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飛、再飛……」
看著徐秘書放風箏,她一邊叫、一邊跳,圓裙在膝間波浪起伏。
蔣士豪在笑,笑看女兒的快樂,但願女兒一輩子無憂。
「爸,大乖又不乖了。」跑近父親身邊,她坐在草地上告狀。
「大乖從來沒有你乖。」蔣土豪摸摸女兒頭髮,結婚都快三個月了呢,還是小女孩模樣。
勻悉和霽宇的互動越來越好,偶爾,霽宇早歸,同父女倆坐在院子裡,雖然他不習慣加入話題,但看得出,他正一步步融入。
「知道。」比乖,她一向拿冠軍。
「有時候,我寧願你不要那麼乖。」他語重心長。
「乖不好嗎?所有的爸媽都希望小孩子乖。」將來她當了媽,也想生個乖小孩,乖乖聽話、乖乖長大,一丁點兒都不教大人心煩。
「你乖得沒主見,乖得容易被欺負,也乖得不懂為自己爭取。」真是幸好,幸好自己離去後,有個好男人願意為她提供防護。
「不必爭取、競爭,所有的好東西自動跑到我身邊,這叫作好命,至於沒主見……爸,你錯了。」她笑容可掬,長長的秀髮隨風飄。
「我錯?」他有趣地看著女兒。
「告訴你一個秘密。」才提及秘密,勻悉的臉紅過一大片。
「什麼秘密?」
湊到父親耳邊,她輕聲說:「霽宇是我挑的。」
「你只是懶加上一點運氣,相過第一次親就不想再找第二個。」他對女兒的瞭解還不夠多?她壓根兒反對相親,只不過,她沒學會反抗長輩。
「錯,就算我相完整串男人,還是會選擇霽宇。」微笑張揚,難得的自信寫在臉上。
「為什麼?」
「一見鍾情啊。」而第一面,他們在十年前遇見。「爸,霽宇真的很好,和他談天,我學到很多,我知道世界不如想像中美妙,也不至於壞得太糟糕,我瞭解人心險惡,但我半點不心慌,因為有霽宇在,他是我的避風港。」
不知不覺間,她依賴上他的存在,她明白這不是好現象,但就算暫時陶醉又何妨?
眼望女兒的幸福,他安心,就此放手遠行,他不再擔憂.
「霽宇回來了!」她跳起身,往門邊跑去。
這三個月,他們漸入佳境。
勻悉在霽宇床上醒來變成常態,她知道翻身會壓到一個清醒男人,她懷疑過,為什麼他明明醒了,卻不下床,偏要等她壓到人,才心甘情願下床?
他們一起吃早餐、一起出門,連浴室使用時間都配合無間。
夜裡,她等門等出心得,知道再慢,他會在十一點左右返回。
於是,十點五十分她放好熱水,他進浴室、她入廚房,為他做一盤義大利,他吃飽,他們一起上床。
床鋪間,他看公文、她讀小說,看到激動處時,他會彈指說企畫寫得真好。偶爾他回頭,告訴勻悉,父親把菁英全網羅到門下,難怪事業版圖越做越大。
同樣地,看到感動處,勻悉為男女主角的悲戀感傷落淚時,他不說話,伸過長手臂,將她撈進懷間,給她面紙權充安慰。
本來只是做戲,他回到家時,會在她額間印上親吻,然假戲做久成了真,他吻她就像、就像……睡前要刷牙一樣,自然而然。
本來只是勾引話題,企圖不讓餐桌邊太冷清。
先是她提起公司裡的帥哥經理,然後霽宇批評他的能力不行,想把帥哥經理調到偏遠地區,歷練學習。接著是勻悉微笑不依,說公司裡員工一板一眼,只有帥哥經理說話有趣,能陪她打發寂寞冷清。霽宇聽了冷笑兩聲,問她到公司的目的是勾引員工,還是打發無趣。
就這樣,兩人一搭一唱,說得銀鈴笑聲響起,就這樣,用餐氣氛好到讓桌邊的父親笑得開心。
霽宇變得輕鬆了,他不再成日板臉孔,好像勻悉欠他全世界,他的驕傲、自尊在勻悉的輕言軟語中獲得平復。
雖然他拿她的錢,勻悉卻表現得他是她的衣食父母:雖然他處處佔便宜,但她總讓他感覺,佔便宜的是她這個沒出息的小女生。
「你回來早了,我們……爸爸、秋姨,怎麼來了?」勻悉發現車後座的公公婆婆很驚訝。
「我們來探望親家公,另外,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特地來替你慶祝。」
聽說?從哪裡聽說?霽宇口中嗎?他在意起她的生日、她的快樂、感覺?受寵若驚!
公公婆婆下車,徐秘書忙領他們到蔣士豪面前,沒多久三個長輩便聊開。
勻悉湊近霽宇身邊,小聲問:「你晚上不是有應酬?」
「我讓你的帥哥經理代替我參加。」他也靠近她的耳邊作答。
暖暖的氣流送進她耳裡,那親匿……教她從耳根紅到腳底。
「你說過他的能力不行,叫他去沒問題嗎?」要說悄悄話,誰不會?她硬是踮起腳尖,手搭住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說。
「方董事長是女的,聽說她對帥哥會手下留情,所以我派帥哥經理去賣肉。」
她累,他不見得輕鬆,對她講悄悄話,他得半蹲身,就像白雪公主對待小矮人。
「我不曉得鼎鈞幾時成了色情仲介。」擠擠鼻子,她說得不屑。
「這叫物盡其用,若他拿不到合約,我會買火車票,把他送到拉薩去當活佛。」
霽宇挑眉,她的不屑對上他的得意,形成有趣畫面。
「下次和男老闆談合約,你派哪個美女去?」勾上他的手臂,賴到他身邊,一賴二賴賴成癮,她愛上最接近他的距離。
「都行,就是不派你。」他不介意她的賴,甚至一天一點,他習慣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為什麼?」
「合約有法律效力,不能派未成年少女進行。」
霽宇比比她的頭頂和自己的肩膀,她不單是末成年少女,還是發育不全的未成年少女。
「取笑別人的身高不道德。」她嚴正聲明。
「我同意,但闡述事實,不帶偏見,是種高貴品德.」話說完,他忍俊不住,大笑。
「什麼事那麼開心?」蔣士豪笑問。
「沒事,爸,你今天氣色很不錯。」霽宇的輕鬆問候讓蔣士豪很愉快。
「看到大家開開心心,心情好,氣色自然好囉!」
「親家,好好保重,等身體痊癒,我們一起去打高爾夫球。」姜父提議。
「好,把苦差事全交給霽宇,我們集體退休,反正他能幹得很。」蔣父說。
「親家公看得起他。」
「霽宇有實力。」
你一言、我一語,吹來捧去都是同一號人物。
「親家公,不好意思,沒經過您的同意,就擅自做主到府上替勻悉過生日。」秋姨說。
「說什麼話,你們愛護勻悉,我感激都來不及。」蔣父說。
「這說得不對,我們愛護勻悉是因為她夠好,好得再挑不出第二個,我們不疼,難到要讓別人搶去疼?」姜父說。
「勻悉,霽宇要送你禮物,你們想做什麼就去吧,別理我們老人家。」秋姨說。
「我進去請廚子多準備一些菜。」勻悉說.
「不必忙,我訂了宴席,待會兒連同蛋糕一起送來。」秋姨說。
霽宇拉起勻悉往屋裡走。
「你要送我什麼禮物?」進屋後,她問。
「送你CD。」他似笑非笑。
「誰的?楊培安?B1ue?還是王力宏?」她扳著手指一個一個問,問的全是當紅男星。
「都不對,是鄧麗君、蔡琴、張清芳和江蕙。」
聽到楊培安,不爽感覺從背脊處往上竄,像螞蟻啃上心臟辦膜,誰叫她對他的評語是「迷人」!
「都是女生哦?」還是遠古時代的女生,儘管她們的歌聲很棒。
「有,有一個男生。」他笑得滿臉壞。
「誰?」
「楊麗花,他專唱小生。」噗哧一聲,霽宇忍不住,先笑出來。
勻悉抿唇,「不好笑。」
「這個呢?你一定會笑了吧!」
他拿出一個胡桃木盒,打開,裡面不是鑽石珍珠,而是一條仿歐洲古典設計的項煉,墜子是琉璃做的,橢圓形墜子可以打開,裡面有一張小小的照片,是他們的結婚照。
他沒猜錯,她笑了。
婚禮準備太匆促,沒時間拍婚紗照,哪裡曉得,在婚禮進行間,有人能拍出這麼完美的照片。
「這個攝影師一定是天才。」勻悉忍不住讚歎。
「他的長相不迷人,模樣有點兒像鐘樓怪人。」霽宇唱反調。只要她誇獎任何一個男人,他的反調便無條件哼唱。
「男人貴在才華,外貌不重要。」反調人人會唱,何況她還是個小小音樂家呢!
「他的才華,兩萬塊就買得到。」這年代,金錢當然比才華重要。
替她戴上項煉,他的手在她皙白的頸間流連。
「不能事事用錢衡量。」她抗議,尤其抗議他的手在她頸間製造的一波波心悸莫名。
哼,標準的富家女。
「當然可以。」
「好啊,用金錢衡量愛情,請問你的愛情怎生估價?」忍不住,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十指繼續下滑。
不能摸?好吧……呃、呃……沖個冷水澡好了。
「剛開始,你欠我幾千萬,我不想你還,只想保持距離,維持常態。你卻時時追著我還債,一天天,你不但還清債務,遺在我這裡累積不少財富,只不過,笨小乖還以為自己仍處於負債狀態,想辦法拚命歸還。」他一路說,一路往房間奔去。
他的意思是……她不必再對他感到抱歉?她的溫柔已在他心中累積感情?
「霽宇!」
她想找人問清,卻發覺他不在,跳著腳,她學起大乖的奔跑法,尋著他的方向。砰!槍聲響,開跑!
勻悉的快樂沒持續太久。
她生日過後,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
醫生住進蔣家全心照料,徐秘書得到霽宇的同意後,整天都留在蔣士豪身邊,隨時注意突發狀況。霽宇也推掉不必要的應酬,一下班就往家裡跑,大家都有數,知道所剩時間不多。
這天,發佈颱風警報,才過午,屋外風雨交加,雨水一陣陣拍打著玻璃窗,黑壓壓的雲層,重重地壓上心,壓得勻悉呼吸困難。
勻悉好幾日沒去公司了,她守在父親床邊,碰碰他的手、說說回憶。雖早有心理建設,仍舊不捨呵……不捨相依為命的父親離去……
聽說讓病人心情開朗,他會忘記疼痛,疾病就折磨不了人。於是,她扮老萊子,唱歌跳舞吹長笛、說故事、講笑話,她和上帝拚毅力。
「記不記得抓雛鳥那次?管家告訴我,小鳥活不了了,鳥媽媽已經兩天沒回巢,雛鳥在窩裡肚子餓得拚命叫,我們聽得熱鬧,哪曉得它們叫得心傷。」
她啊,就像那窩雛鳥,羽翼未豐,母親已離,獨留她在窩巢裡啁啾悲鳴。
她是孤獨的,在長大的過程中,父親終日忙碌,她除了乖還是乖,她壓抑主見、克制想法,生怕不夠乖,上帝又來帶走親人。
這回……是她乖得不夠徹底嗎?
「你爬上樹,卻下不來?」父親虛弱地回她一句。
撫著父親緊皺的眉頭,很痛嗎?谷醫師已加強止痛藥劑,還是沒用?
勻悉繼續說話,她要父親自痛苦中分心。
「大家在樹下來回找我,我很不好意思,更不敢出聲了。要不是徐秘書抬頭發現,恐怕我會一直留在樹上。」
果然,她還是調皮、還是不夠乖。
「我記得。」蔣士豪點頭。
那次,管家打電話給他,他匆匆放下公事回家,他以為女兒被綁架,正準備打電話報警時,徐秘書先他一步,將勻悉救下來。
她滿身狼狽,卻掩不住喜悅,她救下四隻雛鳥,四個和自己一樣失去母親的小生命。
「爸爸,你獨自扶養我,一定很累。」
勻悉微笑。爸爸說,喜歡她的笑容、喜歡她無憂,說他常向上蒼祈求,但願呵,他的女兒一輩子不識憂煩。
為了父親的「喜歡」,勻悉努力讓自己快樂。
「養你,不累。」
他搖頭,手勉力往上伸,想伸到她頰邊,但他太痛也太累,手在半空中,抬不高。
她接下父親的手,貼在頰邊,輕輕磨蹭,濕濕的淚滑過,滑出心傷,為什麼偏偏是她,真是她和父母親的情分淺薄?
「小乖……別哭……」他累極,說話斷斷續續。
「我不哭。」她搖頭,笑盈盈,一不小心,把滿眶新淚擠出來。
「霽宇在……我安心……」
他無力、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不清。
「是啊,他好能幹呢!徐秘書說,他爭取到很多大客戶,那是鼎鈞花了奸幾年都爭取不到的合作對象。爸,鼎鈞交給他,很好;把我交給他,也很好,我們都好得不得了。」
明明那麼好啊,偏偏她淚如雨下。
她不是醫生,但父親逐漸渙散的眼神昭告了某些事,某些她不想碰觸卻不得不迎面承接的事。
父親點頭,兩顆豆大淚珠滑出,嘴裡發出難辨聲音。
「爸,你想說什麼?」
她低頭靠近,抱住父親,淚水沿著頰邊落入父親的眼瞼,一時間,分不清是父親的或是她的淚。
「我走了……」他用盡全身最後一分力氣,抓住女兒。
走?不可以!不可以走!她要他留,不要分手!
她彈起身,衝出房間、衝往醫生房前,幾次踉蹌,她撲在門扇前,猛力拍擊木門。「醫生、醫生,快救命啊……」
在最短時間裡,所有人聚到蔣士豪床前。
勻悉的眼光在父親臉上來回搜尋,她呼吸急促、臉色蒼白,死命咬住下唇,她知道歷史將重演,她將再度失去親人.
她拒絕!
憑什麼!憑什麼呀!上帝算準她好欺負,才一次一次又一次欺她,對不?
不公平,世界對她不公平,為什麼她退讓、她不爭不伎、她努力學習所有良好德性的下場,竟是孤寡悲涼?
她要抗議上帝欺人太甚,抗議上帝只愛壞人,從不給好人機會,這樣的上帝她再也不要相信,不讀聖經了、不禱告了、不上教會,她要遠離上帝!
「小姐,和老爺道別吧!」谷醫師退開,走到勻悉面前說。
誰說她要道別!?
才不要,她不要和任何人道別,不要她愛的人一個個離開她身邊,不要聽天由命,她再也不要當小乖。
向後退兩步,她看見徐秘書眼底的哀憐……
不要這樣看她,那年母親去世,他也用同樣的眼光望她,這次,不准、不許、不可以,她不要……用力轉身,她再次衝出父親寢室。
勻悉跑進庭院裡、跑進雨中,渙散的眼神、渙散的心智,她不想要的事情終是走到眼前,逼她正視。
她不要媽媽死啊……
那年,得知母親生病,她常在半夜驚醒,悄悄到母親房間探她的鼻息,確定她沒離開她,但最後母親還是狠心離去。
之後,她仍然半夜驚醒,仍然衝到母親房前,望著空蕩蕩的床鋪,淚如雨下。
她不要爸爸死啊……
從醫生宣佈父親的病情開始,她又半夜驚醒了,她又習慣性跑到父親房裡,探父親的鼻息。
她總是恐懼、總是驚惶,她逼自己樂觀,樂觀幻想或許有不同結局,哪裡知道,一樣、統統一樣,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大哭,她哭出滿腹委屈。
她嘔啊,嘔死嘔死了,為什麼和她一樣大的女孩還在享受父母疼惜,偏偏她沒有?
她哭、她尖叫、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跑,近乎歇斯底里……
她要跑出這個可怕的世界,再不要和人搭上關係,那麼她就不會再聽見死亡、看見死亡,她將永遠與死亡絕緣.
猛地煞車,接到通知馬上趕回家的霽宇從車上跳下來,他看見勻悉站在花圃前捶胸頓足。
衝上前,他全身濕透,雨大風強,打在身上的雨點像鋼珠,痛上他的身體、錐入心。
他用力擁住她,想將早已渾身濕透的勻悉抱進懷裡,可她不依。
她不依天、不依地,不依上帝對她苛刻。
她再不要乖了,她要徹頭徹尾的壞,如果她以前弄錯了,如果乖是種惡劣行為,她願意改頭換面,當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只要啊……上帝為她開啟一扇門,為她留下親愛的父親……
「沒事了,沒事了……」霽宇抱緊她,將她鎖在懷間。
她的淚灼了他的心眼,她痛,他比她更痛十分。是誰拋出鋤頭,砸入他心窩處,震得他有苦說不出?
發狂似地,她看不見霽宇,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心,她的吶喊呵,她狂熾的憤怒,她再不要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
勻悉推開霽宇奮力向前跑,跑幾步,絆倒,在她摔下之前,霽宇搶在前面將她抱住,連滾幾圈,他們在草地裡變成泥人.
鎖住她的手、鎖住她動個不停的身體,他不斷在她耳邊說:「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陪你。」
再不會有事欺上她了,他發誓,發一百次誓,所有的苦都讓他來擔,所有的痛都由他來扛,從今以後,他不允許她悲慟。
「沒有人……你們全走了,你們統統不要我……」失卻氣力,她像凋萎的花朵,再撐不起半分美麗。
他抱她,抱得很用力;他喊話,用盡力氣,如果說一遍,她聽不見,他就說一百次,直到她聽見他的聲音。
「我陪你,哪裡都不去,我在這裡、在你身邊,不管你碰到什麼事情,我都在這裡。別怕……小乖,不要怕,我會陪你、一直陪你。」
小乖?是誰在叫她?誰說她可以不怕,誰說他會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
停止掙扎,空茫雙眼對上焦點,是霽宇?怎麼可能?他馬上要走,他們只剩下不長不短的三季……怎麼一直陪、一直陪……
請別對她說笑,請別哄騙她脆弱心情……她再沒力氣築起堡壘,捍衛自己孤獨的生命……
勻悉搖頭。
他還在說同樣的話,還在重複著不可靠的承諾。他說他心痛,比她更痛;他說她的哀愁捆上他的胸口,讓他喘息不過;他叫她打他、捶他,把傷心發洩在他身上,他說愛她……
愛她?他怎麼可能愛她?別傻了,就是說謊也不該讓這種話隨意出口,他肯定不是霽宇,不是她心心唸唸的夫婿。
不能相信他的話,他是撒旦派來的惡魔,企圖騙去她的心,然後再重重嘲笑她的癡愚……不信、不信,半分都不能相信……
霽宇打橫抱起她,親親她的額、親親她冰冷的唇,他試著給她溫度,可她僵冷的身體硬是不肯增加半分溫度。
邁開大步,他往大屋走去,紛亂的心情和他的腳步一樣慌懼.
勻悉面無表情,不說話、不尖叫,連掙扎也失去力氣……這個世界對她不仁,她何必拒絕魔鬼的誘惑?
緩緩地,她閉上眼睛,是魔鬼又如何?她不抗拒了,帶她去吧,去一個冰冷黑暗的世界,反正這個星球,她已失去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