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總裁——」護理長走過來,臉上帶著明顯的慇勤。「VIP病房已經準備好了,現在要送易夫人到病房。」
「麻煩你了。」易朗讓開了身子,他盡可能地緊鎖眉宇,顯得憂心忡忡。
對外界而言,易采科技集團的總裁易朗是個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也是慈善家,絕不會對發生嚴重車禍的妻子不聞不問,所以他得表現出一副很擔心「愛妻」的模樣。
「一點都不麻煩。」護理長必恭必敬的說。唉,如果老公對她有易總裁對妻子的十分之一就好嘍。「您要一起上樓吧?」
「當然。」易朗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跟著病床進入專用電梯,眸光一瞥,看到病床上的連晨悠。
她深蹙著眉心,張眸望著他的表情顯得既痛苦又疑惑,隨後又狀似虛弱的閉上了眼,他在心中冷笑一記。
怎麼?難道她不相信她出了這麼大的車禍,他竟然還對她這麼冷漠?她該不會以為他會因為她出車禍而良心發現,就對她好一點?
如果她還抱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勸她最好快清醒。
那把仇恨之火,至今還熊熊的在他心中燃燒,從沒有一天褪去,如果她癡心妄想著能夠一笑泯恩仇,那麼她就真的是太天真了。
他永遠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不只如此,他還要讓她在這段婚姻中痛苦不已,以報復她爸爸連岳宏對他家人做的事!
「易夫人真是幸運,發生了那麼嚴重的車禍,還好沒傷到腦部和內臟,只受了些輕微的外傷。」進入病房後,護理長熟練地把病床固定,並體貼的拉上窗簾。
醫療大樓外已是夜幕低垂,VIP病房位於十八樓,可以欣賞到台北市車水馬龍的夜景。
「我很感謝老天爺讓我太太活下來,沒有我太太,我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易朗看著病床上閉目養神的人兒,深情地說道:「因此,我打算以我太太的名義捐一筆錢給其他因酒駕而受難的家屬,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家庭。」
他樂善好施,熱中於公益,這是他塑造形象的方式,他的社會地位也因此而來,一步一步地,從無到有,從赤手空拳到今天的集團總裁之位,這一切都不是平空而來。
「您真的是太有心了。」這種把老婆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男人要去哪裡找啊?易夫人真是好命,可以嫁給這麼好的老公!
「這是我該做的,今天辛苦你了,護理長,謝謝你這麼費心。」
「別這麼說,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倒是您,一直守在夫人身邊,一定累了,您也休息一下吧!」
護理長微笑退出病房,房裡頓時寂靜無聲。
病床上的顏心暖緩緩睜開眼,視線從天花板移到易朗身上,她有好多話想問,但她感到自己全身都在痛,四肢沉重無比,灼熱的肺像要爆裂,她的雙臂無力地垂下,身子像剛出生的嬰兒般軟弱無力。
她好痛苦,剛剛那名護士說她只受了些外傷,但為什麼她會感覺渾身如火在燒?她的眼瞼也像有千百斤重,她得努力抗拒沉重的睡意才不至於閉上眼。
不能睡著,絕對不能睡著,眼前的情況完全失控了,她像是住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明明週遭的景物都那麼清楚,卻撲朔迷離的像個夢,她又慌又痛,不知道該向誰求助。
「易……易朗……」她開口了,但喉間火燒般的灼痛使她畏縮了一下,發出的嗓音也陌生得很,她努力說下去,「你可以……請醫生過來嗎?我很……痛。」
易朗——這名字深深地烙印在她心中。
相隔了將近八年,她沒想到自己可以再見到他,她真希望自己的模樣不要這麼狼狽,從前她總是美美地出現在他面前,以公主的模樣,而過去他總是喊她——搪瓷娃娃。
「連晨悠,不要演戲了!」易朗冷冷的說道:「今天的車禍是很嚴重沒錯,但醫生說了,你傷得並不重,如果你想藉此引起媒體的注意來採訪你,繼而揭穿我們婚姻的真相,那麼你就白費心機了。」
不過,他倒是很意外她會叫他的名字,這是第一次。她從沒有叫過他,事實上,他們不稱呼對方,住在一個屋簷下,但當對方是透明的。
「我……真的很痛……」她的牙齒開始打顫,從極度的熱,現在又感到刺骨的寒冷。
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在陷入昏迷前有道白光將她捲入漩渦中,捲入了昏迷及遺忘。
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剛剛竟然看到自己躺在另一張病床上?他又為什麼叫她……連晨悠?他口中的這個女人又去了哪裡?
「是嗎?很痛?」易朗的黑眸冷然的透著惡意。「那你就繼續痛吧,順便體會一下我家人死前的痛苦,他們也是痛著死去的!」
方才換病房前,主治醫生早已過來跟他報告她的檢查情況,他知道這些醫生一點也不敢馬虎,因為她是他的妻子,資產百億美元的易採集團總裁夫人,所以醫院謹慎的為她做了所有精密檢查。
只能說是奇跡,她與另一名女子被酒駕的駕駛高速撞上,竟然沒有任何內傷,腦部功能也一切正常,只有一些挫傷與擦傷,這些都已經包紮過了,大概一兩個星期就會結痂癒合,他相信她沒有痛的理由。
所以,他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理會她眸中的痛苦,轉身,開門,走出去。
顏心暖無能為力的看著他轉身就走,她很想喊他回來,但她的喉嚨痛得像火燒一樣,任何輕微的動作都會引來全身疼痛。
望著玻璃窗反射的陌生面孔,她茫然呆怔,她有滿腹的疑問,但能問誰?把護士叫來嗎?告訴護士,她好像住在別人的身體裡?
這太荒謬了,沒人會相信她的,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這種事了,更何況是護士,這話一說出口,她肯定會被當作是精神出了問題。
那麼,她該怎麼辦才好?
顏心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面臨這種狀況——一場車禍,使她和別人交換了身體?!
這不是電影情節才看得到嗎?但卻真實發生了。
她該把父母找來嗎?他們會相信她的話嗎?
她母親一向忙著社交應酬,忙著和別的貴婦比行頭,而她那冷漠嚴厲的父親,注意力從來只放在如何讓顏氏企業的勢力更加擴張,連她與冉衛的婚姻也是他的籌碼,除此之外,父親個人的享受也不遑多讓,遊艇、雪茄、名表、高級紅酒,樣樣都來。
她可以說是奶媽一手帶大的,她跟父母根本不親,如果告訴他們這件事,他們會怎麼想?以為她瘋了?
此時此刻,她有種悲哀的感覺,在這個世界上,會無條件相信她的人只有奶媽了。
只是她現在根本無法動彈,身體越來越疼痛,連眨眼也成了負擔,她又怎麼連絡奶媽呢?
天啊,她的頭好痛,不斷的思考令她腦子裡像有人拿著鐵錘在敲打,沉重的眼皮終於敵不過疼痛閉上了。
睡吧,或許醒來後,她會發現自己不過是作了一場夢,她還是顏心暖,不是什麼連晨悠,而在夢裡見到易朗則是她從沒忘記過他的證明——她的初戀,也是她最美的單戀。
顏心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覺得好多了,身體不再那麼痛,灼熱感消失了,吞嚥口水時,不再卡著嗄嗄的氣音,她試著想坐起來,但徒勞無功,因為她甚至睜不開眼睛。
「尊夫人雖然昏迷了五天,但她的復原情況卻很良好,外傷已復原了八成,這種情形很罕見,可以稱為醫學上的奇跡。」
是誰在說話?醫生嗎?
更驚訝的是,她竟昏迷了五天?她感覺到自己睡了很久,大概十幾個小時,沒想到,她卻是睡了五天?!
「如果她再不醒過來怎麼辦?需要開刀嗎?」
顏心暖蹙了蹙眉心。
這是易朗的聲音,她認得出來。
這麼說,她還是在連晨悠的身體裡嘍?她沒有變回顏心暖?
怎麼辦?雖然她真的很想再和易朗見面,和他說說話,但變成另一個人,這……這是不行的吧?
她佔據了連晨悠的身體,如果連晨悠想回來她自己的身體怎麼辦?她會害到連晨悠啊!
「我十分瞭解您擔心尊夫人的心情,不過,我們可以再觀察看看,尊夫人的心跳很正常,腦波也沒有異樣,從儀器數值來看,尊夫人的呼吸節奏越來越強,可能快清醒了。」
「那好吧,我就相信院長你專業的判斷,不過,我希望有護士二十四小時觀察我太太的情形,一有不對勁的地方,請馬上通知我。」
「您放心,我們醫院的護理人員都非常優秀,尊夫人一定會得到最妥善的照顧。」
「那一切就拜託院長了。」
「不要這麼說,易總裁愛心不落人後,每年都捐贈數千萬的醫學研究基金,您才是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是企業家的典範、典範哪!」醫院院長大力誇道。
顏心暖聽到開門的聲音,有人出去了。
不一會兒,又有人進來了。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易朗問。
「都辦好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不過,你實在沒必要給那傢伙喪葬費,更別說還給他老婆和三個孩子一大筆生活費,他的酒測值高達一點二,胡亂開車衝撞路人,這種傢伙,死有餘辜。」
顏心暖動了動眼皮,想睜開眼睛,卻無法辦到。
他們口中的傢伙是害她出車禍的人嗎?那個人在車禍裡喪生了?
聽他們的對話,應該是易朗派人處理了那個人的後事,還給了他的家人生活費。
她就知道,雖然他對「連晨悠」的態度很冷漠,但他是個好人,這點她從以前就知道了,如果他不是好人的話,八年前就不會出手救她,他們也就不會相識了。
「他的老婆孩子是無辜的。」易朗淡淡的說道:「這種時候,如果沒有人對他們伸出援手,他們會被逼得跳樓。對我而言,那點錢不算什麼,卻可以挽救四條人命。」
對方笑了起來。「你啊,說你心腸軟還不承認,偏偏只對連晨悠手下不留情,你們的婚姻對她而言是種折磨,對你也是,折磨她,你也痛苦啊,你還是早點放她自由吧,也放你自己的心自由,不要一直活在仇恨裡。」
「仇恨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是兄弟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顏心暖聽到易朗的聲音逸去,他們邊交談著開門出去了。
她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折磨連晨悠,他跟連晨悠是夫妻,但為什麼要折磨自己的妻子?他們不相愛嗎?
她想起她的大學同學芳汝,畢業之後就和高中交往的男朋友結婚了,兩個人甜甜蜜蜜的拍婚紗照,開開心心的去度蜜月,這些她都見證過。
然而,結婚不到一個月,一切都變調了,新婚生活不再甜蜜,他們爭吵不斷,互相攻擊、彼此折磨,現在則在冷戰中,各過各的生活。
莫非,易朗跟他的妻子也是這種情形?相愛容易相處難?
然而不管她再怎麼想知道易朗的事,現實的情況卻是她的意志越來越昏沉,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控制她,她在意識相當清楚之際,直接掉進了夢鄉。
「早啊,易夫人。」護理長笑吟吟的走進來,手裡捧著一束盛開的紅色玫瑰。「您今天就要出院了,易總裁還是如常地派人送了花來,真的好羨慕你哦,嫁了一個這麼好的老公,天天都送花給你。」
顏心暖微微一笑。「是啊,他對我很好,很體貼。」
她今天可以出院了,上一次睡著之後,聽說她又睡了四天才醒來,醒來後,傷口都不痛了。
接著,她接受了幾項檢查,結果顯示她一切沒問題,醫生宣佈她是醫學上奇跡,說她可以出院了,有不舒服再隨時回醫院追蹤即可。
這些天易朗都沒有出現,只有每天不中斷的紅玫瑰。有個高大的男人來告訴她,易朗在處理公司的事,這一陣子的金融風暴波及了公司的業務,他必須坐鎮公司,親下決策。
她認得出聲音,傳話的男人就是那天和易朗交談的人,他們的交情似乎很好,但她不便問他是誰,因為「連晨悠」可能知道他是誰,她不能冒失。
目前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做,連晨悠可能會主動連絡她,如果是這樣的話,兩人再一起想想有什麼法子換回軀體。
也或者,她去找奶媽想辦法,從小到大,她遇到困難的事,總是第一個找奶媽商量,奶媽也總能給她想出法子來。
不過一切還是要等她出院之後再說,住在醫院裡,護士一直守著她,她又不能說明自己不是連晨悠,什麼都不能做。
「易總裁來了!」
聽到護理長驚喜拔高的聲音,顏心暖不由得心頭一跳。
她迎視著推門而入的易朗,跟記憶裡一樣,剛毅粗獷的濃眉、挺直的鼻樑、抿成一直線的嘴唇……
八年前的他比較瘦削,眼神叛逆不馴,具有強大的殺傷力,但此時,他的野性收斂了起來。
完美的亞曼尼西裝襯托出他高大修挺的好身材,一頭修剪得宜的超短髮,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社會歷練後的幹練自信,還有種高雅社會偽飾的成熟。
但不知為何,她卻看到他的內心,看到了八年前的他,那個行為幾近放浪形骸的他。
強硬的性格仍能從他的五官一覽無遺,顏心暖的記憶在瞬間迅速倒帶——
他疾步走在巷子裡,兩手總是插在牛仔褲的口袋中,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她則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當年,她是個高一生,家裡管教甚嚴,每天都等司機來接她,也沒想過要有什麼改變。
有一天她禁不起同學的誘惑,跟她們到專賣日本偶像周邊商品的小店去逛,忘我的待了兩個小時,天都黑了,回學校等家裡司機的路上卻迷了路,還不幸的下起雨來。
陰暗的空巷裡,幾個不良少年圍住她,不讓她走,就在她害怕不已的時候,是易朗打跑了他們,還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讓她遮雨。
在她眼中,他簡直就是童話裡的英雄,來解救她這個落難公主,在枯燥、嚴謹、過度保護又無趣的生活裡,他的出現就像一絲曙光,揭開了她心中的羅曼史詩篇。
當天,他默默的送她回學校,看她上了司機的車之後才掉頭走掉,當時雨勢越來越大。
她驀然回神,焦急萬分的叫司機追上去,然而追上他之後,他卻不肯上車,一逕的往前走。
她只好叫司機跟著他,最後跟到了他家——一個很陳舊的老社區,一間很破舊的平房。
隔天,她把洗好、燙好的外套送去他家要還他,發現他生病了。
他發著高燒,瑟縮在被子裡,她自責地認為都是前一天他把外套給她穿,自己卻淋雨走回家的關係。
司機大叔幫她把他抬上車,送他去醫院。
從此他們開始有了交集,她知道他叫易朗,家人都不在了,是個孤兒,大一時便輟學了。
後來,她知道他在學校對面的工地做粗工,每天中午,她會把奶媽為她準備的便當拿去給他吃。
一開始他不接受,後來她把這件事告訴奶媽,請奶媽多做一個便當,他才接受她的好意。
他不常開口,卻會在細微處顯露對她的關心。
比如寒流來時,他會早她一步到教室樓梯口等她,不讓她去工地送便當;當他領薪水的時候,付掉房租、還掉債務,也會買些小零嘴和髮飾給她。
下課的時候,她會去工地等他,他從來不會看她一眼,但會在收工後,陪她走到英文補習班去。一年後,工地竣工,他也默默的消失了,她焦急地去他家找他,鄰居說他退租了,好像跟著遠洋漁船出海去了。
他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就走了,她真的好傷心好傷心,他連房子都退租了,她連個可以去看看他回來沒的地方都沒有。
春、夏、秋、冬過去了,她經常盼望他會無預警的出現在校門口等她,但希望從沒實現過。
如果自己曾鼓起勇氣向他告白就好了,她不只一次這麼想,然而她畢竟不曾向他告白,也無從得知他的心意。
現在看著他,顏心暖莫名地浮起一個想法——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就算借住在別人的身體裡也無所謂?是因為她想繼續跟他相處,想知道他是否記得她,想知道他當初為什麼不告而別?他們至少算是朋友不是嗎?他怎麼可以不說一句話就走了?
她真的無法釋懷。
「出院手續都辦好了。」盧盡走進病房,他的外型魁梧、粗獷,雖然西裝筆挺,但實在不像個坐辦公室的人。易朗當著護理長的面走到病床前,把她抱起來,放在輪椅上。
顏心暖不由得心跳加速,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可以自己走……」她的傷全部都神奇的好了,行動自如。
「聽話。」易朗輕柔地捏了捏她的肩膀,溫柔地說:「你傷口剛好,我不放心。」
他的聲音會融化任何人的心,但她知道,他這不是針對連晨悠,當然也不是為她而溫柔,她不笨,觀察到他是刻意做給護理長看的,他一直在外人面前維持他愛妻的絕佳形象。
她所認識的易朗很冷峻、很孤傲,經常因為不服工頭的命令而跟人家起衝突,絕不會刻意營造形象。
顯然這八年發生了很多事,很多她所不知道的驚濤駭浪,才使他搖身一變,成為一家科技集團的總裁,用紳士包裝起了他的狂浪不馴。
她任由易朗推著她進入電梯,穿過醫院大廳,走向自動大門。一路上,他一直表現得溫柔體貼,呵護備至,直到坐上停在大門口的黑色轎車後,他的態度迅速冷卻。後座只有他們兩個,盧盡搭另一部車,易朗戴上了墨鏡,擺明了不想跟她說話。
心暖歎了口氣。
他跟連晨悠的婚姻關係究竟有多糟?
連晨悠畢竟是他的妻子,發生了大車禍,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他竟對她冷漠至此?
現在若告訴他,自己不是連晨悠,而是顏心暖,想跟他好好聊一聊,大概會被他斥為無稽之談吧?
他可能根本就不會相信她,不一定他還會問她,顏心暖是誰?唉,他可能老早就不記得她了。
還是跟他回家之後再想辦法吧,說不定連晨悠很快就會來找她,那麼她也不必奢想著要跟易朗相處,瞭解他這些年去了哪裡了。不過,至少現在她可以跟他一起坐在車子裡,這實在很奇妙,不是嗎?她的嘴角禁不住浮起了一抹微笑。
「阿祥,先送我到公司,再送夫人回家。」易朗吩咐司機。
驀然聽到他的吩咐,顏心暖張大眼睛注視著他。
他不送她回家啊?她覺得好失望,原本想試著跟他說話,但是怕會不小心洩露自己不是連晨悠的秘密,沒想到她白擔心了,他根本就不想送她回去「他們的家」
「收起你的表情。」易朗摘下墨鏡,一雙夜般深沉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
「不要以為這場車禍能改變什麼,對我而言,你仍然不具任何意義。」
顏心暖眨眨眼,雙頰迅速染上一層粉紅。
他的話根本沒傷到她,倒是被他這麼看著,她莫名臉紅心跳了起來。
「我已經替你辭職了。」易朗嘴角冷鷥地一抿,繼續說道:「這場車禍上了社會版,醫院方面又大肆渲染你的康復是奇跡,這陣子媒體一定會對你感興趣,你暫時待在家裡,最好的方法是,哪裡都不要去。」他預期她不會乖乖聽話,連晨悠的性格頗為倔強,家裡沉重的負債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不是那種唯命是從的小女人。
「好。」顏心暖聽話的點了點頭,不必工作對她是好事,她從來沒有上過班,要她去上班,她還真會手足無措。
易朗蹙起了眉峰,她的反應令他意外,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你以為聽話一點能改善我們的關係嗎?」
「我們……不能心平氣和的相處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怕他察覺到不對勁。
「心平氣和的相處?」易朗愣了一下,隨即冷冷一笑。「然後呢?生幾個孩子?組成一個美滿的家庭?再告訴孩子們,你們的外公害死你們的祖父,你們的爸爸活生生的氣死你們的外公?」