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種會逃避自己感情,膽小的,像鴕鳥一樣的人嗎?
好吧!她確實是。
三年前,她沒勇氣挽回瀕臨破碎的婚姻,也沒能力面對,不願失了自尊和面子,她也「瀟灑」的簽字離婚了,跟他一樣瀟灑,只不過他是真瀟灑,她是假瀟灑,用心痛和夜不成眠來維護大女人的自尊。
如今他回來了,他們已是前夫前妻的關係,她要如何自處?如果她早一步得知消息,她真的會逃走。
「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不成要讓他知道你還是在乎他,在乎到無法跟他一起共事嗎?」李惠方意有所指的說完,笑著催促她,「十二點半了,快去吃飯吧,下午還有診呢!」
章越珊歎了一口氣,眼眸移向桌歷。「今天是星期五,又剛好是十三號,怎麼有這麼巧的事,黑色星期五,我的前夫回來了……」
她喃喃地走出了診間,情緒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儘管知道惠方姊在用激將法,但她不能現在才逃走也是事實,不然於泳會怎麼看她?一定會認為她還耿耿於懷。
雖然木已成舟,無法改變事實了,可對于于泳回來這件事,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真的只是為了醫院的發展找他回來嗎?她爸爸絕不是那種會為了利益罔顧女兒感受的父親啊!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醫院的發展和利益,會是為了什麼?
離婚後,爸爸怕她傷心從沒開口說過一字半句希望他們復合的話,也從沒叫她去找他,甚至絕口不提他的名字。
如今,他不但親自安排他回來,聽說還將賦予他比學長更高的職位。
學長已經是胸腔外科的主任了,就是胸腔外科最高的職位,她想不出有什麼職位比主任更高。
走進醫院二樓的「米雅咖啡」時,她還在想這個問題。
「章醫師,今天也是今日推薦特餐嗎?附餐飲料一樣是熱咖啡?」吧檯裡的美麗老闆娘問她。
她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逕自走向老位子。
她沒時間花心思在吃飯這件事上,如果有同事找她出去用餐,她就一起去,沒人找的話,她會就近來米雅咖啡,這裡的東西有一定水平,她還沒吃膩。
沒多久,服務生就送來她的套餐和熱咖啡。
說實話,她現在雖然感到飢腸轆轆,但一點胃口也沒有,瞪著香噴噴的牛小排套餐,卻完全不想拿起刀叉。
那個人啊……
於泳就像強烈颱風,縱然只是輕輕掃過,威力依然強烈得足以讓她支離破碎。
早上才驚鴻一瞥,她就幾個小時心神不寧,以後怎麼辦?
「章醫師,請問可以並桌嗎?都客滿了。」服務生客氣地來問。
她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可以啊。」
一片陰影罩過來,有個人在她對面坐下了。
她不甚在意,打算隨便吃一些就走,以免廚師不高興,沒想到她的盤子卻被對面的人伸手拉走了。
是誰在跟她惡作劇?認識的人嗎?
她抬起眼來,竟然看見於泳正揚著嘴角微笑,但他的眼珠黑幽幽的盯著她,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像在分析些什麼。
她的心怦地一跳。
她早該想到是他!
她的行事作風頗為嚴謹,不會有人跟她開這種玩笑,只有他,總是能輕易打破她的規則。
還記得第一次跟他出去約會,他就出其不意的吻了她,從那時開始,她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當然,在答應他的邀約之前,她便對他有好感了,但她沒想到他會那麼快就吻她,那彷彿觸電的熱吻讓沒有戀愛經驗的她完全陷進去了。
「你幹什麼?」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因為他竟然還拿走她的刀叉,一派悠閒的吃起她的套餐來。
「這裡是醫院,章醫師。」他無賴的笑了笑。
「我知道。」她更加咬牙切齒了,但也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那是我的套餐,你要吃不會自己點?」
「這麼久沒見,請我吃頓飯不為過吧?」他含著笑,愜意的把鮮嫩的牛小排送進嘴裡,然後拿起她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一點也不想請你吃飯,你快走。」看著這樣無賴的他,她的心又不規則的亂跳起來。
於泳無視於她的怒火,眼睛亮晶晶的帶著笑意。「剛才我在外面看了很久,你為什麼不吃?在想我嗎?」
她漲紅了臉,氣呼呼的說:「我為什麼要想你,我瘋了嗎?」
「是我瘋了才對。」他淡淡一笑,拉長了聲音,瞅著她。「因為,我一直在想你。」
她被他看得面紅耳赤,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她真恨自己,明明知道他的話聽不得,可她渾身的細胞還是在他說想她時死了一大半,另一半苟延殘喘著,也快不行了。
然而他休想,休想看出她的感情,在他絕情的走了三年之後,她要他知道,什麼都變了,不會等人的,不會等他回頭的……
「真好笑,這是該對前妻說的話嗎?」她拿起賬單起身,煩躁的看著座位上的他。「我知道是我爸找你回來的,但那不等同我的意思,我從未希望你回來,從來就沒有。」
最後那句她還加重語氣強調。
然而,於泳彷彿沒聽見,他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過了一會才說:「其實我回來過。」
她在一瞬間怔住了。
要命!他總能出其不意的亂了她的步調,她應該撂完狠話馬上走的不是嗎?為什麼又被他簡單一句話留了下來?
「我回來過。」他盯著她,低語道:「我想問問你,我們是否還能繼續走下去,後來才知道,你留職停薪去旅行了,沒見到你,我就又走了。」
她微微的顫慄了一下。
原來……他回來過……
假如那時她沒離開台北,他們見到了,一切是否會不一樣?
什麼叫徒留遺恨,她總算懂了……
不過,這份遺恨的感覺卻讓她的心防又飛快的豎了起來。
為什麼會有遺恨,追根究柢不就是他放棄了他們的婚姻嗎?
「所以呢?」她防備的看著他。「我要感激你回來過,還是責怪自己不在台北,失去與你破鏡重圓的機會?」
她瞪著他,等他的回答,而他竟然笑了。
「你笑什麼?」她沉不住氣的問。
他深深的看著她,帶著從容的笑。「我很高興你對我還有感覺。就算只剩下生氣,也代表了某一種程度的在乎,對吧?」
她咬咬嘴唇,驀然拿起賬單,轉身就走。
買單後,她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
不應該讓他看出情緒的,不應該讓他發現她對他還有感情的……不,不是還有,是未曾消失過。
縱然有恨,有怨,卻也是由愛而生。
所以,他是對的……該死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