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艷慢吞吞地在淋浴間裡混了二十多分鐘,換好衣服後,她沒元氣地離開教室,至於她的「專用門神」仍等在那裡。
「你還真有耐力。」她腳步蹣跚地走過他眼前。
「這是我的工作。」藍拓見她精神不濟,心底很關心她。
「開口閉口都是責任和工作,你這個人真的很無趣。」她幽怨地歎道。
「對你而言什麼才是有趣的?」他想弄明白。
她喉頭卡住,她不知道什麼對她是有趣的,她沒有爸媽,沒有兄弟姊妹,成天看到的就是家裡的一堆老人,就算和朋友玩樂,那種快樂也很短暫。
「省略。」她敷衍地回了一句。
「什麼?」他不懂她的意思。
「意思是懶得回答。」夏艷懶懶地走出健身房,她並沒有走向停在路邊的車,而到隔壁賣珍珠奶茶的茶鋪前點飲料喝。
「歡迎光臨,小姐要點什麼?」茶鋪的小妹問她。
「波霸奶茶半糖,正常冰。」她說,頭也不回地問身後的他。「你喝嗎?」
「無糖熱拿鐵。」
「原來你喝咖啡,我還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呢!」夏艷故意說給別人聽。
藍拓沒把她幼稚的舉動放在心上。
「嗯……馬上好。」茶鋪的小妹以為他們是吵架中的情侶,不敢多事,搖茶去了。
兩人沒有交談,沒一會兒茶和咖啡送上來了,藍拓遞出鈔票,小妹正要收錢,夏艷立刻阻止她。
「別收他的錢,我跟他各付各的哦!」她才不讓他請,從袋子裡翻找錢包,找了老半天,發現她忘了帶,這下又糗了!
「先……讓他付好了。」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當小烏龜,拿了奶茶走掉了。
藍拓好氣又好笑,先說各付各的是她,不負責任走開的也是她,全都她說了算,蠻不講理的小女人。
茶鋪小妹尷尬地收錢,找錢。
藍拓拿了找來的零錢,走向正要開車門的夏艷。
「我回去再還你。」夏艷臉紅了,羞窘地坐進車內。
「不用還了,算我請你。」藍拓也進了車裡。
「也好,你一天收入就夠平常人一家吃上一整年了,請奶茶對你是小意思而已。」夏艷低聲削他,見他沒有反駁,悄悄看他一眼,他也正看著她,用他十足男性、灼熱的目光看著。
瞬間狹小的車裡空氣忽然稀薄,氛圍曖昧不明,她呼吸愈來愈不順,渾身燥熱。
他察覺她的眼神害羞嫵媚,心一顫,默默地調過頭,收回目光,開啟咖啡杯緣的小蓋子,喝了一口拿鐵,要自己千萬別動念,別猜她的心思,別讓她看出他心頭的火熱。
「為什麼你不生氣?」夏艷也轉過頭去。
「氣什麼?」
「我故意說話傷你。」
「我不是會輕易受傷的人。」他從不把她的渾話當一回事,也從來不在乎,他心底真正在意的是她。
「在你眼底,我不過是個任性的女孩吧!」心想他肯定會這麼以為。
他怎能回答這個問題?他不能透露自己對她真正的感覺,他不但從來不覺得她任性,還很心疼她的境遇……她和碧茵一樣大,碧茵過得快樂自在,她卻天天煩惱。「性格如何是修養問題,與我無關,我……只當你是僱主。」
轟!她的心被敲碎了,他在她心底的英雄形象瞬間毀滅,他的意思是說他們的關係僅止於主雇,除此之外,她這個人和他根本毫無關聯……
他說的並沒有錯,是她還有別的奢望吧!她究竟在對他奢望什麼?
是傻得期待他來愛上她吧!她一直都有這樣的念頭,只是不敢大膽地對自己坦承……
「你的僱主不是我,我爺爺才是付你錢供養你的金主,我是隨時會咬人的野人,你最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當心點。」酸楚的淚在她眼底打轉。
他兀自喝著咖啡,明知她又說渾話,眼中全是淚,但他束手無策,唯有淡漠地假裝忽視她,要是找他吵架可以讓她心情好點,他不反對。
「你聽好了,從今天起,我就把行程全排得滿滿的,你得跟緊一點,別累壞了,萬一把我弄丟了,你不但領不到錢,那老頭也一定會剝了你的皮。」她恨透他的沉穩,更恨自己老是像個發瘋的白癡!
「你不用擔心我的體力。」他淡扯唇。
她眼中盈著淚,嘔到好想在那杯咖啡裡摻毒,把他毒昏算了。
猛踩油門,她飆車回家,不再跟他說話,不再笨下去了!
藍拓穩穩地坐在她的飛車上,看著車窗外,認真地想找方法開導她,好讓她心平靜些、快樂些,他該怎麼做才好?
整整一個月過去了……
夏艷每天行程滿檔,不是約朋友逛百貨公司,就是看電影,或者到俱樂部的舞廳跳舞,拿藍拓當隱形人看待,從不正眼瞧他,而且一出門總是玩到深夜才回家。
她以為這樣可以把藍拓累垮,逼走他,可她目的沒達成,自己就已經累壞了。
「我要回家了。」晚間九點,她提早離開俱樂部的舞廳,腳上簇新的高跟鞋磨得她的後足踝起水泡,令她很不舒服,見藍拓像石膏像冷冷地站在舞池外,她更加不舒服了,逕自走向門外的座車,不想等他。
藍拓沒有遲疑,快步跟上她,她能提早離開這龍蛇混雜的地方,他十分同意,他並不贊成她常上舞廳,像她這麼惹人注意的漂亮女子,在這裡並不安全,常有陌生男子向她搭訕,他得提高十倍的自制力,避免自己有上前去揍人的衝動。
「你來開車。」夏艷揚著車鑰匙,命令他,她的腳正痛著。
「我不是你的司機。」藍拓拒絕。
「你真的很跩。」夏艷瞪他,而他居然笑了,笑痕很輕淡。
「你是在嘲笑我?」她臉頰因生氣而紅透。
「豈敢。」他斂容,這一個月來,她還是第一次願意正眼看著他說話,他竟無法克制地笑了。
她揚起下巴,掩飾自己的疲憊,把鑰匙握回手心,忍著起水泡的疼痛,自己開車。
「對於我無聊的生活方式,你不發表一些評論嗎?」車子離開俱樂部,幽暗的道路上,她無聊地問他。
「那是你的自由。」他是覺得她的生活乏善可陳。
夏艷忽然感到有點悲哀,他離她這麼近,心的距離卻很遙遠,兩人既不是朋友,也無話可說,完全沒有交集。她並不希望是這樣,有時候她很需要有人可以關懷她,聽她說心事,撫慰她枯竭的心,她渴望那個人……是他,她對他仍有不切實際的奢望。
初次見到他時,他就擄獲了她的心,偏偏他們再也沒有機會有別的發展,他生疏的表現使她逐漸退縮,她也無法原諒他和爺爺站在同一邊,於是她自我保護,冷漠地面對他,漸漸地,她也失去了跨越內心防線的勇氣來面對他了。
想要得到他的心思很苦也很傻,她不敢表現出來,以免碰一鼻子灰才發現自己蠢,那可就來不及了。
她可以想像,她要是直接跟他說「我好崇拜你」,他必定會冷回一句「我不過是為你工作」,那她會多不堪?
其實有時候她會在他不注意時偷偷地看他,他謹慎的神態和嚴峻的眼神真的好酷,她的心會不自禁地迷失……
「你開錯路了。」藍拓見她沒走快速道路而是往淡水的方向前行。
一經他提醒,她才察覺自己恍神了。「時間還早,才九點,載你去放風不好嗎?你工作這麼累,不想放鬆一下嗎?」她乾脆將錯就錯,載他到淡水放他鴿子好了。
「你不需要顧慮到我。」他敏銳地察覺她小嘴微微上揚,笑得詭異,心底立刻有所警戒,這丫頭隨時會跑給他追。
「我多希望能夠不要顧慮到你。」她一開口就說錯話了……真糟,她的話聽在他耳裡不知是什麼感覺?
她默默地握緊方向盤,往漆黑的道路開去,閉緊小嘴,不再透露任何心聲。
藍拓心被牽動,他不是不明白她對他若有似無的情意,她雖沒說,也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隱約地他總能感到她眼中、話中晦暗不明的訊息……她和他心底都有份相同的悸動,只是不能說,一說出來所有的事都會變調……
「要是你有時間,該顧慮的人是你的爺爺,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你老往外跑,不如多陪陪他。」他中肯地給她意見。
「多謝你的指教。」他一開口,她就頭暈,真想問他為什麼說起話一定要這麼死板板,就不能放下身段,平易近人一點?
她多想親近他,可是他比任何人都難以接近,情緒更深藏不露,她從來不知道他的心裡真正在想什麼,在他眼底,她又是什麼樣的女人?
「你說話一定要這樣嗎?」
這才是她想問他的!「你要是聽不慣,可以把耳朵塞起來嘛!」
他不語,她也不想跟他說話,氣氛驀然僵化,兩人心中的結,無人可解。
她更是加足馬力,一路狂奔到淡水老街附近的停車場,任性地想趁假日人多擁擠把他丟掉算了。
「我要去逛夜市,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她停好車,攬起包包下車,忍著腳上的疼,故意鑽進人潮中,沿途不停的買鐵蛋、買滷味……試著讓他的警戒心鬆懈。
藍拓緊迫盯人,不可能照她說的離她太遠,他就走在她身後,隨她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前行。
「拓!你怎麼會在這裡?」有個美麗的女人叫住了他。
「妙玲。」藍拓跟她打了招呼。
夏艷看了那個叫妙玲、長相柔美的女人一眼,心想上天挺幫忙的,派來了天使給她,她今晚就把他擺平,一個人開溜,她不回家去了。
趁藍拓轉移視線時,她快步往前走去,把他遠遠地拋在後頭,見他發現她走遠,被人群阻隔著,仍拚命地要跟上她,她就愈是往前鑽去,和他愈離愈遠。她心中大樂,趁勢傾身,曲膝躲到賣冷飲的小攤後,就先讓他找不到她,再循來時路回去開車……
賣冷飲的帥哥看到陌生的美眉躲在他的攤位後,表情古怪地看著她。
「噓!借躲一下,有個壞人一直跟著我。」夏艷攬著買來的東西,小聲對賣冷飲的帥哥說,才沒一下子,藍拓就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她還渾然不覺。
「是他嗎?」帥哥問。
夏艷一抬眼,赫然接觸到藍拓冷厲的表情,她忽然寒毛直豎,他看來很生氣,緊抿著唇,銳利的黑眸瞪視著她,雖沒開口卻已用眼神活活把她電傻了,她從沒見過他這樣,而她真不知他速度怎會這麼快,又是怎麼發現她的?
賣冷飲的帥哥看她一臉驚嚇,心想藍拓就是她口中的壞人,當場獰起面孔,抖動手臂上的刺青,見義勇為地上前來對藍拓嗆聲──
「別以為你漢草好我就怕你,在這裡人稱我淡水一哥,整條街都歸我管,你最好別在這裡亂來,找這小姐的麻煩,快給我閃了!」
「不干你的事,最好別插手。」藍拓冷聲警告,一把扣住夏艷的手臂,拉起她。「你這個計謀並不好。」
「放開我啦!」夏艷不肯承認失敗,掙扎著對淡水一哥說:「好心的一哥快救我。」
「放開她。」淡水一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大膽斥喝,動手要扯開兩人。
「一哥,快住手!」那個叫妙玲的女子也來了,她不只插手管,還認識一哥。
夏艷以為她是跑來攪和,沒想到一哥見了她竟喊著──
「藍警官你來得正好,他是壞人,還挾持了這位小姐。」
「一哥,他是我的親大哥,是專業的保安人員,這位小姐是受他保護的人。」藍妙玲澄清這誤會。
「啊!這……」一哥驚叫出口,臉色尷尬了。
夏艷也很震驚,沒想到她竟是藍拓的妹妹,還是個警察。
那位自稱淡水一哥的男子信服了,反問夏艷:「小姐,你怎麼騙我?要不是有管區的警官替這位仁兄作證,我還以為你說的是真的。」
夏艷啞口無言,一哥搖搖頭,做生意去,什麼也不管了。
「拓,我先走了,我今晚得輪值當班。」藍妙玲看了夏艷一眼,走了。
「沒想到你們家一門英傑,不是當警察,就是保全……」夏艷唇角抽動,難堪到了極點,沒探聽清楚就亂闖進他妹妹的管區,她真的是太蠢了。
藍拓表情沒有絲毫放鬆,頭一次用命令的語氣嚴厲地對她說:「你要的話可以繼續逛,但只准走在我身側,要不就回家去。」
他的厲聲警告教她心裡一怕,從沒見過他這麼生氣。「你真的……動肝火啊?凶巴巴的……一定是恨不得揍我一拳,對嗎?」她小臉慘白,顫抖地問。
他哪捨得揍她?重點是她的確被鎮住了。「到底是要怎樣?」他表情繃得死緊,就要嚇嚇她。
「我要逛……你離我遠一點。」她死鴨子嘴硬,而其實腳痛加上失策,她已經沒有心力再走下去了。
他的大掌緊鉗著她的手臂走出賣冷飲的小攤,而不管她多使勁卻怎麼甩也甩不掉,街上人多得硬是把她和他擠在一起,她再也沒心情逛街,光是緊倚著他,她就全身熱烘烘,頭昏昏了,而且後腳踝愈來愈痛,她腿軟走不動,險些跌倒,手中拎著的鐵蛋掉到地上。
「哎呀……」
他拉住她,直視她的雙眼判斷她是否裝腔作勢,又在找機會跑給他追?
「你怎樣了?」他不信任的眼神教她感到委屈,忍著疼不告訴他。「我要回家。」
既然她願意安分地回家,他自是贊同,傾身拾起她買的鐵蛋,銳眸看見了她纖細的腳踝被高跟鞋磨出傷口,正流著血……這女人,腳受傷了也不跟他說一聲,脾氣真硬。
「拎好你的東西,上來我背你。」他把袋子交到她手上。
「我好端端的幹麼要你來背,色狼病又犯了?」她美麗的眼閃過朦朧的羞意。
「別逞強了,你的腳在流血。」他道破她偽裝的堅強。
「喔,這沒什麼,我還沒虛弱到要你背,這不是你的工作範圍。」她矜持著不讓他背,怕洩漏了情意。
「我說上來。」他背過身去,很堅持,不能眼看她腳疼而不管。
「不好吧,這裡人這麼多……」她還在猶豫,很害羞,光看著他堅實的背,她就心悸了。
「上來!」他大斥一聲,她腳像裝了彈簧似的,聽話地撲到他背上,他雙臂托住她的腿,輕而易舉地背著她往回走。
路人看著他們,她把臉埋在他的背上,怪難為情的,可是趴在他的背上真的好舒服,腳不疼了,還可以看得更高、更遠,她偷偷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悄悄感受他暖暖的體溫從薄薄的短衫裡透出來,熨燙著她的心,他強健的體魄,穩重的模樣給她無限的安全感,他要是她一個人的無敵鐵金剛那該多好?
可惜,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的愛情曾經給過他……
「開車門。」停車場到了,他向身後的她說。
「喔!」她還想多賴在他背上一下,停車場就到了,無奈地從包包裡摸出鑰匙按開中控鎖。
他開了門把她放到椅子上。「坐在車裡等我,我去藥房買藥。」
「我可能會逃哦!」他的熱心溫暖了她原本沮喪無望的心。
「謝謝你的提醒。」他輕巧地奪走她手上的車鑰匙和包包。
「噢!」她癟著嘴,沒了鑰匙和錢,她能往哪兒走?
「乖乖在這裡等著我。」他似笑非笑地警告她。
她安靜地看著他遠去,真的乖乖坐在原地等他,十分鐘後他回來了,手上有消炎藥水、紗布和透氣膠布。沒問過她,他直接蹲下身,拿下她腳上的高跟鞋,大手握住她白嫩的腳丫子替她止血、上藥……
她表情呆愣著,心緊縮,脈動急促,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好了。」他起身,提著她的高跟鞋說:「坐過去,我來開車。」
「你……不是說……你不是我的司機嗎?」她縮回腳丫子,紅著臉問他。
「你這樣開車不安全。」
全因安全考量,她懂了。脫掉另一隻高跟鞋,她爬到副駕駛座上。
他也進車裡來了,把鞋拎還給她。
「謝謝。」她羞窘地收下。
藍拓深看她一眼,一陣浪潮在他心裡激盪,火速收回目光,他穩健地把車駛離停車場。
「剛剛……在夜市你怎麼知道我躲在那個冷飲攤裡?」她在幽暗的車裡偷瞧他。
「機密。」
「別搞神秘了,交個朋友,說真話,又不會少塊肉。」天啊!她……說了,她把內心的渴盼說出來了。
藍拓回視她,眼底深處已化成兩團烈焰,她終於跨向前一步了,但他也能嗎?不,他不能,有太多因素牽制著他……
「那個一哥表情很奇怪,我就過去瞧瞧。」
「你有一雙厲害的眼睛……」此刻它們正看得她心發慌,臉發燙。
「觀察週遭的人事物是我的工作。」他把視線移回馬路上,用力拉回心神,忽略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忽略她的心意。
「你之前保護的人是誰?」她試著想進入他的世界,分享他的經歷。
「沒什麼好說的。」他無意說明。
她有點氣餒,就算她主動開啟心門,他不見得會有相對的回應。「你服務過的人,我是最難搞定的……對嗎?」
「你……還好。」他的評語很簡潔。
「保護我這種人,對你而言是浪費時間吧?」她自己認了。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你在我嫁人後……就會走了?」
「嗯。」
她雙眼蒙上熱氣,失望之情難以形容,真希望他至少別回答得那麼乾脆,留一點想像的空間給她。「要是你是我,爺爺要逼你嫁一個你不愛的人,你會怎樣?」
「我沒當過女人怎麼知道?」
「你可以假設啊!」
「跟你一樣,會逃吧!」他停車等紅燈,目光瞬向她,看見她兩眼紅紅的。「怎麼了?」
她難過呵……「我沒怎樣啊,現在時間還早,別回家好不好?陪我去海邊。」她不要回去面對那個死氣沉沉的家,想多偷點時間跟他在一起。
「海邊全是沙,你腳受傷了,跑進沙子傷口不會好。」他替她著想。
「你……其實人不壞……要是我有對你不禮貌的地方,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因為心情太糟糕了。」
「絕不會,這點器量我還有,我一直都瞭解你的狀況。」他一笑。
「載我去海邊嘛,我保證不下車,就坐在車裡聽海風的聲音……」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笑臉,好想伸手觸摸他……
他心滾燙,炙熱的衝動在體內流竄,真想吻此時可愛的她……
「你不想陪我要浪漫對嗎?」她終究沒敢把手伸出去,害怕被拒絕。
他也沒有放縱自己的衝動,無言地把車開向海邊,樂意用她的方式帶給她快樂,這絕不是他的業務範圍,可他想這麼做。
車停在靠沙岸的地方,黑幕中傳來海濤聲,夏艷打開車窗迎進海風,曲膝抱著雙腿,身子靠在椅背上,望著遠方,車裡暗暗的,路燈太遠照不進車內,但她很清晰地感覺到他就在身旁,他很好心地幫她暫時脫離現實的壓力。
「你說我這樣天天在外面混很浪費時間,那你可不可以建議一些有意義的事讓我去做?」
「我說了,你也不見得想去做。」
「是什麼?」
「去寮養院幫精神病患讀信、寫信、打飯。」
「你是說真的嗎?」她很意外。
「當然是真的,我放假時都會去當義工,九份有個療養院,長期收容的精神病患有的症狀較輕微,而且上了年紀,不太識字,需要有人幫忙寫信回家,或念家書給他們聽。」
「好,你去的話,我就去。」她藏不住滿腔的服務熱忱,很想試試。
「你想什麼時候去?」做公益,也許能幫她走出黑暗,他願意帶路。
「明天好了。」愈快愈好。
「一大早你起得來嗎?你天天都睡到快中午。」他太瞭解她的作息。
「那是因為對人生了無希望才會賴床啊!」這是她最大的無奈。
「看得出來。」他會拉她一把。
她漾著笑容問:「是怎麼看出來的?」
「日子久了自然就能明白。」
「你不會也在觀察我吧?」她暈紅著臉,放膽問。
「這是工作上的需要,我必須盯著你看。」他直言不諱。
「那你還看出了什麼?」她的感情他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你從來沒有開心地笑過……」他記得在泰國那個島上,她為了要甩掉老管家,誘騙他抱著她跑,俏皮地格格笑,而在那之後,他不曾再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
「還有嗎?」她想聽。
「沒有了。」他點到為止,禁止自己逾越責任的界限。「時間不早了,你要是想早起,就得早睡,我送你回去。」他淡然地一句話帶過。
「好吧,真的也有點累了……」她有些失望,他們之間還是僅止於比朋友更淡然的關係,無法突破。不過,他都已經載她來海邊,也答應明天一起去當義工了,她何苦鑽牛角尖讓自己痛苦?
車往回家的路前行,她開了音樂,讓自己有好心情,想著他友善地替她上藥,載她吹海風,此刻他就在她身邊……她滿足且安穩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