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廟位於何處?」藺常風問道。
「你你你……不會真的要去祈求戚家家產?」戚松雙膝一軟,坐到地上。
「我只是要確定你說的是不是實話,才能到我岳父墓前稟報真相。」
戚松盯了他半響,好一會兒才說道:「善心廟在京城東邊一座廢棄大宅子的竹林旁邊,竹林不遠處還有座月老廟。那宅子可大了,只是裡頭都結蜘蛛絲了。我白天溜進那裡過,那大宅子裡有兩座院落,一座寫著『美人』、一座寫著『如玉』……」
藺常風愈聽眉頭皺得愈緊,因為那宅子聽起來像是九哥的娘生前所住的宅子!
看來這件事他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成了,畢竟此事牽涉到勢單力孤的九哥,而他是怎麼樣也不能讓九哥與此案扯上關係。
「善心神的廟就在『如玉』屋宅後面,得先在廟前香爐前擺上名字、生辰的字帖,要是善心神願意接見,便會讓人暗中捎來訊息,要人等在宅子外。之後,就會有一名黑衣人出來替我們蒙眼,把我們帶到善心神那裡祈願。」
「善心神長什麼樣子?」
「善心神臉上蒙了紗,但那對眼睛既美又妖,像是狐狸化成人似的。他一出來,整間屋子就香得不得了。」戚松深歎了口氣,恍若還聞得到那股香氣似的。
「是女的?」藺常風意外地說道。
「不,是個男子。」戚松肯定地說道。
藺常風目光沉然地看著戚松,直到他被盯得喘不過去為止。
「王爺,我知道的全說完了。」戚松頭皮發麻地說道。
「你可以走了。」藺常風說道。
戚松拔腿就往前衝。
藺常風見狀,再一次肯定戚松對於善心廟的凶行是不知情的。
而這善心神自稱善心,卻又以殺人為業,背負多條人命,罪孽深重,不可原諒!藺常風神色肅穆地轉身走回「無雙坊」,決定要憑一己之力將這事查個水落石出,以慰戚老爺在天之靈!
當藺常風再回到「無雙坊」時,神色已像平常一樣平靜無波。
已備妥一切裝備,正打算要上京城的戚無雙,一看到他就迎了上去,將他拉進帳房裡,抱住他的臂膀問道:「你跟叔叔說了什麼?」
「我追問他這些時日的行蹤,想知道他與你先前的意外是否有關。」他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動聲色地將她推倒待客長椅間坐下,讓兩人之間隔了半肩距離。
戚無雙心被揪了一下,卻依然偎在他身邊,像是毫不知情他的閃避一般。
「還在懷疑我的意外啊?叔叔沒那個膽啦。況且,我這陣子不是平平安安、萬事如意嗎?」她笑著說道。
藺常風扯動了下嘴角,卻笑不出來,因為早已不得不承認只要他對她淡漠,忍受她及自己的心痛。
「對了,你到京城做什麼?」他起身站到她面前看著她。
「山不轉路轉。這花城沒女子當家做主,可在京城裡這種布匹隨便也能賣個好價錢。我至少得把這些本錢賺回來吧!」她理所當然地說道,再次走到他身邊。
「你在京城沒有鋪子。」他沉聲說道,已經皺起了眉。
「沒鋪子有沒鋪子的做法。找隻驢馱著布,找著幾戶大戶人家兜售不就得了。況且,我這面貌扮起賣貨牙郎,生意鐵定大好。」她一聳肩,神色自若地道。
藺常風一聽她要隻身進出陌生人家,後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他臉色一凜,握住她的肩膀低喝道:「你把你自己的安危置於何處?我不許你去。」
「我如今爭的是一口氣,管不著什麼安危!我平素往來的那些商家,如今一個個瞧好戲模樣,我鐵定要將『無雙坊』做出成績,教那些人刮目相看!」戚無雙仰起下顎,美目閃著光芒。
「你習慣當家作住,何必到京城去對人鞠躬哈腰?只要『無雙坊』的東西夠好,我手邊還有些資產,撐個一年半載必然不是問題。」藺常風心疼她,氣自己不能多保護她一些。
「藺哥哥,你的銀兩得留著照顧我們藺、戚兩府裡的那些人。而『無雙坊』之所以敢砸這麼多錢辦這些好貨,也正是因為有你這後盾啊。所以,我萬萬不能拿你這塊後盾的錢來做生意,畢竟買賣這事,不可能只賺不賠。還有……」戚無雙想起爹,眼眶微紅,但她強忍著哭意,平靜地把話說完。「為了振興戚家、為了以慰我爹在天之靈,我有什麼苦不能吃?」
藺常風緊握住她的手,嘎聲說道:「我這輩子不曾怨過自己是一介文官,而不是什麼經商奇才……」
戚無雙搖頭,打斷他的話,拉過他的手貼在心上。「藺哥哥,若真讓你來做生意,以你的聰明才智也一定會成功的。只是,你心存在社稷,這便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所以,你該為官的。」
「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我只怪自己得讓你出去拋頭露面、忍氣吞聲……」他別過頭,咬緊牙根,用力到整個下顎、肩頸都僵直了起來。
「人生在世,困頓逆境在所難免。」她板正他的臉,看著他的眼。
「我何嘗不清楚,不過是……」他驀地摟她入懷,在她發間長歎了口氣。
「不過是捨不得我受苦,對嗎?」戚無雙把臉偎在他胸前,知道他還是這麼掛心她的感覺真的很好。
「你總是懂我的。」藺常風撫著她的髮絲,低聲說道。
「但我不懂你不再碰我的原因。」戚無雙仰頭,雙手攬住他的靜之,美眸幽怨地瞅著他。「是因為你覺得從前所學不能盡用於百姓,有志不得伸,你……怨了我嗎?」
「你可曾因為你爹的事怨過我嗎?」
「當然不曾。要怨也該怨我一開始女扮男裝的決定,要怨也是怨我叔叔,怨他讓我爹抱著氣憤與遺憾離開。」
「那就是了。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有何可怨?」藺常風與她四目交接,淡淡地說道:「不碰你,只是因為不想你在這種時節裡有了身孕。」
「傻子,這種事你早說嘛!我和春風院的姑娘們熟得很,一直在喝避孕湯汁……」她睜大眼,因為藺哥哥臉色突然變得鐵青了起來。
「你喝避孕湯汁?」他微瞇了下眼,聲音低沉地問道。
戚無雙微撅了唇,突然間整個人跳到他的身上。
「對啦對啦,我就是心眼小,不想這麼快就有了孩子來分走你對我的寵愛,所以才熬了避孕湯汁喝。所以,藺哥哥不用擔心什麼身孕的問題,你想這麼碰我就……」
「夠了、夠了,這事畢竟不是挑菜買肉等尋常事,你別這麼大聲……」藺常風連忙面紅耳臊地摀住她肆無忌憚的嘴,後悔自己竟找了那麼一個不夠圓滿的理由。
「藺哥哥害臊了啊。」戚無雙哈哈大笑,踮起足尖咬了下他發紅的耳珠。
藺常風望著她臉上古靈精怪的神情,唇邊也不自覺地漾出一抹笑意。
戚無雙開心地摟著他的頸子,回望著他——最愛藺哥哥用這種寵溺人的目光瞧她了。
「不是要上京城嗎?再不上路,抵達京城時便是宵禁時分,你總不能露宿街頭吧,咱們走了。」藺常風握住她的手,轉身就要往外走。
「咱們?」她一挑眉,眼眸晶亮地瞅著他。
「我不放心你一人進京。況且,我們此行正好去探一探九哥,不知他是否已經離宮回到京城了。」
戚無雙笑瞇了眼,整個人跳到他後背,巴黏著他不放,放聲對著外頭大聲叫道:「如意,藺哥哥要陪著我們倆一起去京城!車上茶水再多備上一份。」
「曉得了。」如意也大聲地回道。
戚無雙趴在他的背上呵呵笑著,臉頰貼在他的耳朵說道:「我喜歡同藺哥哥一道出遊,也喜歡同九哥說話,不知九哥那夜裡睡得不好的毛病好些了嗎?」
「希望是好些了,否則九哥那身子實在夠憔悴的,上回見面時,連唇都沒血色。」藺常風摟住她的腰,將這頑皮女子給抱了下來。
「背著我我又不會生出娃兒。」她站到他胸前說道。
「但你整個人貼在我身上,會讓我情難自禁。」他說。
「我就要你情難自禁。」戚無雙吻他的唇,在他身上誘惑地蠕動著。
「咱們待會兒還要出遠門。」藺常風握住她的肩,推她在一臂之外,頻頻深呼吸以克制體內慾念。
「藺哥哥,你就趁此機會進宮見見你父皇吧。經過這些時日,也許他氣全消了,就等著你回去復職。」
「或許吧。」藺常風不置可否地說道。
戚無雙看他神色間竟無一絲希望,眼色也不免一黯。
她與秘密御史之間,他只能擇一而行。她承認她是自私的,總希望在他心中的那座天秤裡,她比天下人的重量多一些。只是,她還是不忍心見他不得志啊。
「咱們上路吧。」藺常風推開帳房的門,與她並肩走出。
待藺常風忽而想起自己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不該對她這麼親近時,瞅著她臉上燦然得像是擁有全天下的滿足笑容,卻也讓他捨不得鬆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