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嬡景望著收拾好的餐廳,總算鬆了口氣。
「組長,我們先走了喔!」幾名員工正打卡準備下班。
她向他們道再見,等員工全走光後,她才將燈一一關上,然後拿起皮包走出餐廳,把門鎖好。
日子過得很快,半年就這樣過去了。
這半年裡,她離開了當千金小姐的日子,找到一份餐廳的工作,從剛開始什麼都不會,直到什麼都一一上手,得到餐廳經理的讚賞,升為組長,這段日子對她而言,很忙碌也很充實。
「小媛。」餐廳的門才關好,周妤珊的聲音便傳來。
曲媛景轉過頭,對她揚起笑容,「男朋友又出差了?」
從她領到第一份薪水後,便租了一間小套房,搬出周妤珊的住處。
周妤珊撅起嘴道:「你怎麼這麼說嘛?好像我只有男朋友不在的時候才會來找你。」
「不是嗎?」
「哎喲,別這樣!」周妤珊拉了拉她的臂膀,「我們去吃宵夜?」
「好啊。」正好她肚子也餓了。
兩人剛轉過身,便發現一道人影佇立在她們身後。
曲媛景仔細一瞧,「允風?」
紀允風向她點點頭,「半年沒見了,你過得好嗎?」他打聽了很久,才知道她在這裡工作。
這半年來,他幾乎都在國外忙著設汁展,現在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才回到台灣。
他從沒有放棄娶她的念頭,如果經過半年的分離,能讓她找到和他之間的感覺,那也是好事。
「當然,我怎麼可能讓自己過得不好?」曲媛景揚起笑容,化解了兩人之間有些尷尬的氣氛,「我和小珊準備去吃消夜,你一塊來好嗎?」
說真的,她很想念這個哥哥。
不過,看見紀允風,她心底卻想起了另一個人——安耀。
這半年來,他們沒有再見過面,他的身影卻老是突然盤據在她的腦海裡,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現在,看見紀允風,安耀在她腦海裡的身影也更清晰了。
他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路人而已,為何她對他的印象如此深刻呢?
是否因為發生了那件事,她才發現一個全新的自己,心底為了紀念,才沒有忘記他呢?
「對啊,一塊來,我請客。」周妤珊也開口相邀。
「嗯。」紀允風點點頭,「不過這一頓我來請,慶祝我今天在寶石拍賣會上標下了一顆美麗的藍鑽。」
「藍鑽?」
「嗯。這顆藍鑽名為『絕戀』是十二克拉的美麗寶石。」而讓他得意的是,安耀也很中意這顆藍鑽,偏偏今天的拍賣會他無暇參與,童成煥又沒能替他標得這顆藍鑽,想想,安耀若得知這顆藍鑽是落入他手中,那會是一幅怎樣有趣的畫面?
「十二克拉的藍鑽啊!」周妤珊呵呵一笑,「不過,『絕戀』這個名字聽起來挺悲情的。」
「每顆知名的寶石都有它的故事,也幾乎都以它的故事命名。」紀允風解釋道。「總之,能擁有這顆藍鑽,我很幸運,就拿它來當慶祝的名目吧。」而他的好心情是來自於安耀即將面對的失望。
「呵,我根本不懂寶石。」也對它們沒有什麼興趣。曲媛景對兩人一笑。「我們別站在這兒了,快找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隨著紀允風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她覺得一切好像又有了新的開始,那麼,她還會遇上安耀嗎?
若遇上他,她該開口說什麼?
問他過得好嗎?還是問他是否記得她?
沒想到,昨晚才浮現腦海的問題,今天就出現解答了。
曲媛景拎著手提包正準備走進餐廳。她這幾日輪晚班,所以下午兩點才上班。
她才要推門進去,恰好有人開門出來。
「曲小姐?」童成煥見著來人,對她客氣的一笑。
她抬頭一望,「你認識我?」但她不認識他啊。
童成煥點點頭,「有過幾面之緣,不過我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你不認識是正常的。」然後他抬手看表,「我還有事,得趕快離開,不然我那個噴火龍上司又要找我開火了。」說完,他連忙與她錯身而過。
噴火龍上司?曲媛景啞然失笑。
當她想開門進餐廳時,門又被人打開來。
「童、成、煥!」開門的人朝著飛速離開的背影狂喊一聲,那聲音裡發洩出滿腔怒火,「該死的!」
安耀望著已然消失的背影,深呼吸撫平怒氣,這個下屬竟然敢打破他的規定,收留從雲雅離職的設計師!
什麼叫他們相愛了?
該死的相愛!
還有,這個童成煥竟然沒幫他標到「絕戀」那顆藍鑽!
他是怎麼千交代、萬交代?
沒想到童成煥竟然回他一串話,「我已經出了符合「絕戀」的最高金額,若高於此價購買,根本是迂腐且不入流的敗家子才會做的事,我不贊同葵聖斯的亞洲負責人貼上這個難看的標籤,這是為你好。」
所以就這樣把那顆藍鑽讓給了紀允風!
接下來的日子,他又得為了這顆對他而言很重要的藍鑽和紀允風拚鬥腦力了,早知道童成煥這麼靠不住,他再怎麼樣也得親自去參加那場拍賣會。
這個童成煥,惹惱他的功力越來越高超,也越來越不把他當上司看待了,可惡!若不是童成煥是個人才,更是他得力的助手,他早就教那小子捲鋪蓋走路,甚至直接掐斷他的脖子!
曲媛景發愣地看著童成煥口中的噴火龍上司,他竟然是……
「安耀?」她嘴裡下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
聽到有人叫喚,他轉過頭,滿臉怒容地望著叫他的女人。「什麼事?」
「沒……沒事!」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嘴,然後搖頭。
沒事叫他幹嘛?安耀瞇起眼,才發現這個女人他認識。
「是你?」不正是曲家的大小姐曲媛景?
原來她還在這裡工作嗎?他都快把關於這個女人的事拋在腦後了,不過,過了這麼久,他竟然還記得她,讓他有些意外。
為什麼會記得她呢?安耀自己也不太明白。
「你還記得我?」她該為了這種事高興嗎?怎麼心底竟然竄過某種興奮的感覺?
對啊,他也很納悶,他不但記得,還印象深刻。「看來是記得的,曲小姐。」
望著他,曲嬡景的心頭又翻起千萬複雜的思緒,想著下一步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你在想什麼?」看她深思的模樣,他忍不住問。
「我在想,我該跟你熱情的說聲好久不見,還是該向你揮一巴掌,提醒你在半年多前留下什麼爛攤子給我?」這會兒她已鎮定多了。
「很好。」安耀忽然想到她正是一個能讓紀允風失控的女人。
「借過,你攔住我的去路了。」她可沒忘記自己是來上班的。
「走。」深深望了她一眼後,他拉起她的手腕,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原本他沒打算再招惹她,不過現在,他對於紀允風的挑釁是越來越有興趣反擊了。
「你要做什麼?放手!」曲媛景不住想掙脫手腕上的那隻大掌。
「我要你成為我安耀的女人!」
紀允風搶了他的「絕戀」,那他就搶走紀允風所愛的人,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啊?」曲媛景無法理解他的意思,在呆愣之下被他扔上車去。
安耀把車開到河堤,停下車後,才轉頭望了下—路直瞪著他的曲媛景。
他伸手往方向盤一捶,輕咒一聲,「可惡!」
剛才是失控脫序的演出,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發狂般地把她拖上車,然後沒有目的的在市區裡狂繞。
待他將車子停妥,曲媛景便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下車。
之前安耀把她強塞進車裡,一路上沒有給她半句話,就這麼在市區裡繞了一圈又一圈,這究竟是做什麼?
安耀也尾隨著她,見她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立即問道:「你要去哪裡?」
「你瘋了嗎?把我帶到這裡來想做什麼?我可以控告你綁架的。」聽見他的聲音,曲媛景才轉過頭。
「我只是帶你出來走走,有必要說得那麼嚴重嗎?」
「安先生,我跟你很熟嗎?」她和他幾乎是陌生人吧,「我還得工作,你害我擅離職守,如果因此讓我失去工作,你拿什麼賠我?」
「再賠給你一份工作。」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問題。
曲媛景不懂,為何他每次出現,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
「我不想再和你說這些廢話了。」她得趕回去上班才行。「不要再跟來,聽到了沒有?」她急著想盡快離開河堤,搭計程車回餐廳。
「曲媛景。」呵,他還真的把她的名字記得挺牢的。「我送你回去吧。」是他把她拖出來的,平安把她送回去也是應該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她不自覺的轉過身。沒想到他不僅記得她姓什麼,連名字都記得?這麼一想,她的心竟然有些興奮且激動。
「不用了。」但她心中的惱怒和火氣依然不減。
只要他出現,她的生活便會被全然打亂,他第一次出現,她被趕出家門,他第二次出現,她又面臨失去工作的危險。
這個男人,她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安耀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我一向不喜歡被拒絕,如果你想讓我再把你塞進車子裡,可以繼續考驗我的壞脾氣沒關係。」
哼!她才不是被嚇大的。曲媛景當沒聽見,不打算再停下步伐。
這個女人真的很大膽。安耀一個劍步跟上,擋在她身前。
「你又想幹嘛?」她氣憤的眸子朝他一瞪,「我已經遲到了一個小時,請你別再妨礙我。」
「你現在滿腦子只有工作?」這是他半年多前見到的那位千金小姐嗎?」明明只要回家去,你就不必再愁吃穿了,何必把自己弄得這般落魄呢?」
「不關你的事。」這是她選擇的生活,用不著跟他解釋什麼。
「還是……」安耀直視著她,「你真的這麼討厭紀允風,寧可辛苦的過日子,也不想當紀家少奶奶?」
「閃開。」曲媛景臉上的怒氣更盛,「你姓曲嗎?如果不姓曲,這些就全和你無關,少雞婆。」
哇,她罵起人來還挺嗆的。「我還以為你是柔順的乖乖牌,是個聽話的千金小姐。」看來並不是這麼回事。
「我也以為你是個紳士,至少不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誰知道表面上和實際上差這麼多。
「我莫名其妙?看來你似乎只認識我的名字。」安耀微揚笑唇。
「你又何嘗不是?」又認識她多少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好好地認識一下彼此。」說完,他拉過身前的女人,忽地吻下。
他並沒有吻得特別深,但已讓她極為錯愕,反應不及,火紅瞬間蔓延至頰邊和耳根。
「你……」曲媛景如觸電一般,急忙將他推開,空白的腦袋裡搜尋不到完整的字眼。
「反應非常生澀。」這是他輕吻過後的心得。安耀拾起眉道:「難道紀允風沒教你如何接吻嗎?」那傢伙是怎麼教導自己的女人的?
這關紀允風什麼事?她鼓起漲紅的雙頰。「你這個登徒子,不怕我大叫非禮嗎?」
「人家只會以為我們是情侶吵架。」畢竟在旁人眼中他們是一起來的。
不過,經由剛才的觸碰,他發現她柔軟的豐唇竟比他想像的還要可口。
「我不懂,你為何要招惹我?」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不是嗎?除了那一次失控的意外。
「不知道。」他和紀允風的恩怨,不需要跟她說明。「總之.你以後的日子將會與我息息相關。」他想得到的「絕戀」被紀允風奪走,那他就拿她來補償吧,反正,他越看她也越覺得順眼。
「少自以為是。」曲媛景不想理會他自大的話語,繞過他身旁欲離開。
但她不能否認,他的話竟然在她心底發酵,不斷縈繞著,怎麼會這樣呢?
「你……」安耀再次擋下她,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手機鈴聲打斷。
他望了下來電號碼,是家中打來的,因此他不得不接。
「什麼?安珩他……好,我馬上過去,你們別急。」
迅速結束通話後,他已沒有心思再理會其他事,筆直地邁步往車子走去,然後坐上駕駛座,迅速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曲媛景。
「喂」望著急駛而去的車子,她氣極地跺腳。
這個可惡的男人,真的把她留在這裡?而且連聲再見都沒有說!
「安耀,你這個可惡的混蛋!」
黃昏時,曲媛景與一名女服務生把一大袋垃圾從餐廳的後門提出來。
『你先去忙,我來等垃圾車就行了。」她對女服務道。
「好,麻煩你了。」女服務生點點頭,轉身回到餐廳裡。
誰知道垃圾車沒來,反倒是一輛熟悉的車子在曲嬡景面前停了下來,接著車窗降下。
「上車。」車內的人出聲道。
曲媛景當作沒看見,沒聽見。
這個男人是怎樣?把她丟在河堤那兒,直接走人,之後連續兩個月不見人影,現在倒好,一出現就用這種命令的口氣和她說話,她可不是他家的傭人。
他每次都這樣,吹皺了一池春水後便無聲無息地離去,可是,她心裡卻慶幸他終於又出現了。怎麼會這樣呢?她的心竟然為他而波動,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曲媛景,你聽到了沒?」安耀已經沒有什麼耐性。
「沒聽見。」她當不遠處有人在唱歌。
接著,車裡沉靜了一會兒。
她發覺不對勁,低下頭往車內望去,隨即被一雙懾人的眸子盯住,害得她很不自在,隨即收回視線。
「陪我。」當她收回視線的剎那,安耀忽然開口。
「我……」不要。
原本她該這麼決絕的回應才對,卻為了那道低沉且顯得疲憊的聲音而停口。她再次低首,與車窗齊高,望著車內的人。
他今天怎麼了?眸子裡顯露出的黯然竟讓她的心頭隨著染上感傷和不捨,今天的他,沒有一雙驕傲的亮眸,這是怎麼一回事?
「上車好嗎?」安耀聲音放軟,顯得溫柔許多。
「你怎麼了?生病了嗎?還是心情不好?」曲媛景忍不住問,那瞅著他的眸子也回應著他,變得溫柔。
「你上車,我就告訴你。」一抹笑容揚起,他的語調有點拐騙的意味。
家裡陸續發生了一些事,他不想再增加家人的負擔,表面上,他把事情都扛下,全權處理好了,但心頭卻顯得落寞。
這時候,他的腦海裡竟然浮現她的影子,也成了他驅車而來的原因。
「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曲媛景好想請他不要每次都破壞她在經理心中的好印象。
「我知道。不然你進去請假,我在這裡等你。」
拜託,這和曠職還不是一樣?「不是我說要臨時請假,經理就會准假的。」她只是下屬,不能任意行事。
「他不許的話,就報上我的名字,諒他沒那個膽,敢不放你走。」他知道餐廳經理沒那個膽量和他作對。
聽見他這種口氣,她就是不悅。「你以為你是誰啊?」連總統也不好意思教人這樣做吧?
「我是安耀。」他說得理所當然。
曲媛景覺得他根本是耍賴。「我……」
此時,餐廳經理走出來,看見安耀的車,連忙過來打招呼。
「安先生。」
怎麼安大少爺這麼喜歡出現在他管理的這家餐廳?屬於安家的餐廳不下百家,他就鍾情這一家嗎?
接著,餐廳經理望了曲媛景一眼。該不會是因為她吧?
「今晚讓她請個假,沒問題吧?」安耀一見來人,立即道。
「沒問題、沒問題。」餐廳經理哪敢有什麼問題,連忙點頭。
「那麻煩你去把她的皮包拿出來。」
「好的,安先生。」餐廳經理立即離去。
「經理……」旁邊的曲媛景滿臉愕然,只能呆站在那兒。
「上車吧。」安耀揚起唇,之後朝迅速返回的餐廳經理道:「替她開門。」
「是。」餐廳經理將手提包交給曲嬡景,然後必恭必敬地打開車門,朝她比了個請上車的手勢。「請。」
她一頭霧水,看向安耀,「你到底……」施了什麼法術?
「先上車。好嗎?」他唇上依然帶笑,無奈的神情依舊沒變,只有語氣溫柔許多。
他不知哪來的魔力,就是能讓她心甘情願的臣服。曲媛景點點頭,緩緩地坐上車,看著餐廳經理替她關上門,恭敬的目送他們離去。
「你還好吧?」她回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安懼,眼眸中多了溫柔和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