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喔來喔!比武招護衛就要開始了,快去湊熱鬧——」
近年來最熱門的話題,就是江南一帶最大的客棧「福興樓」,又在為自家的少東招聘一位武師當護衛。
這是幾乎每兩個月就來一次的戲碼。
看台上,上官昊面目俊逸,笑容清朗,氣質不凡,身穿華貴白衣,手執玉扇輕搖,安適地端坐在位於最上方鋪著華麗毯子的大椅上,看來好優雅,好瀟灑,好有魅力,讓人……好想保護他。
是以,台下觀看的可不只想爭取護衛一職的人,未出閣的懷春少女、熱愛三姑六婆的大嬸,懷有英雄夢的大叔……全都想擠到最前方,誰也不讓誰。
每回選護衛活動開始,街巷總被擠得水洩不通,今兒個也沒有例外。
「開始——」上官家的總管敲了下鑼,比賽正式開始。
台上,兩個虎背熊腰的男子開始過招。
「看我奪命閻羅的厲害——」
這位號稱奪命閻羅的男子果然了得,一開始就連續解決了五位參賽者,招招致命,若不是總管適時制止,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人敢上來嗎?」奪命閻羅左臉上有道從額頭延伸至下巴的刀疤,隨著他張狂的大笑,那道刀疤顯得更嚇人。
台下眾人議論紛紛,這位刀疤兄……不,這位奪命閻羅好恐怖啊,那張笑起來格外猙獰的臉孔果然比閻羅還可怕,不要說出手,光站出來就嚇壞一堆人。
「都沒有人了嗎?老子打得很不過癮,真的沒有人敢上台跟我較量了嗎?」奪命閻羅凌厲的目光四處查探,嘴角還勾出邪笑。「如果沒有——」
就在他吐出更猖狂的字句前,突然,一把玉扇朝他面容急襲而來。
奪命閻羅心頭一驚,趕忙出招應付,誰知道對方的玉扇宛如影子般,他擊往左邊,他就閃向右邊攻他要害,當他警覺往右邊抵抗時,那把玉扇又往左來,如影隨形,他氣喘吁吁,越打越驚駭,越打越手軟,怎麼也掙脫不了——
「什麼奪命閻羅,說是躲命小蟲還差不多。」好聽的聲音,就在刀疤男的哀號中傳出。
白影在風中翻了翻,瞬間又重回到最上位的椅上,上官昊端起一旁丫鬟準備的香茗輕輕品嚐。嗯,入喉清甜順口,而後喉韻回甘,果然是頂級好茶。
「好身手!」
「好——好帥啊!」
常來看熱鬧的鄉親們大多知道上官昊本身就武藝不凡,可每回親眼見識,仍會忍不住驚歎。
懷春少女更是個個眼冒愛意。唉呀!好俊的身手、好俊的外表、好俊的神態……關於他的一切都太俊了,怎不教人心底小鹿亂撞?
一旁,上官老爺見狀,非但不開心,反而還額冒冷汗。
「你在做什麼?你出這種鋒頭,其它人怎敢上來?」他低聲責怪。
該死的,主子武功這麼好,還有人敢上台「獻醜」嗎?
「誰要他那麼吵,長相又礙眼。」那種人別說是當他護衛,連讓他多看一眼,他都嫌煩。
「你你你——」上官老爺真會讓他給氣死。
雖然他看那個什麼閻羅的也很討厭,可他們畢竟是主人家,兒子每次看不順眼的就親自出手教訓,讓他也很為難,偏偏講又講不聽。
唉,想想,這一切只能說是他自找的——
上官家數代經商,「福興樓」正是代代相傳的祖業。但事業經營得口袋滿滿,說起來總是很市儈,俗氣得很。
是以,上官家從上官昊的祖父那一代起,就興起了當官的念頭,可惜上官興是個商業奇才,一大迭的賬本他可以很快算得分毫不差,偏偏只要看到書,就會想打瞌睡。
他只能感歎,讀書這種事也是講求天分的。
於是,上官興便將自己未能完成的心願,轉至獨生子上官昊身上。
原本上官昊也是乖乖地照實讀書,但好景不常,六年前他生了場大病後,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突然說要學武藝,當個行俠仗義的大俠。
上官興傻眼了。學什麼武?只有粗魯莽夫才去學武!
為了安撫兒子,他花了少許銀兩,替他找來一個功夫不錯的年輕武師當護衛,就是想告訴上官昊,學武只值幾兩銀子,什麼當大俠?能夠餬口就不錯了,還是做文人比較有出息,將來求得一官半職,何等風光?
上官昊的確是安靜了一段時日,可就在上官興以為兒子終於聽勸,願意「回頭」而高興之餘,第一任的護衛竟然敗在上官昊的手下,引咎辭職。
上官興這才知道,原來兒子竟是陽奉陰違,沒有好好讀書,反而跟護衛學武,也不知道他是天生奇才,還是特別努力,總之沒幾個月便贏過了護衛。
後來上官興再度找來許多護衛,為的就是讓兒子明白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可惜那些護衛們的下場都一樣,在跟主子上官昊「切磋」武藝輸了之後,自動離職,很少人能夠在他身邊待超過三個月。
願望沒達成,兒子的武功反而越練越高,越來越不像話。頑固的上官興哪肯就此作罷?只是事情一再上演,他發現兒子在學武這方面確實有天分,開始思考,若兒子能就這樣練好武藝,至少能保護得了自己,那……也算是「意外之喜」。
畢竟他只有這個獨根苗,絕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但做父親的也有自己的面子在,要是認輸,怎麼面對兒子?他只得繼續故作頑固。
因此這六年來,上官家來來去去換了不少護衛,唉……
「你給我乖乖坐著,好好地仔細挑選,不許再鬧事。」上官興氣急敗壞地低聲警告。
「鬧事的不是我。」上官昊俊朗的臉上滿是無辜。
「你——總之不准再強出頭。」
上官昊唇角輕勾,回以一個令眾女子心醉的微笑,可心底在想什麼,無人知曉。
而場上的比試,依舊持續著——
「咳咳咳——」
城郊的小屋裡,不時傳來嚴重的咳嗽,那聲音像是要撕肝裂肺般,讓人不忍。
「爹,你沒事吧?」韓絮擔憂地看著義父越來越糟的臉色,心裡焦急,淚水不停地掉。
「傻……傻孩子,有什麼好哭的,咳咳……人有生就有死,咳咳咳……不用過度傷心,咳咳咳咳——」說罷,又是一陣的狂咳。
「爹,您別再說話,我去為您請大夫。」韓絮哭得鼻頭紅腫,眼淚直流,一張小臉全給哭花了。
更讓她傷心的是,捏捏扁平的錢袋,找大夫只怕是有心而無力。
「咳……別忙了,爹知道,我這病是沒藥救……」
「不會的,爹,你不能拋下我,爹你一定會好——」
「先聽我說……咳咳咳!」病榻上的老人無力地揮手打斷她。「好孩子,爹真高興……咳咳,真高興有你這個好孩子,你彌補了我的遺憾,只可惜我沒能多陪你一段時日……丟下你,我真不放心……」
「既然不放心,就繼續陪著我呀……爹,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啦……」韓絮立刻痛哭失聲,活像義父已經死了般。
韓老爹苦笑。這孩子這麼傻氣,真教人擔心哪……
「呵,好好好……爹不死,爹陪你,永遠陪著……咳咳,陪著你……」韓老爹講完這段話,像是用盡了氣力,臉色更加死白。
「爹……」韓絮更是擔心。「不管了,我這就去請大夫來幫你醫治,大夫不會見死不救,爹,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