸手揉了揉被她捏痛的頰,他的眼神竟一變為可憐兮兮。而且還故意低頭向根本不懂的小隆咬耳朵。「我跟你說,小子,雖然這個姨姨看起來很凶,對舅舅很不好,還欺負舅舅,但其實女人都這樣,她們心裡明明就是愛這個男人愛得要命,卻又不肯承認……」
「慕容逍,我全聽到了!」聲音這麼大,連外頭的人都聽得到吧?花漾覺得手好癢。
他住嘴,眼皮一跳,趕緊把小傢伙抱高。「來!你不是要餵他吃飯嗎?我抓住他了,你快喂吧。」開玩笑!他女人的手勁簡直可以捏碎他的骨頭,他可不想再被她捏一次。
瞄了他怕怕的好笑表情一眼,她忍著笑,開始將一匙一匙的飯餵進小隆嘴裡。
小隆似乎有點兒敬畏這位舅舅,所以一被他抓住就不敢亂動,乖乖合作地一口口把飯菜吃光。
終於完成喂小孩的任務,花漾笑著鬆了口氣。
「好了,我去把你的飯菜端過來,你先陪他一下。」沒忘記還有這位大人得填飽肚子,她立刻跑去廚房。
不過,等她把慕容逍的飯菜準備來,廳裡除了他和小隆外,本來去園子散步的慕容伯伯也回來了。
慕容盛顏正逗著外孫玩。
「小漾,你和逍兒有沒有打算好要生幾個娃兒讓爹抱了?」不經意似地抬頭笑問她。
手一抖,花漾捧著的湯碗差點滑下。
另一隻大手立刻穩穩地接住它——慕容逍神情自在閒適地把它放在桌上,其它的飯菜,他也自動從端盤上移過來。
「……呃……伯伯……」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臉紅,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怎麼還叫伯伯?從現在開始叫爹吧!多叫兩次就會習慣了。」慕容盛顏一臉慈祥隨和,但對這稱呼似乎還頗堅持。
「喔,好……爹……」從善如流。
「爹,我還沒和小漾談過這事。」平靜接口的是慕容逍。他已經開始在用餐了。
花漾一時不知道該是鬆了口氣,還是繼續緊張。他們當然不可能談過這種事,因為不久前她還期望他找到法子退婚嘛!
「嗯,我看這一趟回去,就得開始來準備你們的婚事了;親家那邊應該也差不多跟我一樣想法吧。」慕容老爺腦子裡已經在轉著婚禮要用的各式清單了。
花漾可不是故意要掃他的興,遲疑了下,她還是開口道:「可是伯伯……爹……慕容逍和郡主的事不是還沒解決?要不要……我們先把婚事緩一緩……」
「不行!」她還沒說完,父子倆竟異口同聲悍拒。
她嚇了一跳。看了看停箸抬眸瞪她的慕容逍,和差點把躺在懷裡的小隆驚醒的慕容老爺。
「我沒把婚期提前已經算很忍耐了,你竟然敢說要緩婚期?」沒給她好臉色看的未來夫婿。
「我只是覺得……」據理力爭。
「小漾,我不是說過會阻止那樁婚事,你不也相信爹的嗎?」對她搖頭的未來公公。
她只好投降。「對不起,當我沒說過。」
慕容逍仍鐵青著臉。「我認為,最好的方法還是愈早把你娶進門,當上慕容家的少奶奶,我才能愈早安心。」
「啊!不要!」忙不迭搖頭。
「不要?」慢慢挑起眉。
頓了一下,她仍是說出想說的話。「既然婚期就訂在那一天,要是提前了,大家一定會忙得人仰馬翻;延後大家還好處理,提前了當然麻煩。」她的實際理論。
「噗」笑出聲的是慕容盛顏。不管兒子的臉色,他倒是點頭贊同。「說的也是。小漾分析得有道理。」
慕容逍一揚唇,不氣反笑了。「爹,我忽然發現,你已經在寵她了。」
點點頭,不掩飾得意。「兒子,你怎麼到現在才發現?你不會以為咱們慕容家上下只有你對小漾丫頭好吧?」
「我當然很高興。不過,你最好別寵壞她,有你這爹當靠山,我怕她會什麼都不聽我的,那你叫我男人的尊嚴往哪裡擺?」似真似假地警告爹親大人。
沒想到慕容老爺卻嘿嘿道:「抱歉,你爹我向來比較疼女人,我沒法照顧到你的男人尊嚴。」
瞧這對父子鬥嘴實在很精采,不過花漾還是一邊咧嘴笑著,一邊走過去輕手將慕容老爺懷裡的小隆移到自己身上。「伯……呃……爹,我帶小隆去午睡,你們在這兒慢慢聊吧。」趕緊改口。她說著,抱著已經玩累睡著的孩子往後頭走去。
兩個男人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後,這才收回視線。
互看著對方,父子倆同時會心一笑。不過下一霎,他們也立刻斂回笑,表情凝回正經嚴肅。
「我去找了媯麗,直接問她,你被迷昏在明艷寢宮是不是她搞的鬼,她承認了。」憶起和她之間的周旋,慕容盛顏額頭便陣陣抽痛。
慕容逍推開碗箸,神色冷靜冷然。「現在她倒變得誠實了。」
「說真的,我也不大適應她這轉變。若是她像以前那樣狡猾,我還容易對付,現在她愈光明正大使壞,我反而愈覺得棘手。」以前對她是全然的仇恨——殺妻之仇、暗算子女之恨,逼使他花費一半心神與她纏鬥。他不否認,她成功辦到了非使他惦記著她不可——即使是那種咬著牙的惦記——而現在,面對那早該死、也果真離死期不遠的女人不同以往的策略,他反倒有些難使力接招。
「或許這又是她的另一個詭計。她在擾亂我們的方向。」對那女人的本質從未迷惑過。
雙手負在身後,慕容盛顏在廳裡踱著方步。「她還明說,這事是她主動找明艷合作,目的是她要你嘗到一輩子不能和真正心愛的人在一起的痛苦滋味……她知你和小漾的事。」明白她的遷怒;連他都難以置信,都這麼多年了,她竟仍對他執著到這種地步。也許,發生這許多事,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如果當初他沒拒絕她,或許孩子的娘現在仍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但……就算時光重來,他仍是會在第一眼就愛上蘭兒,所有的不幸依舊會再次輪迴吧……
他絕不後悔與蘭兒邂逅相遇,直到此刻,他仍然清晰記得心愛女人的髮香、似清晨綻放薔薇的美麗雙頰,甚至只要閉上眼,就能觸摸得到屬於她的晶瑩雪膚……
不,錯的不是他和蘭兒,錯的是媯麗!
慕容逍並沒有看出爹親複雜的心事與感慨。他不以為然地一哼。「所以她現在不當劊子手,改判我終生監禁了?這真是個好主意啊。」反諷。人都快死了,還盡想這些有的沒的,她都不累嗎?也許他該送她提早進棺材,好結束她勞碌的一生。
「她也明白皇上在打什麼主意,所以接下來她只要等著看好戲就夠了,」大皺其眉的慕容老爺。
沉默了好一會兒,慕容逍的黑眸卻開始閃動著愈來愈詭譎明亮的光芒。
定定看著懊惱、一籌莫展的爹親,他的唇畔泛出一縷隱幽的笑意。「既然她想看好戲,那麼我們何遂她死前的心願?」
知子莫若父,慕容盛顏回望他的眼神,立刻知道他必定有了什麼好主意。他的眉頭稍舒。「道兒,你想到什麼了?」
接下來,只見慕容家父子開始交頭接耳……
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天,慕容逍沒回相爺府。
而這幾天,花漾倒是過得充實又忙碌——慕容三姊繼續拉著她到處玩樂、到處吃喝;至於沒和慕容三姊出去的時間,她則興致勃勃地幫忙照顧相爺府剛出生的小千金。她可沒想到,替小娃兒把屎把尿,她也能玩得這麼開心,就連一直待在屋裡調養身子的慕容二姊,也放心地把娃兒交給她帶,暫時將剛請的奶娘掠到邊去。
也就是因為日子實在少有空閒無聊的時候,所以一開始視線可及之處少了個那有事沒事就黏著她的男人身影時,她還不感覺怎麼樣,反而以為自己可以鬆了口氣專心做她想做的事。但第一天晚上,聽說他留在宮中不回來,她也認為只是花時間在處理和郡主的事;然後第二天、第二天晚上,他繼續待在宮裡毫無消息,她仍沒覺得不對勁;等到第三天過去了,在猛然驚覺自己身邊像一直少了什麼之後,她才後知後覺他竟已有三天不見蹤影!
他還在王宮裡嗎?
他應該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一想到這,她馬上去跟其他人打探他消息。他們證實,他的確仍在王宮中,至於他到底在忙著什麼……
慕容二姊隱隱皺眉,告訴她沒什麼事;但慕容三姊可就對著她一臉大感不解又欲言又止了。
「……那個逍弟……在宮裡忙什麼啊……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相公好像有聽到一些消息,他有跟我說啦,可是我聽了卻覺得很荒謬,我還一直問他是不是弄錯了……」支吾了一會,慕容潔才一口氣說到這裡。
花漾研究地看著慕容三姊難得受困的表情。其實聽到這裡,她也沒聽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麼。「三姊,三姊夫聽到的消息,是關於慕容逍的嗎?」直搗核心。
慕容潔毫不遲疑地點頭。「是啊!」
「所以,慕容逍怎麼了?」在宮裡殺人放火?搞得皇帝從龍椅上跌下來?還是他被三公主暗算了?
想到最後一個,她悚然一驚。三公主不會再來一次吧……
「是不是三公主……」她急得脫口而出。
慕容潔一愣,立刻搖頭。「不,跟老妖婆沒關係。是……那個……」頓住。呃……要告訴她嗎?
鬆口氣,花漾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她。「哪個?」還是她上兩個猜測?
終於憋不住了。「……聽說道弟這幾天一直和明艷在一起。許多人都看見他和明艷對弈、喝酒,還常常攜手遊覽御花園,現在宮裡都在流傳逍弟這一回終於傾倒在明艷的石榴裙下,真心真意接受了皇上的賜婚……」幾乎連氣也不換地把所有聽來的傳言一古腦兒倒出來。這會兒,她才總算喘了口氣,表情恢復冷靜。她拍拍花漾的肩,正經嚴肅斷言道:「這當然全是假的。你我都清楚,逍弟對這婚事的反應,和他對你的心意,他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去和明艷有任何瓜葛。所以我才說,一定是相公弄錯了,他在說的人絕不是逍弟。」
原來這就是慕容三姊想告訴她又不好意思開口的事。
花漾隨即大剌剌一笑。「三姊,我知道了,我不會胡思亂想的。二姊夫、三姊夫不是都會進宮嗎?如果真的有這種事,他們一定不會瞞我們的。」
慕容潔眸心驀地掠過一抹深思。嗯……沒錯,看來她應該去找二姊確定一下,也許二姊夫也跟她提過什麼……
雖然她剛才對著花漾否定這事,不過她心裡卻莫名感到不安。
她真的得和二姊商量商量,看逍弟這幾天究竟是在宮裡搞什麼鬼!
隔天一早,也就是慕容逍連著出門不在相爺府的第四天,他終於滿身疲憊、渾身上下卻又洋溢著某種藏不住喜悅地返回相爺府了。
天末亮便在院子裡練功的花漾,一聽說他回來了,立刻毫不遲疑地去找他。
自從到金燕城找他後,這還是第一次和他分開兩天以上;也是第一次,她發自己竟生出迫切想見他的心情。
懷著小小的期待,她依著下人的指示到他房裡找他。
只見已三天沒主人的房間裡,此時慕容逍正在下人的服侍下換上睡衫躺上床。
他立刻便察覺進房來的花漾。幽深眸子掠過一道愛憐的光采,拉扯被子的動作幾不可查地一頓,可下一瞬,他眼中的異采隱去;重望向大步朝床邊走來的她,他微微一笑,表情卻令人明顯感覺少了該有的溫度。
「花漾,有事嗎?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對她明白道。
花漾在他床邊止步。聽他喚她的那聲「花漾」令她陡覺異常刺耳,她趕緊回過神,盯住他那彷彿經歷徹夜狂歡後極度倦累不堪的臉龐上,心中的不安在擴散。
「……你這幾天,好像真的很忙?」眼睛瞬也不瞬地直直看進他竟浮現不耐煩神情的眸底。
他歎氣。「對,我真的很忙,你是在訊問我嗎?」
「不,我只是……」她立刻搖頭。
「好了,你先出去,有事等我睡醒了再說。」一揮手,他隨即拉上被子、背對著她閉上眼睛。
心,像被什麼狠狠刺痛。望著他冷淡背向著她的身影,她愣呆了半晌。一會兒後,她終於無聲無息地從他房間退離開去。
待她一走,原本閉眼睡著的慕容逍卻立刻睜眸轉頭,一絲睡意也無地凝視著被她悄悄關上的門扉。
良久,一聲壓抑各種情感的歎息在房中幽幽迴盪……
「小漾,怎麼了?你在發什麼呆?」發現懷裡抱著小楚兒的花漾,竟對寶寶的嘶聲大哭充耳不聞,牽著小隆的慕容潔走進房裡,這才清楚看見花漾竟一臉失魂落魄地呆坐著。
「……呃……咦……三姊?……啊……楚兒……」被慕容潔一喊,猛地回過神來的花漾,隨即察覺對她蹙眉的慕容潔,再驚覺哭聲沙嗄的寶寶。她趕忙拍哄著懷裡的娃兒。「乖乖乖……楚兒不哭不哭……楚兒乖……三姊,二姊睡了吧?」一邊抬頭問慕容潔。
「逼她吃下一鍋的補品,在隔壁撐著,她要我過來瞧瞧楚兒怎麼哭得這麼厲害……」幫忙檢查娃兒是尿了或餓了,慕容潔回應她。接著把孩子抱過來,純熟俐落地替孩子換下濕的尿巾。
一會兒之後,她們把楚兒安置回她的搖床上。
一手搖著睡籃,慕容潔明亮的美目盯住花漾又有些神思不屬的臉上。「小漾,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不要說給三姊聽聽?」第一次見到這張彷彿永遠朝氣勃勃的清靈臉龐出現這種表情,她立刻明白肯是出了什麼事,該不會……
思緒馬上轉到那個剛從宮中回來不久的人,她的神色倏地一沉。
她沒想到,不僅是她家相公,連二姊夫也聽說了流竄在宮裡的、關於逍弟與明艷的謠言。他們兩人事後都感到不對勁地先後在宮中找到逍弟;令他們震撅不已的是,他們竟當場看到他躺在榻上,享受地讓明艷一口一口餵他吃水果的畫面。兩人的親密模樣,令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他們也幾乎瞧得臉紅。一見到他們,他倒隨即懂得把躺在他懷裡咯咯嬌笑的明艷推開。可在他們眼裡,他這舉動卻更顯得欲蓋彌彰。
回到家裡,原本她那王爺相公還不願說出他發現的事,但在她的追問下,最後仍是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了。
連他也不相信小舅子口中辯白的,跟明艷沒什麼,兩人只是鬧著玩的解釋。
在聽完的那一刻,她簡直火冒三丈地直想抄把棍子,殺到慕容逍面前先痛捶他個半死,再來問問他是不是忽然鬼迷了心竅還是吃了迷魂藥,竟然莫名其妙和明艷「玩」在一起!他不是喜歡花漾喜歡到把人家騙到不肯退婚?現在又是怎樣?風流死性子又發作了是吧?
要不是相公死命把她拉住,她發誓,她真的會衝去揍人。所以好不容易忍了一晚,她今天一早就來相爺府要等人。沒想到府裡的人說那渾小子今天也是透清早回府,一回府就回房裡睡。她再忍著快噴發的火氣,先去找二姊商量此事,她們相同的結果是——非盡快找他弄清楚,究竟他在想什麼不可!
較冷靜的二姊不相信他的轉變會如此突然,並且毫無預兆;她猜測,或許他這麼做有什麼苦衷,她們必須聽他親口說才能下定論。
最後,她也只得同意二姊顧慮得沒錯。
而這會兒,花漾的異常,自然立即令她敏感地朝自家小弟想去。
她沒對花漾說昨天相公找上他時的情形,二姊也沒說,所以,會不會是她已經見過了逍弟,他們兩人之間出了什麼狀況了?她開始有些急躁不安了。
察覺慕容潔毫不掩飾的關心,花漾的心一暖。搔搔頭,她覺得,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因為聽到慕容逍那些傳言,所以她才太在意他在累了之下對她的態度?
「我……三姊,我沒事,大概是我沒體諒慕容逍剛回來太累了,竟還急著想問他事,所以被他趕出來,心裡才有點兒不暢快……」說沒事,她還是憋不住,把一直擱著想的感覺吐露出來。
「他趕你?」慕容潔立刻陰森地瞇細了杏眼。
說出來,她的心情似乎舒朗了些。不過,慕容三姊的反應馬上令她搖頭澄清:「不,三姊,一定是我誤會了,他應該沒這個意思……」
二話不說,慕容潔大步往外走。
花漾下意識地跳上去拉住她。「三姊,你要去哪?」直覺有不妙的預感。
「當然是找他問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這個意思!」在花漾的手勁下,她連移動一步都難。「小漾,你快放手。我已經受不了了,我今天一定要給那痞子一點顏色瞧瞧不可!」紅顏飄怒,她要花漾別攔著她。
痞子?沒想到一二姊已經氣到連痞子都罵出口了!
在這種時機下,她實在不應該笑,但,她還是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慕容潔一愣,莫名其妙地睨著她。
花漾立刻把她拖拖拖,拖到娃娃搖籃邊的圓凳坐下。「三姊,楚兒讓你看著,我帶小隆去廚房找點兒東西吃……」笑嘻嘻地牽著小隆就走。
「喂!小漾……」知道她是用娃娃把她困在這裡,她又氣又好笑地連忙喊人。
可那一大一小早就走得不見人影。
頹然地咬咬牙,她扭頭看向搖籃裡皺起一張小臉、似乎已經隨時準備放聲大哭的小奶娃……她也好想讓某個人立刻痛得哭爹求娘……
毫不猶豫彎身抱起小奶娃,她往隔壁房走去。
慕容逍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隔天早上,他才起床。不過讓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只待在府裡用完了早膳,便又出門去。
就連花漾也沒來得及跟他說上一句話。
而他這一出門,又是幾天才回府,然後一回來就又立刻回房倒頭就睡。至於這幾天之中,更多關於他與明艷相偕在京城幾處名園執手賞花,並且對她寵愛呵護備至的八卦傳聞也一個接著一個由宮中、由百姓茶餘飯後裡傳出來了。
不過,以世人的眼光來看,現在的慕容道和以前的慕容逍還真是大不相同——與王室貴族關係匪淺、俊美瀟灑又浪蕩不羈,這樣的慕容逍不僅在金燕城,就連在京城也同樣擄獲眾女的心。也因為他的風流韻事不斷,所以很少傳言過他真正專情於哪個姑娘,直到現在這位被賜婚的明艷郡主……看來,他果真對她傾心了。
相爺府的所有人當然都聽到這些八卦了。
但相爺府裡的人並不是外人,他們震訝地聽著他這幾天的消息,本來還不相信,他們不相信他會在公開場合與明艷態度親密,不過事實就擺在眼前。隨著意外見過他和明艷在一起的人愈來愈多,他們就愈無法否認這件事,心情也愈沉重。
他們唯一想維護的人是花漾。她自然不可能沒聽到這幾天關於慕容道的流言,可她不知是看開了或是裝傻,因為她從頭到尾看起來就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地照常忙碌、照常過她在府裡的生活……
但她這樣子,反而讓人既意外又替她覺得委屈心疼。
尤其是慕容家姊妹。
總算逮到機會找慕容逍「聊聊」的兩人,最後卻都被他那副無奈又痛心地發現自己忽然受明艷吸引、也因此慚愧地無法面對花漾的表白而驚出一身冷汗。而當他說著,他竟是最近與明艷一次又一次親近接觸後,才真正察覺自己對花漾的感覺比不上和明艷在一起的快樂——他在說著這些話時,臉上那幾乎偽裝不來的神采,真的令她們心頭都涼了一半。
那他要將花漾怎麼辦?難道他要拋棄花漾?難道他沒仔細想過,他對明艷也許也只是一時的迷戀和錯覺,就像以前在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她們質問起他。而他一句「如果花漾不反對,他還是可以娶她為妾」惹火了她們。最後,她們在火爆的氣氛下與他不歡而散。
那時,她們的對話花漾全聽到了。
等了好幾天,總算等到他回來的她,原本就打算待他休息夠、恢復精神了再和他好好聊聊,但她才接近他的屋前,便發現慕容二姊、三姊正在他房裡,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第一個念頭和動作就是躲起來。
縮在窗外的樹叢之間,屋裡傳出的聲音她全聽得一清二楚。
雙臂緊緊抱著曲起的腿,把下巴擱在膝上,她有好一會兒的時間陷入腦袋混亂的狀態。
這幾天,相爺府的人幾乎都在傳著慕容逍的事。儘管大家為了怕她胡思亂想,絕不在她面前提到關於他與明艷郡主此刻正打得火熱的傳言;不過,其實她都知道。而她並沒有遭到打擊的原因是,她認為這是慕容逍在策略上的某種計謀。因為她們都明白他和明艷的事是三公主的陰謀,他又怎麼可能任她詭計得逞?所以她才直覺認定他這陣子會忽然反常與明艷傳出這麼多事,絕對有他的道理。
她以為慕容老爺他們也全都清楚他在做什麼,甚至參與其中。雖然她猜測因為顧慮她的反應,所以才瞞著她一些事,可在按捺好奇心這麼多天後,她終於忍不住了。她決定直接找慕容逍問個清楚。但她萬萬想不到,她會先聽到這些……
原來,她以為自己夠瞭解他,不過她好像錯了……
原來,她以為自己是他最愛的,顯然也錯了……
原來,他還是有可能會再愛上其他女人的……
花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有他的地方回到她房裡的;不過,她知道接下來的一天,她幾乎都處在一種又想哭又想笑、整個人渾渾噩噩卻又極清醒的狀態。
而這也將會是她首次嘗到,即使對那個曾愛過她的男人有萬分的不捨與眷戀,卻非得準備放手成全他的痛——如果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真的比較快樂、如果他對她如今只存有愧疚補償的心,為什麼她還要緊抓著他不放?其實,他們本來就是不可能湊在一塊兒的兩人,現在不過是回到一切的原點而已……不過,事情不可能就像當初她去找他退婚時一樣,至少她的感覺和心情不一樣了……
沒有人發現她偷聽到了在慕容逍房裡的那一段話,所以這一天,就算她在其他人面前常常顯得心不在焉、甚至還一個人拿著釣竿,卻在池塘邊坐著發呆半天,看到的人最多也只以為她是開始在為聽到的流言困擾;他們不會知道,事實上她比他們所想的多更多、聽到得更多,也思考得更多。
慕容逍回府又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隔日清早才起床。可他沒料到,他一張開眼睛,便發現一抹人影已經等在他房裡。
花漾靜靜地站在窗子前、靜靜地看著他。
「漾……」還未及抑下胸口乍然翻騰的情潮,他自然逸出一聲喚她的輕吟。
眨眨眼,她的臉龐驀地一亮。「慕容逍……」欲雀躍朝他過去的腳步,在下一霎見到他現過懊惱的神情後頓住,耳邊又隱約迴響著他曾對慕容二姊她們說過的那些話……她猛又跌回了現實。
慕容逍則正懊惱著為了現在這蠢計劃,他竟得苦苦克制想將她嬌暖的身軀緊緊擁抱入懷、想狠狠吻她甜蜜櫻唇的慾望。
該死!他已經有好幾天沒碰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快瘋了!
他簡直是自作孽!因為本來一開始的時候,就連他爹也不贊同他這個必須連其他家人都瞞、卻可能傷了花漾的心的計劃。不過,他一方面為了不讓花漾無意間成了媯麗的目標,另一方面為了令肯定不會高興見到他歡天喜地與明艷看對眼的媯麗氣昏、甚至有可能再來拆散這樁御賜的婚事,因此他才決定走這險招。只是那老妖婆還沒行動,他卻已在自食苦果了……就因為太明白她對他的影響力,所以他才盡量想避開兩人的接觸,果然,他就知道會這樣!
「……我替你端了早膳來。」深吸一口氣,她還是走向床邊,並且拿起整齊疊在一旁的衣服,準備伺候他起床更衣——就像之前常做的那樣。
他掀被從床上坐起來了。抬眸,看著她略蒼白的小臉,卻毫不閃避回視他的異常清澈大眼,他的胸口莫名一窒,彷彿從她眼神中發現了某種他絕不願見到的情緒。
突破壓抑,他霍地伸手要箝住她的腕。「你……」
花漾下意識一退,並沒有被他抓到。「你不是要出門了?」她可不要他的同情。她來,是要和他乾脆地說清楚、做個了斷的。「我幫你更衣。你一邊聽我說,我想這應該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你要說什麼?」緩緩收回抓空的手,他坐著不動,闐黑的眸定定地盯著她透露出堅毅的臉。
瞧他似乎不急著下床,她小小挑起眉。咦?他不趕著去會見能讓他快樂似神仙的美人兒郡主啦?
默默地,她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然後攤開手掌伸向他。
垂眸,視線落在她手掌心的半邊玉珮上,他微瞇了瞇眼,下巴的肌肉抽動。「……這是什麼意思?」嗄聲道。他更顯尖銳的目光掃向她。
「你明白是什麼意思。」深吸一口氣,她並沒有故作輕鬆不在意。彎身把這訂婚信物放在他的床上,再站直身,眨眨眼,順勢把忽然急湧上來的淚水擠回。「我……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我這兒,既然如此,我也不會讓你為難。」努力朝他扯開一個笑臉。「反正我一開始會來找你,就是要找你退婚的,就當我終於成功了;可是我想……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後,我也沒有把握見到你不會難過或想抱住你不放,所以……所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吧!慕容逍……」聲音微微哽了一下,她還是勇敢地看著他。「就這樣,我說完了。」退後一步,凝看了他最後一眼,接著轉身就定。
可她走沒三步,他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後響起:「慢著。」
心口一震,她仍是停下步伐。「還有什麼事?」忍著沒回頭。
「你不是要伺候我更衣。」語調傭懶。
什……什麼?!
原本迴盪在心中各種不捨的、沮喪的、傷感的複雜情緒,乍然被他這句使喚擊退——沒想到她臨別前跟這男人說了一堆,眼淚還差點掉下來,他……他卻在跟她計較這種事?
這下她的感傷全跑光了。一抿嘴、咬牙,她轉身,旋風一般地衝回床邊。
很好!他已經自己下床了。
二話不說,她立刻開始動手,粗魯地扒他的睡衫衣襟,再將它自他高大挺拔的身軀脫掉——而就在她怒氣衝天又專心對付他身上的衣服時,她根本沒發現就在她頭頂上方,他一張俊顏儘是鐵青掙扎的神情,甚至就連他的一雙手,也因為要強忍將就貼近他身前的她狠抱入懷、不得不過於用力握緊而青筋暴露。
可惡!該死!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放她走?還有,他怎麼可能只有那個蠢計劃可以解決皇上的賜婚、可以解決那老妖婆的?!他只有這一丁點能耐嗎?
對他內心正在經歷強烈煎熬掙扎毫不知情的花漾,已經迅速俐落地為他套上她剛拿在手中的深藍長袍。「好了,我可以走了……」一完成,打定主意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她頭也不抬隨即走人。
但她沒走成。
眨眼間,她已經落入一個強悍的懷抱裡。她呼吸一岔,結結實實僵成一尊石像。
終於不再克制渴望地將她蠻悍牢緊地鎖在自己懷臂之中,慕容逍的臉龐也埋進了她柔軟的發間,折騰胸臆的兇猛情感一下子爆發開來,他逸出一聲低沉而顫抖的呻吟。「老天爺,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放你走……」
花漾,在總算回過了神,察覺自己再次被他熟悉的胸懷包圍,而屬於他的溫暖熱力和體息也彷彿悠然蔓延進她的肌膚裡,她感到喉頭一緊。
她聽到他的低吟了。
他……他究竟想怎麼樣?明明他說,他要的人是郡主……
怕自己好不容易可以硬下心離開卻又因迷戀他的懷抱而投降,她趕緊冷靜下被他一碰便混亂的心情,開始使力推開他。
「慕容逍,我們不是都說清楚了?你……你給我放開……」她的力氣竟敵不過他絲毫不鬆手的擁抱,她不禁又氣又急地乾脆捶他的背。
「不……沒有,我們什麼也沒說清楚。」以他體型的絕對優勢箝制住她,他根本不在乎被她捶痛。「漾,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和明艷是玩假的,其實我只是在利用她……」一口氣將他和他爹的計劃原原本本地說出來。而他愈說,她的眉揚得愈高,直到他終於說完,她也一臉目瞪口呆屍』o
「……只是……為了要騙過三公主,你……你才和郡主在外面打得火熱?」她的腦子還在消化剛聽到的這件陰謀算計。但猛然間,一個畫面閃過眼前,她咬了咬下唇。「騙人!你明明承認你被郡主吸引,你覺得和她在一起比較快樂,而且你還說不反對要娶我為妾。」抬起下巴,不信地惱瞪著他。
慕容逍驚訝地回視她。「你怎麼知道……是她們跟你說的?」他當然記得昨天故意回應向他逼問的兩位姊姊的話,所以他直覺以為是她們對她透露的。
「我不小心偷聽到你和二姊、三姊說的話。」沒隱瞞。即使他都對她言明整樁事只是個騙局,她卻仍未全然釋懷。「難道那些不是你的真心話?因為她們是家人,所以你更不會對她們說謊……」
他歎氣。「不,就因為是家人才更需要說謊。」他的一手輕輕撫過她披散在纖背上的青絲秀髮。「連最有可能被我傷害的你,我都必須隱瞞,姊姊她們更不用說了。唯有你們真實的反應,才有機會讓媯麗不致起疑……漾,假若你昨天便現身見我,也許我什麼都說了,就像現在這樣。」也許他還可以少受一點苦。
凝視著他,她明白他說的是真的;也明白,原來她當時認為他這麼做或許有某種計謀的猜測是對的……原來她並沒有錯看他。只是因為無意間聽到他回應二姊她們那些令人心碎的話,才使她的自信瓦解了……
一股喜悅的暖流驀地泛過全身,可她卻沒有立刻原諒他。
可惡!只要想到為了他,她曾承受的所有痛楚、流的淚,再接著聯想到當所有人身陷這場風暴中的時候,他少爺則正在和美人卿卿我我、放任那位「御賜未婚妻」在他懷裡滾來滾去的畫面,她更不甘心就這樣輕易放過他。
「我還是不相信你。」沉下臉色,她冷不防推開他、跳開。「外面那麼多人看到你和郡主在一起時的模樣,連二姊夫他們也看過,如果真是作戲,你有必要演得如此逼真嗎?難道郡主察覺不出你不是真心真意?」
愣了愣,他立刻毫不猶豫朝她一步步走去。「漾,別無理取鬧了。你明知道只要我願意,沒有哪個女人不會被我哄得服服貼貼的,更何況明艷也是被我威脅配合演出……」既然秘密已揭穿,他自然沒再隱瞞這事的必要。
「什麼?被你威脅?」聽到前半段話,本來想反駁,她才不是被他哄得服服貼貼的那個人,但他接著丟出的那句,卻著實令她錯愕了。
他隨即趁機堵到她身前,手臂環住她,手指釘上她的腰間。「對!我告訴她,我知道她和媯麗聯手設計我的事,假若她不想要讓我在皇上面前揭穿她,她就得答應陪我演戲。」
「難道她就不怕被三公主識破、她跟著你反而有事?而且……她不是本來就對你有意思了?」雙手抵在他胸前,她還不肯乖乖就範,清澈清醒的大眼直盯著他。
挑眉,他乍地逸出一聲輕笑。「我的漾,你該不是在吃醋吧?」
她的胸口一窒,然後,她的櫻唇一啟,朝他漾出一朵甜美得彷彿泌出蜜來的笑花。「我的少爺,如果我不想被醋淹沒,看來離你遠一點才是上上之策。」
「不准。」沒第二句,他乾脆俯首攫住她誘惑的唇。
老天!這是他已經渴望了多久的溫暖柔嫩。本來只打算淺嘗即止,但當他的唇一碰上她的柔軟,便不再滿足地貪婪佔有著她、近乎飢渴地印下連串蝕骨銷魂的吻。很快地,他的身體開始因為逐漸加深的情慾而緊繃起來……
她嬌吟著,承受著他風暴般的激情;而在恍惚間,她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他有力的雙臂抱了起來。搖搖頭,她試著自他輾轉吮吻不放的唇間退開,喘口氣,彷彿被他融化的理智直到這時才稍稍清醒了一分——她終於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被放在床上,而他,則把雙手撐在她身子雨側,俯向她。
她細細地喘著氣,迎視他熾火濃烈的眸光。
「漾,我要你……」吐出魔咒般的魅喃,他透著熱力的手指輕輕撫過她微微顫抖的唇。
雙頰的紅潮未褪,她的心跳得更狂。她當然明白他說「要」的含意。緊捉著唯一的一絲理智,她搖頭。「不,我……」
「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漾……」堅定地凝視著她微慌的小臉,他貼著她水嫩的唇低語誓言,接著他沉重的身體將她壓向床褥。
沒多久,陽光灑落的房間內,響起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細碎吟哦和伴隨著的沙啞低吼。而這之中的旖旎無限、火燙春光,幾乎連北方的初冬也要跟著燃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