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三匹快馬奔馳在莽原上,最後停在一處石林的最外圍,沒有再繼續深入進去。
為首的男子年約二十六、七歲,身穿暗紫色錦緞衣裳,深邃的眼眸帶有睥睨一切的冷傲,有型的薄唇若隱若現的勾起一抹淺笑,讓他的樣貌透出一股淡淡的邪魅。他全身散發出一股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讓人不由自主便會對他產生敬畏之意。
他是西邵五皇子殷奉天,被封為「鎮國王」,目前是主導東、西邵戰事的西邵主帥。
殷奉天從馬匹上跳下,準備進到石林裡,身後的兩名隨從也趕緊下馬,想要跟進去。
「你們在外頭候著就好,不必跟來。」殷奉天頭也不回的命令。
「遵命,王爺。」隨從不敢違逆他的話,只好乖乖停下腳步。
這座石林裡頭,佈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大石,每個幾乎都有一個大漢那麼高,而殷奉天之所以會來到這裡,為的是藏在石林深處的一處天然露天溫泉。
他喜歡泡溫泉,所以在國都的王府內也有一處溫泉,專供他使用,但他現在人在邊境,已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的享受,現在好不容易發現兩國交界的石林內有天然溫泉,他也不管危不危險、東邵的敵人會不會突然出現,便不顧一切的趁夜過來。
反正他想做的事、他想得到的東西,他都會以最快的速度想盡辦法弄到手,沒人阻止得了他。
殷奉天心情大好的慢慢往石林深處走去,卻突然敏銳的聽到細微的水聲,似乎已經有人先一步佔據他的溫泉,在裡頭沐浴起來……
他原本的好心情瞬間被打斷,深邃的眼一瞇,眸光轉為銳利,全身隱隱散發出一股殺氣。
他無聲的來到溫泉邊,隱身在一塊聳立的大石後頭,聽著溫泉池內持續傳出的水聲,就著從天空照映下的明亮月光窺探著溫泉內的人兒。
月光下,有個女子全身光裸,下半身沒入溫泉水中,曼妙的上半身則在水霧中若隱若現。她側對著他,恰好讓他看清她胸前美好渾圓的曲線與一頭飄浮在水面上的柔順髮絲。
月光灑在她無瑕的雪肩、細臂及臉蛋上,那美麗的景象就像是天上仙女偷偷下凡來,在這一座遺世獨立的溫泉內獨自嬉戲。
殷奉天原本冷厲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他沒想到竟是個女人在溫泉池中沐浴,月光已足以讓習武的他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發現她有著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
太不可思議了,在這隨時都有可能戰火大起的邊境上,竟然會有這麼大膽的女人獨自一人在此沐浴?她該不會是妖精幻化成的美女,設下圈套故意勾引不知情的男人吧?
原本在池中沐浴的人兒似有感應,突然轉頭往殷奉天隱藏的方向瞪過去,出聲喝道:「是誰躲在那?」
殷奉天再度一訝。他的腳步無聲無息,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池中的女人能發覺到他,這表示她不但會武,甚至很有可能武藝不低。
「別以為你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你躲在後頭偷看!」
女子身手利落的快速從池內起身,拿起放在池旁的衣裳披在身上,不再讓春光外露,並將原本擺放在一旁的私人物品全都收進懷裡。
緊接著,她拿起纏胸布條吸飽溫泉水,便把布條當鞭子用,朝殷奉天藏身之處猛烈甩過去。
布條攻勢凌厲的甩來,夾帶著點點水珠,直襲他週身要害。
殷奉天閃身躲過,雖然被水珠濺得衣裳微濕,他卻一點都不氣惱,反倒對她異常的感興趣。
真是好身手!沒想到這邊境之地居然有如此武藝不凡的美人兒,怎麼之前沒有任何關於她的消息流傳出來?
女子一連甩了好幾鞭都沒有傷到殷奉天,看他游刃有餘的閃避,她忍不住怒斥,「原來你的身手不錯,難怪敢當登徒子,就不要被人亂棒打死!」
「我沒興趣當登徒子,你既然有膽獨自一人在此沐浴,被人看光那也是你自找的。」
「所以你真的看光了?」女子聞言,更是氣得加重甩布條的力道,非要將他打得滿地找牙不可。
殷奉天見布條抽過來的力道更加凌厲,知道美人已被自己毫不掩飾的回答給徹底激怒了。不過她越是氣憤,他反倒越是愉快,簡直就是以惹怒她為樂,最後還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還敢笑!」女子一怒,手上布條方向跟著一變。布條原本都是瞄準他的身軀打,這一會卻是直衝著他的臉面而來,像是要打掉他的笑臉一樣。
殷奉天也不再繼續閃躲,反而伸手抓住布條,兩人便隔著不大的溫泉池對峙起來。
「你……快放手!」女子試著拉了幾次都拉不回布條,而且對方還不動如山的穩穩站著,她暗暗驚覺不妙,知道這個男人的武功恐怕在她之上。
「有本事,你就自己收回去。」他牢牢的緊抓住布條,把她當成發怒貓兒似地逗弄。
「混帳!無賴!」女子生氣的喝斥。
殷奉天看著她在月光下閃爍著怒火的美眸,竟覺得異常的吸引他,頓時有股沒來由的衝動,想將這只又美又悍的小野貓給抓回去豢養在自己身邊,慢慢的將她馴服。
那馴服的過程肯定有趣,他甚至已經開始期待不已……
女子正氣惱著殷奉天的難纏,才想著要如何解決,就在這時聽到有另外兩個奔跑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她心一驚,當機立斷放棄布條,轉身提氣快速離去。
她優美的身形步法又讓殷奉天一陣驚艷,越來越好奇她的來歷。
「慢著,別走!」殷奉天立刻追上,伸手就要抓住她的衣袖。
沒想到她突然回身一掌朝他的臉劈來,他輕鬆伸手格開,另一隻手同時往她身上抓,卻只勾到一點衣襟,很快就被她給側身避開。
「王爺!」兩名隨從出現在溫泉旁,他們聽到石林內似乎有奇怪的聲響,便趕緊衝進來,就怕有人行刺,「您沒事吧?」
趁著隨從出現殷奉天有些閃神之際,女子再度施展輕功迅速離去。
這次殷奉天沒有再追上,只是感到有些惋惜,不知兩人還有沒有再相見的機會?
收回遙望的視線,他沒好氣的冷瞪身後的隨從們一眼,「不是要你們別跟?那隻小野貓就這麼被你們給嚇跑了。」
「嗄?」小……小野貓?隨從們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不經意間,殷奉天發現腳邊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反射著些微月光,他蹲下身將東西從地上撿起,一抹興味十足的光芒閃過眼眸。
被遺落下來的東西有兩樣,一樣是長命鎖片,金鎖片上除了刻著生辰八字之外,還有一個字—鴦。
「鴦?難道是她的名字?」
他再看向另一樣被遺留下來的東西,那是一張製作得非常精緻的人皮面具,摸起來就像是真正的皮膚,極為柔軟。
殷奉天不得不猜測,難道她平常都戴著面具示人,只有在沐浴時才拿下,卻不湊巧的被他給撞見真面目,才會如此驚恐?
為什麼要戴面具?他對她可是越來越好奇了……
殷奉天嘴角勾起一抹飽含興味的笑,身上原本淡淡的邪魅之氣瞬間轉濃,深邃的眸色更為幽暗,還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
他終於找到能引起他興趣的新玩意兒了,他迫不及待想要馬上挖出她的底,找到她的行蹤,將她給手到擒來。
他想要的東西,絕對會想辦法得到,並且不計任何代價!
東方鴦小心翼翼的摸黑回到東邵軍營裡,身手利落的閃身進到自己專屬的營帳內。
本以為回到自己的營帳後她就能夠鬆一口氣,沒想到她才一進到帳裡,就敏銳的察覺到帳內有其它人,「是誰?」
「是我,你大哥。」東方鴛將帳內的燭火點起,「我等你已有一段—小鴦,你的面具呢?」
燭光一亮,東方鴛就發現她不但衣衫不整,連該覆在臉上的人皮面具也沒戴,露出嬌艷的真面目。他不禁有些驚訝,要是此刻在她營帳內的人不是他,她是女兒身這件事恐怕就要洩露了。
東方鴦沒好氣的摸摸自己的臉蛋,「說來話長,你還是先讓我整理一下再說吧。」她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溜出軍營想好好的洗個澡,怎知會搞成這副模樣。
因為她之前已在那處溫泉洗了很多次,都不曾有其它人出現過,所以她防心也跟著降低,沒想到今日竟遇到個不要臉的男人偷看她洗澡,她的清白都被他給看光光了!
她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禮教所束縛的閨閣女子,所以就算她的身子被陌生男子看光,她也不覺得羞愧或想尋死,只感到丟臉及憤怒。
一想起那男人像是在看好戲的取笑語氣,她肚子裡的火就越燒越旺,要是再讓她遇見他,她一定要挖出他的眼珠子不可,要他再也當不了無恥之徒!
「動作快一點。」東方鴛聽她那麼一說,便馬上往帳外走,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他才不打算要她一定要馬上講出剛才發生的事情,「柴將軍等一會要召開臨時會議,討論該如何把邱副將給救回來的事情。」
「好,我明白了。」她點頭答道。
她東方鴦,今年年方二十,是目前東邵軍的副將之一,平常都會戴著一張長相看來平凡無奇的人皮面具,好隱藏起自己太嬌艷的面容。
而長她三歲的大哥東方鴛,因為也生得一副「傾國傾城」的美貌,所以一樣習慣戴著人皮面具遮掩真正容貌。他們倆在半年前一同加入軍中,成為主帥柴捷的兩名副將,共同抵禦西邵鎮國王對東邵的侵襲。
說起東、西兩邵,在四十多年前原本是同一個大邵國,後因外戚奪權,才會分裂成由大邵國皇族東方氏繼續掌政的東邵,以及殷姓外戚建立的西邵。
而東方兄妹的父親東方毓,曾經是東邵延陵王,卻因愛上了和自己立場不同的西邵女子安於曼,最後兩人決定不管東西邵的恩怨,雙雙隱居不問世事,逍遙自在的比翼雙飛。
他們兄妹倆原本是在忘憂山向隱居的高人安塵子習武,安塵子是他們爹娘的師父,從小的時候,他們就經常聽師祖說爹娘因為兩國分裂,所以情路走得多麼辛苦的故事,因此他們內心就一直期望東西兩邵能夠和平共處,不要再互相爭戰敵視。
畢竟兩國百姓本來就是系出同源的,不是嗎?
這四十多年來,兩國爭戰不休,勢力互有消長,但自從三年前西邵主帥變成鎮國王殷奉天之後,東邵軍隊就節節敗退,邊境的疆域已經失去一大塊,完全居於劣勢,甚至還有越來越抵擋不住西邵的感覺。
所以半年前,當師祖說他們已經學成可以下山時,兄妹倆也做出決定,分別以「方鴛」及「方鴦」的兄弟身份進入軍中,想先幫東邵擋住西邵軍的攻勢,取得暫時的平衡。而該如何進一步讓東西兩邵休兵共處,就必須再從長計議。
雖然他們只有兩個人,力量不大,但沒有試過,又怎知他們無法改變現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