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聲雷帶來的震撼,也不過如此。
記得那時她是怎麼回答的?
「谷子熙,你有病!」
然後她看到那男人臉色鐵青,幾乎是自暴自棄的說:「對,我有病,我有病很久了。」
……看!他自己不也承認了?
距那場莫名其妙的「告白」已過了三天,這三天裡,她都在台中巡視中部的門市,而她的手機顯然很安分,除了公事之外,不曾響過一次。
這樣的平靜正是李潔栩要的。
可就在她結束了三天的台中之行後,回到自己在台北賃居的小公寓時,竟看到那個她現在最最不想看到的男人站在她家樓下。
「你知道我今天回台北?」
「回台北?」谷子熙一臉的不解。他人靠在車門上,嘴上銜著煙,看來明明是很痞的動作,可由他做來卻十分有型。「我不知道你離開台北。」也難怪三天來都沒等到她。
谷子熙這樣的說法並沒有令李潔栩感到安心,只見她臉色更加青白。「該不會這三天你……天天都來吧?」
谷子熙沒有回答,只拿出隨身的煙灰缸捻熄了煙,以沉默代替回答。
這下李潔栩無言了。
她實在不懂這男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知道他的意圖何在。對,他說要追求她,可這樣的「告白」真的太過突然,讓她來不及消化,根本一點真實感部沒有。
或者該說.她完全沒有那種自己被這男人喜歡了的感覺。
她有氣無力的歎了口氣。「谷子熙,你嘛幫幫忙,你不覺得自己真的很莫名其妙?」
「我不覺得。」
李潔栩再一次無言。「好吧,那就讓我再說一次。谷子熙,我不認為你那天的……嗯,告白,是認真的。」
「我一直都是認真的。」谷子熙嗓音低沉,李潔栩沒有聽出其中的苦澀。「我不是說了我要讓你知道這世界上真的有好男人存在?」
「你是說了。So What?」
「既然我說要讓你知道,那麼你就是當事人,所以我現在會在這裡出現再正常不過,怎會莫名其妙?」
還有這樣的解釋法……「我覺得你像個變態跟蹤狂。」她直話直說。
谷子熙咬牙,忍住即將爆發的怒氣。好吧,也許他無法完全否認這一點。「那是因為你不曾試著去接納。李潔栩,我倒覺得你說你『討厭男人』只是一種逃避心態。」
「這可奇了,我有什麼好逃避的?」
逃避再一次在感情中受到傷害。谷子熙本想這樣說,但他並不想真的去踩她的痛處,若是可以,他希望李潔栩早已忘記那件不愉快的事。
「既然沒什麼好逃避的,那你何不試著接納?有一個好男人當男友你並不吃虧。若是你哪天不要了,想退貨,我也沒意見。」
谷子熙的說法教李潔栩眉結打得更深。「這對你有什麼好處?我可不會讓你碰我任何一根指頭,也不會給你什麼。」
這女人真是夠殘忍了。谷子熙好氣又好笑的說;「我說了喜歡你。」這可不是謊言。
可惜李潔栩並不相信。「不對吧?我以為這是你個人的沙文思想在作祟。因你看到我成天嚷著男人不是好東西而對我感到不滿,進而想要征服我,才會說出那樣莫名其妙的話吧?」
……小姐,你想太多了,他可沒那麼無聊。
谷子熙當然明白李潔栩的心防固若金湯,想要攻破絕不容易,於是他雙手一攤。「如果你要這麼認為也行。」
想想當時的氣氛確實有可能會讓她作如此聯想,是自己太過衝動,且思慮不周,也找錯時機了。
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如何化危機為轉機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其實……是你怕了吧?」他的口氣瞬間轉為挑釁。
「什麼意思?」
「怕若是讓我在你身邊,你就會體會到什麼是『好男人』,進而愛上我。」他面不改色的說。
噗!
「哇哈哈哈哈!谷子熙,你好幽默哦!我會愛上你?笑死人了!這個好笑……我給十分!」李潔栩是真的笑了。這個男人若不是太有自信,就是太白目,而她認為是後者。
谷子熙任由她笑。這本就是一步險棋。
表面上他話說得極有自信、臉不紅氣不喘的,可實際上他緊握的手心早已泌出汗水。
「既然你這麼有自信不會愛上我,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所以,答應吧答應吧!他是真的喜歡她,真的想要對她溫柔,絕不是像之前的裝腔作勢、冷淡以對。
李潔栩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揩去眼角的淚,忽然覺得這個谷子熙很有意思,老是在和她談條件,從一開始的「假裝交往」到現在的「讓她體會到好男人的存在」。前者是各取所需,可後者……罷了,也許是他大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吧。男人啊!
然而李潔栩也不否認,若接受他的要求,讓他感受看看什麼叫挫敗的滋味似乎也不錯。何況,若短期內他們之間就破局,母親的疲勞轟炸恐怕很難避免……那,何妨陪他玩玩。
「醜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是什麼都不會做,也不會給你什麼。」
「我瞭解。」
「好吧,就隨你了。那,我現在可以回家睡覺了嗎?」
「請。」他擺出「自便」的手勢。他知道現階段不宜操之過急,要是嚇跑了她,豈不前功盡棄?
見他不再糾纏,李潔栩鬆了口氣,轉身走向大門:感覺到他未離開,她轉過頭。「你怎麼還不走?」真打算當跟蹤狂啊?
「我等你回到家、開了燈再走。」
黑暗中,李潔栩看不清谷子熙的表情,不過,既然他這麼堅持,也就隨他了。
「這也是『好男人』的表現?」她語帶譏諷,尤其過去他從沒有這樣做過,現在突然這麼刻意,只顯得虛假。
「我是從一而終。過去我每次都是等你回到家、開了燈才走的。」
「哪有!上次我一轉身你就發動車子了。」她指的是谷子熙自上海回來那一次。
「我只是發動。」不代表他把車開走。「你一進門第一個開的總是最右邊窗戶那個位置的小黃燈對吧?」
然後再等個一兩分鐘才會看到大燈亮起,每次都是這樣,彷彿已成為不變的習慣。
這下李潔栩無話可說了,或者……該說是有一些訝異?她一直以為這個男人在她轉身後就馬上閃了,沒想到他真做到了自己所說的。
也許是過去她真的沒去注意。
「好吧,這次算你贏了。」李潔栩聳聳肩,可這充其量只能算是基本的禮貌而已,她絕不會因此就承認他是好男人。
「你進去吧。」谷子熙笑了。不管她說什麼,他知道她其實已肯定了他的行為。
李潔栩不自覺的瞥了他一眼,然後進門。谷子熙轉而望向窗口的方向,可這一次和過往不同,是大燈先亮。谷子熙一愣,繼而一想,只要知曉她平安,就好了。
帶著一點依戀的,他上了車,發動時聽到手機有簡訊進入的聲音,他按下按鍵察看,、是李潔栩傳來的。
這次亮的是哪個燈?
谷子熙又笑了。這李潔栩,竟拿這個來考他?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白色大燈。
他回復,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明早我來接你。你想吃什麼?
為了怕錯過她的回復,他不敢上路,就這樣傻傻的等著,等了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簡訊終於進來了。
不用麻煩。
早猜到會是這樣的回答,谷子熙苦笑。
摩斯的豬排三明治你吃吧?加上玉米濃湯。我明天七點半在你家樓下。
就這樣,谷子熙合上手機蓋。她的喜好他已調查得一清二楚,而他也知道,對付李潔栩,來硬的往往效果會比較好。
所以他決定從現在開始,要傾全力去主導這場感情,他要寵她、呵護她、溫柔的對待她,把那些他過去想做卻沒有做的全表現出來,直到她明白他的心意為止。
隔天,早上七點半,李潔栩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步出公寓大門;當她看到谷子熙的車不偏不倚就停在公寓門口時,不覺瞪大了眼,一口未完的呵欠就這樣硬生生停住。
他還真的來了!
自車窗探出頭的谷子熙則是一臉悠然的搖了搖手中紙袋。「摩斯的豬排三明治。」
李潔栩真的說不出話了。為了不要在一大早就重演昨晚的爭執,她歎了口氣,索性走過去,上車。才一坐下,谷子熙便把手中紙袋交給她。「裡面有玉米濃湯。到你公司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在車上吃。」
李潔栩瞧了一眼紙袋。「這也是你所謂的好男人行為?」送她上班外加一頓愛心早餐?
「不,純粹只是我想這麼做而已。」
算了。知道再和他扯下去也是白搭,李潔栩於是自顧自地吃了起來。谷子熙並沒有問她公司在哪,可行駛的方向卻沒錯。她本來想等他詢問再告加,但谷子熙像是熱門熟路似的,竟一路順遂的將她送到了公司門口。
李潔栩有一肚子疑問。「你知道我公司在哪?」
「知道。我來過很多次。」
谷子熙話中有話,可李潔栩不願去想太多,也不打算追根究底。拿著早餐空袋,她下車,在關門之際,扔了一樣東西在她原本坐著的地方。谷子熙尚不及看那是什麼,李潔栩已關上門離開了。
他定眼一看,是一枚五十元硬幣及兩枚十元硬幣,一共七十元,不多不少,就是這一頓早餐的金額。
谷子熙趴在方向盤上笑了起來。這個李潔栩,當真要跟他劃分得這樣清楚乾淨,不欠他一分一毫?不,她太天真了。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他總會想出好法子的。
他心裡早有準備這會是一場長期抗戰,而他,根本不打算輸。
從那一天開始,谷子熙便天天來接她上班。
沒接她下班是因為他們的下班時間都不太固定,而且有時候李潔栩人在巡迴中,壓根不在公司,加上谷子熙並不想一下子給李潔栩太大壓力,所以便作罷。
除了每天定時的接送外,谷子熙也真的天天買早餐來給她。
一開始的摩斯豬排三明治和玉米濃湯,李潔栩還知道價錢,但後來的小籠包、牛肉餡餅、燒餅油條、潛艇三明治、烤法國麵包……李潔栩就莫宰羊了。
當然,她也有「因應對策」,索性一次丟一百,可這樣又好像給太多了。等她對谷子熙說以後不要再買時,谷子熙的回答是:「你可以不用給我錢,這是我自己要買的,你只是幫忙吃完它而已不是嗎?」
李潔栩當然可以不吃,只是,谷子熙既已特意買了,她也不好太掃他的興,加上她已經答應了他的追求,想想,享受一下這樣的服務也不賴,而且她付了錢,不算太佔他便宜。
而且說真的,李潔栩還真有點怕谷子熙那不妥協的個性,倘若她不吃,谷子熙一定會買到她肯吃為止。
反正都已吃了一次二次三次了,也就沒有太大的差別了不是?到最後,反而是李潔栩自己開始樂在其中……
人,果然是一種習慣成自然的動物啊,真可怕。
然後有一天,谷子熙忽然這樣問她;「你不騎車嗎?」
會這樣問八成是因為天天接送她接送膩了吧?李潔栩嗤之以鼻。「我不會騎。」
「不會?摩托車不難騎吧,只要會騎腳踏車就行了。」實際上谷子熙是心疼李潔栩必須天天擠公車、捷運,畢竟他不可能隨傳隨到。
李潔栩馬上一臉被人戳到痛處的難堪。「我不會騎腳踏車。」
不會騎……腳踏車……這下換谷子熙傻住了。學生時代天天騎腳踏車上下學的他,還真沒遇過不會騎腳踏車的人種。對他來說,不會騎腳踏車就和不會自己吃飯、穿衣服是一樣的。
見谷子熙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李潔栩倒有些彆扭起來了。「幹嘛?不會騎腳踏車不犯法吧?」
「是不犯法……」突然,谷子熙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主意。「你星期天有沒有空?」
「做、做什麼?」
谷子熙一笑,那種笑……教李潔栩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我們去淡水。」
啊,有緣無緣,大家來作伙,燒酒飲一杯,呼干啦,呼干啦。
提到淡水,李潔栩腦中只想到這首曾經蔚為流行經典的「流浪到淡水」。
當然,李潔栩並不是沒到過淡水,畢竟她們公司在淡水也有門市,儘管淡水店不算在她負責的區域,可店開幕的時候總是去過的,而她對淡水的印象也僅止於此!
一家店、熱鬧的街、累垮垮的自己……這就是李潔栩心目中淡水寫照。
所以,她幾乎是不經考慮就拒絕。「淡水?我為什麼要跟你去淡水?好不容易才能休假,我要睡到死,不想出去勞碌。」
谷子熙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似的,自有一番說詞。「星期六也放假,我不會去打擾你,你高興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但若星期日睡太多,晚上往往就會睡不著;睡不著的結果會造成星期一精神不振,所以星期天最好還是安排一些活動,讓身體伸展一下,這樣就不需擔心星期天晚上會睡不著了。」
哇咧,還有這樣的說法哦?李潔栩對他的論調儘管存疑,可也無法否認他說的確實就是她的生活寫照——假日睡太多,導致上班前一晚睡不著,星期一她常常都是頂著熊貓眼去上班的,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去。
星期天中午,谷子熙真的「依約」來了。
他一身輕便打扮,一件POL0衫加LEVI』S牛仔褲,嘴上不再銜著煙,看來倒有點像是運動好手。
「準備一下,走了。」
「……我不記得我有答應你。」假日的中午時分,該是躺在床上夢周公的最佳時段,偏生這個男人就是不識相,李潔栩心裡說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你礙到我夢周公了。」
「周公可也是個男人,我並不打算把你讓給他。」
啥?見谷子熙竟一臉平靜的說出這樣……噁心巴拉的話,李潔栩簡直傻眼,睡意也跟著消失無蹤。
誰能想像得到一開始就對自己冷漠到極點的男人,現在居然會說出這樣惡死人不償命的話來?
「二十分鐘足夠吧?我等你。」
見他就那樣直挺挺站在門外,想來是沒有要進屋的意思。但她若是這樣甩上門……似乎又顯得太不近人情。李潔栩思考了半晌,無奈的歎了口氣,手一比——
「你,進來等吧。」
谷子熙一愣!說真的,這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內,畢竟,他知道李潔栩是一個非常注重隱私的人,但現在……竟肯讓他進她的屋子?
儘管她臉上的表情仍是不友善,可谷子熙明白,這樣的舉措對向來頑固的李潔栩而言,已可算是奇跡了。
至少表示她答應了他的邀約。而如果事情能順利進行下去,那麼,他和她的未來就不遠了。
「謝了。」
谷子熙應了聲,進門,坐到客廳沙發上不敢動;李潔栩見他這般規矩,也就放心回自己房間了。
在等待的時間裡,谷子熙環視這間並不大的屋子。
李潔栩不愧是做企畫的,不只是對賣場的佈置鋪排拿手,也把自己的住家打理得十分有個人風格,處處可見可愛的小玩意;而客廳裡的顏色更是五花八門!紅色沙發、米白色毛毯、咖啡色木幾、有綠有黃的抱枕……
這樣將所有顏色集聚在一起,奇異的,竟一點雜亂的感覺都沒有。
瞧著瞧著,他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肩膀。這是他喜歡的人住的房子,而他現在正身處其中,這種情境讓他有種已慢慢走入李潔栩心房的感覺,給了他莫大的鼓舞。
在前段日子的相處中,他明白了李潔栩其實只是嘴上逞強,實際上她有著一副柔軟心腸,才會讓他逮到機會對她展開追求……幸好她不擅長拒絕。
與此同時,人在房間換衣服的李潔栩也有著同樣的感歎。外表上她的確予人凶悍的感覺,可事實上她最不擅長的事就是拒絕……或者說,她心太軟;就算她嘴上嚷著不要啊、去死啊之類的,到最後還是會答應別人的要求。
高中時更是如此。本來完全沒有意願的,但最後還是接受了某個男同學的追求,結果是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
大學時依舊沒什麼長進。因為拒絕不了朋友的拜託,最後仍是出現在自己壓根不想去的聯誼場合,以致不小心喝醉,連累了不知哪個善心人士送她回家。
然後現在……她歎了口氣,無奈的套上衣服。算了,就當作是消磨時間吧。雖然開始時她對谷子熙的印象並不好,可畢竟已過了一段時間,加上這陣子他對自己的確夠體貼,讓她心中的反感不再那麼強烈。
不過,她可沒否認自己喜歡看到谷子熙挫敗的樣子。
太陽好大。
一踏出谷子熙的車,李潔栩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被頭頂上毒辣的日頭給刺瞎了眼。
谷子熙倒是一派閒適的站在艷陽下,領著她往土產街的方向走去。
「走吧,我們去搭渡輪。」
渡輪?李潔栩一臉的茫然。她來過淡水不少次,但都是因為工作,孩真不知道淡水有渡輪可搭。
反正人都來了,就隨意吧,搭渡輪就搭渡輪。只是,萬萬沒想到……
「腳踏車……」
「來淡水就是要騎腳踏車啊,你看。」不用谷子熙指引,李潔栩也看得到。渡輪的終點站似乎正在捷運站的對岸,而來這兒的人莫不騎著一輛輛腳踏車呼嘯而過。他們騎得很順,李潔栩卻看得很不安。
「我不是說了我不會騎腳踏車?」
「我知道,所以我租了協力車。」
這樣並不會讓她感到放心好嗎!李潔栩真想昏倒。
「很好玩的,相信我。」谷子熙這樣說。
然後,李潔栩發現,她若不是剛剛吃太飽,以致頭腦不清,就是被淡水的太陽給曬昏了腦子。
「谷、子、熙!你不要騎了!」
「你不要亂動……來,一是左腳,二是右腳,左腳右腳,左腳右腳,左右左右……」
谷子熙發號施令,人在後座、怕有生命危險的李潔栩不得不從,只得乖乖的左腳右腳踩下去。
「對,就是這樣。左右左右,左右左右……要轉彎了……」
李潔栩就這樣跟著谷子熙一路騎下去,沿途上儘是騎著協力車、單人車或是四人車的人們,她有些害怕會撞到人,但谷子熙都很有技巧的避開了。
一開始是寬大的路,有青蔥的草坪、美麗的河岸風光,騎著騎著,四周的風景有了些變化,最後他們騎到了一條像是木製橋一般的窄路。
「谷子熙,我們要騎到哪去?」
「十三行博物館。」
這又是啥鬼?「我們……一定要……騎得那麼遠嗎?」
「不遠。一下就到了。」
的確,正如谷子熙說的,騎車和步行的確有很大的差別。騎過了窄略,接著又來到了一條大馬路上,這兒左邊是工廠,右邊則綠樹成蔭,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景,卻莫名的有種詭異的協調感。就這樣,再騎了不到十分鐘,他們就到了谷子熙口中的十三行博物館。
「我們在這種休息一下。」谷子熙停下車,拿出礦泉水和毛巾遞給李潔栩。
生平第一次騎腳踏車,而且還騎這麼遠的李潔栩此時才知自己已汗如雨下。騎車時因迎面有風並不會覺得熱,可一停下來,身體便像是要把所有熱氣散發出去一樣。明明已是十月天,她卻渾身燥熱,拿起礦泉水仰頭便灌去了一大半。
在他們停車的馬路對面有三台報廢的車子,就見車身上貼滿了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裝飾。李潔栩見了,覺得新奇,便上前研究了一番。她還真不知道這兒還有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東西咧。
「我們到上面去。」
見她似乎研究夠了,谷子熙便指向博物館的階梯,那看來很像是日劇裡面才會有的場景。李潔栩很好奇那上面會有什麼,也就沒反對,跟著谷子熙踏步上去。
走完了階梯,才知上面是一大片寬闊的觀景台,地勢雖不高,但站在上面可以望見一片青翠草原,草原上立著各式各樣的石像,其中還有一個小型舞台。
時值黃昏,一片黃澄澄的夕陽染得草坪發出溫暖光芒,李潔栩陶醉著,迎面吹來的風讓她有種要飛起來了的感覺。
「有時候工作遇到瓶頸,我就會到這裡來騎騎車、看看風景。你不覺得在那樣流過汗之後再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致,心情會變得很好?」
李潔栩沉默,卻沒有否認他說的話。這裡的風景是真的美,她雖然幾乎不運動,可也無法否認這樣暢快流汗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也許是因為時間晚了,所以這裡的人並不多。她顧盼四周風景,然後再看向谷子熙,看到他身上流的汗比自己多很多。也難怪,剛才一路上負責踩的大多是他,可他卻毫無怨言。
好吧,她不否認,這樣的谷子熙……讓她有一種不錯的感覺。
之後,他們便沒再說話。見休息得差不多了,谷子熙便道:「走了,另一頭還有不錯的風景等著你去欣賞。」
這次李潔栩沒有抗議,或許……還有那麼一點期待,只是,她不想承認。於是,她再次騎上那個她之前視之為怪物的協力車,任谷子熙將她引領王他要去的地方。
他們騎上來時路。這一路上,她沒再開口抱怨,只是跟著谷子熙的節奏踩著踏板。這一趟路,騎得極順利,沒一會,他們便回到了租車的地方,但谷子熙並沒有停下。
這條路上看得見淡水河,這時太陽已西沉,天色因而有一些昏暗;她望著河水映照出對岸燈火,微涼的夜風讓她的腳步變得輕快。莫名的,她感覺好快樂:離開人群、離開忙碌的工作……她忽然覺得就這樣一直騎下去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哆啦A夢!」李潔栩突然大叫一聲,他們正騎過一家像是雕刻石像的工坊,院內展示著各式各樣的石雕,其中一張石椅的椅腳竟雕刻出哆啦A夢的造型。
「什麼?」谷子熙沒聽清楚,協力車就這樣飛馳過了。
「沒、沒有。」覺得這樣大呼小叫的自己太孩子氣,李潔栩索性裝死。
谷子熙不疑有它。他們這趟路一直騎到一間以石頭堆砌而成的房子前,屋頂是一艘翻過來的小船。谷子熙停妥車子,指著那間房子道;「你不覺得它看起來很有秘密基地的感覺?」
谷子熙天真的說法教李潔栩笑翻了。「秘密基地?你小學生啊。」
「不知道剛剛是誰在叫哆啦A夢的?」他調侃。
「你、你聽見了?」
谷子熙「哼哼」兩聲。「這裡我可是熟門熟路了,就算沒聽見,也知道你在叫什麼。」
李潔栩覺得面子掛不住,乾脆扭過頭去,裝作在看風景。
這裡的風光的確和十三行博物館有所不同。對岸是捷運沿線,一輛捷重正駛過,在河水上蕩出了光波。
四周漸漸暗沉下來,河岸的涼風吹來,在這樣舒爽的氣氛下,李潔栩覺得自己有一些醉了:疲憊之後的那種暢快感讓她感覺輕飄飄的,好舒服好舒服……她覺得自己快睡著了。
真正睡著的人不是她,是谷子熙。
「不會吧?」李潔栩簡直不敢相信!說睡就睡,睡功會不會太好了?
谷子熙閉眼躺在圍住土壤的石頭上,那毫無防備的模樣讓李潔栩看愣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睡顏。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李潔栩覺得很新鮮。她盯著他看,不自覺地竟研究起這男人的五官。嗯,眼是眼、鼻是鼻,這男人的確長得好看,而有這樣好條件的男人卻來纏她這個無趣又難搞的女人,這……原因到底為何?
就算是為了賭氣好了,可為了賭那一口氣,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即使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但就這樣看著他的睡顏,竟讓她心口一暖,莫名的有一種連自己都無法捉摸的情愫正慢慢滲入了她已然塵封許多年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